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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秋之涩     仪态万千txt下载     仪态万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是我抓的

    这时对方已经不再挣扎,只是摇了摇头,眼眸幽深的盯着她。袁仪倒吸一口气,她不信,立哥儿一个小孩子无缘无故不见踪影,他这个应该在千里之外流放地的人却出现在这里,她不相信这是巧合,她认定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你不说,我们不过多费些时间,说不得一会儿父亲那里就找到我阿弟了。可是你们便不一样,等抓到与你一起的,到时你们便谁也逃脱不了。哦,你是在等山脚下那两个侍卫来救你?”袁仪按耐住心里的惊惧,缓和着紧绷的精神,拿眼角瞟他一眼慢条斯理的。

    对方神色一变,‘呜呜’着却说不出话,袁仪上前将堵着他嘴里的帕子拿掉,退后两步,与他对视着,“袁小姐就不怕我喊把人喊来?”

    “陈三公子一个流放犯都不怕,我堂堂正正的怕什么?”袁仪眼底的讥诮却明明白白的。他是把自己当不懂事的三岁孩儿看呢!陈三一时无以为对。袁仪忍着心里的惊惧焦虑,没开口催促他,他却叹口气,道“不是我抓的你阿弟。”

    袁仪眯了眯眼睛,原先她还不能肯定是他的人抓了立哥儿,这会儿却确定了,他却说不是他做的?他是觉得自己好骗,还是说-----陈家不只他一个人逃了出来?先前能静遇见的人是谁?

    陈三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道“不过,我能帮着你找他。只是,等找着人,袁小姐可否当没见过我?”

    “原本是与我无关,可现在你没有讲价的余地,若我阿弟------你最好祈求他平安无事!”立哥儿还在他手里,袁仪不敢把话说死,却也不肯软了气势。陈三面色变了又变,最后重重叹了口气,颓然道“其实,我宁可与大哥他们一起------”

    陈三话音低沉至不可闻,袁仪心里却一下子揪紧,脸色沉了下来,“既如此,那你便等着。不过你记着,我阿弟哪怕伤着一丝,我都十倍奉还在你身上。”

    她不敢再浪费时间,转身要去喊能慧进来,陈三却却喊住她,道“你拿我玉佩去,我的人在山脚下,他们会帮你找到你阿弟。”

    “除了山脚那两个农夫,你的人还有几个?”袁仪不得不小心,他们只带了能静能慧和阿七,得防着对方的人从自己手里抢人。若没了他这个把柄在手,要找回立哥儿就更不容易了。

    “就他们两个,这会儿估计只有一人在,你快些去吧。”陈三示意她摘下自己腰间系着的玉佩。袁仪两步上前,一把扯下玉佩,转身急步出了屋子,唤道“能慧。”

    “小姐。”

    “咱们来的时候有两个农夫在山脚下,你去找他们,让他们带阿立来换人。”袁仪说着把玉佩放她手里,又补充道“告诉他们,阿立伤了哪里,我定十倍还在他们主子身上。”

    “是。小姐这里?”

    “回来的时候记得与父亲说一声,快去快回、快去。”袁仪顾不得许多,连声催她赶紧走。

    “是,这个小姐拿着,要小心。”能慧掏出一把匕首递过来,袁仪控制着手抖接过,看着她出了院门才回身进屋。

    “看来你们也没带多少能用的人,真是来进香的?”陈三虽然是问她,语气却是笃定。袁仪没回他,从桌子上拿过先前堵他嘴里的帕子重新又塞回他嘴里,陈三躲避不过,呜呜着不满的瞪她。袁仪顾不得理会他,将门栓好,再拉来一张椅子放他右侧边坐下,手里紧紧抓着匕首,砰砰急跳的心才渐渐有了着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面担心立哥儿的安危一面又提防陈三的人来抢人,焦虑、惊惧逼得她几乎要等不下去的时候,两声‘笃笃’的敲门声传来,“小姐。”

    是能静回来了,袁仪连忙起身开门,能静看一眼被绑着的陈三,道“那两人果然是朝山下去,阿七追着能慧去了,爷让奴婢回来把人看好,他们还在外头寻少爷。”

    “主持方丈也发动了寺里众人在寻找。”袁仪点头表示知道,把视线投到陈三身上,上前拿掉他嘴里的帕子,冷声问“你们把我阿弟藏哪里了?”

    “我亦不知,不是我抓的你阿弟。”陈三又声明道。

    “我以为陈公子不是无脑之人。”袁仪却料定就算不是他的主意,也总与他脱不了关系,只是想不通,一个逃跑的流放犯不夹着尾巴躲起来,却来招惹他们,到底图谋什么?

    “你不信,我亦无法。咱们两家,诸般恩怨,可就算我如今------我对你们姐弟也不曾有恶意。”陈三看着眼前空空的墙壁,眼神空洞,语气低沉仿如走在暮色中的老者。袁仪此时不愿与他说这些,既然从他嘴里问不出东西,为谨慎起见,干脆就又把他嘴给堵上。

    直到暮色渐浓袁三爷才回来,袁仪两步奔向他,却因为他的神色,一颗心越揪的她喘不过气来,所有要问的话也都堵在了嗓子眼,憋的她眼眶泛起了一圈的红丝。

    袁三爷抬手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迈步上前,扯掉陈三嘴里的帕子,沉声问“与你一起逃的可有陈君容?是你做的还是他做的?”

    陈三摇头不答,只是眼神复杂的盯着袁三爷看,袁仪忽的转过头瞪着陈三,自己真是傻,他说不知,自己竟然就傻傻的等着他的人帮忙找回立哥儿。先前那会儿,立哥儿人肯定还在这山上,现在都已经过了这半天,不知道立哥儿他------

    袁仪不敢再想,扭头朝能静冷然道“他既不知,那就打到他知道。”

    “是。”能静话音才落,一拳已经朝陈三脸上挥过去,袁三爷眉头一皱,咽下阻拦的话语,却见能静又一拳要砸下,他才出声道“好了。”

    陈三垂下头,有些困难的吐掉嘴里混着血的口水,抬头看着袁三爷,依旧道“我真不知令郎被藏在哪里。不过,陈君容抓他,肯定是借我的名义让我的人动的手,现在,我在你们手上,他们迟早会把令郎给你们送回来。”

    袁三爷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又出去了。早先遣人回城里调派的人手与寺里的僧人都还没有消息传来,袁仪越等越惊惧恐慌,心知无用,却还是红了眼威胁陈三,“我阿弟若有损伤,我定要你拿命来赔。”

    被绑了半天,陈三整个人蔫蔫的,嘴角处还粘着干了的血渍,一双眼睛似蒙了一层薄雾,整个人被颓废无望笼罩着。

    “袁小姐无需一再提醒。我知,就算找回令弟,我也一样逃不过。不过你却不知,流放或是东躲西藏与我而言并无什区别。”

    袁仪不自觉青白了脸色,果然,他现在就当自己是个破瓦罐,或许相比起来,丢掉一条命也不比流放更糟糕到哪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对不住

    眼见天黑,斋堂那里送了饭菜过来,袁仪自己没心思吃用,便喊能静进来用一些,还没喊她,她却已经急急推门进了来,道“小姐,爷那边传来消息,说抓到他的两个同伙了。”

    袁仪心中一动,连忙问,“可有交待阿立在何处?”

    没自己去看一眼,能静也不确定抓回来的两人是不是先前她盯的那主仆两个,“不曾,说是半道上抓的,人才刚刚押到前边。”

    袁仪点点头,陈三说不是他抓的立哥儿,那许就是先前与小厮一起逃掉的那两个抓的,衙门的人既然抓到人了,父亲定能问得出立哥儿的下落来。

    她强行按耐住急切,让能静也坐下,两人一起用了一些吃食,能静就去了前面袁三爷那里,过了约有半个时辰,领进来两个衙门的差役,说领了袁三爷的差遣,要把陈三押过去归到一处看管。袁仪看一眼被绑着在椅子上蜷缩着的陈三,点了点头。能静便将他押送出去交给两个差役,转头发现袁仪也跟了出来,她便跟着她身后出去。

    立哥儿在寺里出的事,主持方丈一得知事由便也遣了人手帮忙寻找,这会儿与袁三爷也都还在客堂,有几个差役在外头守着,里头灯火通明。陈三则被那两个差役押进旁边的一间屋子,袁仪让能静也在外头守着,自己进去找袁三爷,“父亲。”

    “见过方丈。”

    “阿弥头佛,施主有礼了。”主持方丈打了一声佛号,又与袁三爷道“老衲先行告退,大人若有吩咐可随时让人来寻老衲。”

    “有劳方丈。”

    才不过半天时间,袁仪已经熬的面色青白,袁三爷自己一颗心也是紧揪着,便没劝她去休息,牵着她在自己身旁的椅子坐下,亲自倒来一杯温水递给她,道“再等等,一会儿咱们就该启程回去了。”

    袁仪眉心一跳,连忙道“阿立许是还在这一带。可是抓的那两人招了什么?不然,父亲先回城去,我还留在这里。”

    她知道袁三爷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可是立哥儿还没找到,他若回了城里,那对这一带的搜寻强度定会降低。袁三爷顿了顿,道“也好,夜里赶路不安全,你便明日回去。”

    袁仪沉默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他的意思,立哥儿也许已经被带离开这地界,他们得扩大搜寻,所以他得回去安排。可他不知,没有立哥儿的消息,她根本就没打算回去,她总有种感觉,立哥儿就在不远的地方,可她又怕自己的感觉错了,所以最好的就是袁三爷回去安排扩大搜寻,这周边还得仔细再搜寻过,她还是留在这里。

    父女两人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袁仪才想起他们抓到的两人,问道“抓到的是什么人?父亲可知他们为何掳走阿立?”

    “是前陈刺史家二公子陈君容与他的护卫,二人均不肯招认,还需押回衙里审问。这半天时间,周围已经翻了个遍,没找着人,那么咱们就不能只盯着这一块儿。”袁三爷语态平静,袁仪却分明从他的眼里捕到一丝厉色闪过,眨眼又归于平静,“他们有所求,阿立就必定无事,无论如何,爹爹定会找回阿立。”

    道理她懂,也不怕对方提出什么条件,可大半天过去却没得到一丝消息,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干等着,“陈三公子、仪儿想与父亲商量,先让他留在这里,也再留几个人手,仪儿想再让人找找。”

    袁三爷没与她解释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只是叮嘱她,“爹爹会安排妥当。切记,不可以身涉险。”

    “我知。”袁仪定定的看着他,忽然的就委屈起来,一股酸涩涌起,堵得她眼眶泛起一圈红痕,好一会儿,她才咽下候间的那股梗塞,袁三爷抬手轻抚她头顶,一时无言。

    袁三爷在亥时一刻才下山回城,离开前又劝她去歇息,她却选择留在客堂守着,就怕漏听了哪怕一丝消息。熬到过了子时,才缩在椅子上迷糊的睡过去,能静拿来毯子给她盖严实了,又将炭盆挪近些,这才也拉过来一张椅子靠着。

    才进寅时,袁仪便惊醒过来,人呆坐着一阵发愣,脑子里梦中的情景在一遍遍回放,强烈的直觉让她觉得立哥儿就在附近,可是白天时袁三爷领着人已经在周边找过一遍,连寺里的僧人都发动了去寻找也没找着,还是有哪些地方疏漏了没找过?袁仪拒绝自己脑子里冒出的哪怕一丝丝不好的猜想,努力思考着,那个陈君容,一个东躲西藏的逃跑的流放犯,自己才跑出半道就被他们的人抓住,到底能把立哥儿往哪儿藏?

    可惜,她先前没见一见那个陈君容,或许再问问陈三,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些信息?心里这样想着,袁仪便一刻也坐不住,伸手轻拍也蜷在椅子上迷糊睡着的能静,她睡的很浅,袁仪手才将将要碰到她肩膀,她一个打挺立即就清醒了过来,惊道“小姐?”

    袁仪反倒被她的反应惊到,伸出的手一时僵在半空,深吸了一口气才缓和着声道,“无事,你与我去隔壁看看。”

    说着不待她反应就转身出门走进一墙之隔的小屋子,在屋子中间的一张圈椅上,陈二被绑的结结实实的,闭着眼睛以一种看着就很不舒服的姿势睡着。袁仪站在他面前沉默片刻,紧跟进来的能静转头奇怪的看看她,随即征询道“奴婢喊他醒来?”

    陈二睡的也很浅,能静话音才落,他就半眯着睁开了眼睛,却立即又合上。袁仪也不出声,只是安静的站在他面前,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睁开眼睛、挣扎着身子似要让自己坐端正。

    袁仪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扭头与也跟进来的衙差商量,“把他身上的绳子松了吧,一个文弱书生,手脚绑着就行了。”

    衙差犹豫了一下才上前将陈三身上一圈圈束缚的绳子解开,只双手双脚还绑着,陈三挪了挪身子,总算坐的舒服了一些才抬头看向袁仪,“袁小姐可还要让人打我?”

    闻言,袁仪扫过他青紫的嘴角,坦然道“小女忧心舍弟安危,一时情急伤了三公子,对不住。”

    她语气坦然,陈三却切切实实的楞了神,许久才似乎无可奈何的道来一句“一句对不住就抵了我受的一拳,袁小姐可一点都不亏呢!”

    “确实是我占便宜些,那陈公子想要如何才不吃亏?你不妨说说?不过,我却不知自己能为陈公子能些什么!”袁仪这话听着诚恳实则真真的无赖,陈三公子几乎要被她气笑,偏偏她说的还都是实话,的确,她一个小姑娘能帮得他什么!

    袁仪看着他,回想在大安寺后山梅林亭子里初见他时的情景,那个青衫少年,不说温润如玉却也温和持礼,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今日才落入自己手里时还说他对自己姐弟不曾有过恶意,然而现在,此时此刻,他嘴角却挂着一抹似讥似嘲的笑意,袁仪反却觉得这才与他们现在的情形相宜。

    陈三不说话只盯着她看,渐渐的,连嘴角的那一丝似讥似嘲的笑意也消失不见,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袁仪也不说话,只是依旧站在他面前,双眼片刻不离的盯着他,心里思虑如何才能打动他,嘴上似与他闲话一般的语气道“你原本是打算去彭城?”

第一百三十八章 怎么不怕

    对方依然垂着头没有回应她,袁仪似也没打算他回答,自顾猜测着,他们一家来这茱萸寺也算临时起意,而照她看来,陈家这两个兄弟是早在这里落脚的,这样看来就不是专门为了算计他们一家子。心里思索着,嘴上却轻缓的道“是打算投奔彭城陈家的?还是---就是在这里落脚的?如此倒也还可,只是,若真要在这佛门之地长久安身,还是剃度了才好------”

    陈三猛的抬头瞪着她,袁仪似是一愣,似乎才发觉自己说的不太妥,微侧了侧头,补救道“不然,还是早些离开才好。再说,这茱萸寺也不适宜藏身------再怎么样四处漂泊,总也好过受流放之苦。”

    “呵呵,事实是我现在你们的手里。”陈三苦涩一下笑,说着还斜了她一眼,嘴角又勾起一丝似嘲非嘲的笑意。

    袁仪并不在意他的语态,眉头微蹙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道“无论如何,我阿弟若能早些平安的回来,你脱身的可能也总是大些。”

    “你说的可当真?”

    “虽不敢保证,但这确实是我的想法。”她没必要骗他,虽然袁家与陈家结怨,却也不是说非要连一个小辈都不放过,现下要紧的是立哥儿的平安。

    “呵,算了,与你个小丫头说这些何用。”陈三苦笑着摇了摇头。袁仪微垂下头默了默,心里思量着问他道“以你觉得,陈君容会把我阿弟往哪藏?”

    “你、就不怕我诓你?”陈三眼里闪过一丝异色。

    “当初在梅林,我们姐妹莽撞失礼,而三公子、君子翩翩,不轻看我们。”怎么不怕!可是哪怕能得一丝的线索都好过现在这样毫无头绪的。袁仪在心中叹口气,一丝复杂掩盖在半垂的眼帘底下。“所以,先前你说的,无论如何,你对我们姐弟不曾有恶意,我信。”

    袁仪知道陈三公子定觉得自己是刻意恭维他,可不否认的,自己对他的确无恶感。陈三摇头失笑,心知这小丫头是把自己对她施的手段又回在了自己的身上。若非她先前让丫鬟对自己动手,自己不定还真信了她这话。

    “原本我以为,他不会把人送去彭城陈家,可是,这已经有五六个时辰了,你们抓到他本人却还没找到令弟,而我又在你们手里,令弟这会儿定是在我的人手里,兴许------”陈三垂头思索,又肯定的摇头,“他们不会把人送去彭城。”

    “你的护卫就不用找个能担事做主的?”袁仪话才出口,随即也觉得不对,京都陈家大房基本是垮了,陈三现在这个情况,彭城陈家不定会愿意为他出头,说不定还避都来不及。

    父亲既然已经回去彭城,而且,陈君容没把立哥儿带在身边,说不定立哥儿真的就在陈三的护卫手里,也兴许就没往彭城去。可是茱萸寺周围这一大片都已经搜过,到底还会往哪里去?两个护卫------

    袁仪忽然一愣,随即转身走出屋子,连声问守在门口的差役,“你们有几个人留在寺里?其他人在哪里?”

    两个差役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略带犹豫的答道“共有四个留下,两人一组轮着。”

    袁仪微蹙眉头,这四个差役肯定不能离开,得防着陈三的护卫来抢人,可也不能死死等着。如果她猜想的没错,那不妨惊一惊对方,眼下她也顾不得袁三爷是怎么打算的,时间拖得越久,立哥儿的处境就越危险。她吩咐其中一个差役道“劳烦你去把另两人也叫来。”

    “是。”那差役有些犹豫,却还是应了她,转身就去喊人,袁仪在原地等到他喊来另外两个差役,叮嘱他们四人不可让任何人进去与陈三接触,便带着能静去欲去寻方丈。

    两人将将才踏脚步又急急的刹住,眨眼间能静已经拦到她身前,前方不到三丈远的地方不知何时竟出现一条人影,半隐在灯火昏暗的拐角处,似与他们这端遥遥对峙,袁仪紧绷了一日的心瞬间有果然如此的放松,却又一下子狠狠的纠紧。双方静默了一瞬,袁仪缓缓吸了一口气,不顾能静反对,轻推开她上前一步,缓缓道“你只一人,必不能从我们手中安然带走陈三公子,你把我人带来,我答应与我交换。”

    对方似乎在考虑她话中的可信度,好一会也没出声,袁仪也不催促,只与他对峙着。等了许久,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开口,思索着该如何说服打动的时候,那人影却往灯火明亮处挪了挪,道“呵,到时你们若是硬抢,我还怎么换回我家公子。”

    袁仪心里一动,摇头道“若是硬抢难免会伤着,我不愿,相信你也不想。你家主将你家公子托付与你,定是让你护卫他安生,而不是做无谓的损伤。”

    对方没有辩驳,反问她“我如何信你?”

    “你只能信我。否则,待明日你家公子被移送去府衙,你便再无机会救出他。”说到这里,袁仪又沉声道“原本,陈三公子如何与我无关,只看以往情谊,我也不愿与他为难,可偏偏是你们先招惹了我们。”

    这话半真半假,也有夸张的嫌疑,可这种时候,为了取信他,她不得不为,就不信对方一点都不心动。好在对方只犹疑了一瞬,道“可,不过,君容公子要与我家公子同换。”

    还得寸进尺了?袁仪果断的摇头,“先不说这事是陈君容挑的。再说他人已经被送至府衙,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应你。别忘了,你们本是陈三公子的护卫,却被陈君容挑的去绑了人,害的他落到官府手里。”

    对方暗自惊疑袁仪如何能这般肯定,却也因此信了她几分,遂低头思索起换人的可能。见状,袁仪又追了一句,道,“你若肯,趁着现在,咱们便一人换一人,不肯,便耗着,各凭本事救人。”

    “可,不过,我要先见见我家公子。”

    “有何不可?”

    能静在袁仪的示意下,转身进屋,没一会而就押着陈三走到门槛边上,并一手持剑抵着他脖子,黑衣男子激越的就要冲上前,四个原本就两两防备着他的差役,快速并排拦上前,刀口一致对着,逼的他连着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陈三出声唤道“可是阿四?”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不敢?

    “是小的,公子可还好?”

    “尚可。范叔可是与你一起?”

    “公子!是老奴鲁莽了。”又一声略微沙哑的男子声音传来,昏暗的拐角处又走出一个中年黑衣男子,拔剑逼向那四个差役,逼的他们连着后退了两步。

    “站住。”能静因为押着陈三,一时不能上前护着袁仪,叱喝了一声,同时持剑的手紧了紧,剑尖陷进陈三脖子处的肌肤,气氛一时紧绷压抑。

    趁着这一会儿功夫,袁仪后退到门里边,站到陈三的另一边,仪扭头就与他的视线对上,“三公子很快就能脱身了呢。”

    “别过来。”陈三看着她,口中却喝止那名叫晓风的护卫再逼近,脖颈的肌肤因为说话而颤动,使得剑尖更陷入了一丝,隐隐可见一丝血丝渗出,他却似乎并无觉察,又道“袁小姐真拿我换回令弟,就不怕影响令尊的仕途?”

    “三公子多虑了,那流放犯不是已经抓住送至官府了!”袁仪回了他一句,当然也不会告诉他就算没抓到陈君容,此时她照样会拿他换回立哥儿,袁三爷的仕途如何能与立哥儿的安危相比!

    “公子?”那名唤阿四的护卫催促了一声,陈三这才微侧着头避着抵着脖颈的剑尖,缓缓的扭头朝他们的方向,道“你们都听到了?就照她说的吧。”

    “是。”那个被唤作范叔的黑衣中年人回头朝护卫阿四看了一眼,待他点头利落的转身离开,他自己也缓缓后退昏暗的角落里。现场一时静默下来,谁都没再出声。

    袁仪心道果然,他们是把立哥儿藏在了寺里,确实胆大的很。心里想着事,扭头又看了看警惕的持剑抵着陈三的能静,想了想,进屋里搬来椅子,放在陈三后面,对方看她一眼便也不客气的坐了下去,她自己则与能静一同站在他身后。

    过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远处隐约的有打斗声传来,来不及袁仪多想,那个范叔已经朝他们急冲过来,那四个差役根本不是他对手,堪堪几个来回,眼见的抵挡不住,袁仪朝能静道“你去。”

    能静看她一眼,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放她手里,道“小姐小心。”话落,人就冲出屋外,与那范叔缠斗在一起。

    在这深夜里,打斗的动静尤其扰人,有几个僧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却被眼前的情景惊的都避在角落里观望,却没人敢上前来。只是这深夜的寺庙渐渐噪杂起来。

    袁仪将发簪紧握着,抵在陈三脖颈边。眼睛盯着前面缠斗在一起的人影,沉声道“他们似乎不是很在意你这个主子的生死呢。”

    谁知他却抬头看着她,苦涩道“不,是袁大人计谋好。”

    袁仪原本是猜测袁三爷可能有另外打算,可眼下立哥儿没安然回来,他们这边怎样都不能放松,绝不能让陈三逃脱。

    那范叔疯了似的招招犀利,一会儿的功夫,四个差役全都受伤倒地不起,能静身上也受了几处伤,血腥味直扑鼻过来,袁仪紧绷着身子,不得不将发簪尖端抵进陈三脖颈,刺破了肌肤,随即就有血珠缓缓沁出,她口中一阵发涩,喉咙发紧,声音沙哑的厉害,道“对不住。你、还是让他住手吧,无论如何,总是先把命保住再说。”

    陈三却迟迟不出声,袁仪无法,她深吸口气,沉声朝打斗中的那个范叔喝道“你不想他没命就立即退出去。”

    那范叔不知是如何想法,看都不看他们这边,只厉声叱道“你敢?”

    “我不敢?”话音才落,袁仪发狠的将发簪又更抵进了一些,立即就又有血珠子沁了出来。

    那范叔挥剑逼退能静,自己也后退一步,朝这边看过来,看到陈三脖颈间沁出的血珠,眼球一阵紧缩,盯着袁仪看的眼神说不出的阴冷。

    “退下去。”袁仪全身紧绷着,眼神丝毫不退让的迎着对方,逼的那范叔连着后退了两步,她仍丝毫不敢松懈,只有那握着发簪的右手几不可查的抖了抖。

    突然,在她眨眼的功夫,变故突生,范叔已经越过能静朝她直冲过来。袁仪僵着身子,眼睁睁的看着剑尖直指自己而来,脑袋泛起一片空白,只有握在手中的银簪却还死死抵着陈三的脖子。

    “住、手------范叔!”陈三一声喝阻声未落尽,满脸大骇中惊叫声都变了音调,范叔往前冲的身子却一僵、眼睛不可置信的一下子睁得圆圆的,随后整个人扑倒在了陈三面前,手中长剑‘当’的一声,也重重垂落地面。

    “小姐可有伤着?”现场一时静默下来,袁仪直愣愣的盯着扑倒在地面一动不动的人,许久才缓缓抬头,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站定的阿七,眼睛却不自觉看向他手中提着的,还在滴血的长剑,整个人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掌心好像被银簪灼烫了一般,手上一松,“叮’的一声,银簪掉落地上,人也不自觉的连着退了两步才稳住。

    她愣愣的低头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心,不由的又看了看陈三脖颈上已经凝固了的血迹,

    “小姐?”直到阿七又唤了她一声,可她嗓子却干涩的厉害,只能僵硬着脖颈,摇了摇头回应他。

    “范叔、范叔,你怎么样、范叔------”陈三挣扎着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可他手脚都被绑着,只能扑腾着,根本站不起来。

    袁仪不自觉的又看了看地上,嗓子眼干涩的喃喃问阿七,“他、如何了?”

    “死了。”阿七看了看地上的人,淡然回道。自己那一剑可是正中后心,不死才怪。

    “你、杀了范叔!你杀了他!”陈三狰狞的瞪着阿七,怒吼着。阿七讥讽的看着他,“他如果不是心存歹意,要伤小姐,就不至于身死。”

    “他明明只是想救我,可你杀了他、你杀了他------”陈三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人,难以接受的摇头。阿七却并不理会他,见袁仪似乎也还没回过神,不由提醒一句,“大人在后头,一会儿就过来,小姐先把陈三公子交给小的看着?”

    陈三扭头,双眼复杂的盯袁仪看了一眼,便紧紧闭上,双拳死死紧握、往后仰靠到椅背上。

    袁仪闭了闭眼睛,哑着嗓子问,“阿立呢?可有找到?”

第一百四十章 找到了

    “找到了,小姐放心,少爷无恙。”

    “好、找到就好------”压在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下,松懈下来之后她有一瞬的茫然,下一瞬视线就落到已经挣扎着坐起的能静身上。

    她正用左手压在右肩胛上,手指缝间已经被鲜血染红,身上还有几处剑伤,却挣扎着要站起,袁仪不赞同,摇头阻了她,挪动脚步到她身前,蹲下,“你别乱动。”

    她说着又转头看看四周,那四个差役有两个也已经撑着坐起,互相靠着一起。陈三已经被阿七安置到屋里,他自己则跟着她身边。袁仪想了想,与他道“你去找主持方丈,看能不能要些伤药来?”

    “大人随后就到,还是再等等。”阿七扫了一眼受伤的几人,淡然道。能静也一脸无所谓道,“小姐放心,奴婢这都是皮外伤,无碍。”

    袁仪皱眉,这还叫无碍!不过,她也知道,这时候阿七肯定不同意离开,就没与他为难。自己低下头,撩起裙摆,想撕下一截给能静肩膀上的伤包扎一下,却偏偏手软的厉害,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心中懊恼的同时暗道果然,果然电视里演的都是骗人的,裙摆哪里有那么好撕的。却不知阿七在一旁看的直抽嘴角,然后默默撕下一片他自己的衣摆,帮着能静包扎伤处。

    见没什么自己能做的事情,袁仪撑着无力的身子正要站起,忽然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处朝这边过来,听着有不少人,她起身、面朝着声音的方向,没一会儿就看到一群人从前面拐角处拐过来,袁仪嘴角才扬起,一声叫喊中,走在前面、一个尤其矮小的人影朝她扑了过来,“阿姐。”

    忽然,她感觉一道刀般锐利的视线射向自己这边,直觉的,她朝立哥儿后面,一众人当中看去。却对上袁三爷关心的视线,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冲过来的力道撞的一个踉跄,还是阿七在后面帮她抵着肩膀才避免两人跌倒。

    “小心。”

    袁仪笑着、伸手撑着他肩膀,将他稍稍推离一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紧绷了一个下午加大半夜的精神此时才真正的松懈下来,右手抬起、用力的揉揉他已经乱糟糟的头发,问“可有吓着?”

    立哥儿难得不嫌弃的任由袁仪揉完了头发又摸他脸,口中边含糊不清的回答她,“嗯。不过,后来就不怕了。”

    “嗯,真不错。”

    姐弟俩说话的功夫,袁三爷与一众人随后也走了过来,打量了自己女儿一眼,便温声吩咐她,“你与阿立先去歇着。”

    “嗯。”袁仪了解的点点头,此间事情大体了结,不过还是有些事情要料理。袁三爷抬手抚了抚她头发,便与同行的主持方丈等人一同去了客堂。

    忽然,她看到那个被陈三唤作阿四的护卫被两个差役押着,眼神锐利如刀般、凶狠的盯着她,短暂的错身而过,他的视线仍是死死的盯着她,直到押着他的其中一个差役踢了他一脚。

    刚才猛的一下,她的确被阿四凶狠的眼神给惊到,不过确认了是他,她便淡然了。没错,她先前与他们主仆说,互相交换对方手里的人,所以他没想过,父亲会在他们交换前救回立哥儿、他自己会被抓?还有,那范叔孤注一掷,是拼命救主还是、其实目的是杀她?

    她先前并非骗他们,陈三如何,她真不在意。京都陈家大房坍塌,逃了一个陈三,能起什么风浪?说真的,若不是今日这事,陈三或许真能逃脱被流放的命运,现在却被自己的两个护卫给坑了,又落在官府手里,甚至,罪名加了一重。

    “阿姐?”

    “无事。”立哥儿扯扯她衣袖,袁仪收回视线,安抚的朝他笑笑。不远处几个差役也领了吩咐,忙着将受伤的人安排进客堂,其中两个将已经死去的范叔抬了出去,能慧则搀扶着能静走到他俩身旁。袁仪上下打量了能慧一遍,虽然看起来疲倦,但还好没看到有伤着,不过,她仍是问了一句,“可还好?”

    “小姐放心,奴婢无碍。”

    “先去里头找个地方给能静坐下。”袁仪点点头,这寒冬深夜的,外头冻的很,能静受不住,立哥儿也受不住,被绑走半天加大半夜,人虽然看起来无大碍,到底受了惊吓,

    而且她估计到现在他是滴水未进。可这会儿众人忙着,又是在寺里,什么都不便,至少屋里不冷。

    她犹豫了一下,示意立哥儿先等着,她自己则朝客堂走去,与守在门口的两个差役低声说了什么,就又回来,牵起立哥儿,与能静能慧回去他们先前歇脚的小院。

    屋子里冷冰冰的,连热水都没。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床让能静躺着,立哥儿就安置在罗汉榻上,袁仪去隔壁屋子又抱来一床被子,让他俩一人一床的裹着,能慧则麻利的去提来一壶热水,主仆几个总算能喝几口热的。

    只是能静的伤让人担心,虽然不致命,可也耽搁不得,只是这大半夜的还在寺庙里,哪能请得来大夫。还好没一会儿就有沙弥送来炭盆还有伤药,能慧仔细的给她处理了伤口,她便半昏半睡的迷了过去。

    立哥儿毕竟小,今天这一遭确实受了惊吓,喝了热水裹着被子很快就睡了过去,袁仪自己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榻边,整个人蜷成一团。

    能慧看着不成,眼睛在屋子转了转,确实没床榻可让她躺着歇息了,一时没辙。袁仪只是半眯着眼睛,见她有些无措的站在屋子当中,便道“你也搬张椅子来,抓紧时间歇会儿。”

    “奴婢不累、就守着。不如,小姐暂且将就着、与能静挤一挤?”她想的是若真的让小姐就这样在椅子上睡着,明天非得生病不可。心里懊恼自己不是个仔细的,便想着,这会儿如果是棋儿在,会如何安排!

    “无需,能静这样,就怕发起烧来。”袁仪摇头,能静这样,自己得随时注意着,躺她身边也是躺不安稳。而且父亲那里应该很快便处理好,肯定没工夫在这里多耽搁,估计天一亮就要回城,自己就在椅子上将就着歇几个小时算了。

    可是提心吊胆了一日,精神极度紧绷之后乍然松懈下来,蜷缩在椅子上,很快的,她就迷糊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误伤

    “小姐,小姐------”

    袁仪被一声轻唤惊醒,迷迷糊糊的还没记起自己在哪里的。倒是伸张不开的身子让她惊的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的榻上歇着立哥儿,她怔了怔,然后连忙套上鞋子,上去摸了摸他脸。

    天色未亮,屋里灯光微弱看不出他气色如何,不过看着来呼吸平稳,并没有她原先担心的受惊后的发烧。她心里松了口气。

    一旁的能慧说道“阿七来传话,说爷那边就要回城,问咱们是一道儿回还是等歇好了先。”

    “一道儿回吧,能静的伤耽搁不得。”她绕到床边,伸手探了探能静的额头,心里顿时一沉,果然烧起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外头还是一片漆黑,袁仪也不知自己迷糊了多久。

    “不到酉时。”

    “小姐?”门外是阿七的声音。袁仪让能静给他开门,结果是袁三爷进屋来了。

    “仪儿。”

    “爹爹怎来了?”立哥儿才被袁仪叫醒,正有些迷糊着,睁眼就看见袁三爷,便嘟囔了一声。袁仪正在给他整理发髻的手顿了顿,小家伙竟然改称“爹、爹------”

    袁三爷一愣,声音有些不稳的应了一声“唉!”

    袁仪奇怪他在激动什么,可立即的,她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是把‘爹、爹’两个字说出来了?

    真是难以置信!都是立哥儿带累的自己!

    袁仪有些埋怨的想,张着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冲袁三爷笑了笑,似乎,喊‘爹爹’也挺不错吧?

    袁三爷看看女儿、又看看儿子,眼底满是慈爱,晕乎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你们俩可都好?”

    “女儿还好。”

    “立儿无碍。”

    三人相视一笑,袁仪心里那股淡淡的尴尬不知觉间就消失无踪了。

    一行人回到彭城时天色才微亮。前头已经有差役往刺史府传了消息,所以,主仆几个回到府里的时候,棋儿已经事事都安排妥当,没等多久,请的大夫就到了。

    能静受伤最严重的是在肩胛那处,再就是右边腰侧的一处划伤,之前寺里拿来伤药就挺好,大夫查看了她的伤处,道是无需再换过,随即把了脉开了方子让人去煎来,嘱咐隔两个时辰喂一次。还嘱咐若是烧一点不退,夜里也可找他来。

    立哥儿只是膝盖上和腿上磕伤划伤,不严重,甚至抹了药他就说要去学里,被袁仪拦了,让他歇上一日再去。

    能静的身体底子不错,喝了汤药,第二天烧就退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安心静养等伤处愈合。

    袁三爷如今不同他们姐弟刚来彭城时的那般忙碌,几乎每日都回来与他们一同用晚膳,能抽出空儿与他们姐弟相处,立哥儿也愿意向他讨教功课。

    第三天,袁仪与立哥儿一起去了学里。因为要先去看过能静,她今日特别早起,所以他们姐弟到学馆也早。她更是头一个到她们小楼的课堂的,她早有准备,擦干净桌案便从书袋里拿了书册出来,边看边等着其他几个小姑娘。

    辰时过半,范静香就进了学堂,看到袁仪在,上前就拉起她,左左右右的看了一遍,口中还惊道“咦,你怎不多歇几日。”

    袁仪不解的扬眉,含着笑由她绕着圈圈儿的将自己打量一遍站定,才轻笑着道,“才几日不见,你便认不得了?”

    范静香瞪了她一眼,嗔道“还贫嘴。学里都传开了,你们在茱萸寺遇上了贼人,你可还好?”

    怎么回事?难道是从张公子与董公子嘴里传出来的?昨天也没听立哥儿说起。不过,想也知道陈三与陈君容的出逃牵涉的人员肯定不少,而且毕竟是官府的事情,袁仪并不想多说,便也只是含糊着带过,“是遇着一些事,好在并无大碍。”

    见范静香只是沉凝着点点头,她皱了眉头又道,“只是我身边跟的丫鬟伤的不轻,学里、都怎么传的?”

    “说是你们姐弟被贼人掳走,半夜里才------”范静香话未落,忽然门口“咦?”的一声,两人停了话头,都转头看去,是赵家姐妹一道来了。

    虽然范静香话未尽,袁仪却心里一沉,偏偏赵婉柔一进来便也与范静香一样,围着她转了一个圈圈,不同的是,她睁着的一双大眼睛里,似乎藏着些些难以言说的意味,直打量的袁仪不舒服,便冷淡道“赵小姐这是作何?”

    赵婉柔摇摇头,似怜惜的看着她,道“唉,能囫囵的回来就好,其他什么的、仪儿你就想开些,袁大人是徐州史,再怎么样,总能给你找个婆家的。”

    “你胡乱说------”

    一瞬间,袁仪的脑袋似炸开一样、轰然作响,想也不想的就一个挥手过去,‘啪’的一声,惊得赵婉蓉的喝斥卡在了半处。

    课堂里一下子静的只听得几人的呼吸声。

    “你、竟敢!”只下一瞬,赵婉柔不可置信的一手捂着练,挥着另一边手就朝袁仪扑了过来,袁仪一个闪身避了开去,赵婉柔却收不住,扑到正好从门外进来的蔡梓妍身上,蔡梓妍受不住这股力道,身子往后重重摔倒在地,倒下的同时本能的扯了一把赵婉柔,两人摔做一团。

    “呀------砰”

    “呜、阿姐,呜呜呜------”

    还站着的几人惊的目瞪口呆,听到摔在地上的两人一阵痛呼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范静香与赵婉蓉搭手、一人拽一个的将两人拉起来,边还与袁仪使着眼色。

    “嗯------”

    袁仪却是心里一沉,蔡梓妍刚才应该是仰头摔倒在地上,此时整个人却软嗒嗒的,也没怎么痛呼,只怕是磕了后脑!袁仪心情沉重,沉默着上前,与范静香搭手,小心的扶着她坐下,轻轻的拨开她的头发查看。果然,她的后脑勺鼓了一个不是很明显的肿块。

    袁仪轻轻吸了一口气,原本她并不因为赵婉柔误伤了蔡梓妍而愧疚,可蔡梓妍若却伤了脑袋,万一有个什么事,她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此时想什么都无用,人暂时不宜搬动,得赶紧找大夫来。范静香见袁仪动作间小心翼翼的、神色严肃,也觉不妙。不禁迟疑的看着袁仪,问道“梓妍、这是磕伤后脑勺了。还好没磕破?”

    袁仪摇头,若是磕破头皮流了血倒不怕,就怕伤了颅脑。

    一时也不知要如何与她解释,现在要紧是找大夫,还有得找来蔡博士。

    她想想还是自己去找人,让范静香在这里守着蔡梓妍,不然赵婉柔还得与她闹,不定又出什么事情。

    “好了、好了,还有哪里伤着?我看看------”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无需再来

    赵婉柔整个人都趴在赵婉蓉身上,哭的伤心欲绝,她想帮她看看哪里伤着都不能,只好半抱着耐心的哄。好一会儿苦声还不见停歇,埋怨她口无遮拦的同时也心疼的不行。

    心里也埋怨袁仪霸道不宽容,不由的又扭头去看蔡梓妍。见她还是软嗒嗒的趴着桌案上,她身旁的两人面容严肃,还听到袁仪与范静香商量,“你在这里守着梓妍,我去找人请大夫------”

    听到这里,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梓妍到底、伤了哪里?若是---闹成这样,父亲要怎么与蔡博士交代?

    赵婉蓉心中忧虑,没注意到妹妹哭声渐歇,低垂着眼帘、瞟着袁仪她们,见到她与范静香说着就朝门口走去,认定她是借故甩手走人。

    “你不许走!便是你是刺史千金,也不能这样公然伤人,你不许走。”赵婉柔心里恼恨的不行,这回不但与她撕破了脸皮,自己那一巴掌估计也是白挨了,可不能让她再把蔡梓妍的伤往自己身上甩。

    袁仪冷淡的看她一眼,回头与范静香道“你去请大夫,我在这里看着?”

    范静香不含糊,点了一下头就快步出去。

    “就她娇气,我还被打了一巴掌,也没她这样------”赵婉柔愤恨的盯着她们这边。

    “你就少说一句吧,还嫌闹的不够难看!”赵婉蓉不耐的斥责她一句,有心想看看蔡梓妍,为难的看看被妹妹紧拽着的手,便只得作罢。

    袁仪在蔡梓妍身旁坐下,“觉得如何?可是晕的厉害?”

    “嗯----头还疼------”蔡梓妍软软的趴着,眼睛无力的半睁半眯着,却没有焦距。袁仪心情复杂,轻声安慰她,“静香去请大夫了,你忍着点儿。”

    “嗯”蔡梓妍低应一声,眼睛又闭上。袁仪也不知是在些想什么,独自陷入沉思。

    课堂里便只闻呼吸声,一直到外头有人疾步进来。

    不是范静香回来,大夫也还没请到。

    是蔡博士,脚步在门口处停处,袁仪起身,朝他一礼,“先生。”

    “怎么回事,妍儿怎么了?”

    蔡博士往日刻板的脸上此时黑沉着,眼睛不离趴着桌案的女儿,眼神隐隐藏着担忧。

    袁仪默了默,垂眸坦诚道出,“是学生无状,连累了梓妍。请先生责罚。”

    蔡博士眼睛盯在她脸上,好一会儿才弯下身子,唤她“妍儿?”

    他手才在女儿肩膀推了一下,一旁袁仪连忙阻止,“先生!梓妍头磕着了,暂时不宜摇晃!”

    手上动作一顿,蔡梓妍此时睁着眼睛,有些委屈的看着他,“爹爹------妍儿头疼!”

    “可是哪里疼?”转眼,蔡博士低头,右手抚上她头顶,脸上一片柔和。

    袁仪忽然就想起袁三爷,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从寺里回来有四五天了,虽然他对他们姐弟在寺里的遭遇没多说什么,可平时对她与立哥儿,几乎是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

    “我想回家去。”蔡梓妍吸吸鼻子,趴了一会儿头没先前那么晕了,可还是不舒服,她不想这样趴着,想回家去睡一会儿。蔡博士看了她后脑那一个鼓起并无流血,也就点头依了她。

    袁仪原本想阻止,可看蔡梓妍现在的状态比先前好了许多,便没出声,弯下身子,与蔡博士一起将人搀扶起。

    另一边,赵婉柔却急了,虽然刚才袁仪将事情揽自己身上,谁知道一会儿离了自己面前又会怎么编排。而且梓妍的伤现在看着并无碍,可自己的挨的一巴掌不能就这么算了。心里打算了一遍,脑门一热,就忽略了平时父亲对蔡博士都是敬着的,推开还半抱着她的赵婉蓉,张开双手拦在三人面前。眼睛只是盯着袁仪不放,“你、你打我一巴掌还没算,不许走。”

    袁仪微眯了眼睛,自己的力道不是很大,又过来这么久,远着些看不出来,现在她人在近前还是能看出左脸上的巴掌印记。她扭头对上正皱眉看向自己的蔡博士,再扭头坦然道“我打你的我不会赖,该与你算的也不会让你赖了。不过,梓妍被你伤的这样,你又要如何交代?”

    赵婉柔楞住。她先前不是把梓妍的事揽了自己身上,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袁仪单看她的神情也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禁好笑。

    她承认自己今天冲动了,无论如何不该动手打人。可这不代表自己愿意息事宁人,自己先前与蔡博士那么说,只因为梓妍受伤总有自己的原因,她想表明的是自己的态度。可她如何会以为梓妍的伤就与她无关了?

    “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蔡博士的威严,赵婉柔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着避了开去。蔡博士神色看着就越难看,赵婉蓉真怕妹妹真的把人得罪狠了,到时父亲------没法子,只得上前几步行了一礼,道“小柔不是故意的,还请先生------”

    她话未尽,这边赵婉柔听了她的说辞,好像一下子找到醒悟过来,急切道“是、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是她躲开我才撞倒梓妍的。”

    还怕蔡博士不相信似的,边说还伸手指着。赵婉蓉扯了扯她衣袖,将她手拉下,“好了。”

    袁仪暗自翻了个白眼。不躲开,自己难道要傻傻等着她来打。不过,无谓与她争论这些,蔡博士自己会有主意。不过,她扭头看了看蔡梓妍,心里想着不知道静香大夫没有。

    蔡博士看女儿蔫耷耷的样子,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看了一眼袁仪,左手从蔡梓妍背后伸过来,作势将人半抱进怀里,袁仪讪讪的收回手去,边与蔡梓妍说道“梓妍,我明日去看你。”

    “嗯。”蔡梓妍低低应了一声,蔡博士却肃着脸,将赵家姐妹与袁仪看了一遍,道“来学馆若不是为读书明事理,往后便无需再来。”

    说着便不再看三个小姑娘,别说赵家姐妹听得白了脸色,袁仪也是猛的一个愣神,不同的是,她心知自己当真不是为了读书来这里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这回不一样

    袁仪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三个姑娘心思各异,蔡博士父女才走出几步,就见范静香已经上到楼梯口,正停住在那里,看她面上神色,显然是听见了蔡博士说的。

    见众人都看她,便微微一笑,迎上前与蔡博士一礼,道“大夫一会儿就会请来,我担心梓妍,便先一步回来看看。”

    蔡博士扭头看明显精神不济的女儿,想了想道“一会儿让大夫来我憩房。”

    “是----还是我扶梓妍去先生憩房吧?”范静香犹豫了一下道。

    “也好。”蔡博士点了点头,收回手,让她接手扶着。范静香将人扶稳,侧过头朝课堂看,与蹙着眉的袁仪对上视线。一个眼神,她们便知道彼此的意思,袁仪快步上前与她一起扶住蔡梓妍。

    他们到蔡博士憩房,并将人安顿在榻上,考虑到一会儿大夫诊过,梓妍要回家去,也得人送出去,她俩便干脆留下一起等大夫。

    还好没等多久大夫就背着药箱被人领进来。

    诊过脉,头上鼓起的包块再抹上药,再开方子。等他们将人送到学馆大门,蔡梓妍的丫头已经焦急的等在马车旁。

    蔡博士并未上马车,只是叮嘱丫头仔细护着小姐的头,看着马车离去,与两人点了点头便返身大步回了学馆。

    袁仪与范静香便也往回走。两人一路都没说话,此时有朗朗读书声从前面学舍传出来,通往小楼的道上却只有她俩。

    袁仪觉得自己能理解范静香此时复杂的心理。虽然一开始她便与自己亲近,与赵婉柔并无多深的情谊,可毕竟她们相识多年,也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先前自己给赵婉柔那一巴掌,虽然在道理上站得住脚,到底给人印象不宽容。

    也许,自己打的那一巴掌把她心里的天平打向了对方。

    范静香是自己在这大燕朝唯二的朋友之一,比之王云舒,与她走的更近。她觉得可惜,也觉得自己今天冲动了,可她并不后悔打了赵婉柔。

    拐过长廊,小楼就在前面,此时,走在前面与袁仪仅隔两步远的范静香缓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似有话要说。

    袁仪也停下脚步,嘴角微微向上弯起,静等她开口。

    范静香是个利落的性子,她的性子决定了她不会过多纠结。与往日两人说话的语气一般,甚至语气是恼恨赵婉柔的,说道“婉柔总是口无遮拦,今日也算让她得个教训,看她往后还敢不敢!仪儿、咱们就不与她一般计较,说开了,往后咱们还一起?”

    她说着还去拉袁仪的手,袁仪却摇摇头。

    当初侯夫人做的,除了要恶心她以外就是给她往后的亲事添点艰难。别说她本就不想被早早定下亲事,再者有老侯爷在,她还有退路。自己若真的狠狠心,将错就错,依着老侯爷的意思嫁给林安成,到时恶心的还不知道是谁!

    这回不一样,比起当初侯夫人做的,赵婉柔的话更恶毒百倍。

    范静香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解的看着她,“仪儿?”

    袁仪又摇了摇头,浅浅笑着,道“往后、我便不来了。”

    她不想与范静香谈论赵婉柔是不是只是口无遮拦,也不想说自己就是打定主意要与她计较。单就是她说的往后还一起来这里读书,往后,她不打算再来了。

    先前蔡博士说的,若不是为了读书明事理就无需再来。她不知其他人做如何想,对这话她觉得惭愧。

    原本在京都袁家,冯先生与杜先生教导少爷的与教导姑娘的不相同,可她们姐妹每日半天在学里是实实在在的读书。

    有得相比,而今在彭城,她们几个小姑娘隔三差两的来半天,不定哪个先生,还有几乎半个时辰不到的讲学。所以从一开始,她便没当是来读书的。

    而她初来彭城,除了袁三爷与立哥儿便没有别的亲友,而他们都有自己的责任或圈子。所以,她更多是把来学馆当成了与人交际,当成是在现代社会与朋友去会所聚会的性质。却忽略了,先生已经是在尽量的,挪出自己的休息时间给她们上课。

    所以,她觉得惭愧。

    蔡博士说的对,来学馆,是为了读书明理。何况他话语中那一些些埋怨的意味她怎会听不出?

    “若是因为先生说,一会儿与婉柔说开了就好。”范静香边说边探询的查看她的神色,却发现她浅笑依然,也无分辩的意思。

    “无需想太多,我即便不来,咱们仍可见面。或是约在刺史府,或是你府上,皆可。”友人相聚多的是地方,甚至她们可以相约外出游玩,不是非得来学馆不可。

    袁仪笑意浅淡却真切,范静香的笑容顿时有些讪讪的。她心里明白,今日这事不会轻易过去了!可她舍不得,舍不得大家一起在学堂读书的美好!

    “如果是因为婉柔说的那些,其实、学馆里的都是读书明理的学子,他们不会多想。就如我一般,听说你们被贼人抓走,便关心你的安危,担心你伤着,所以仪儿,你无需太在意的。”

    谈不上失望难过,感同身受只是说起来容易。范静香这样的想法或许恰恰说明她了处在的环境简单美好,到底她们不是同一类的人。

    袁仪在心里无奈,她想了想,问道“静香,你可知赵小姐那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可还与其他什么说过?”

    范静香脸色微顿,道“昨日下午,我们几个都在王家、原本云舒也是要请你,说是前日便遣了人去刺史府请------”

    袁仪点头,前日清晨他们一家才从茱萸寺回来,许是因为才遇着是,云舒遣的人被门房拦了。不过,门房怎么也该来回禀才是!

    范静香侧着头回想,脸色由原本的茫然到后面有了些许疑惑,道“大概申时末,大家打算离去前才忽然听刘家小姐在与婉柔说------说是一早上学馆都在传------”

    她自己说着说着面上难看起来,眼神也有些避着袁仪的。

    袁仪了然。只是她想看看,静香是不是真的就是想的简单,“你说,其他听说了的人都是与你一般担心的我伤着,你担心我如何伤着?你又知道别的人是担心我怎么伤着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是大度的

    稍嫌犀利的话袁仪却说的淡然,眉眼也仍然柔和,只是笑容浅淡至几不可见。

    范静香却瞪圆了眼睛,愕然道“仪儿你、你怎的这样说?”

    袁仪眼眸微闪,其实她相信范静香是真心担忧自己的,只是她多少还是觉得遗憾。因为在她们这一众小姑娘中年纪居长,她一向是大姐的做派,只是,原本以为她会是那个与自己同仇敌忾的。所以,以往她以为她俩已经是手帕之交,原来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可是那话既然说出口,此时解释不但毫无意思,反倒更显得自己矫情了,那便就这样吧。

    见袁仪沉默着不解释,范静香也有些生气,两人又站了一会儿,便一前一后都回去课堂。

    赵家姐妹在他们离开之后便起了争执,此时各自在自己桌案前坐着,手里拿着书册却也都无心读书。袁仪她们进来的时候两人同时都看了过来。

    赵婉蓉看了一眼回到自己位置坐着的袁仪,走到范静香身边,问她“梓妍如何了?可是给大夫看过了?”

    “大夫开了方子,说是头上的伤大意不得,可大可小,需卧床静养。”范静香说着不满的盯了眼正偷偷注意这边的赵婉柔。结果她反倒作出委屈样子来,眨了眨眼睛就有泪珠滚落,还哽咽着道“我也跌了一跤,你们就不问我伤没伤着。我又不是故意的,她打我一巴掌才狠,怎么不见你们帮我说话?就知道怪我、怪我。”

    她越嚷嚷越委屈,眼泪不要钱的掉个不停,把赵婉蓉心疼的不行,范静香嘴上不说什么,可她的神色也带了些些歉意。结果三人围坐成了一团,小声的说着话。

    袁仪面露嘲色,果然,有句话说的对,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偏自己的眼泪是金贵的,她舍不得,可也不会让她胡搅蛮缠了过去。

    起身走到与赵婉柔相隔着的一张桌案前,侧身轻倚着,与她们三人相对,赵婉柔作惧怕样子、往她姐姐怀里缩了缩却听见她清冷的说道“我的确是故意的,不服气,你也可以打回来。”

    见面前的三人惊疑参半,袁仪又道“虽说往后不再一起读书,可既然惊动了先生,总要把事情说开给个交代不是?”

    她说完还依旧倚着、状似闲适的等着赵婉柔做决定。

    然而面前的三人却依旧不敢置信,面面相觑着。范静香嘴张开了又合上,转而看着赵婉柔,恰好听到她迟疑着开口问了,“你、你真的肯让我打回来?”

    “小柔!”

    “是、是她自己说的------”理直气壮的声音在她姐姐赵婉蓉严厉的眼神瞪视下,小了下去,犹自不甘的道“那、那还是、算了!原本我也、也没当真以为她会让我打。”

    袁仪忽然想起二姑娘袁乐,那可是个又心狠又泼辣的,自己若对她这么说,她肯定毫不犹豫一掌就挥过来了。不过自己也不会给她机会就是了。

    “好,你不打回来。不过,你先前说的那些话,我却要还回给你,你先仔细想想清楚,先前都与我说了什么,别到我还回给你的时候不承认。”

    “我、我说什么了,不就是说你被贼人绑了么,我都不打回去了,你、你至于这样不依不饶么?”她厉害,她是刺史家千金!可自己都决定不与她计较那一巴掌了,她还揪着几句话不放!

    赵婉柔这会儿是真觉得委屈的不行了,看着袁仪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指控的意味,可此刻袁仪脑袋里浮现的场景是她与自己说那句话时的恶意与幸灾乐祸。心知这个小姑娘只是看起来比袁乐怂,论心眼却一点也不比她少。

    袁仪觉的腻味,也不愿与她转圈圈儿,“是谁与你说我被贼人绑了去?”

    赵婉柔瘪瘪嘴,小声嘀咕了一句,“谁说的不都一样,你不是与令弟一道被、掳走的------”

    “昨日我们几个也都听了个大概,刚才又问了小柔,确是刘小姐从陈小姐嘴里听来的。”赵婉蓉怕她俩又闹起来,连忙截了她的话,替她回答道。

    刘小姐?是刘巧兰吗?自己见过她两次,算是泛泛之交却并无矛盾。袁仪心里琢磨着事情,面上并不显,口中又问赵婉柔,“你先前说的是她原原本本说给你听的,还是你又添了自己的臆测?”

    “自然是她说的,只我才好心宽慰你,反而被你------”

    袁仪面色一冷,怒极也无语之极,她当自己是傻子吗?“你好心宽慰?确是,我有个刺史大人的父亲。”

    “就、就是啊。”

    袁仪知道,像赵婉柔这种人,若不把疼全数还她身上,她不会收敛,既然如此,“让我猜猜,你这样眼气,是不是因为你曾被贼人掳走过?却因为你没有当刺史大人的父亲,你怕被人知晓、怕嫁不出去?若果真如此,在娘家当一辈子的老姑娘是不好,要不去当姑子算了?”

    袁仪话落,三个姑娘都愣楞的看着她,似乎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现场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袁仪盯着赵婉柔,见她眼睛越瞪越圆,她不动声色的退开、离她远了些。果然,赵婉柔就扑了过来,却扑了个空,再要去追她,袁仪已经回到她自己的桌案旁边,又被反应过来的赵婉蓉与范静香给拦了。

    打不到人,更气的她疯了的似的尖声叫嚷道“我、我定要撕了你的嘴!我何时被贼人掳去?让你胡说、让你咒我,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赵婉蓉用力拉住妹妹,脸色难看极了,“袁小姐,你真让我不耻。这样胡诌的话,至多让我们气愤一时,想坏小柔的名声却绝无可能。”

    袁仪面色冷然,弯身从桌案将书袋提在手中,不急不缓朝课堂外走,却在门口顿住,侧过身看着赵家姐妹,“所以只允你们恶意胡诌,却听不得自己的?”

    范静香脸色变了又变,愕然、还有些难过,“先前打也打了,怎就、怎就翻不过去呢。”

    袁仪沉默,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来都不是大度的。

    “你记得,你与多少人胡诌,我便还你多少。”她盯着赵婉柔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不看身后三人如何反应,心里在想只能回马车上等立哥儿,她不想再待这里了。

    她打算明日去看梓妍,正好顺道与蔡博士说明一下自己决定不来学馆了,就是范博士那里有些不好办,他是个极好的先生,自己总要当面与他说明才好,可是自己以后不来学馆了,难道要去范家拜访?可今日自己与静香------唉,烦死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今日多谢你

    今日虽然天晴,冷风却吹的让人瑟缩。

    在学馆大门愣怔着的袁仪紧紧将书袋抱在胸前,此时离下学尚早,而且以往她总是等着立哥儿一起出来,所以能慧也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直到又有一辆马车缓缓朝学馆方向驶来,她随意瞟了一眼,眼睛余光却看到学馆大门口,袁仪正眼睛失神的盯着一处,她一楞,连忙跃下了马车迎了过去。

    “小姐。”

    离着还有两丈多远,能慧便扬声喊了她一声,袁仪才从漫无边际的思绪里回过神,更紧了紧怀里抱着的书袋,就要朝马车走过去,却又是一顿。

    能慧三步两步就到了她身前,从她手中接过书袋,再帮她把斗篷的风帽往头上扣上,而后忽然听见她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的道“你来做什么?”

    能慧一愣,转过身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原来是方家小姐、此时正站在离着她们约一丈多远的地方看着自家小姐。

    “嗤,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一声轻嘲,方如意的声音一如以往的清冽,袁仪冷着脸,抬脚就朝马车走去。

    方如意不以为意,等袁仪从她身边走过,她跟了上去兴致勃勃的道,“今日难得天气好,你就别回去了,一会儿咱们去金满楼用午膳,你请我。”

    袁仪几乎被她气笑,她哪来的底气开口就让自己请她去金满楼了?上回她自己与立哥儿还没吃成呢。她不想理会,只当没听见,偏被她耍赖似的扯了手臂,还道“我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我没让你等我。”袁仪瘪嘴。若是平时,她不介意陪方如意疯一会儿,只是今天她真的没心情。

    能慧已经将她的书袋放进马车,正回过身看她。袁仪用了点力挣开她,她却顺着力道绕到了她面前,收起了脸上的嬉闹,微微笑着,道“好了,不与你闹了。我年后就要离开,想带些小物件当做手礼,你与我一起逛逛?”

    自己什么时候与她这样要好了?袁仪暗自腹诽,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可是今天确实没心情,她想了想道“那便明日吧,咱们就约在、你都想买些什么?”

    方如意面上的笑意越浓了,看着她没回答,反而伸出手拉着她,往不算热闹的街道方向去。

    甩不开被她抓着的小手臂,又不想在外头闹的难看,只能黑着一张脸无奈的跟上她的脚步,“你放手,我自己会走。”

    方如意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却没有完全松开她的手,回过头与她轻声说道“你高兴点,不然人家还真以为你怎么了呢!咱们今日玩儿一整天,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看那些人还能拿什么来嚼舌根。”

    说完便作出兴致勃勃的模样,拉着袁仪、也不看看是什么铺子就一头扎了进去。

    等两人终于从铺子里头出来已经过去许久,袁仪吩咐能慧“你还去等阿立下学,我与方小姐一道,午膳就不回去了。”

    “小姐?”能慧迟疑了,少爷要有人接,可是小姐身边也不能没有人跟着。

    袁仪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与她交代了一句“会在金满楼用午膳。”就被方如意拉着朝下一家铺子出发。

    金满楼哎!号称彭城最贵的酒楼,以方如意这劲头,今日这一顿午膳没有几十两银子肯定是搞不定,袁仪不禁哀叹自己的荷包要扁了,

    几乎一整日,就如方如意一开始说的那样,两人吃好吃的喝好喝的,几乎逛遍了彭城大大小小的各类的商铺,还各种各样的、有用没用的、还有吃的都买了一堆。

    两人逛的手软脚软,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冷的还是兴奋的。到了傍晚,日头躲了起来天也越冷了,两人这才选了一家茶楼进去。

    雅间里,桌子上摆着几碟子点心干果,两个逛累了的人却都捧着茶盅猛喝水,摆在角落里的炭盆将雅间烘的暖融融的,烘的人也懒懒的。方如意双手叠着撑着桌子,右边脸颊枕上上去,舒服的眯了眯眼睛。过了一会儿,她眼角上挑,瞥一眼一手撑着下巴、看着雕着花儿的窗户正在出神的袁仪,懒懒的问,“现在心情好了吧?”

    袁仪瞄她一眼,又转开,没有回答她,脸上的笑意却说明了她的心情。

    她在想,自己与方如意的友谊来的真是出乎意料。一开始对她的观感并不好,后来的几次接触下来,始终也没觉得与她是朋友。而今日两人却一起坐在这里,就好像在现代的时候,与闺蜜逛街回来累得摊在客厅沙发里的情形一个样。

    不过,袁仪奇怪她怎么就知道自己今儿心情不好了?范静香说昨日她们几个在王家,没说她也去了呀。心里这样想着她就问了出来,“你是不是也听谁说了什么?”

    “是、昨儿晚膳前,听我堂兄与我祖母在说你的事。”方如意瘪瘪嘴,神态有些不自在,“不过,听他的话、是陈家传出来的话。”

    “我知。”袁仪微微笑着看她,眼里似有星星点点。

    所以,她是听了家里人议论她,才想出来拉着她逛街、再吃好的喝好的。为的是让人看到她安好无事的样子,好能打消那些不怀好意的议论的?

    袁仪与她眨了眨眼睛,“其实,是我并没有被人掳去,反倒是、前陈尚书家的三公子是我让人绑了的。”

    方如意霍得坐着了身子,惊叹的看着笑的无害的清丽的少女,结结巴巴的几乎是语不成句,“你、你怎的、怎的那般胆大,就不怕他把你掳了去!”

    袁仪摇摇头,怎么不怕?可是在当时她没别的办法。只是这些事情到底复杂,她不好随意往外说。其实,今天早上、最早的时候,她也想与范静香说她并没被什么贼人掳去,谁知道还来不及说赵婉柔就插了进来,而后来,她就不想说了。

    方如意见她摇头却以为她不怕,心里暗自咂舌她胆大。

    两个姑娘在茶楼待到天色将暗才从出来,方家的马车先前送了她们一路买来的东西回去,就又来茶楼这边等着接人。而袁仪身边没跟着人,方如意便先送她回刺史府。

    临下马车前袁仪回头看她,道“今日多谢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开打了

    袁仪目送马车离去,府中门房已经有人急步迎了出来,是棋儿,看得出她好像松了口气似的,“小姐。”

    “你怎出来了?”袁仪才问出口忽然就意会,这大半天她估计担心自己担心的不行,待要与她解释,棋儿却微笑着回道“先前方家的马车送来许多东西,奴婢便猜您差不多该回来了,左右无事,奴婢便出来等着。”

    袁仪一向是知道棋儿贴心,等在这里哪里是因为无事,明明是不放心自己。她也不挑破,边与她一起往大门回去边说道“那些都是我与方如意买小玩意儿,一会儿你们也都来挑几个喜欢的回去。”

    袁仪回到府里,洗手喝水的功夫立哥儿也下学回了来,将书袋子放回他自己屋里就来找她了,“阿姐何时回来的?”

    “就你前脚儿。”棋儿刚才出去倒了水,又端着半盆干净的水进来,正好给他擦脸洗手用。

    他擦干净手将帕子递回棋儿手上,袁仪就递给他一杯温水,他接过去双手捧着没喝,眼睛却一眼接着一眼的瞟着袁仪,“阿姐今儿玩的可高兴?”

    毕竟逛了大半天,袁仪确实累,心里又藏着事情,所以就没注意到他有些奇怪的语气,随口就应他道,“嗯,就是脚酸的很。”

    这是她在大燕第一次玩儿的这么尽兴,照现代的说法,方如意就是购物狂一个,也是个很好的玩伴儿。

    两人都很疯,稍微能入眼的东西都要买一两样回来,有点败家但是真的很解压,与她一起这半天虽然人很累,心情却好了。

    立哥儿见袁仪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心里欢喜,面上也露出笑意,怂恿她道“我听说王家也办有家学,还听说方家的几个小少爷小姐也并在他们家读书,阿姐与方家小姐还有王家小姐都交好,若是与她们一起,你们便能时常在一块。”

    立哥儿说着又自己摇了摇头,“就是离咱们府上远了。”

    “王家姑娘有好几个呢,里头的人际关系处理起来、阿姐嫌麻烦。”袁仪摇头轻笑,他倒管起自己与谁交好来了。其实以袁三爷的身份,更宜与彭城的世家大族保持适当的距离。所以自己就算不去学馆,也不会考虑去王家家学------她忽然顿住,眼睛探询的看着立哥儿脸上。

    学馆里昨日就在传,立哥儿应该是听说了的,陈家还有两个子弟,就怕他气怒之下与之起什么冲突。

    “你可是-------”

    “小姐,大人让您与少爷去花厅一道用膳。”棋儿从屋外进来,打断了她的话。袁仪只好先按捺下,与立哥儿一起去了花厅。

    姐弟两人进了花厅与已经坐等他们的袁三爷行礼之后便各自坐下,吃食一一摆好,棋儿便带着人退下。他们一家三口用膳的时候不喜人侍候,并没那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袁三爷边拿筷子给姐弟俩各夹一筷子菜,边问立哥儿,“可有功课要问爹爹?”

    “无。”立哥儿摇头又道“先生明日讲新书目。”

    袁三爷了解的点头,转而与袁仪道“仪儿一会儿与爹爹去书房?”

    袁仪抬头看他一眼,应“嗯。”

    一家人这才安静的吃饭,立哥儿因为要回屋做先生布的功课,便不与袁仪同去书房。其实袁仪这会儿累的很,想早点洗漱了上床歇息,不过,袁三爷既然说让她跟着去书房,估计是有事要说。

    来到书房,袁三爷径自在书案前坐下,“坐。”

    袁仪左右看看,自己去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书案边上坐下,对面袁三爷就递过来一封未拆开的信,她一愣,心里直觉是李谨之寄给自己的。

    接过信放在手里,信封正反两面都看了看,封口处没用蜡封、信封上也只写了她名字‘袁仪’两个字,她估计是夹带在其他的什么信件或别的什么一起寄送的。她没急着拆开看,反而面带疑问看着袁三爷,等他说明。

    他却抬了抬下巴点着她手里的信,示意她先看,他自己则从右手边叠着的书册当中也抽出封信来,去了封蜡,取出信纸打开来看。

    袁仪看他真的是不搭理自己,心里迟疑着要不还是回屋再看。不过,看袁三爷这神态或是还有事,而且是要等自己看了信才会说?

    想想就算是李谨之寄来信,也没什么要背着人的,她便直接撕开了封口。此时她正若抬头,便能发现袁三爷微垂着的视线在注意着她捏在手里的信。

    信封很薄,抽出信纸来展开,只有薄薄的一张,上面只写着寥寥的两行字,袁仪一眼看完,眉头却皱了起来。

    “看完了?都写的什么?”

    “信中说他不日就离京。”那个他自然说的是李谨之。袁仪手中缓慢的将信纸凭着原先的折痕折好再塞进信封,心里慢慢消化着信上的内容。先前她在看到袁三爷拿出信的瞬间就有猜测的,却依旧有些茫然,真的要开打了?

    袁三爷自然注意到信纸上只有寥寥的两行字,虽然没看内容,他不用想也知道李谨之在信中说的什么。他正了正脸色,道“信寄出到今日有五六日,以先锋军的行军速度,估计这会儿应该在凉州地界,几路大军应该也已经开拔了才是。”

    袁仪点点头表示了解了,之前即将打战的消息传的学馆里学子们都在讨论,等这回大军出征的消息传出来,还不知道怎么个情形呢。

    古代消息滞后,说不定这一刻两边已经开打也不定,她只有希望那连弩能给李谨之一点助力。

    父女二人没再接着这话题说下去,袁仪此时其实脑袋里乱糟糟的,今日自己打了赵婉柔也是不能阻止外头那些传自己被贼人掳去的不实传言,且她一时也没什么法子解决。看袁三爷这样估计那些传言没到他耳朵里,她也就不想与他说了,原本还想问问他如何处理陈三的,此时也没了心思,低垂着眼眸,道“爹爹若无他事,仪儿便先回屋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歉意

    “今日可是累了?”袁三爷见她神情淡淡的、明显看的出来她此时情绪不高。

    “嗯,与如意一起玩儿了半天。”袁仪老实的点头,诧异的是袁三爷还问起方如意这人来,“如意?方家那个要嫁进寿王府的?”

    “嗯,说是年后就得去京都备嫁。”

    “你回屋去吧,早些歇息。”

    朝袁三爷曲了曲膝就一个人出了书房。门开阖的声音吸引了守在集雅居大门的阿七的注意,此时刚刚戌时,天色就已经黑咕隆咚的了,阿七让她先等会儿,他进去提一盏灯笼。

    袁仪站在门里头等了一会儿,阿七灯还没提来,棋儿就已经提着一盏风灯儿来接她了。

    偌大一个刺史府,主子加下人也才十几二十人,天色一黑,外院这边就更安静了,棋儿手中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着,光线半明半暗,就好像此刻袁仪的心情,晦暗不明。

    回到屋里,洗漱上床,她闭着眼睛,身子明明累了却还不想睡。她忽然猜想此时在边关两军也许正在拼杀,自己却是担心名声被毁!难道自己也担心往后嫁不出去?

    躺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她又套上鞋子出去外间,走到书案前,将先前被她压在右手边一叠书册底下的那一封信给抽了出来,拿在手里呆呆的犹豫了一会儿就又塞了回去,空着手转身回了里间,踢了鞋子上床,把自己整个人紧紧裹进锦被里,连脑袋都埋进去了大半,忽然心里就埋怨起李谨之,做什么要在信中称呼自己‘仪’,就如以往几次相处时那样称呼自己不好么?

    咦?她怎么想不起来他是怎么称呼自己的?带着这个疑惑,很快的她就睡着,而且,从寺里回来的这两个夜晚,总是惊醒她的弥漫着腥气的噩梦没有再出现。

    第二天她与立哥儿差不多的时辰起来,因为昨日与蔡博士说了今日要去探望蔡梓妍,她送了立哥儿出了听雨园又去看过能静,然后与棋儿一起去开了充作小库房的后罩房,挑了几样滋补的药材,甚至还挑了两样昨日与方如意一起选的小玩意儿带上,辰时才过半便坐上马车去了蔡家。

    蔡博士府上离着原先袁三爷置的宅子不远,马车约莫一刻钟就到了蔡府。门房的进去通禀,等了一小会儿就有一个丫头来给她们主仆领路。两小两进的院子布置的风雅别致,一路往内院里去,没见着几个奴仆,这一点倒是与她们刺史府相像。

    蔡家就蔡梓妍一个小姐,一个人住着正院的后罩房,丫头直接领着她们接就过来了。袁仪以为自己来的算早,可是才走到屋门外就听到屋里有少女清越的说话声音,她脚步微顿,前面丫头却已经伸手掀起了厚重的门帘。

    袁仪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微低下头、抬脚跨过门槛进屋。

    “你来了!”范静香侧坐在床边上,脸却朝着门口的方向,眼底有流露出一丝丝紧张,见到袁仪进来,她起身往后退了退,让出一些位子给她。

    袁仪微笑着与她点点头,走到床边弯下身子与半靠着床榻的蔡梓妍对上视线,轻声问道“梓妍?今日可还觉得头晕?”

    “已是好了许多。”

    蔡梓妍笑容虚浮,人也是蔫蔫的。袁仪便知道她定还是头晕的,不忍她此时还要强撑着应酬自己,“你还是躺着静养才好,我这便回了,等过些日你好些了再来看你。

    “怎才来就要走?你坐会儿,静香也在,咱们三个正好说说话儿?”蔡梓妍双手撑在床上想坐起来,被袁仪抬手阻拦住,扶她躺好将滑落的锦被往上拉了拉。

    “别,你好好躺着,我今日本就只是来看看你就走,等你养的好些了我再来。”她自己就伤过头,最知道头晕的滋味,看蔡梓妍今日的情形,伤的应该不很严重,但这几日还是应该静养才好。

    “那、那也好!”蔡梓妍犹豫的看了看范静香,后者似恍然醒悟过来,正一脸歉意的看着她,便迟疑着答应了。

    袁仪又与她笑笑,才侧头看向范静香,问她道“可要一起走?”

    范静香意外的一愣,忙点头应声道“好,一起走。”

    两人结伴从蔡家出来,袁仪走到自家马车前站定,回过头微笑着问也跟着过来的范静香,“我想去学馆寻范博士,你若无事便一起去?”

    范静香立即点头“我无事。”不过,她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父亲这会儿许是不得空,不若咱们先去小楼等等?”

    袁仪点点头应了她说的,便转身扶着棋儿的手上了马车,范静香扭头看了看停在另一边的自家马车,又回过头,见马车上丫头还用手挑着帘子,袁仪正面上疑问的看自己,想了想便也上了马车,同她相对坐着。

    原本袁仪猜想,按范静香的行事做派,她昨日下午就会去看蔡梓妍了,所以自己今日一早来正好错开,以免遇上。可是看方才的情形明显的她是在等自己,而且还是与蔡梓妍通过气的。

    那一瞬袁仪的心气奇异的一下子就平了。范静香如果不是这个性子,就不会才与自己初识,只因为自己是范博士新收的女学生就在一众少女面前维护自己。想到这里袁仪心里就不难受了。昨日还纠结,就怕上范家求见范博士与她遇着了尴尬,这会儿却被她拿来当由头,化解她们之间那一点尴尬。

    等范静香坐定,马儿缓缓跑了起来。她看着面前微笑着的袁仪,张了张嘴想与她说些什么,可想来想去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也只能无奈的与她微微一笑。

    两人没有去小楼,而是去了范博士憩房外的长廊等着。

    虽然当初是范博士让她来的学馆读书,可实际上自第一次来学馆那次以后她便再没见过范博士,没想到现在决定不来了才又来求见他,这样想来,袁仪忽然就觉得惭愧。

    今日仍然是晴天,可外头却冷的很,长廊这里又没有个遮挡的地方,那风吹过来人身上冰凉冰凉的,等了一会儿,范静香便道“咱们这样干等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不如先回去,等我替你跟父亲约了时辰,我再陪你一起来?”

    袁仪犹豫了一下就摇头,道“还是再等等,要不你先------”袁仪原本想说要不她先回去,自己在这里等着,说到一半觉得不好,改而提议道“要不咱们去园子那边走走?”

第一百四十八章 倔强

    袁仪当然知道最好是范静香帮忙与范博士约好时间,免得自己在这里干等着吃冷风,可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宁愿这样等着。就是觉得不好意思,先前自己问她要不要一起来只是因为、需要个理由打破因为昨日的事情带来的隔阂,没想到连带的让她在这里陪自己吃冷风。

    园子这里也是冷,不过走动起来人不觉得那么冷了。上回与立哥儿一起来寻蔡博士也是在园子这里等了许久,结果却先等来范博士。

    两人走下长廊去到园子里,袁仪闲适的四处张望,范静香却频频扭头看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开口问她在茱萸寺出的事情,袁仪略过自己绑了陈三的那一段,只说正好有两个贼人逃到茱萸寺附近正好将落单的立哥儿绑了。

    范静香惊诧,“贼人怎会这般大胆,跑去寺里、还敢掳劫官家亲眷?”

    范静香一脸惊怕,“万幸你与令弟都未伤着。”

    袁仪点点头,的确是万幸。可是能静还躺着养伤,从寺里回来连着两个夜晚自己都在噩梦中惊醒过来,醒来便再睡不着,那个扑到在面前的人影、那股躲不开的血腥气味总是在她脑袋里转。

    她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惊奇昨日竟没再做噩梦了,脑袋里就想起昨日睡觉时还在回想的,以往李谨之是如何称呼自己的,这样想着,不自觉的她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范静香狐疑的看她看着远处、笑容浅浅的,有些不解她心情怎么忽然间就好了许多的。

    两个人大约等了有一个时辰,就听见范博士从学舍的方向拐了过来、接着走上了长廊,她俩连忙也绕回长廊上。

    正好拦在了范博士的前面,袁仪恭敬的一礼,范静香则轻声唤了一声,“爹爹。”

    范博士分别打量了两人,眉头皱起却什么都没说,越过她们就朝自己憩房走去,完全不管身后两个姑娘面面相觑,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他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有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问了一句,“还愣着做什么?”

    袁仪与范静香一愣,连忙跟了上去。

    范博士将抱在手中的书册整齐的摆放到书案一侧,拉开椅子就在书案前坐下,看着立在面前的两个迥然不同的小姑娘摇了摇头,看着袁仪脸上,道“还是这般倔强!”

    博士是说谁?袁仪茫然的侧头看看范静香,又立即回过头,却听的范博士又道,“不用看她,她就是个傻的,可你却是再倔强不过的。”

    袁仪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错愕的看着坐在书案后面的范博士,好一会儿才恢复淡然自若,心里却嘀咕自己哪里就倔强了!范静香被父亲当着袁仪的面说,也觉得丢面子,涨红了脸色不满的低喊一声,“爹爹!”

    范博士瞟了她一眼转而又看看袁仪,便低头自顾从书案左手边的一叠书册中抽了一本出来翻开来看,他当然看的出来这两人明显都对他的话不怎么服气,却也没打算解释。

    袁仪心里明白博士是等她自己开口说明来意,她在心里将要说的话又过了一遍,上前一步深深一礼,微垂着头盯着地面,略带愧色的缓缓说道“先生当日一番好意,让学生进学馆读书,这几日学生自省,自问这些时日来学馆并非只为读书求上进,学生自觉愧对先生所期。”

    这番话说的袁仪自己都冒汗,在这古代,自己一个女子如何读书求上进?可依范博士刻板的性子,她若不这么说恐会惹他心生不喜。

    她垂着头,好一会儿还没等到范博士出声,心里犹豫要不要再说两句表达深刻自省的话,却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叹息声,接着才听到范博士有些无奈的道“你怎就比我这个夫子还要古板不知变通?”

    什么?袁仪一时不解他的意思,偏范博士的话就停住在了这里。她微微左右晃动了一下有些僵的脖子才抬起头来,发现博士正在看着自己,偏她刚刚被他劈头盖脸的砸来的什么‘倔强’、什么‘比他这个夫子还要古板不知变通’给砸的一头懵,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呆呆傻愣着,有些接受不能。

    “你想好了再说,别再拿那些话来搪塞先生我。”范博士说完这句,便又低头闲适的看起手里的书册。袁仪暗自苦笑着站直了身子,扭头看看身侧也是一脸懵的范静香,猜测到小楼里闹的那事情她肯定是与博士说过了。

    既是这样,自己好像没有粉饰太平的必要了,心一横,袁仪坦然道“不敢瞒先生,是学生行事冲动,累及其他人误伤,学生自觉、不宜再来学馆读书。”

    “你以为进这学馆的众学子就只为了读书求上进?还是你真心觉得隔三差五的到那小楼上就是读书求上进了?”

    范博士双眼紧盯着她,不容她躲避。袁仪却硬生生的避了开去,尴尬的垂下头,不禁自问,相对于她认为的博士的刻板,自己为何就不能把心中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谁说进学馆就只是读书的,谁说众学子不需要积累人脉不懂结交好友?小楼上她们的那个学堂里,说是读书其实更是、给几个姑娘小聚的场所吧?毕竟说出去名头好听,外头一说这几个小姐,可都说是进了学馆读书的。

    自己不愿意再去小楼那边与她们一起,是因为不屑与赵婉柔那样的人一道,不是因为蔡博士说的‘若不为读书就不必再来’,更也不是因为自觉惹了事而惭愧。

    只是,前世的自己不会隐藏自己,不擅与人交往,而如今是不是矫枉过正了?隐藏到不会说实话了?

    自己以为博士的刻板的样子,与前世的自己是不是太像了些?

    袁仪垂着头,思绪飞的老远,范博士以为自己话说的重了,稍稍缓了语气,道“愣着做什么?既然自知冲动,甩了人巴掌就该陪人家伤药,该要回的赔礼道歉也别忘了。”

    今日范博士给她的惊讶够多,以至于他再说什么袁仪也不会觉得意外。就是,她的嘴角缓缓漾开一抹笑意,再到绷不住,抬起头来,她用力憋下弯起的嘴角,明澈的双眼漾着笑意,道“先生教训的是,是学生思虑不周了。”

    “罢了,你思虑不周的何止是这一回!”

第一百四十九章 莫追

    “先生?”

    “你既不打算再来学馆,可是有了什么想法?”袁仪正要回答,博士接着又道“别说女子读书无用。”

    “不瞒先生,学生暂时还未想好。不过,学生确实不想再去小楼那里读书。”袁仪这回说的直白,表达了自己意思。

    范博士却不以为然的拿眼角瞟她,“你以为,当日我让你来学馆读书就是让你去小楼那里与她们几个一起的?”

    难道不是?不是、那日在王家范静香说的‘父亲说了以后她们就一道儿读书的’?

    好吧,总不只是自己想错了。那,听博士这意思、难道她可以到学舍那边与那些学子一道读书?若真是这样,倒是解决了自己的读书的难题,可是自己又不用科考做官------

    “学生谨听先生的。”她眨眨晶亮的眼睛,范博士这才将手里的书册放下,与她正色道“女子虽无需科考,但读书方可明理、智慧且阔达,女子亦可。下个旬日起,你便每日去丙课室,除了明经两科,其他科目你且用心学习。”

    袁仪收敛笑意,深深一礼,道“是,学生谨遵先生教诲。”

    马车穿过街市往刺史府缓缓行去,车厢里,帘子的一角被袁仪捏着掀起一点,她从里头往外张望,人来车往的,虽无什么趣事,她亦时不时的微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原来先生是个护短的!呵呵!袁仪傻笑,自己的运气还是挺好的!而对于先生说她是倔强的,则被她选择性的忘记了。

    马车在府门口缓缓停下,袁仪激越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待她下得马车进了大门才记起时间不早,便随口问在门房的周鹏“少爷可是回来了?”

    “是,少爷前脚儿才回。”

    袁仪微微一笑,她知道立哥儿也在丙课室,他肯定想不到自己要与他一起读书了。

    立哥儿回到听雨园,放下书袋就去袁仪屋里才知她早上出去还没回来,沉着一张脸回到自己屋里,就听到外头她回来的动静,就又出来,脸上的气闷之色都收敛的干净,边问边跟着她进屋里,眼睛随着她在屋中走动而转动,“阿姐。“你怎出去许久?”

    “我去寻了范先生,可是饿了?”

    “你去厨房看看。”袁仪擦干手将帕子递给仲秋,边以示意她去厨房看看午膳可否摆上,立哥儿听她说是去学馆,面色就有些沉下。

    他以为袁仪是因为传言的事情寻的范博士。那传言一出来他就请知晓详情的张公子与董公子一起同人解释只他被贼人掳去,可传言并未因此消停。昨晚回来就知道阿姐已经知道了,后来他做完功课也去了集雅居找父亲,父亲说这事交给他处理,可如果先生能同时出面制止,那就更好,“先生如何说?”

    袁仪却笑眯眯在他身旁坐下,道“先生让我下个旬日起去丙课室,只明经两科无需读。”

    她原想等下个旬日一起去学馆的时候才告诉他。传言一堵不住二也不能与人一个个去解释,唯有她拿出绝佳的状态淡然处之才是最好的反驳,但首先得消除这事对立哥儿的影响,让他能安心读书。

    她想这个消息能让他安心不少。果然立哥儿一听就面露喜色,而且他对范博士安排她去丙课室竟不觉得意外!

    事情有个好的转向,袁仪又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惹他烦恼,便没告诉他昨日在小楼里闹的事。

    袁三爷中午没回来,他们二人用完午膳立哥儿就回自己屋去,袁仪拿了一本书册靠在榻上,打算看几页就午休一会儿,棋儿这时却拿着一张帖子进来。

    是王云舒,人已经到了府门外。袁仪让她将人请进来,自己也放下书册下了榻,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听雨园门口等她。

    等了一会儿就见王云舒带着一个丫鬟从外头走来,两人对上视线,片刻后,就都缓缓笑开了。还是王云舒先开的口,道“如意尽折腾,按我说还是再办一回赏梅宴来的轻松些。”

    ‘扑哧’,袁仪笑出声来,方如意的确折腾,可是如果再办一场赏梅宴,那要折腾的人可就多了,还是她与方如意自己折腾算了。况且赏梅宴办一场看的是梅,紧接着再办一场就不知看的是人还是梅了,她可不想被人众人围观。

    “她是折腾我呢,不单陪她采买还请要请她去金满楼吃好的。”

    “无妨,等年后她离开前,咱们也好好折腾她一番。王云舒笑着摇摇头,不当她的抱怨是真,她可听的出来袁仪虽然嘴上是埋怨,实际却是与方如意亲近呢。

    袁仪将人迎进屋自己里,两人说些读书写字上的事情。显然王云舒是因为关心她才上门探,却没提一句关于外头的传言,也没问她茱萸寺里发生的事情,只因方才她已经从自己的言谈举止中得知她无碍,便没再多问。

    这份知情识趣,与人交往的尺度把握让袁仪心折。

    送走王云舒,午休时辰也早过去,袁仪因为她临走时的那句“今年的这个年许是过不安稳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这个年的确过不安稳了,就是不知道这场战要打多久?

    她嘱咐了棋儿袁三爷回来就告诉他,她自己便伏案练起字来。

    ***数千里外的凉州境

    徐州的第一场需还未下,离凉州城数十里远的地界,飞扬的大雪来不及覆盖一个马蹄踏出的印迹,就被令一个重叠,没有嘹亮的号角声,只有兵器相撞出的火花、战马愤怒的嘶鸣声,鲜红的颜色洒在浅褐色的雪地,很快被踏踩融进了褐色里。

    忽然,箭矢破空声音中,一个明显是一对骑兵首领的人掉下马去,瞬即就被横向杀过来的人挥刀斩杀。渐渐的,原本混战在一起的双方人马散了开来。

    “世子?”

    身披铠甲被唤作世子的人看着远处一片白雪茫茫,摇摇头,道“莫追。”

    “撤。”

第一百五十章 我便与你同去

    “撤”一声令下,马蹄纷纷转向,很快汇聚成一队,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夜晚,零时驻扎的帐篷堆里,只有主帐又微弱的光线透出,仍然身披铠甲的李谨之安静的坐在一侧,听着几个同样还披着铠甲的将领分成两派在争执。

    “大军还不知何时才到,咱们若进的太快,到时岂不是没有后援?”

    “若都等着大军后援,还要咱们先锋何用?”

    “就是,怕死就别当先锋。”

    “你---世子,你说句话,本将只听你的。”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有试探也有不屑,李谨之都看在眼里,神色丝毫不为所动,而是盯着对面一脸不屑一位青年将领,道“周将军打算追到慕容顺大军驻扎地去?”

    “你!”被他唤作周将军的将领一听这话顿时乍起,起身一脚就踹翻他自己刚刚才坐着的椅子,怒瞪着李谨之,气氛剑拔弩张。

    “你若能追得到,我便与你同去!”李谨之的语气没有一丝火星,摆明他真愿意这么干,只要对方确定能追到敌方大本营。那周将军一愣,乍然就泄了气,悻悻的转身一脚踢正椅子重新坐了下来。

    等到众位将领都退出主帐,脚步声消失在附近的几个帐篷的方向,李谨之侧头淡声吩咐立在身后也是一身甲胄的阿武与阿生,“再派两个小队出去,让他们都机灵些。”

    “是,主子放心。”阿生看一眼阿武,就悄然闪身出去。

    “等消息传回,就让属下带人前去。”阿武眨了眨眼睛,让主子退回凉州城内不可能,那自己就当个先锋中的先锋。

    他想的好,李谨之却似没听到他说的,自顾起身,就着微弱的光线,盯着摊开在案上的舆图看。

    ***京都皇城永安宫

    年逾五十的陈太后就算在自己的寝宫,与自己的亲儿子话家常,也依旧装扮的雍容华贵。

    相比之下寿王李献就随意许多,不是说他穿着随意,是说他眉眼温和,就是不说话,嘴角也微微勾着,一身紫色亲王袍服依旧没掩去其温润的气质。“母后放心,儿子都打点过,保管一路顺当。”

    “哀家都知道,可是想到再见不着人,这心里就了没着落。”

    李献若有所思的应和着点了点头,没再接着这话往下说。

    陈太后忧虑的看着凡事不愁的亲儿子,“哎,也不知道你皇兄如何想的,这时节那凉州地界那是天寒地冻,在哀家看来,咱们的兵卒就是到了地儿,也是冻得伸展不开身子,这战可怎么打!”

    见陈太后话里的意味点点转变,李献嘴角的笑意深了几许,“皇兄自有考量,母后不必多虑!”

    陈太后薄责的瞪一眼自己儿子,眼角余光却瞟向宫门口出,意有所指道“你总这么说,你皇兄一个人担着诸多大事,总有思虑不到的,你若能帮补的,可不能袖手。”

    “儿臣知了,母后放心就是。”

    李献态度恭敬,陈太后却听得出他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伸出一指虚虚的点了点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别总是糊弄哀家,你太姥爷老了,别让他忙活了这半辈子到走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到。”

    李献面露痛惜、不忍,声音染上点点沉痛,道“正是太姥爷老了,大房一家已经、儿子不忍。”

    “你、你这是,要气死母后?”陈太后气极,抬手用力拍打坐塌扶手。李献叹口气,不忍的看着自己母后。母子两人对持了一会儿,陈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先软了下来,声音低至几乎不可闻,“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早没了退路,此时不忍只是妇人之仁。”

    “儿知、早没了回头路!”李献心中叹息,不知的不是他。等待筹谋了这么多年才等来这一个时机,有的人却心存侥幸,在此关键时刻怕了。

    “那你还?”

    “母后不知么?与您站一处的从来就不是曾外祖父。”

    陈太后一怔,双手骤然紧握成拳,“我儿是想要------”

    李献缓缓点头,陈家大房这一臂膀被砍了,陈大学士府与他的用处几近鸡肋,倒是二房的两门姻亲此时正用得上。

    陈太后看着他,很快心中就有了计较,“母后乏了,我儿先回吧。”

    “是,儿臣告退。”

    ***彭城陈府

    宽敞的正德堂里,陈老太爷乏力的闭目倚坐在榻上,左右下首各坐着他的两个儿子。右下第二位坐的是这一支的嫡长孙陈家大爷,受不住这沉闷的气氛,右掌狠狠一拍扶手,‘啪’的一声惊的几人都看他。

    “祖父,要不就孙儿去趟京都?”

    “胡闹,京都现在是个什么情景你不知道?”

    陈大爷被父亲一瞪,顿时泄了气。陈二老爷皱眉,明显不赞同他说的,“也无不可,咱们世家大族一向是互为一体、同气连枝。”

    陈大老爷摆摆手,“不妥。”

    陈老太爷睁开眼睛,用瘦得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的手指敲了敲扶手,“好了,吵吵什么?”

    “祖父------”

    陈老太爷凌厉的气势透过浑浊的双眼,盯的陈大爷一下子就禁了声。

    “眼下都不宜再有动作。”老太爷盯着他,见他听进去自己说的话,喘了一口气才又吩咐二儿子,“老大,你去一趟刺史府,各方再打点一番。”

    “父亲放心,儿子一会儿就递帖子去。”陈大老爷说着就作势起身,老太爷抬手作势压了压,“稳一稳,明日再去。”

    陈大老爷才抬起的屁股又缓缓落座,二老爷动动嘴唇,似也想说什么,被老太爷摆手打住,“都散了吧。”

    “小姐,三爷回来了。”棋儿进屋来禀告,手里还端进来一盆水。

    袁仪她手中的笔停了停,今日怎这么早回?接着她几笔勾划将一个字写完收笔,扭头看看角落的沙漏,申时才过半。这么早回来许是有什么事情?

    袁仪看一眼棋儿端进来的温水会心一笑。先前吩咐她三爷回来就来告诉自己,她便知自己找袁三爷说事,这会儿她进来禀告,给自己洗手的温水也都端来,这般贴心的丫头,以后她该舍不得让她嫁人了。

    “仪儿。”是袁三爷的屋门外唤她。

    袁仪诧异,怎来听雨园了!她接过棋儿递来的帕子随便擦了两下就塞回她手里,就走出屋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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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态万千介绍:
职场白领袁仪,赴闺蜜美食之约的路上意外穿越到历史上不存在的燕朝,成了京都袁府十一岁的三姑娘袁仪。
原主小姑娘三岁母亡,父亲外任多年,府里亲人众多还有一个亲弟,偏小姑娘身边只跟着几个忠仆独居三房。
昭德十三年冬天,她意外落水,恰袁仪魂穿而来。
好吧,这辈子总算有亲人,便宜爹爹靠不住?幸好亲弟是个贴心小棉袄。姐弟同心,什么妖魔鬼怪统统靠边去!仪态万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仪态万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仪态万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