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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季全文阅读

作者:粉粉1     四月季txt下载     四月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八章 剪不断理还乱(三)

    音乐部的新年年历拍完后进入预审阶段,就已经爆出了猛料,“音乐部不但抢去了除夕的黄金时间,还另辟蹊径拍成了一个什么,反正是不同以往。简直就是一个大变脸。这次其他部门这脸算是丢出去了。”有一人很不服气地说道。

    “改变好呀,就怕年年都是类似的玩意儿,想出新多难呀。”另一个人说道。

    可是令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关没有过。这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了。如果说有异议的话,应该是新闻部的孙小美才对。她跟音乐部接下的结下梁子可是由来已久。尤其是去年歌唱比赛在缺评委的情况下,都没有让这个美女露一次脸,那可是一年一次的歌唱比赛,火热的程度堪称央视的春节晚会。多好的出人头地的机会,竟然放着她不用,而是请了一个外单位的方耿耿来做评委,想起这事她就生气。

    “等着,我去找找看。”周琳娜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出了办公室。

    “但愿周琳娜能够凭借她的嘴皮子功夫能解决。”罗盏一说道。

    “喜欢按部就班做事的人,对于新鲜的东西有抵触的心里也是可以理解的。”陈染说道。

    “阿弥陀佛。快点通过吧。”罗盏一双手合十做默默祈祷状。“我其他的工作都差不多了,就剩下这个新年年历了,我就可以请假回家了。我妈妈已经打了几次电话催了。”正说着,那头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着手机一边喊妈妈,一边往外走。正碰上周琳娜回来,一脸气势汹汹的劲头,罗盏一就知道事情不好,赶紧拿着手机来到走廊的拐角。“妈妈,我可能还要等几天,制作的栏目还没有完成。好了不说了。”她挂了电话就返回办公室。

    “怎么样,主任遇到障碍了。”罗盏一笑着问道。

    “你还笑得出来。等着吧,要重新拍。”周琳娜一副沮丧的语气。

    “凭什么呀,这也太”罗盏一在想一个合适的词汇表达心中的不满,“不人道了。”无奈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她的表达总是欠妥。

    “改变势在必行,总有一个开始,我们就当那个开始。”陈染说道。

    “我们再去请愿。人多力量大,一起去求。”罗盏一说道。

    “我们还是要弄明白为什么不同意?”陈染问道。

    “是因为别的部门不认可,说这样就失去了整体性。”周琳娜说道。

    “别的部门不同意,就因为他们拿不出有新意的节目来,就打压别的部门,很不合理呀。”陈染说道。

    “有本事就让他们也拿出令人咋舌的节目出来。”罗盏一说道。

    “瞧瞧,还咋舌。”周琳娜重复道。

    “我的意思就是,你们明白就行,这时候就别较真儿了。”罗盏一解释道。

    “那就再出一条新规,放开所有人的手脚,只要能拍出新意的新年年历,不受到形式和内容的限制。”罗盏一出主意道。

    “主要是其他部门不想大动干戈,只想按部就班地维持原状。”周琳娜说道。

    “不想和不能,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难办。”陈染无奈地说道。沉思了片刻,她又道:“我看就用奖励机制,这样就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网友投票?”周琳娜说道。

    “不是,网友投票都是水军。内部评选,所有参加拍摄的人都参加,分几个部分来评分,每个人手里都有一票,然后票数最多的节目胜出,剩下就让顺序排下去,奖金也是跟顺序挂钩。”陈染说道。

    “这可是一个大动作。”周琳娜说道。

    “其实评分的过程很简单,不复杂。”陈染说道。

    “你说的简单。上面未必就那么认为。”周琳娜说道。

    “那怎么办?反正我是不想重拍,更何况我们的新年特别节目还没有拍完呢。李培训老师去哪了,他今天既然来了,就摄像吧。米加加就不用跑一趟了,她也是很忙的。”陈染说完就在办公室里看了一圈,也没看到。

    “别找了,被张博送回家了,人家还是病号呢,要不是为了拍新年年历,他是不会来的。”罗盏一说道。

    “是呀。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真是难为他了,为了集体出镜拖着病体都来了。主任,我看就这样吧。真要是重拍的话,李培训老师还得重来。可怜一下病人吧。”陈染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周琳娜做出一番妥协状。

    “我的方案可以考虑的。”陈染加了一句。

    “就是,是好是坏靠节目说话最公平。”罗盏一举手表示同意。

    “我们在这里说的再热闹也是零,要想铁树开花只能靠广告费。”周琳娜说道。“我只能去试试看。”

    “你的叔叔,不是有名的房地产商吗,随便拿出个几百万跟玩似的。”罗盏一笑道。

    “笑话,他的钱也是靠辛苦的工作换来的。你以为大风刮来的吗?”周琳娜瞪了罗盏一一样,又道:“我叔叔说过广告费就这些了,不想再投资了。”

    “什么事都需要钱解决的话,是不是有点儿悲哀呀。”陈染叹气道。

    “我们节目创意多好呀,怎么就看不到我们音乐部的努力呢。在努力变好,在努力脱去旧的壳变成新的天鹅。”罗盏一又用了不恰当的比喻。

    “还天鹅,就怕做不成天鹅,又变回鸭子了。”周琳娜说道。

    “你的比喻也不怎么样。我们只是凭借着对工作的喜爱,尽力而已。”罗盏一说道。

    “好了,我再去看看。”周琳娜说完离开。

    “陈染,我发现周琳娜变化很大呀,记不记得当初就是因为她当选了主任,我还想辞职,我还真小看她。”罗盏一在自我解剖。

    “所以当初我劝你不要辞职是对的,要看长远一点。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还是想想中午怎么把米加加约过来摄像吧。”陈染一筹莫展地说道。

    “对呀,快到时间了,那帮广告大佬可没有耐心等。陈染,快点打电话给米加加吧。”罗盏一催促道。

    “烦。”陈染脱口而出一个字。

第二十八章 剪不断理还乱(四)

    说话间,门被推开,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在说我吗?不要说没有,我可听到了。”米加加神采奕奕地进来了。

    “说的就是你。陈染担心你很忙,不好意思打电话给你,我正劝她呢。所以你听到了,是吧。来的好。”罗盏一在情绪波动的时候,不是说话欠妥,就是语无伦次。

    “罗盏一。”米加加打招呼道。

    “你好,米加加。”罗盏一已在拱手作揖,表示自己的心情。

    “我们待会儿去拍春节特别节目。室外拍吧,阳光尚好。”陈染说道。

    “我也有此意。不谋而合。”米加加笑道。

    “咱们现在就下去吧,正好能碰上那些广告大佬。”陈染说道。

    “情绪不高呀。怎么了?”米加加问道。

    “我们拍的新年年历没有通过,所以正在想辙呢。”罗盏一说道。

    “不够新?”米加加笑道。

    “错,就是太有新意了,被其他部门给嫉妒恨了。”罗盏一解释道。

    “是嘛,都是有眼无珠的人。”米加加一针见血道。

    “一潭死水。”陈染说道。

    “把活人养死。一群猪,好吃懒做,不求上进的一帮货色。”罗盏一说道。

    “别说,这句话很形象。”米加加赞许道。

    “关键的时候,钱是最好用的。”周琳娜回来了。

    陈染看了米加加一眼,替她尴尬,重拍让她又跑了一趟,又见到周琳娜,都是讨厌的人。没想到米加加却用眼神示意陈染,没什么。

    “米加加,来了。”周琳娜不好意思地笑道。

    “来了。”米加加浅浅地一笑,说道。

    “我们部门的新年年历通过了。”周琳娜笑道。“哪个部门能拉来广告,多者就有权优先选择播放时间,播放的形式和内容也不受限制。”

    “就这呀。这也不是奖励机制,拉来广告才能有权选择,那些拉不来广告的,却能偷懒耍滑应付了事。”罗盏一很不满地说道。

    “你还不明白,这是为了我们音乐部单独开的小灶,先谢吧。”周琳娜说道。

    “各部门奖金如何分配的?”罗盏一突然想到了这个很重要的问题。

    “奖金没提。”周琳娜说道。

    “那就是平均分配了。真是没劲。”罗盏一眼睛一挑很不屑地说道。

    “好了,先去拍摄。”陈染催促道。

    “没劲。”罗盏一说道。

    电梯门开了,周舫看到米加加先是一惊,继而说道:“我正好找你呢。”

    “找到这里?别胡说八道。”米加加一脸讽刺地说道。

    “我是想找你,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待会儿,我问完周琳娜增加广告费的事,就去找你。”周舫忙着解释。

    “我没时间。”说着米加加进入了电梯。陈染和罗盏一等在电梯里已有一会儿,要是忙着坐电梯的人,一定是等得不耐烦了。

    “怎么又遇到这个人了。”陈染非常抱歉地说道。她看了米加加一眼,轻笑道:“情绪不要受影响。”

    “就他,早翻篇了。”米加加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就好。”陈染低声说道。

    “对了,你们。”罗盏一像是突然想起了他们结婚又离婚的事,惊呼道。这个罗盏一总是不能很好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对,就是他。你姐姐我还行吧,竟然能钓到这条大鱼。但是我想不要就不要了,换一个人试试。”米加加说得理直气壮。

    “知道你,大义灭亲。”罗盏一又得了语言障碍症,她忙着改口道:“不是,是鱼死网破。”

    “行了,是知道自己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笨。”陈染说完狠狠地看了看罗盏一,心想这个女孩子如果在人前总是颠三倒四地说话,一定会让人误解的。“罗盏一,说话过过脑子,过过脑子,你不是很聪明嘛,可是复旦的高材生。”

    “是,是,我见到了加加姐就特别激动,所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都怪我们总是加班,把我的脑子累坏了。”罗盏一在寻找借口,眼睛却不好意思地看了米加加一眼。

    “一开始我可没发现你有这个毛病,难不成真是加班加的,那要向台里申请因公致残的补贴。你要是不好意思申请,我替你去申请。”陈染开玩笑道。

    “赶紧走吧。”米加加说道。

    三个人还是来得早了,竟然没有一个广告商来,时间就是金钱在他们的身上体现得最为恰如其分。

    陈染看看手表,说道:“还有五分钟。我们就在门口等吧,他们一来就看到了。”

    正午的阳光照在脸上,有着不可一世的灿烂。

    “米加加。”周舫喊道。

    “周舫来了。”罗盏一说道,然后把目光投向了米加加。

    “他找打。”米加加干脆地说道。

    罗盏一没忍住还是笑出声来,说道:“给力。”

    “米加加。”周舫又喊了一声。

    米加加转过头来瞥了一眼周舫,没好气地说道:“没事的话,就赶紧走。我要工作,懂吗?”

    “几分钟,不耽误你工作,说完就走。”周舫已经走到了米加加身旁,一脸谦卑地笑道。

    “好吧。你们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来。”米加加看了看陈染和罗盏一,很不情愿地离开了。

    “好的,加加。”陈染明白加加的意思,回应道。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米加加说道。

    “加加,你听我说,我,我已经离婚了。”周舫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这句话,应该是这句话在他的心中憋了很多天,就等着找一个机会告诉米加加,他打米加加的电话被挂断,约她见面被拒绝,让陈染传话遭到冷遇,可以说他煞费苦心地等着说出这句话已经等得焦头烂额,好容易遇到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错失掉。

    “那又怎样,跟我没关系,你是自作孽不可活。活该。”米加加恶狠狠地说道。

    “是,我是活该。你看我们能不能吃个饭?”周舫说完还是很谨慎地看了米加加一眼。

    “不能。”说完米加加离开。边走边嘀咕道:“这帮商人,除了吃饭就不能找一个像样的借口。低级。”

第二十八章 剪不断理还乱(五)

    “厉害,还是你厉害。直达要害。”陈染笑道。

    “加加,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罗盏一眨巴着眼睛问道。

    “罗盏一,有的时候你的确很讨厌,也很笨。”陈染狠狠地瞪着她,说起这件事就又要说起周舫这个人,刚刚平息的气氛,又要被提起。

    “人家只是好奇嘛,这样有钱的大佬都不放在眼中,那你到底想要找一个什么样人呀?想要做神仙吗?”罗盏一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道。

    “谁都不找,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米加加笑道。

    “开始了。”陈染看到广告商来了,而且三个是一同来的,像是商量好似的。

    “陈染,我觉得他们三个可以放在一起拍呀,跟以前不同,也不错呀。”米加加说道。

    “好是好,但是这个拍摄方案是事先就拟定好的,现在突然改变的话,是要请示的。”陈染说道。她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这个周琳娜到底在忙什么呢?

    “先拍吧,不要耽误时间了。”米加加当即决定道。

    “可以,只能拍完再请示了。”陈染说道。

    “拍吧,哪有那么多的事。”罗盏一也在帮腔。

    “就把他们走过来的画面拍下来作为开头,多自然随意,不错。”米加加连连称赞道。

    “怎么这就开始了?”其中一个广告商问道。

    “这样才显出你们的本色。”米加加笑道。

    这三个人还算是很好配合的,一遍就过关了。

    “要是每天都这样的工作速度就好了。”米加加笑道。

    “这样好,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加加灵感一来工作都有了效率。”罗盏一羡慕道,只是用词欠妥当。但是陈染和米加加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个女孩总是这样,一天激动八百次,想要不习惯都难。他们的耳朵已经训练出来,随时接受糖衣炮弹,也随时接受电闪雷鸣。

    “跟你们做节目写文章一样,灵感一点来了挡都挡不住。”米加加的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

    “是的,加加姐。”罗盏一讨巧似的说道。

    “不要叫姐,都我叫老了,我也大不了你几岁。叫名字,听着顺耳,亲切。”米加加笑道。

    “这不是显得尊重嘛。”罗盏一笑道。

    “老人才需要尊重,我们是同龄人。”米加加说道。

    “尊重你。看来你比我还要不讲道理呀。”罗盏一沉不住气了,便道。

    “对,我就是不讲道理。哪有那么多讲理的地方。上天都没有跟我讲理,我凭什么要讲理呀。”米加加情绪很激动,大概又想起了伤心的往事。

    “罗盏一,别说了。”陈染看到此状赶紧制止了罗盏一。

    “好好,不说了。突然就发脾气,激动起来我可是小巫,你才是真正的大巫。”罗盏一还是不忘替自己辩解。

    “罗盏一,你住口。”陈染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罗盏一苦笑道。

    “行了,别自寻烦恼。”陈染知道罗盏一的情绪激动,是插科打诨,是兴奋。而米加加绝不是,她是伤感,是难过,完全是两个不同类型的激动。

    “陈染让我说,否则我会憋死的。”米加加一挥手说道。

    “我羡慕你们每一个人,我的爸爸妈妈死了,一同死了,我的孩子没了,我的家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米加加突然就哭了。

    “加加。盏一是无心的,不过是好奇。”陈染赶紧安慰。可是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一个想要彻底地向生活低头的人,所有的劝说听上去就是一种笑话,是一个讽刺。

    “加加,我真是无心的,别介意。”罗盏一看到米加加这样一番状况,也觉得都怪她不知深浅地乱说话。她没有想到米加加的境遇竟是这样,表面上完全就看不出来。

    这个罗盏一哪里知道在快乐环境的孩子,与苦难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他们的芯子是不同质地的物质构成的,那些快乐的闪着光的东西会长在孩子的心田上。同样那些血迹斑斑的泪水铸就的东西也会在留在孩子柔弱的心坎上。所以成就了各种各样不同气质的孩子,快乐的,阴郁的,悲悯的,善良的,甚至邪恶的。

    “加加,走吧,我送你回耽美。”陈染拉起米加加的手,说道。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米加加甩开陈染的手,说道。

    “加加,我送你。”陈染扶着米加加正准备让她坐进副驾位,突然听到周舫的声音,“我送她。”

    原来周舫听到米加加说“不能”后,还是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精神又来了,于是他就坐进车中,看着她们拍摄,三个人像是姐妹淘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不断,突然就看到米加加不对劲,才走了过来。

    “陈染,我们走。”米加加说道。

    “好的。”陈染说着就去开车门。哪知这个空档周舫已经拖着米加加走向自己的车。

    “周舫,你是不是太放肆了。”陈染质问道。

    “是的。”周舫说完就把米加加推进了自己的车中,锁好车门,然后快速转身坐进驾驶位。

    “放我下去。”米加加厉声喊道。

    “陈染送不了你的,她们还要忙着做新年的特别节目,要剪辑,要合成。难道你不知道?”周舫问道,同时看了看米加加的侧脸,绕过米加加的身体拉起安全带的一头,扣上。

    “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米加加恨不得吐出的字个个带着钉子,直接就钉在他的身上。

    “我知道,我就送你一程。你看上去情绪很激动,开不了车的。”周舫在自我解嘲道。

    “我就是死了跟你有关系吗?”米加加苦笑道。

    “气大伤身。”周舫笑道。

    “无赖。”米加加骂道。

    米加加一句话都不说,任凭周舫说什么就是不接话,像是一个石雕一样。

    “干嘛那么严肃?”周舫还是试图打破沉默,“你不是喜欢嘻嘻哈哈开玩笑嘛。晚上我来接你。你的车可是在电视台呢。”

    米加加依然是一言不发,下了车狠狠地摔伤车门,表达着她的心情。

第二十八章 剪不断理还乱(六)

    “陈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罗盏一还在解释,一路上不停地作揖道歉。这个女孩,就是这点讨厌没有眉眼高低。

    “行了,不要说了。”陈染愤愤地说道。

    “是呀,看着加加被强盗抢走。我们都无能为力,不够朋友。”罗盏一还在自我检讨。

    “行了。”陈染制止道。“难道你想让每个人都知道吗?”

    “对呀,这里可是人多嘴杂。不说了。”罗盏一说道。

    两个人不再说话,周琳娜坐在那里盯着手机看。

    “主任,你的那个叔叔是不是强盗呀?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把米加加塞到了他的车中,我们想去吃中餐都没成。”罗盏一说道。

    “我叔叔才走?”周琳娜问道。

    “是的,守株待兔,谁会想到他坐在车里就等着我们一拍完,就抓人质。”罗盏一的语言功夫简直可以去写《武林外传》了。

    “是嘛,他们的事待会儿再说,我现在要说的事新年年历的事情。大好消息,我们争取到除夕和初一两天最黄金的播放时间,而且不用重拍了。”周琳娜笑道。她特意看了看陈染和罗盏一,停顿了片刻,又道:“但是,但是。”

    “一听但是就觉得头皮发麻。准是有拍摄的任务。”罗盏一猜测道。

    “条件就是米加加增加一次拍摄的任务,就是给周舫拍个人专辑的新年特别节目。时长二十分钟。”周琳娜说道。

    “米加加很忙的,这还是利用中午的时间出来的。”陈染辩解道。

    “主任,能不能不要这么扒皮的,好不容易米加加明天就结束拍摄任务,我也该请假回家了,这又要增加一天,还要不要人活了。”罗盏一惊呼着叫苦连天。“对呀,今天就是星期日,我们都在加班。”

    “这是台里定的。”周琳娜笑道。

    “我看是周舫定的吧,因为有了广告投资,就能让任何不合理的事情也显得有了合理性。”陈染很生气。

    “对,你说对了。”周琳娜应道,接着又讨好似的说道:“我请你们吃中餐。”

    “不去,早就气饱了。”罗盏一也很生气。她回家的计划又要耽搁一天。要是她妈妈知道她的工作状况这么被盘剥,会不会就会允许她辞职呀。

    “我也没吃呢。要不就点外卖,饭是要吃的。”周琳娜一路笑着出了办公室。

    “真是讨厌,我要去死。”罗盏一又在说胡话。“我说他叔叔是强盗,她息事宁人般没有帮他叔叔说话,原来是有原因的,有事求米加加呀。”罗盏一在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可怎么跟米加加说呀,简直血腥。”陈染满脸的痛苦不堪状。

    “陈染,这事不能怪我。周舫在守株待兔呢。我们可是防不胜防呀。”罗盏一满脸的委屈状。

    “都怪你。”陈染很生气地说道。

    “冤枉,比窦娥还冤。”罗盏一说道。

    “赶紧想想写什么吧。”陈染说道。

    “台里定的,我看是钱定的。你说我们这么卖命就是为了证明谁有钱吗?”罗盏一又在胡言乱语。“你看我分析一下,我们工作是为了什么,为了生计,为了喜欢。结果是谁让我们有这样工作的机会,尤其是加班的机会,是广告商。没有他们投资,我们能有机会加班吗,结果就是我们卖命,台里收钱,广告商花钱。”

    “你可真有闲心,可惜改变不了事情的走向。做好自己的事情,管那么多干什么。你的脑细胞能不能少浪费一些,想点靠谱的事,好吗?”陈染已经查阅音乐库中的音乐,准备周舫专辑的音乐。

    “既然是专辑,就该不同于以往的三人组。加大音乐的播放时长,开始结尾最好用同一首音乐,首尾照应。最难的是选择音乐。”陈染自言自语道。

    “陈染,你可真行,这么快就进入到工作状态。”罗盏一笑道。

    “管得着嘛,赶紧写你的解说词吧。”陈染故意做出凝思苦想状,以示她在很努力地工作。

    “吃饭了。”周琳娜提着三盒快餐进来了。

    “猪排饭,鸡腿饭。我噻,每人应该一样一盒。都饿了,这样吃起来才过瘾。”罗盏一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拿起一盒猪排饭放到了陈染的桌上。“你喜欢的。”

    “一个女孩子,能不能有点吃相,还一样一盒,吃肥了小心没人娶你。对,你们慢慢吃,我说一点事。”周琳娜笑道。其实她不说大家都知道一定是周舫拍摄专辑的事情。

    “不听不听,专心吃饭。”罗盏一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含糊地说道。

    “吃完饭我还得看刚拍摄的这一集春节特别节目,所以没时间。”周琳娜把餐盒放到了桌子上,讨好似的说道。“拍摄还是米加加,她的技术绝对是一流的,不愧为有名的摄影大师。”

    “又要找米加加,陈染刚才还在为这事发愁呢。主任你就饶了她吧。”罗盏一把陈染要说的话都说了。

    “米加加,再请她一次,虽然这事有些过分,但是台里定下来的事,我们只能照办。”周琳娜说道。

    “可是米加加又不是我们台里的员工,人家没有义务的。”陈染说道。“现在其它部门的摄像师有空下来的,就请他们吧。再说这也是台里的任务,台里有责任为我们提供工作上的便利。”

    “道理是道理,可是真的执行起来就难了。平时各个部门都是各自为政,现在找谁都不愿意帮这个忙。”周琳娜说道。

    “钟鹏吧。”陈染突然又想到这个人。

    “钟鹏拍摄的影像我叔叔看过,没把他笑死。太古板,不够灵活,像是木头杆一样,横平竖直。”周琳娜说道。

    “台里的摄影师请不来,外边的钟鹏又不行,这不是明摆着要米加加亲自出马嘛。”罗盏一的话算是说到点上了。

    “就是这个意思。”周琳娜承认道。“我叔叔也说了,除了米加加谁拍摄都不行。点名要米加加。”

    “这是强买强卖。”罗盏一刚才很聪明,现在又犯了语言上的障碍,乱用词汇了。

    “周主任,恕我直言,米加加确实很忙,还有就是她也不想再见到周舫。这个电话我是不会打的。”陈染果决地说道。

    “好,我来打。”周琳娜很不高兴。她拿起快餐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第二十八章 剪不断理还乱(七)

    “陈染,周琳娜想指着一盒快餐就让你打电话给米加加,门儿都没有。”罗盏一幸灾乐祸地说道。

    “罗盏一,有完没完。我不想再听到关于打电话的任何一个字。”陈染一把抓起快餐盒,扔进了垃圾桶。她知道罗盏一不过是想调整一下压抑的气氛,但是却不得要领,总是弄巧成拙。

    “我得写解说词了。”说完罗盏一把快餐盒也扔进了垃圾桶。

    办公室安静下来,只听到打字的声音,仿佛那才是一个该有的工作状态。

    罗盏一工作起来也是毫不含糊的,眼睛盯着电脑,手敲击键盘,全情投入的手脑并用。

    “陈染,米加加的电话总是打不通。回头你告诉她一声吧。”周琳娜举着手机说道。

    陈染头都没抬说道。“我不能告诉。我们不能对米加加得寸进尺吧。”

    “就是,主任。这样一弄也许米加加明天也不来了。”罗盏一说道。

    “那怎么行?”周琳娜一着急竟然说出这话。

    “怎么不行,人家又不是你电视台的人。”罗盏一说道。

    “无论如何也得让她来。现在换人怎么行呀?”周琳娜的确担心米加加一生气不来了,那才是釜底抽薪。这样想着,她发狠说道:“米加加的加班费我申请再多一倍。她拍了十天,共一万,那就是两万。”

    “那要问问米加加了。”罗盏一立刻来了精神,心里一片憧憬,“两万。我半年的房租呀。”

    “以我对米加加的了解,她明天会来,不能砸自己的牌子,这是之前说好的。至于让她再拍专辑的事,可是不好说。这是又增加的任务,人家完全可以拒绝的。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陈染说道。

    “知道米加加有个性,不是为了钱,就算是救场呀。务必请她来。”周琳娜请求道。

    “我只能说看看了。”陈染说道。

    “主任,我们申请加班费那么费力都没有争取来,米加加怎么这样容易呀。”罗盏一很不解地问道。

    “你不是米加加。”周琳娜说道。

    “主任,米加加加班费都翻倍了,我们有没有呀?”罗盏一低声问道。

    “因为都是在台里拍摄,又没有出外景,怎么可能会有加班费呢?没有。”周琳娜说的斩钉截铁。

    “惨。”罗盏拖着长长的尾音,好像是垂死挣扎一样。“就知道苛责自己人。”

    “你要是有米加加的拍摄水平也行。”周琳娜瞪了一下眼睛说道。

    “可是米加加也没有我的文字水平呀,怎么好这样比较的。”罗盏一气得眼睛像带着钩子,狠狠地看了周琳娜一眼。

    “陈染,米加加拍专辑的事,明天你跟她说一下。”周琳娜说道。她让周舫增加广告的投入,可是费了很多的口舌,最后是周舫提出来拍专辑,一定要米加加拍摄,加班费一万元他出,只是周琳娜不能说是周舫出的,如果米加加知道的话,她一定就不拍了。

    “加加,忙什么呢,打你几次电话都是无人接听。”陈染问道。

    “手机落办公室了。刚回来,有事吗?”米加加一副忙碌的语气。

    “明天拍完最后一期的新年特别节目后,还要增加一个专辑的拍摄,拍周舫。二十分钟。”陈染小心地说道。

    “不去。”米加加干脆地回答。

    “来不来在你,反正加班费增加到两万,你想想看。”陈染笑道。

    “去。一个专辑二十分钟,多拿一万,值。”米加加眉开眼笑地说道。她心里清楚陈染是万不得已才打的电话,也非常清楚她讨厌周舫。既然陈染这样考虑她的感受,她也要多替陈染想想。

    “跌眼镜,不像你。”陈染故意惊讶地说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米加加笑道。“我拍不死他,还拍上专辑了。”

    “好,那说好了。”陈染说完,在心里感谢米加加。她知道即使没有一万元的加班费,米加加也会来帮忙的。只是她故意摆出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不过是让陈染觉得更好受一些。

    “陈染,米加加那边怎样了?”周琳娜又来催了。

    “没问题。”陈染说道。

    “我就说嘛,哪有不见钱眼开的。”周琳娜阴阳怪气地说道。

    “主任,她可不是冲着钱来的。我还没有提增加一万元加班费的事。”陈染故意说道。

    “那正好,就取消了。”周琳娜说道。

    “那怎么行呢?”陈染很生气。

    “急什么?反正她都答应来了。”周琳娜说道。

    “主任,你这是过河拆桥。”罗盏一义愤填膺地喊道。

    “对,就是过河拆桥。”周琳娜竟然不讲道理了。

    “你不讲道理。”陈染气得声音都发抖了。“你要是不给,我现在就告诉米加加不要来了。”

    “放心,米加加为了帮助你也会来的。难道她会为难你?”周琳娜笑道,那笑有一种挑衅的味道。

    “你是无赖。”陈染气道。

    “说话要文明,我当初是真怕米加加不来,才答应增加一万元的加班费。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再说了我只是说申请,是否申请下来可是未知数,你也知道台里对于加班费是很敏感的。”周琳娜说道,她心里却偷着乐,叔叔周舫又可以省下一万元了。

    “主任,你这样做太过了。”罗盏一气道。

    “拍完再说。”周琳娜说道。

    “不拍了。我这就告诉米加加不要来了。”陈染气得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我劝你还是别打了,万一米加加不来了,那可是台里的事故了。”周琳娜说完,便离开了。

    “米加加,我现在就通知你,明天不用拍专辑了。”陈染立刻打了电话。

    “为什么?”米加加问道。

    “别问了,不拍了就是不拍了。”陈染想挂电话。

    “怎么了,周琳娜又难为你了?”米加加已经听出了不妙。

    “增加的一万元加班费要泡汤。”陈染说道。

    “泡汤。周琳娜说的?”米加加问道。

    “担心申请不下来。”陈染说道。

    “放心,不就是增加了二十分钟,白送了。”米加加笑道。

    “觉得不值。”陈染压抑着心里的怒火说道。

    “算了,值不值就看怎么看。”米加加笑道。

    “加加。”陈染知道这是为了她而答应下来,更是觉得于心不忍。

    “请我吃饭,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呢。”米加加笑道。

第二十八章 剪不断理还乱(八)

    周琳娜为叔叔周舫省下了一万元,但是周舫并没有感到快乐而是觉得缺失了什么。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嘛,给米加加增加一万元的加班费。”周舫不解地问道。

    “叔叔,人家不是为了你的钱,是为了她的好朋友陈染,够义气吧。”周琳娜轻描淡写地说道。

    “啊,这倒很像她的做派。”周舫嘿嘿地笑了两声。

    “叔叔,还是不要再惦记米加加了,当初把人家得罪透了,凭她那样的一个女子,怎么能受得了那种冤枉。”周琳娜在开导周舫。

    “我心里有数,你做好你的事。”周舫说道。

    “叔叔。”周琳娜还想说什么,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小秘书说道:“你们音乐部被取消了除夕和初一的播放资格。”

    “为什么?”周琳娜问道。

    “孙小美找的广告投资要超过你的一倍,所以就换成了新闻部的节目了。”小秘书说道。

    “可是我是第一个拉来广告的。”周琳娜很不服气地说道。

    “我只是负责告诉你一声。”小秘书说完了挂了电话。

    “简直欺负人。煮熟的鸭子飞了。”周琳娜愤怒道。

    “我也听出来,又是广告投资的事。我看算了。”周舫说道。

    “叔叔,那简直就是直接打脸,本来是我第一个拉来的广告,台里就决定我们音乐部的春节特别节目在除夕和初一播放。但是现在新闻的孙小美拉来了一个大的广告单,换上了新闻部的节目。”周琳娜气哼哼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

    “孙小美,新闻主播?”周舫问道。

    “就是她。也没有听说她有这么大的客户资源呀。”周琳娜纳闷道。

    “孙小美,我想想,记起来了上个星期新源房地产公司举办一个活动,那次就是她主持的。难道是新源投的钱,我要问问齐总。”周舫说完就拿出手机打电话。

    “果然如此,齐邦震投了两百万,多我的一倍。”周舫说道。

    “但是这事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周琳娜还是很气愤。她现在很后悔,要是当初她见好就收,也就不会有看哪个部门能拉来广告,多者就有权优先选择播放时间。

    不过话说回来,周琳娜也没有想到她的死对头孙小美会杀出来,要是别人也就算了,但是一想到是孙小美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真是冤家路窄。

    “叔叔,你看能不能再投点,超过那个齐总就行。”周琳娜很小心地说道。

    周舫放下手中的报纸,看了看侄女说道:“不行,这样对齐总也说不过去,都是搞房地产的,就因为这点事跟人家较劲儿,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呀。”

    “哪一天播放不行,只要节目做得好,哪一天播放都无所谓。”周舫又低头看报纸。

    “叔叔,一听就知道你是外行。我们节目做得好,那是有目共睹的,有陈染和罗盏一那两个搭档,想不好都不行。但是播放的时间很重要,除了刚才的面子没了不说,播放的时间可是跟收视率有直接的关系,收视率上去了就会吸引更多的广告客户投资。”周琳娜想以理服人。

    “我是不懂什么收视率什么,但是想要再投资是不可能了。”周舫已经亮出了自己底牌。

    “叔叔,您急什么?想不想明年再投广告了?”周琳娜问道。

    “当然投了,没有电视台的广告我的房子怎能卖的那么好,指着每天发几张广告纸就把房子卖出去,怎么可能。”周舫说道。

    “我担心齐总明年也把广告投在电视台,那时候的老大可能就不是你了。”周琳娜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就把这个老大争回来。当初投资一百万,因增加了广告播出的次数,现在再投一百万呀,没有一点意义。不行。绝对不行。”周舫已经放下报纸,思索了片刻又道:“齐邦震的房地产公司跟我根本就不能比,就算他投电视台的广告,也不是我的对手。放一百个心吧。”周舫说道。

    “叔叔,不要那么自信呀,说不定人家拿出全部的家当来投资也不定呀。”周琳娜低头沉吟了片刻,说道。

    “大象和蝼蚁的区别,晓得吧。”周舫得意地说道。

    “也许齐邦震就是想博得美人一笑,有什么不可以。”周琳娜笑道。

    “哪有那么多美人,再说了即使是美人,也要看看投入和产出是否成比例,谁都不是傻子。”周舫笑道。

    “怪不得人家都说商人最无情,除了钱,没有什么是让他们相信的。”周琳娜叹了口气说道。“叔叔,我是怎么说也没有用了,无论是据理力争还是苦口婆心都不能让叔叔改变想法了,明天上班该如何跟同事解释这件事情。当初信誓旦旦地说的话,现在只能是打自己的脸。看来我们的节目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认命吧。”周舫附和道。

    “叔叔,行行好吧。这回我的脸可是丢大了。”周琳娜请求道,不外乎就是想博得叔叔的同情和理解,就算是掬一把伤心泪也没有什么。只要能抢回来属于自己的东西,眼泪算什么,她又道:“叔叔,求你了,明年的广告我们会制作得更加精良,让你花一元钱,赚两元,怎么样?”

    “算了吧,你们的广告想要再提高水准不太可能。已经是相当精良了,否则我会一年投那么多钱在你们电视台。你呀,别想蒙我。”周舫根本就不买侄女的这个人情。

    “是,您做了这么多年的广告很有一套,一听就是懂行的。”周琳娜佩服地说道。

    “求也没用,我不会把钱投在毫无回报的事情上。”周舫已经站起来想要走了。

    周琳娜急了,一把抓起叔叔的胳膊,语气诚恳地说道:“叔叔,就这一次,行不行?”

    “琳娜,你这是为难叔叔。为了春节几天的播放时间,投资这么多的钱不值得。”周舫说完趁势离开。

    周琳娜看着叔叔离去的背影,心想这才是商人的哲学。即便是亲人,也是一样的无情。

第二十九章 心有千千结(一)

    快过春节了,大家会不约而同地进入到一种状态,就是那种时刻都想跑出去,去超市购物,回家大扫除,等待着那个除旧迎新日子的到来,脸上明显写着又熬过一年的得过且过和无可奈何,年年如此,岁岁如此,能不能有一点变化,以昭示新的一年与以往不同。

    陈染坐在电脑前想着春节前最后一期节目的解说词,又仔细看了一遍刚刚写出的这一段,这不过是她的牢骚话,根本就不可能在节目中说出来。于是另起一行写道:“这是春节前的最后一期节目,感谢大家一年陪伴,同时祝愿大家……”后面的话就是拜年的话了,说一句和说两句,说两句和说多句,意思一样,诚意一样,只是多费几遍口舌。

    做完这一期节目陈染就要休假了,她把年假和春节假期放在一起休了,没有出游的计划,只想在家里待着,好好地打扫卫生,哪怕是犄角旮旯都要做一次360度无死角的清理。

    每当这个时候,顶顶就会站在旁边不无嘲讽地说道:“妈妈,没用,一会儿灰尘就落上了。”

    每当这时,陈染就会毫不客气地说道:“反正吃完饭,还会饿,何必还要吃。”

    “妈妈,那可不一样,不吃饭会饿死的。”顶顶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就是故意气人。

    “如果不清理干净,我会吃不下饭的。”陈染一想到这一幕就心里发笑。

    车子在拥挤的街道上等待着红灯马上消失,仿佛是胜利大逃亡却缺少了畅快淋漓的节奏。

    陈染推开门,听到两个孩子像是欢迎外来客人一样,都跑到了她的身边,笑道:“妈妈,你可回来了。”“阿姨,回来了。”仿佛这句话已经在他们的心中酝酿了很长时间,就等着看到她说出口,有一种迫不及待地一吐为快。

    “是的,回来了。”陈染把包放下,带着懒散的笑意。

    陈染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也许是邻居家正在做饭呢,她自顾自地说道。她已经很累了,很想简单地吃一餐,心里盘算着就炒年糕吧,最多十分钟就好,虾仁,肉片,生菜,香葱,简单易做,色彩丰富,至于食欲可以忽略不计,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实在是太累了,与其在厨房弄得锅碗瓢盆交响曲,还不如马上睡一觉。站在门口换鞋,都有一闭眼睛就睡过去的意愿。

    陈染正走向厨房,却看到了餐桌上已经摆上了梅干菜蒸肉,油焖春笋,正冒着热气。望向厨房,看到庄之言正在忙着炒菜呢。

    “你爸爸?”陈染转头问美惠,一脸的惊讶。这跟他绘画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阿姨,是我告诉我爸爸的这几天你很忙,回家也很晚,所以求他今天晚上来烧饭的。不要怪他呀,要怪的话就怪我好了。”美惠甜美地一笑。

    “不会怪你的。我去厨房看看。”陈染笑道。她明白了美惠的心意,这几天她都不谈妈妈,这个孩子俨然把妈妈的位置留给了他,刹那间有了一种感动和信任。

    “阿姨,我爸爸这次可是做了他最拿手的菜。”美惠又补充说道。

    陈染推开了厨房的门,“没想到你的厨艺很不错呀。”她看到刚出锅的荷兰豆炒腊肉,笑道:“这么鲜亮的颜色,火候儿掌握得可以呀。我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我还以为是别人家的香味呢。剩下的我来吧。”说着陈染就去洗手。

    “不用了,就剩下一个炒菜心了。”庄之言把菜心放入锅中,立刻听到了劈啪作响的声音。碧绿的叶子软塌了下来,泛着油光。“我听美惠说,这两天你很忙。”

    “是呀,总算忙完了,终于可以连着休息十天了。”陈染说道。

    “什么打算?”庄之言问道。

    “睡大觉。”陈染笑道。

    “是该好好休息了。”庄之言笑道。

    “夏知秋怎么样了?情绪可好些,美惠这两天都没有再提起她,所以看妈妈的事还是不要操之过急。”陈染说道。

    “她的情绪稳定了。林亦舒常过来,两个人还是很投缘的。”庄之言一脸淡定地说道。

    “那就好。”陈染答道。

    “吃饭了。”庄之言把一锅海鲜汤也端到了桌子上,由鳝鱼,明虾和扇贝肉组合而成。

    “哇,一看就很好吃。”顶顶的夸奖总是能恰逢其时,让人听着很舒服。

    “好的,那就多吃点。”庄之言笑道。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做法。”陈染说道。

    “只要是海鲜都可以放进去,即使什么佐料都不放味道也很鲜美。这汤还可以用来煮面,煮粉,味道都是不错的。”庄之言说道。

    “浓浓的海鲜味。这可是我爸爸最厉害的地方,总是能出人意料。”美惠一脸骄傲地笑道。

    “我爸爸也很厉害。”顶顶很不服气地说道。小孩子总是在这些细枝末叶的地方较真攀比,而且是很不客气的样子。

    “顶顶。”陈染看到他已面露怒色。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爸爸呀,前两天你不是说要去看爸爸的?”顶顶撅着小嘴问道。

    “知道了,过两天就去。”陈染苦笑了一下,然后看了庄之言一眼。说道:“这个孩子。”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庄之言拘谨地答道。

    “我不是小孩子。”顶顶听到庄之言这样说更是生气了,于是辩解道。

    “顶顶,不许对我爸爸那样说话,很不礼貌。”美惠替爸爸辩解道。

    “美惠,都不要吵了,赶紧吃饭。”庄之言发话了。

    顶顶愣了一会儿,突然甩下筷子不吃了,跑回自己的房间。

    “顶顶,你是不是找打呀。”陈染终于忍无可忍,手在顶顶的肩膀上用力地摁了一下。

    “妈妈,妈妈,我想爸爸了。我要去看爸爸。”顶顶哭了,像是受到了冤情一样,放开了声音大张旗鼓地哭了起来。

    “我知道了。一定会去看爸爸的。”陈染无力地说道:“不许哭了。这样会让庄叔叔和美惠很难堪的。”

    “不好意思。美惠和你的爸爸,赶紧吃吧,菜都凉了。”陈染返回到餐桌前,满脸歉意地说道。然后她看了庄之言一眼,深深的歉意。他看到了那表情背后不言自明的意思。

    “待会儿我带美惠回去了,这两天也是够麻烦你了。”庄之言充满感激地说道:“多亏了这几天美惠在这里有你照顾,我才能有时间同柏青去各个中介看房子。”

    “看得怎么样了?”陈染问道。

    “正在选择。”庄之言说道。

    “阿姨,我还要做作业。”美惠也及时地补充道。她本来不想走的,但是看到顶顶这番样子,也想离开了,另外她觉得这也是爸爸的意思,任何时候她都要与爸爸站在一起。所谓的一场父女情深不就是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不谋而合,尽管其中一方会委曲求全,却是心甘情愿的。

    “好的,什么时候想来的话就让你爸爸送来好了。”陈染没有做出进一步的挽留。这几天她要在家里大扫除,还要带着顶顶去徐蔚的墓地,美惠在这里也不太方便。

第二十九章 心有千千结(二)

    又下雨了,江南的雨总是缠绵悱恻,温柔忧伤,可以把一个人的心绪变成云,云变成雨滴落下来,直接落到人的心上。

    庄之言只是默默地开着车,什么话都不说,也不想说,心情郁闷。

    “爸爸,还生气呢,顶顶不过是无心的,这个小家伙儿一听到我说你好,他就像受到刺激一样一定要说到自己爸爸。如果有人当着我的面,说自己的爸爸好,我也会很不高兴的。”美惠像是在摆事实讲道理一样说道。

    “知道。”庄之言简单地答道。他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觉得与陈染修成正果的路越加漫长,遥不可及。他想起了陈染那深深歉意的眼神。

    “爸爸,我妈妈怎么样了?”美惠还是觉得这个话题能够引起爸爸的兴趣,于是问道。

    “她很好,过了春节就回去法国了。定制的画作已经到了交画的期限,否则是违约的。”庄之言说道。

    “啊。”美惠想这下子可以彻底地逃离妈妈了,应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车里又恢复了平静,谁都不说话,庄之言又一次陷入到郁闷当中。

    “爸爸,小孩子的话都是随口说的,不能当真。”美惠看到爸爸这番情景,一定是顶顶的那句话深深地刺伤了爸爸。

    “知道了。”庄之言还是刚才的那句话,只不过是多了一个“了”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意思一样。

    “爸爸,可是我看你还是不开心。”美惠歪着头看了看。

    “可能是爸爸累了。所以才无精打采的。”庄之言解释道。

    “不是的,爸爸,一定是陈染阿姨惹你生气了。”美惠用分析的语气说道。谁说小孩子看问题是直接的,绝不是1加2等于3那么简单,他们的眼睛犀利着呢,如果不能很好地隐藏,就告诉孩子,莫不是一件很好地事情。

    庄之言还是决定隐藏起来自己,不能暴露在女儿的面前,便说道:“没有。”

    “那就是妈妈惹你生气了?”美惠说道。

    刚想到美惠的眼睛犀利,她就拐了弯儿,真是泄气。“也不是。美惠别猜了,我是自己心情不好,所以原谅爸爸也有不开心的时候。”庄之言仓促地说道。

    “爸爸,我明天就去看妈妈,毕竟她也快走了,我应该去看看她,是不是?”美惠讨好似的说道,完全就是为了让爸爸开心。

    “好的。”庄之言笑道。

    车里又恢复了平静,庄之言再一次陷入沉思当中。安静的气氛很适合人的思考,很适合一个人默默地想念一个人。

    “美惠,你一个人先回家吧。”庄之言说道。

    “好的,爸爸,早点回呀。”美惠痛快地答应着,他看出爸爸心里有事,想找个人诉说,但是到底要找谁诉说她没问,既然爸爸不想说又何必要问。在爸爸的心中她还是一个小孩子,怎么能理解成年人之间的感情。看都看得出,爸爸一直沉默寡言地看着车窗外,就知道爸爸的心里一定在剑拔弩张呢,所以这个时候就让他一个人沉默好了,再打扰下去就是帮倒忙。

    父女俩的默契也许就是体现在互相体贴,互相安慰,互相成全上才会显得深情厚谊。

    美惠一个人打开门,坐在沙发上看着家中熟悉的一切,她在想爸爸到底会去哪里,她特别担心爸爸又去喝酒,因为有过那么一次,美惠心惊胆战了一夜。那次爸爸也是因为心情不好去了酒馆,然后就酩酊大醉着回来。美惠陪在爸爸的身旁给他喝大量蜂蜜水,她是从哪里得来的经验蜂蜜水可以解酒的,反正已经不重要了。她就那样靠在爸爸的身边睡着了,醒来时爸爸还在昏睡,梦魇一般叫着陈染阿姨的名字。

    美惠想了想,又想了想便拨通了陈染的手机,“陈染阿姨,我爸爸他出去了,我很担心他喝酒过量。”

    “放心吧,阿姨马上打电话让他回家。”陈染轻松地说道。

    庄之言的手机关机,打了几次都是。陈染突然涌上来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是条件反射,也许是想到了徐蔚,尤其美惠说他会喝酒过量。

    陈染告诉顶顶一个人在家,如果困了就先睡。顶顶乖乖地答应着,大概是看到了妈妈迫切的样子,就知道妈妈一定有急事,这种情况妈妈有过几次,多数都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所以他知道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好好的,为的是让妈妈放心。

    陈染开车去了画廊,这是她最先想到的地方,因为这是庄之言烦恼时最喜欢去的地方,用画笔释放压抑一直都是他的最爱。但是他并不在画廊,于是她又打了手机,还是关机。他到底会去哪里,难道是积香阁,那里的安静是一个人喝酒最好的地方。她立刻驱车去了那里。隔着玻璃窗就看到了餐馆只有徐蔚一个人,他低着头,手执一杯酒,一个人默然沉思的样子。看上去令人心疼,一个正常的男子,竟然一个人跑到这里喝闷酒,除了心里不快,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陈染走到他的身边他都没有发现,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庄之言。”陈染低声叫道。

    庄之言抬起头看着她,惊愕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你-怎-么-来-了?”

    “美惠担心你,所以打电话给我,我打电话告诉她一声,你没事。”陈染说道。她看了看庄之言,他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看来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地休息了。

    “庄之言,你不该这样,这会消耗你的精力。”陈染劝道。然后付了账拉着他出了餐馆,坐进自己的车里。

    “我刚来,还一口都没喝呢。”庄之言一边走,一边道。

    “我送你回家。”陈染说道。

    “不想回去。”庄之言大声喊道。

    “那就去画廊。”陈染说道。

    “不去。”庄之言答道。

    寂静,两个人都不在说话。

    灯红酒绿的街市像是城市的眼,散发出迷离冷艳的光。

    “你到底还想让我等多久?”他看向窗外问道。这是他一直想问,又难以开口的问题。他最担心的就是不想要的答案,这等于当面的拒绝,不但令自己尴尬,也令对方不安。这个问题在他的心里已经很久了,只是这样赤裸裸地问出来很不像他的性格,但是今天他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他想知道在她的心里他到底有多少分量,说的明白一点,就是到底有多爱他。这是一个衡量的指标,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想要跟你走进婚姻的那个人,勇敢地把自己的一生跟另一个人紧紧地连在一起,是需要很爱很爱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现在我不能答应你。你知道我还是无法忘记徐蔚。”陈染说道。

    “但是那并不耽误我们在一起呀。”庄之言苦笑道。

    “可是,可是。”陈染再措辞。

    “你不爱我。”庄之言定定地看了陈染一眼问道。当他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像插了一把刀,字字都带着血。他多么希望这不是现实,多希望陈染能够干净利索地否定这一点。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庄之言在等着那个想要的答案,他的眼睛充满了期待。

    “不是。不是这样的。”陈染说道。

    “既然不是这样,那是为什么?”庄之言大声质问道。

    “我需要时间解开心中的那个结。”陈染说道。

第二十九章 心有千千结(三)

    雨还在下着,打在车窗上,将视野之内的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

    “陈染,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的好时光已经所剩无几了,为什么不珍惜呢。”庄之言抓起陈染的双手,问道。

    “我不知道。”陈染甩开他的手。

    “好的,你不知道。”庄之言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打开车门下车。

    陈染被迫下车几步追上他,说道:“你听我说。”

    庄之言只是一味地往前走,不回头。

    “我的脚崴了一下。”陈染微微下蹲说道。

    庄之言终于停下来,走过来问道:“脚崴了?”

    “骗你的。否则你不知道要走到什么地方去。”陈染嗔怪道。

    “原来是这样。”庄之言摇着头无奈地说道:“你还有这样的把戏。”说完将陈染紧紧地拥入怀中,两个人都屏气凝神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下雨了。回车里吧。”

    窗外的雨依然在绵绵不绝地下着,两个人突然间都不说话了,仿佛顷刻间都成为了坚不可摧的冰。过了好久,庄之言声音低沉地问道:“陈染,是不是我永远都等不到结婚的那一天了。”说完便觉得此话的确有些不妥,但是话已出口,只能是等待着她的回话。

    沉默片刻之后,陈染说道:“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是现在就绝对不行。因为我的心在徐蔚那里,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她的声音几乎是耳语,却异常地清晰,尤其在封闭的车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扎在他心上。

    “好的,我尊重你的选择。”庄之言冷冷地说,他又恢复了冷峻而又孤傲的样子。

    “可是我。”陈染说不下去了,她知道接下来的话又是一句刺心的话。她心里矛盾,不想放弃,不想失去他,但是她不能太自私,她凭什么要他等着她。

    庄之言转头看着她,一往情深,像是最后的告别一样,恋恋不舍。突然间他的眼睛又看向前方,说道:“你回家吧。小心开车。”说罢下车离去。

    陈染一个人坐在车中,看着他的背影在细密的雨中踟蹰前行,突然觉得这次真的要失去他了,她心头的血往上涌,悲伤在心里滋长,于是她开着车追上他,“庄之言,上车,我有话要说。”

    “什么话非要到车里说,就在这里说吧。”庄之言表情淡定,但是眼睛却一直没有看她。

    “我。”陈染说不下去了,她想说我同意。

    “如果你不好开口,说明你还在犹豫,不说也罢。”庄之言替陈染解了围。

    陈染变得哑口无言,沉默地看着庄之言,心有戚戚。

    庄之言继续往前走,表情依旧淡漠,伤感却溢满心头。他听到陈染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还在犹豫不定,还在斟酌再三。他需要的感情,是视死如归,是飞蛾扑火,是粉身碎骨。而陈染不是。

    陈染又一次看着庄之言离开的背影,这一次说明他的态度决绝。她不能就这样失去他,绝不能,于是她从车上跳下来,快走几步追上他,叫了一声:“庄之言。”

    他回过头来一愣,看到了她满脸的泪水。“你怎么了?”他问道。

    “我舍不得你。”陈染说出了心里话,这样的心里话听着揪心。

    “陈染,既然这样我们就有理由在一起。”庄之言伸出一只手把她的眼泪拭去。

    “可是你知道,顶顶他”陈染说不下去,她的眼睛里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忧伤。

    庄之言明白她的意思,“好的,我明白。”庄之言松开了她的手,那双手冰凉,尽管需要一个人去温暖。

    “走吧,我饿了,陪我吃点饭。”虽然庄之言心里已经是乌云密布,但是脸上依然洋溢着笑意,并发出了诚挚的邀请。

    “好的。”陈染应允道。

    苍茫深邃的夜色,灯红酒绿的街道,仓促而行的路人,突然一对男女一看就是夫妻牵手走过街道,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笑了,仿佛是排练好的话剧,那么准确而又默契地表达着他们各自的情感。

    “陈染。”庄之言深情地叫了一声。仿佛是告别,所以就让这声音留在空气中,留在他的心里,留在他的记忆里,留在他晨钟暮鼓的时光中。

    “去星巴克,不远处横滨路上的那家。”庄之言说道。“我来开车。”他说完就坐进了驾驶室,手握方向盘,有一种离弦的箭的感觉,一踩油门车子出去了。

    “庄之言,你开慢点,慢点。”陈染在一旁叮嘱道。

    “有的时候我恨不得我们同归于尽,也好过这样互相纠缠,互相折磨。”庄之言每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他的声音沙哑得近乎爆裂般的感觉,这源于他的疲倦,他的愤怒,更是源于他的心里被叫做痛苦的东西堵塞了,于是它们就在咽喉处聚集起来,声音变得生涩近乎难以忍受。他想要喊出来,想要打人,想要不顾一切地抱紧她,即使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一瞬间他的意识告诉他,他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完了。

    陈染不能给他想要的答案,她不想欺骗他,她的手落在他的手背上,只能这样劝慰道:“庄之言,慢点开。”她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说道:“我最怕人开快车了,因为我会想到徐蔚的死。求你了。”

    “又是徐蔚。”庄之言很不满地说道。但是随之他的车速慢了下来,他不是毛躁的年轻人,即使心里不满,也不会拿着安全开玩笑,尤其是这种低智商的飙车游戏,更何况陈染已经提醒过他,他要对两个人的安全负责,这是最起码的,因为他还爱着她。同时他也明白尽管徐蔚已经不在世界上,但是她仍然爱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陈染说道。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错。”庄之言长长地呼吸了一口,然后挤出一丝苦涩的笑。

    夜色阑珊,两个人似乎都觉得这是最后的晚餐,都想把见面的时间拉长,都想把最好的那一面留在对方的回忆里。

第三十章 神秘园《The Promise》(一)

    星巴克已经过了高峰期,只有几个客人。庄之言首先看到了那个靠窗的位置,于是走过去,这正合陈染的心意。他们都喜欢靠窗的位置,是因为他们都喜欢看窗外那个繁忙的世界,然后由彼及此看到自己的内心。

    庄之言笑道:“谢谢你,这几天照顾美惠。不知怎么感谢,我就以茶代酒吧。”他看了一眼杯中的咖啡,才意识到不是茶,于是忙改口道:“是以咖啡代酒。”然后一口气喝光杯中的咖啡,黑咖。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心中的痛苦压下去,如果能压下去的话。如果那痛苦够深,够痛,别说是一杯黑咖,就是十杯都不能,这不是拿物质充当媒介就能解决的问题,需要内心的配合。庄之言心潮汹涌,他想呐喊,但却要隐忍着不能发作,他要体谅对面另一个人的感受,不能让她觉得他的心像凋零的花瓣似的,这会让她不堪重负。

    陈染看到这一幕,心里想哭,她宁愿他说几句狠话,而不是这样压抑着自己。“庄之言,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对吗?”陈染说出了这句话,很符合她的心里需要,但这也是很伤心的话,就等于是变相的拒绝。

    “当然。”庄之言简洁地说道。他知道这不过是让即将到来的分别显得不那么忧伤,不那么悲壮。如果爱过一个人,就知道分手后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除非没有真正地爱上过。

    咖啡馆里飘出了神秘园乐队的经典曲目《ThePromise》,忧伤的旋律像伸展的藤蔓一样,把人的心紧紧地缠绕,令人难过,令人窒息。这首音乐恰到好处地出现像是一个预言,像是首尾照应的文章,让初识和分手都显得别具深意。这样想着就觉得这也是一种天意。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很显然他们都想起了这首音乐,都静静地聆听着,都被它深深地打动了,尤其是庄之言,正是这首音乐让他喜欢上了陈染。

    十年前,他在看陈染主持的节目,当介绍到这首音乐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像碰到了知己一样,她对这首音乐的解读完全就是他的想法。当介绍到演奏者,一对完美的璧人天衣无缝地演奏出了天籁般的声音时,他就仿佛觉得是在说他与她,他们有着对于音乐的共同感受,有着对于内心世界的共同体悟。

    一想到这个知己就要失去时,庄之言的眼睛突然间泛红,他故意扬起了脸,企图把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压下去,但是泪腺却在源源不断地酝酿着泪水,怎么可能再收回来,于是他的仰头反倒让眼泪清晰地被看到了。

    庄之言连忙说了一句,“对不起。”起身去了洗手间。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无声无息地滑过脸颊,他从未这样伤心过,他发誓从未。原来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爱已经长在他生命的时光里,伴随着他这么多年,只是他不敢正视。

    陈染看着窗外,坐卧不宁,但却要尽量保持一脸的平静,她等待着他回来,她已经看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她不能去安慰他,也不能去找他,那样就是向天下昭示她明白他的心事,这样只会让他难堪。既然他想隐藏就证明他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她只能等,假装安静地等待着他回来,仿佛他就是平平常常地出去一次。

    她想到了那次他大雨中送她回家,想到了她举着伞站在路边,想到了他的那幅画《雨中的女子》,想到了那次交谈,他们都是音乐的爱好者,是音乐上的知己。既然是知己就难得,这世界上朋友易得,知己难觅,是有道理的。他们是惺惺相惜的两个人。可是她就要失去他了,就好似丢失了心爱的宝贝一样,是痛心的。正好应验了那句话,失去方觉宝贵。

    庄之言回来了,脚步轻快,面带笑容,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怎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是为了留给我们吧。”陈染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笑道。

    庄之言看在眼中,“也许,知道我们要各奔东西了。”

    “哪里是各奔东西,我们在一座城市,有的是见面的机会。”陈染笑道。

    “不是想见面就能见面的。”庄之言说道。

    “为什么?”陈染接着又自问自答道:“你不想再见我了。”

    “是的,见了面就得说再见。”庄之言苦笑道。

    “除非我们已经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就不用说再见了,而是说晚安。”陈染说完,才觉得失言,绕来绕去又绕到这个问题上,于是心里暗暗骂自己蠢。

    庄之言看到了陈染表情上的变化,于是问道:“咖啡凉了,快喝吧。”

    “好。”陈染答道。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顶顶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问道:“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这么大的孩子,这样说话一定是觉得自己受到委屈,显然她是觉得妈妈忽略了他的感受,于是他祈求道:“妈妈,我一个人害怕,你快点回来吧。”这不过是一个借口,是一个孩子想同妈妈在一起的最好的借口。

    “知道了,你先开着灯睡,妈妈很快回去。”陈染说道。

    “是顶顶吧,赶紧回家吧。”庄之言说道。虽然他很想让两个人多呆一会儿。

    “没事,自我娇气呢。”陈染看了看杯中的咖啡,喝了一口,笑道。“他五岁的时候就敢一个人在家了。”

    “走吧。孩子既然都打了电话,还是想让你早点回家的。担心我把你拐走了。”庄之言开了个玩笑,其实一点都不好笑,最起码他觉得是这样。如果真能一语成谶就好了。

    “行了,别说的像真事似的。”陈染笑道。

    庄之言起身,说了句:“走吧。”

    陈染随即也站了起来。

    两人目光对视一下,不约而同道:“再见。”

    夜色阑珊,霓虹闪烁,仿佛是白天世界的一个延续,晃着人的眼,把人的心弄得天翻地覆,惶惶不安。

第三十章 神秘园《The Promise》(二)

    车子进入小区,路灯散发着桔黄色的灯,让人安静又柔软的颜色。

    庄之言看到家中的灯光亮着,一定是美惠还在等着他呢。他不觉一笑,打开了房门。

    “爸爸,回来了。”美惠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笑道:“爸爸,你没有喝酒,我最担心你喝酒了。”

    “没喝成,去喝了咖啡。”庄之言说完,换了鞋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

    “咖啡好,越喝头脑越清醒,酒只会让人难受。”美惠笑道。

    “怎么还没有睡?”庄之言看了一眼腕表问道。

    “我要等爸爸。”美惠撒娇道,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关切的眼神。

    “那现在就去睡吧。”庄之言发号司令了,他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不想说话,只想静静地一个人待一会儿。

    “爸爸,你生气了。”美惠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快去睡吧。”庄之言催促道。

    “看来爸爸真的生气了,否则怎么是这样的语气。”美惠俏皮地说完就乖乖地上楼,走了几级台阶突然回过头来看了看庄之言,大声说道:“爸爸,不要生气呀。”

    庄之言抬起头来看了看美惠,皱了一下眉,笑道:“好,快去睡吧。”

    庄之言起身去了画室,看着满屋子的画,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融化在颜色里。铺好画纸,拿起画笔,然后落笔云烟般画了陈染今晚的样子。他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画她了,作为一个告别的仪式,从此各走各路了。

    那双明亮又凄美的眼睛落在画纸上,他的眼前又一次模糊了,这就是分手的意义吧。把伤心一次性地发泄出来,然后自此再也不会为了这个人掉眼泪了。

    握笔的手,终究停在半空中,他无法再画下去了,缘分就此到了这个点上,再也无法往前走了,他安慰着自己。

    他离开画案走到了窗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幅画,突然间他转身将那幅画撕成两半,仍在画案上,然后重重地坐下来,眼睛空茫地看着一处,很久都不想动一下。

    手机在茶几上疯狂般地响彻着,天翻地覆般响彻着,可是他无心接听,任由它响彻着。

    突然他站起身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一种意识,一看是五个未接的陈染电话,他打过去却听到她长长的沉默,继而声音哽咽道:“你还好吗?”

    “很好。”庄之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如同平常,说道。“快点睡吧。”

    “只是不放心,所以问一下。”陈染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显得尤为深沉沮丧。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只是朋友,不牢你这样关心我。”庄之言没有等陈染再说下去便挂了电话。

    庄之言抓起车钥匙,出了家门。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飞驰,他开车的速度很快。

    他随便到了一家餐馆,一会儿便喝得不省人事。

    陈染的电话响了,一看是庄之言的手机打来的,接着就听到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你的朋友已经喝得不省人事,赶紧过来吧。”

    “喝得不省人事?”陈染也很惊讶,她知道庄之言有胃病是不胜酒力的。

    “开的是一辆皇冠。”店主为了补充又道,并向窗外看了一眼庄之言的车子。

    “好的。我马上过去。请把地址发过来。”陈染挂了电话,出了家门。

    白天熙熙攘攘的街道,一下子空阔下来,寂静下来,显得有些不真实。

    陈染很快就到达了餐馆。

    店主焦急地说道:“已经睡了一个小时了。”

    “好的,我这就带他离开,不好意思,耽误你打烊了。”陈染连连说着道歉的话。

    陈染从庄之言的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摁亮了灯,那个绘画的世界又一次呈现在眼前。她扶着他躺在沙发上,然后倒了一杯水让他喝下,一抬头瞥见了通往二楼的墙壁上她的画像,壁灯打出一块明亮的区域,正好在那副画上,生动地显示着它的存在。陈染出神地看着那幅画,良久心绪难平。

    可是就在她起身的时候,她的手被庄之言握在手中。她看着他清瘦俊朗的脸,眼圈发黑,疲倦无所顾忌地写在脸上。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时刻,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她甚至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晚。

    “我该走了。既然你的酒醒了。”陈染突然意识到该离开了,想要挣脱出他的手,但是事与愿违。

    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手的关节处看得出因为用力泛着白。“陈染,留下来吧。”

    “不要。我该走了,顶顶一个人在家里。我必须走了。我要走了。”陈染颠三倒四地说道。孩子成了最好的借口,尽管这个借口根本就不成立。

    “既然这样,就不要管我。你为什么还要来管我?我不需要这样的怜悯和同情。”庄之言近乎吼道。

    陈染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那一刻她想一定是她做错了什么,一定是她触到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经。她看着他,清秀的面孔因为怒气冲冲而变得有些扭曲。她想说你为什么要喝酒,为什么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但是她没有说出口,而是说,“可是。”就住了口。她怜惜地看着他,他因为苦闷才去喝的酒,因为今晚她说出了那句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陈染看了看闹钟,说道:“我该走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我送你。”庄之言站了起来,身体晃悠了一下,酒劲还是没有完全消失。他松开了她的手。

    “不用,我一个人能行。”陈染拿起车钥匙,往外走。走到门口处她回过头来说道:“你的车还在餐馆门口呢,明天我帮你取回来。”

    庄之言看着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仿佛失去了魂灵一般,目光呆滞,不忍触及。她打开门时听到了身后一声笨重的声音,回头一看,他倒在了地上。

    “庄之言。”陈染赶紧跑到他的身边,扶起他坐在沙发上,一脸惊慌地喊道:“你怎么了?”

    庄之言摆摆手非常吃力地说道:“没事,我的胃痉挛又发作了。把药给我拿来。”他指了指画室的门,“在画案上。”

    陈染赶紧去取,画室的一面墙上都是她的画像,有一幅甚至占了半个墙面。真的像美惠说的,画室里有更大幅的她的画像。她惊讶地看着,竟然忘了是来取药的。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赶紧走到画案旁,拿起撕掉的画,对在一起竟是她。她听到了他悠长的疼痛的叫声,赶紧拿起画案一角的药盒走了出来。

    “等着我去打水。”陈染拿起杯子就去打水。

    吃了药以后,庄之言似乎好了一些,“陈染,你回去吧。我没事。”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走?要不要去医院?”陈染站在他的身后关切地问道。

    “我说过,我没事。”庄之言发火道。

    “我不过是关心你,你不至于发火吧。”陈染也很生气。

    “我说过,我没事。难道你听不懂吗?”庄之言怒道。

    “如果我有什么让你生气,你说出来好了,何必藏着掖着?”陈染想索性把事情摊牌,岂不更好。

    “我惹不起你,我躲着你,还不行吗?”庄之言的语气虽然没有那么激烈了,但是能够听到有怒气。

    “我没那么好,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你不至于躲着我。”陈染一口说完这些,然后一脸凝重地说道:“我走了。我知道再待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说着她就去拿茶几上的钥匙,她的身体绕过他的膝盖,正在要拿到钥匙的一刹那,庄之言伸手搂住了她。他的呼吸吹在她的耳畔,一丝暖意。

    “陈染,我们为什么还要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沙哑的期待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我走了。”陈染拿开他的手,起身离去。

第三十章 神秘园《The Promise》(三)

    夜晚的风从车窗里横冲直撞地灌进来,陈染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但是她却不想关窗,让寒冷劈头盖脸地进来。

    陈染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虽然非常疲惫,但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那幅画,庄之言为什么要撕毁呢,难道是为了证明什么。是为纪念,还是为了忘却。她冥思苦想着,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庄之言的电话,当意识到想要摁断的时候,对方的声音沙哑疲倦地说道:“什么事,难道你想通了?”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是那幅画,你为什么要撕毁呢?”陈染想这种时候还是直截了当比较好。

    “你看到了?”庄之言犹疑道。

    “是的,我觉得。”陈染想选择一个合适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但是此时的大脑像是短路一样,尴尬地一笑道:“很可惜。”说完了才觉得后悔,他为什么要觉得可惜,这样只会让他觉得她太自不量力了,她又赶紧解释道:“我是说那幅画太可惜了。”天呀,真是越描越黑呀。

    那边突然间没了声音,好一会儿才道:“既然你都觉得可惜,那为什么不弥补呢?”

    “绘画是你的事,与我何干?”陈染说道。

    “没有别的事,我要挂了。”庄之言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只是陈染不知道庄之言挂了电话之后,声音哽咽着对自己说,就让这个电话成为一个节点,就此结束吧。

    陈染握着手机傻傻地看着那个屏幕上晃动的头像,心里骂自己怎么那么笨,打这样一个电话,只会让他觉得她还心存幻想,对他念念不忘。谁都不想承认输不起。一段感情里,走到一个阶段走不下去,一定是至少有一方想要放手了。

    看着远处青色的天空好像藏着无数的回忆,她想起了那个下雨的日子,想起了那幅画《雨中的女子》,想起了一面墙的唱片,想起了那首共同记忆的《ThePromise》,突然她的眼睛看到了CD架,她站起来,找到了那张神秘园乐队的CD,放出了那首经典的《ThePromise》,前奏的钢琴声,像是清澈的河水一下子进入视野,小提琴紧随其后很像一个曼妙的少女轻盈地涉足水中,两者融合得天衣无缝,浑然天成。

    那天她走出直播室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导播说道:“这是那个叫庄之言写下的对《ThePromise》的感悟,我看了都很感动,跟你的感悟相同,只是表达不同而已。对一首音乐有了这么透彻的深刻的感悟太难得了,这才是真正的爱好音乐的人。快看看吧,这才是忠实的观众。”

    陈染拿起导播递过来的留言条,看了看,笑道:“果然不同反响。他说的这句话很有同感,‘做一个音乐的朝圣者,倾听灵魂最深处的声音。’”

    “所以说嘛,我看了都感动。”导播说道。

    对于音乐的共同感悟让陈染深深的折服,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音乐发烧友。

    第二天,她收到一张包装精美的CD。

    “谁呀,还送礼物给我。”陈染自言自语道,一边拆开包装纸,一边走回办公室。

    打开包装纸时,一张留言条呈现在眼前,“这张CD送给你,因为我们对于音乐有很多共同的感受,但愿你喜欢。庄之言。”

    陈染拿在手上,看了一眼上面洒脱的字,然后包装好,放进了包里。如果说礼物的话,陈染最喜欢有人送给她的就是音乐碟片,尤其是她很喜欢的一些CD限量版,能够拥有一张是最大的运气,仿佛抵得上任何物质上的拥有。当然CD也是用钱买的,但是它带给人精神上的享受已经远远地超越了它的金钱价值,所以可以忽略不计。这是陈染特别想要拥有的碟片,去了几家音像店都没有买到,看到这张CD突然有种如愿以偿的心情。作为她的心爱之物被珍藏在CD架上,常常拿出来听听,再爱不释手地放回去。

    有一次顶顶听完之后,随便放在一个地方,陈染找了半天才找到,于是她喝令顶顶,“如果再乱放一次,就不要再听了。”

    顶顶当时很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妈妈?”

    “因为我喜欢的东西不许你这样对待。”陈染一声喝令。

    “妈妈,你不可思议。”顶顶实在觉得妈妈有些反常,他听过很多张CD,有时听完很随便地放到一处,也没有见妈妈这样生气。

    “因为我想听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听到,不想等,等待就是煎熬。”陈染说道。

    这个小家伙儿,一歪头看了看陈染,笑道:“妈妈,不要小题大做。”

    “因为这是限量版的,所以我很珍惜,这个理由足够了吧。”陈染很认真地看着顶顶,说道:“所以,请尊重我的东西。”

    “妈妈,真是不可理喻,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听了。”顶顶故意说道。

    “那最好。”陈染回了一句。

    陈染用手摩挲着封套,有些泛黄,已经蒙上了沧桑的痕迹,但是这不妨碍她的喜欢。虽然现在电脑可以找到任何想听的音乐,但是在前些年电脑还不算普及的时候,CD就是音乐发烧友最喜欢的东西,时至今日仍然舍不得忘记它们,丢弃它们,因为它们曾经是一个人岁月的陪伴。

    音符在回忆中渐渐进入尾声,陈染拿起CD又装回到封套里,小心地放回去,内心有难以言表的惆怅。

    陈染默默地坐在沙发上,一切的物件都被蒙上了淡淡的灰色调子,仿佛她的心情。回想起这段时间来的经历,她突然惊觉,他们每一次眼神交汇,每一次只言片语,都在活生生地上演着关心和爱护,可是她却在心里排斥着对方。

    江南的冬天是寒冷的,尤其是黎明临近之时,冷会毫不客气从窗户的缝隙里,一点一点地渗透进来,直到将室内和室外的温度和谐统一了才会善罢甘休。

    陈染不停地打着寒颤,却不愿意加衣,只是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窗外一角的天空。

第三十一章 不同寻常的纪念(一)

    陈染一夜未眠。她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稀薄而透明地照在身上,但却感觉不到温暖。她用手指捏着眉心处,闭上眼睛,就让这一刻停下来,她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都不愿去做,假期的计划像是随风而逝的往事一样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妈妈,起的好早呀。”顶顶从卧室里跑过来迷蒙着双眼问道。

    “醒了。”陈染转过身来问道。

    “妈妈,你怎么了?”顶顶抬起眼睛看着妈妈好奇地问道。

    陈染只得应道:“嗯。”她想绝对不能告诉这个小家伙儿自己一夜未睡,否则的话会遭到他一顿口诛笔伐。“妈妈怎么能不睡觉呢,这样不行的,妈妈今天要补觉呀。”

    “顶顶,妈妈做早餐。”陈染看了看孩子,又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睡得乱蓬蓬的。“想吃什么?”

    “妈妈,看你好像很累呀,那就简单点吧。水煮蛋,牛奶和饼干。”顶顶说道。

    这个孩子总是能看透大人的心思,既感到欣慰也会觉得很可怕,怕有一天在孩子的面前什么都无法隐瞒。

    “好的。赶紧去洗漱吧。”陈染说道。

    “妈妈,待会儿大扫除,我收拾自己的房间。”顶顶说道。

    “好呀。”这个小鬼提醒了陈染,假期计划里的确有大扫除这一项。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爸爸的墓地。”顶顶睁大了眼睛问道。

    “过两天。”陈染说道,这才是他想要知道的,因为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和盼望,是期待已久的盼望。

    “妈妈,我们要买百合花的。爸爸最喜欢了。”顶顶在一旁说道。他全部话的重点就集中在最后这句话上。这个孩子总是在一些细节上告诉他,徐蔚还是这个家庭的一员,只是不在身边而已,仿佛去了很远的地方。

    “知道。”陈染抬头看了一眼,觉得难过,孩子的这一关才是最难通过的。她看了一眼顶顶面前的牛奶说道:“快点儿喝,都凉了。”

    “妈妈,我吃饱了。”说着顶顶就把牛奶一饮而尽,笑道。

    “好吧。”陈染打起精神来应道,觉得内心积压着难以言说的倦意。

    想起去年春节去墓地时发生的一幕,顶顶抱着一大束的百合花放到了墓前,念念有词道:“爸爸,我们来看你了,带来了你最喜欢的百合花。”

    回来的时候,车子坏在半路上,那种偏远的地方打辆车实在是太难了。墓地之行本来就令人心情抑郁,又突然遇上这种事,她心里别提多沮丧了。

    陈染给庄之言打电话过来接他们,他二话没说放下画笔就来了,并且是以最快的速度来了。

    一路上顶顶都不说一句话,刚刚看过爸爸还没有从伤感的气氛中抽离出来,所以情绪上有这种变化也是正常的。

    但是回到家后,这个孩子可是情绪大爆发,“妈妈,我不喜欢庄叔叔。”这么态度鲜明地表明她的喜好还是第一次。

    “顶顶,不要太过分。”陈染很生气。

    顶顶就一直不跟陈染说一句话,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在这件事情上就这样决绝,实在是让她没有想到。吃饭的时候,看着他不停地往口里扒饭,眼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但就是没有让它落下来。看着令人心疼,如果平时陈染一定会批评他的,但当时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每当想到这一幕,陈染就觉得眼前如茫茫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其实孩子只是很明显地表达着他的感情,不像她只是藏在心中,哪怕已过千山万水,可是表面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

    “妈妈,这套爸爸买的钓鱼用具也要晒晒了。”顶顶的声音打断了陈染的回忆,这个孩子总是能在她即将忘却一些事情的时候,提醒她有些事情是不该忘记的。虽然孩子是无心的,只是一种天性随意,却让她觉得徐蔚仍在身边,他无处不在的气息总是能恰当地出现在生活的场景中。

    “你想要晒就晒了。”陈染无力地答道。然后她就听到了顶顶打开阳台玻璃门的声音,她看向他,那样子像是在做一件特别神圣的事情,一件件地摆在阳台上,像是等距离的展览一样,明晃晃地昭示着它们的存在。

    这个孩子在表达着他的思念之情,睹物思人。

    “顶顶,快点进来吧。外边冷。”陈染看到顶顶站在阳台已经有一会儿了,就催促道。

    “妈妈,你知道吗,我的鱼竿有一块上锈了。”顶顶关上阳台的门,很遗憾地说道:“一定是我上次用完后没有把水晾干。”他在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安抚心中的疑问。

    “你不是每次都晾干后才收起来的嘛,也许是因为天气潮的原因。”陈染看到了顶顶眼中深深的遗憾,在眼里不断地蔓延直到将他小小的身体包裹起来,她很心疼,便建议道:“这次放到衣柜的顶层,潮气会小一些。”

    “真的?”顶顶瞪大了眼睛问道,像是质问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一脸的认真和专注。

    “当然。”陈染说道。看到顶顶还是一脸犹疑的样子,便说道:“真的。快点儿吧,你房间还等着收拾呢。”

    陈染看向阳台,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觉得遗憾,毕竟是孩子的心爱之物,还有着不同寻常的纪念意义。

    陈染就坐在沙发上茫然地看着客厅,因为落地窗拆卸了下来,所以视线所及之处显得如此的空旷。她想起徐蔚活着的时候擦拭吊灯的样子,他攀上高高的梯子,先用一块潮湿的抹布擦一遍,然后再用干布擦一遍。他很细心地将吊灯的各个部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擦一遍,然后再小心地下来。有一次顶顶淘气故意摇晃了一下梯子,他差一点摔下来。下来后,他狠狠地朝着顶顶的屁股揣了两脚。

    顶顶委屈地告状说:“妈妈,爸爸打人是违法的。”

    “活该,大人打小孩在中国是合法的。”陈染站在了徐蔚的一边。

    “妈妈,你也是违法的。因为你包庇爸爸。”顶顶梗着脖子气恼道。

    “好了,我们都是违法的,你也是违法的。你故意摇晃梯子,要是爸爸摔下来,到时候你就只有哭的份儿了。”陈染说道。

    “爸爸,不会摔下来的,那么大的人就是摔下来也不会怎么样。”顶顶在强词夺理。

    “行了,小心再挨两脚。”陈染不再理会顶顶,一旦讲起理来孩子永远都是多一个理由的,父母只会输,既然都知道了结果,又何必再多费口舌呢。

第三十一章 不同寻常的纪念(三)

    陈染打开顶顶的房门才发现这个孩子已经酣然入睡,画并没有画完。难道顶顶忘了,每次画完画都要合上颜料盖子,免得颜料干掉。她走过去把颜料盖子一个个盖好,不觉看了顶顶一眼,看来他是太累了,直接栽到床上就睡着了,连衣服都未脱,早把颜料盒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于是帮他把外衣脱掉,盖上被子。

    记得有一次顶顶把画室里所有的颜料盒都打开了,整整一天没有人知道,直到徐蔚晚上从画廊回到家里,推开画室的门才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颜料盒被整整齐齐地摆成三列纵队,像是排排坐吃果果的幼儿园小朋友,眼巴巴地盯着老师手里的食物,恨不得马上分到手,吃个痛快。

    徐蔚大声地喊道:“这是谁干的好事?”他明明知道谁是幕后黑手,但还是明知故问地问了一句。他等着顶顶主动走过来跟他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样,仅仅就是淘气好玩吗?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期待听到来自孩子超强想象力的一个新奇答案。

    陈染赶紧放下手中的事,过来问道:“怎么了?”她一看就笑了起来,忙说道:“那还用说,是你的宝贝儿子干的。难不成你怀疑是我呀?”她俏皮地说完,就又忙自己的事了。

    可是徐蔚一直都没有等到顶顶主动走过来,说出那个新奇的答案。因为这个小家伙儿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他的漫画书呢,专注而认真,这种时候他仿佛入了无人之境,根本就无法分散他的注意力。他尤其喜欢那些线条简单,色彩鲜艳,构图夸张的卡通画。

    徐蔚摇着头,看了顶顶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返身回到画室,把颜料盒一个个地合上,非常不情愿地合上,仿佛封上了孩子一个个彩色的梦。他仿佛看到了顶顶把颜料盖子一个个拧开,然后摆放好,像是欣赏自己的杰作一样,站在一旁得意地看着,笑着。然后一脸天真地看着那些彩色的液体,鲜艳,夺目,闪着光,它们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落在纸上就可成画。顶顶一定是好奇,所以打开了这些潘多拉的盒子,看着秘密一个个被揭开。

    顶顶还是出来了,出来吃饭。陈染喊了几声,没有动静,敲门警示,没有用,无奈之下一把抢下他的漫画书,喝令道:“吃饭了。”

    徐蔚很郑重地说道:“顶顶,颜料盒打开要及时合上,否则颜料会干掉的,就不能用了。”

    顶顶点着头,应道:“知道了,爸爸。”然后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吃他的晚餐。

    陈染看到这一幕,又重复了一句,“顶顶,颜料盒要记得合上盖子。”

    “妈妈,我知道了。”顶顶满口食物含糊地答道。

    徐蔚看了看顶顶,不过是一个孩子淘气而已。根本就没有那个新奇的答案。从未有过。

    陈染想起这一幕,就像发生在昨天。无论是多么久远的事情,能够想起来的往事,都是在心里经过了筛选才留下来的,越是留在最后的那些事,越是表明了它们的重要性,它们的分量,它们在心中千帆过尽之后的不可撼动。

    陈染又看了看那幅画,曾经的沙漠由柠檬黄改为桔黄色,也许这是顶顶内心的一个暗示,是成长的一个印记。他长大了几岁,他就是在日渐深沉的颜色里与过去幼稚的自己做了告别。

    关上灯,轻轻地合上门。她的耳畔仿佛听到了徐蔚的声音,“顶顶,画得不错。”

    陈染起身来到画室,徐蔚的《长河落日圆》挂在墙上依然在昭示着它的过往,那幅画的底端有一个黑色的点,像是一颗陨落的星星,落到了沙漠之中,那是顶顶弄上去的。徐蔚绘画休息的间隙,顶顶趁机拿起一支笔蘸上黑色的颜料,恶作剧一般,画上一个圆形,等徐蔚发现的时候,以落笔成色。

    “顶顶,以前不是告诉你不要在爸爸的画作上乱画嘛。”徐蔚责备道,想到画了半个月的画在接近尾声的时候,竟然有了这样一个污点,实在可惜。

    “爸爸,我想画一颗星星,沙漠这么热,一定可以把星星烤成黑色的。”顶顶仰着小脸一脸天真地说道:“爸爸,我的想象力不错吧。”他在等着徐蔚的表扬。

    “的确不错。”徐蔚欣慰地看着顶顶,说道。

    “爸爸,那应该多画几个?”顶顶说着又拿起画笔。

    “停,停,停。”徐蔚赶紧喊道,一把抢下他的画笔,语气温和地说道:“画龙点睛懂吗?不能多了,多了就把整幅画的意境破坏了。”

    “爸爸,什么是意境?”顶顶抬起头问道。

    “意境,就是你看到这幅画的感觉。”徐蔚思索了片刻,说道。

    “爸爸,感觉是什么呀?”顶顶又问道。

    “感觉?”徐蔚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感觉就是打你会疼。”心想这么大的孩子一旦话匣子打开了,问题就像流淌的泉水,源源不断。最好的逃脱办法就是信口开河,而且是孩子最不感兴趣的那些话。

    “爸爸,你乱讲。”顶顶当然不满意这个解答,一听就是敷衍。“不理你了。”然后他一溜烟地跑回自己房间。

    “瞧你把孩子气得,一个人玩去了。”陈染看了看那个黑色的点,说道。

    “这幅画只能自己收藏了,需要再画一幅给客户。”徐蔚说道。

    “怎么一个黑点,就作废呀。”陈染问道。

    “也没有那么严格,这幅我想留作纪念,父子共同完成的画作,哪舍得卖呀。”徐蔚笑道。

    “也好。到时就挂在画室里,作为纪念吧。”陈染附和道。

    徐蔚用画框装裱好,挂在显眼处,一进画室就能看到这幅画,尤其是那个黑点,一眼就能看到它,那么孤独地存在着。仿佛想说点什么,却又难以开口。它能在这幅画中,是它的命运,与这幅画的其他部分共同支撑起这幅画所具有的意义。

    她的回忆被打断,风从阳台的玻璃门灌进来,劈头盖脸地打在她的身上,她起身把门关上。

    抬头仰望,一弯新月,薄如蝉翼。

第三十二章 《You Belong To Me》(一)

    天空灰暗,死寂沉沉,像是下雨的样子。如果可以下场雨是最好的,集聚了那么久的乌云正在期待着以某种仪式完成涅槃重生,为什么不给它们一个机会呢。

    陈染拿着手机看了看还没有庄之言的电话,自从徐蔚离开以后,这么久以来他每天都打个电话,无论是有事商量,还是无聊地斗两句嘴,或是仅仅是一句问候,俨然成了一个习惯。难道这个习惯这么快就变了,也许他想说再见,才是他的本意吧。

    她郁闷地看着房间的一切,坐卧不宁,不停地看着手机,期待着那个电话能够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但是屏幕却黑着屏表达着它的所在,就是不动声色。

    手机没有响,却响起了敲门声。陈染匆忙地去开门,“美惠,你怎么来了?”她惊讶地问道,她还以为是米加加来了。

    “阿姨,我爸爸从昨天开始就在画室里,今天一早还在画室里,我叫他出来根本没用。”美惠焦急地说道。

    “他在画画呢。”陈染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为的是让美惠放心。“别担心。我打电话问问。”没有想到等一个人的电话没有来,还是她打出去。这很不符合她的程序,但是这种时候已经不想再计较那么多了。

    电话打过去,没有人接听,直到自然断开。陈染看着美惠说道:“没事,不要担心,我再打一次。”

    “我爸爸不会有事吧,他从未这样过。”美惠边说,边看着陈染又一次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嘟嘟嘟。”还是没有人接听。难道手机不在身边,还是不想接听,因为是她的电话。她沉默了片刻,说道:“美惠,阿姨亲自去一趟,放心你爸爸没事的,他画起画来就什么都忘了。”她安慰美惠的时候,也是安慰自己,她知道不仅仅是为了画画那么简单,一定还在生气呢。

    又来到这个小区,熟悉的风景,熟悉的路况,陈染将车停在了门口。

    美惠打开家门,那个绘画的世界又一次呈现在眼前。“阿姨,这里。”美惠带着陈染来到画室的门前。

    “好的。”陈染轻轻叩门,没有声音。

    “美惠,你爸爸在里面吗?”陈染问道。

    “在里面,昨天晚上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画室里,没有出来。”美惠又补充道:“我定了快餐给他吃,他也没有吃。”

    “好的,交给我吧。你去吧。”于是陈染又一次敲门,“庄之言,开门。”

    “咣。”地一声门开了,庄之言打开了门。

    一天不见,仿佛他一下子瘦了很多,眼神倦怠,脸色憔悴。

    “你来是想看我的难堪,是不是?”庄之言站在门口扶着门框问道。

    “能让我进来吗?”陈染看了看已经上楼的美惠,“别让美惠听到,她会担心的。”

    庄之言退到画室里,站在画案旁。

    陈染看到了一幅画,倒扣在画案上。“又在画画。”

    “这跟你有关系吗?”庄之言语气不卑不亢道:“看到我这样,你满意了吧。”

    “你听我说。”陈染的心软了,“我们不要这样,难道做不了恋人,也不能做朋友吗?”

    “不能。”庄之言的声音里依然不卑不亢。陈染第一次看到了他眼中的决绝,不容有任何的犹疑。

    “可是。”陈染没在说下去,不知如何表达才好,只是走到他的身边,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她一转身就去拉门的把手。

    突然庄之言一个健步奔过来,一把握住了门的把手,正好压在她的手上,问道:“难道你就这样走了?”突然那幅倒扣在画案上的画一下子飘到了地上,画的正是她。

    陈染怔怔地看着那幅画,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痛苦地摇着头,说道:“我能怎么办?一想到。”她说不下去了,仿佛一旦说出来就会把这仅有的一点温存也丧失掉。她希望有一个人永远爱着她,但是却给不了他想要的,这是不是有些自私。

    “我知道。什么都不要说。”庄之言制止了她,他知道她想说的话,说出来只会让她更加难过,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他们紧紧地拥抱着,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生活本该如此,他们本该这样。可是仅仅是刹那之间,她轻轻地拿开他的手,站在他的对面,很像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但是说出的却是这样的话,“我该走了,顶顶一个人在家。”她说完,准备去开门。

    “不要,再呆一会儿。”庄之言的声音恰到好处地绕过耳畔,深情而悦耳。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就不给我打电话了,你的习惯改的挺快呀。”陈染开始责怪他一天的音信全无。

    “如果想改,就一定会做得到。”庄之言说道。

    “别画画了,好好休息吧。你看你的眼睛都是血丝。”走到门口处,她回过身来很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你也是。你的眼圈都变成了熊猫眼,所以你也要补觉。”庄之言说道。

    “是呀,我昨天晚上也没睡几个小时。”陈染嘀咕道。

    “你说什么?”庄之言问道,他听到她的话。

    “没什么,走了。”陈染望向二楼美惠的房间,“美惠,阿姨走了。”

    “阿姨,走好。谢谢你。”美惠伸出头,一只手做再见状。这个孩子开着门所以才第一时间就听到了陈染的话,马上就做出了回应。

    “让你爸爸睡一觉吧。”陈染看向美惠。

    “好的,阿姨。如果爸爸不听话,我就打电话给您。”美惠清澈的声音从二楼传下来,隔空喊话般。

    “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贫了?”庄之言示意美惠赶紧回自己的房间,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还是少参与为好。

    “她是越来越会关心你了。”陈染笑着对他挥手。

    风轻抚着陈染的脸,心里像是涌入了阳光,突然间就明亮了起来。她打开车上的音响,是那首谙熟于心的《YouBelongToMe》,当旋律流出来,音符就像是长出了翅膀的小天使,从车窗里飘了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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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季介绍:
四月是江南潮湿阴冷的季节,是犹豫不决,缠绵悱恻的季节,也是不堪一击的季节。
陈染起床的时候,看到了桌上的留言条,字迹潦草,但是清秀干练,间架结构疏密得当,一看就是习过书法的人。没错,这就是先生徐蔚的字迹。两个人在手机盛行的时代,还用这样原始的方法留信息,实在让人羡慕和不解。但是这不妨碍两个人的喜欢,首先他们都学过书法,徐蔚还是绘画出身,对于书法也是半个行家。
四月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四月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四月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