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宵再次撒谎
电话是娄裕打来的,一接通就直入主题:“眠眠,结婚的事你想好了吗?”
“没有。”
“程家那边说找了很好的日子,只要你同意,今天就能去民政局,”娄裕顿了下,继续说道:“我这些天想了想,虽然程岩的年龄不小,但确实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爸——”
“嗯?”
娄眠:“我一定要结婚吗?”
“那当然了,”娄裕的语气很坚定,对这件事是不容置疑的,他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结婚难不成要单身一辈子吗?那以后我和你妈走了的话,谁来照顾你?”
听到这些话,娄眠苦笑了声:“说不定是我先走。”
“娄眠!”娄裕大声喊她名字,被气得不轻:“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想让我和你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听好了,就算你不和程岩结婚,也一定要和别人结婚,相亲这件事我会亲自帮你看对象,别再说要不要结婚的事了,一定要结!”
说完,娄裕挂了电话。
娄眠垂下手,手机掉落在地毯上,她没管,翻身看向天花板,放空脑袋就想清净一会儿,随后起身洗漱。
周五是最忙的一天,像个魔咒定律一样,很多事都突然冒出来要处理。
娄眠去到CY后就没停下来过,直到中午也没吃上一口东西,耳边一直传来团队成员的叽叽喳喳,说学生真是个好身份,有寒暑假和各种假,不像他们,就算在家休息的状态,有事也得立马处理。
她笑了声。
确实。
在校的时候并不觉得学生这个身份能有很多好处,相反,还觉得作业很多,每天都在拼命赶进度。
以为进了社会后会很自由,会过上自己想要的舒适生活,结果一地鸡毛,什么都不是。
“眠眠,那个广告后期在赶了,估计周一会投放出来。”
娄眠抬眼:“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对啊,”许子萱点头:“这广告上层还挺看中的,不然也不会让你去监管进度了,不过确实挺快的,都出乎我意料了。”
“确实出乎意料的快。”
这时,办公室再次走进一人,是许风,他看见许子萱也在,瞥瞥嘴:“娄总监,下午会议两点开始,资料都在这里。”
“好,”娄眠点头:“放桌上就可以了,我等会儿看。”
许风放下后,转身要出去时,突然被揪住耳朵。
“在家就一副被欠钱的样,在这还不改?”许子萱手下力气很大,痛的许风嗷嗷叫。
“我错了我错了,姐你放过我!”
姐?
娄眠笔尖一顿,缓慢抬头,“你们是姐弟?”
“我才不想跟他是这种关系,”许子萱松开他的耳朵,拍拍手:“整天就像是我欠他的一样,不是撅嘴就是摆脸。”
许风委屈的捂住耳朵,道:“你本来就欠我钱没还。”
“什么!”
许子萱脾气上来了,追着他就打,两人在办公室里绕了两圈,随后跑了出去。
娄眠扭头看着他们这样,不由得笑出声,可刚拿起资料想看的时候,许子萱已经教训完许风再次探头进来了。
“眠眠?”
“还有什么事?”
许子萱挑眉:“你别看许风这样,其实他也有很男人的一面。”
说完这句话,她关上门。
娄眠眨眨眼,小声道:“什么意思?给我推销呢?”
不知道这句话从哪漏出去了,引发同一层内突然传出了绯闻,说许风和娄眠有点东西,又惹得不少人过来偷看,不过简单瞥几眼就都走了,毕竟娄眠在CY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
许子萱自责的看着娄眠:“眠眠,不好意思……应该是我在咖啡室和齐诗开玩笑的时候被别人听见了,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娄眠摆手:“不信谣不传谣。”
听她这么说,许子萱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她又疑惑起来:“但有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
“我在和齐诗聊天的时候,楼下咖啡店上来送胶囊的人也在,长得特别帅一男的,就是脾气不太好,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胶囊都被他掐破了两个。”
娄眠淡道:“每个人都有脾气,可能正好碰上了,没事。”
“那倒也是。”
咖啡店,厉宵帮夹出一块蛋糕放在盘子上,随后递出去,语调平淡:“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女生有些紧张,小心翼翼问道:“你有女朋友吗?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
厉宵:“我喜欢男人。”
女生眨眨眼,无言,转身后坐回位置上,吐槽了一句:“要死,现在跟我抢男人的都不是女人了。”
这时,咖啡店又进来了一人,她挎着可爱的小熊背包,原本想看看有什么喝的,结果一进店视线就锁定了柜台后的厉宵。
詹棉唯一那本没影视化的小说版权其实早就卖出去了,靠着詹戎的名气,投资商多,资金足,就是一直找不到合适人选。
可昨天收到恒久发来的未修小短片后,她一眼就看中了广告里的男主角,简直满意到不行!
但黄洁雅就是不告诉她男主角是谁,思来想去,她今天恰好要在CY附近办事,就想着找娄眠问问。
时间差不多也快到中午了,无意看见点评上说这家咖啡店的小甜点和意面很不错,就微信上约了娄眠来这小吃一顿。
谁知道一进门就是大惊喜,广告男主角居然突然出现在眼前!
詹棉没忍住露出了痴汉笑容,笑嘻嘻走过去,双手扒在柜台上:“帅哥,想拍戏吗?”
厉宵皱眉,随后礼貌道:“您想喝什么?”
“先别管喝的,你想拍戏吗?不是我自卖自夸,真的是好剧本,保证你一炮而红,”詹棉眨眨眼:“我知道你是CY广告的男主角,江边那片段就是我写的。”
“看你这外型你这语气,真的特别合适。”
江边的片段?
厉宵感觉她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能写出那么肉麻的台词,确实有点本事。
“不用,我姐姐说娱乐圈不合适我。”
说完,厉宵蹲身想补点杯子,却在快要起来的时候,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反常的厉宵
“小棉,好久不见。”
这声音对于厉宵来说,是刻进骨子里的熟悉,即便不用仔细听她说的话,光是语调,也知道是谁。
他一下没了动作,甚至内心有些慌乱,他知道这家咖啡店就在CY楼下,也知道很可能避免不了和娄眠的见面。
但他以为不会这么快。
詹棉转身,露出可爱笑容:“眠眠,这段时间没看到你,怎么又变好看了?受了爱情的滋润吗?”
问题甩到感情上,娄眠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厉宵和那些不愉快,沉了沉眸子,“我哪来的爱情滋润。”
“那倒也是,”詹棉挑挑眉:“我现在也没想到什么男人能把控住你,不说这些了,快来看看吃的,我都饿死了。”
“好。”
等她们一起站在柜台前的时候,厉宵还是没有起身,他低着头,帽沿遮住了脸,即便娄眠从透明柜台那看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谁。
“帅哥,我们要点东西。”
他没说话,只是背过身起来,和咖啡机旁边的员工说了些什么后,那人走过来对詹棉说:“您好,想点些什么?”
“他——”詹棉眨眨眼,又把疑惑压下去:“眠眠,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詹棉随便点了几样好看的食物后,拉着她的手坐在旁边的桌子边,开始聊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等黑椒意面上桌的时候,娄眠用叉子卷起一点,刚要送进嘴里,只听对面的詹棉说,“对了,我今天是想来问问你,CY广告里的男主角是谁来着。”
“是吗?然后呢?”
娄眠装作不在意,将意面吃了进去,可味同嚼蜡,丝毫都没有尝到好味道。
“但我还没问你就找到他了,”詹棉回头看了眼,继续道:“就是刚刚蹲在那的店员,本人比广告上看起来更帅,你说我的运气好不好。”
这话一出,娄眠下意识抬眼看向柜台,几个员工都是面向门口,只有他一人背对着,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马甲,下身黑色西裤,肩宽腰窄。
娄眠又看向盘中的意面,更加没食欲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厉宵,更疑惑的是,他下一份兼职怎么会选在CY楼下,难道是因为她?
不对。
娄眠轻轻摇头,劝自己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广告是有意,可昨晚事情发生后,这次的偶遇,一定是无意。
詹棉兴致勃勃的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娄眠伪装的太好了,内心纠结的时候,脸上还能露出笑容,仿佛真的在认真听一样。
柜台那,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客人渐渐变多,一下忙不过来,娄眠那桌的甜点只能让厉宵去送,但他拒绝了。
“咖啡我来,甜点你去送吧。”
男员工眨眨眼:“怎么了?这点路你也不愿走啊?还是……”
“不愿走。”
“好吧,”男员工耸耸肩,端着托盘给娄眠那桌送去甜点,离开时,还多看了她几眼,回来后就不断感叹。
“世界上的漂亮女人这么多,我怎么就找不到一个当对象呢。”
厉宵手顿了下:“你指谁?”
“就我送甜品的那桌,黑头发看起来就很成熟的那个,她坐着我都能感觉她身材很好,应该是CY的吧,有颜有脑,牛。”
说完这句话,男员工本还想调侃一下,抬眼看去,却发现厉宵冷着脸,眼神不太友好的样子,撇撇嘴:“干什么,我就是想想而已,人家在CY工作,我只能在咖啡店兼职,肯定配不上。”
厉宵懒得理,从早上到现在,这人起码YY了数十位女客人,就差直接扑上去了。
娄眠因为厉宵也在的原因,并没有吃多少,也一直都是在听詹棉说,自己没怎么讲话。
这时,她身后那桌来了人,是两个穿着清凉,化着大浓妆,香水能熏死狗的妖艳女人。
娄眠本没有太在意,只是轻轻挥手散开了鼻前令人窒息的味道。
可没过几分钟,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开始了。
“那男的果然很帅。”
“是吧,我朋友早上跟我说了之后,我就想拉你来这,他照片上就很好看了,谁知道现实更好看。”
“搞一搞?”
“我能行吗?”妖艳A笑的柔声柔气,撩拨了下长发:“不过以我的经验来说,别看他表面这样,床上功夫一定很好。”
闻言,娄眠皱眉。
妖艳B应和着:“就算不好,这张脸我也能行,你上不上?不上我上了。”
“上上上。”
说完,妖艳A等厉宵被强制过来给她们送餐点的时候,亮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单手撑着下巴:“帅哥,加个好友吧。”
厉宵瞥都没瞥,准备转身走人,可马甲被她拉住。
“别这样嘛,你了解我之后肯定会感兴趣的,晚上我们也可以出去玩啊。”
妖艳A特地在‘晚上’这两个字上加重语气,体验过夜生活的人一下就听懂了,厉宵虽没怎么体会过,但他看妖艳A的那表情,也是算清楚这话中有话的意思。
刚想拒绝之际,旁边突然横出一只白皙手臂。
娄眠冷眼,“两位,加好友之前是不是也该问下他有没有女朋友。”
妖艳A皱眉:“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问问他,这件事和我有没有关系。”
娄眠其实心里不虚,毕竟这也是在替他解围,不管怎么样,应该都是会配合的。
可厉宵偏偏没有按照常理发展进行,看了她一眼后,推开她的手臂,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了妖艳A的二维码。
一时间,娄眠好像体会到了厉宵看她和程岩在一起的感受,又是憋屈又是惊讶。
妖艳A对着娄眠摇摇手机,满脸都是胜利者的笑容,随后对厉宵抛了个媚眼,“晚上约你哦。”
厉宵:“好。”
他转身走回到柜台后面,男员工拱拱他的手臂:“好家伙,你艳福不浅啊。”
厉宵垂眸,把柜台里的新甜品摆好后,悄悄抬眼看了过去。
只见詹棉抬手在娄眠眼前晃了晃,她没反应,默了半分钟后,她突然笑了,低声道:“挺好的。”
厉宵上热搜
娄眠也不知道自己在好些什么。
或许是厉宵的态度转变,或许是事情走向终于正常,亦或许是,她和厉宵的关系不再是纠缠彼此了。
娄眠突然有些情绪低落,随后又开始自嘲。
自己选的结果,能赖谁?
又在这装给谁看?
她放下叉子,摸了摸肚子,“我吃饱了。”
詹棉看着她几乎没怎么动的盘子和其他甜点,又看看自己面前已经空了好几盘,眨眨眼:“这就是……你瘦的原因吧。”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詹棉快速吃掉了其他的东西,抽纸擦擦嘴:“走吧。”
娄眠点头起身,走向柜台。
虽然是詹棉说请她吃这顿,但年龄上她总归比詹棉大,实在是不好意思蹭,付款的时候,厉宵依旧是背对着她。
娄眠有些在意,又强迫自己别再想这方面的事,转身和詹棉走出了咖啡店。
等过了几分钟,厉宵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接待着新来的客人,这时,原本出去了的詹棉又跑回来,把名片放在柜台上,“帅哥,电话号码就是我的微信,你要想了解什么可以加我微信问,拜拜。”
说完,她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厉宵拿起那张名片,刚想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又停顿住了,几秒后,名片被塞进口袋里。
……
再次断开联系,没有厉宵的日子里,娄眠回归平淡,周末去程家时,她还以为厉宵会在,结果得知他只回来收拾过一次衣物,说在外面租了房子住,其余时间就没回来过了。
周一下午,CY和恒久合作的广告正式投放,在各大商场内,还有站台牌,以及路边大屏都有苏瑜和厉宵的身影存在。
就算娄眠这个路口没看见,下个路口肯定也会看见,这现象让她又头疼又无奈,毕竟是自家的广告,就算不大力支持,也不能背地说坏话。
苏瑜本身就是花边流量女王,加上厉宵的颜和身材,广告反响比预计的好特别多,娄眠登上微博一看,热搜榜屠了十位中的四位。
#苏瑜#
#CY广告男主角#
#厉宵#
#年下的快乐#
【雾草雾草!!这是不是意味着棉大这本小说影视化有望了?!】
【妈呀妈呀!这台词不就是原著里的精华吗!】
【家人们!DNA突然动了!】
【我他妈一整个激动!厉宵是临海大学的学霸校草啊!】
【楼上说的真假?如果是真的我更加兴奋了!】
【不愧是恒久,选人专看脸哈哈哈哈哈。】
短时间内,临海大学贴吧涌入无数人,流量大到页面卡顿,可大家都没什么收获,余盅早就屏蔽了‘厉宵’这个关键词,看一个删一个。
这时,微博上又出现了爆料人,把厉宵和娄眠的恋爱关系说的比电视剧还美好,描述的场景比小说里写的还专业。
网友们顺藤摸瓜又把娄眠和詹戎的绯闻重吃一遍后,才纷纷发言。
不是被甜到,就是羡慕娄眠的命,亦或者是觉得娄眠和厉宵的年下爱情超越一切。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娄眠正坐在地毯上吃西瓜,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又甜又凉,可好不容易重获的轻松就被黄洁雅发来的微博链接打的彻底消失。
她看完了这些假描述,嘴角抽了抽,一整个无语状态,可转念一想,完蛋,闹的这么大,程家人和她爸妈肯定也会知道些什么。
果不其然,在她努力找借口的时候,娄裕的电话打来了,她冷静了十几秒后接通,“爸。”
“娄眠!”
娄眠皱着眉头,语气却还是平常样:“怎么了爸?谁惹你生气了?”
“还有谁!”娄裕脸色凝重,“你告诉我,网上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什么啊?”
“就你和程岩外甥的那些事!“
娄眠抿抿唇,“怎么说,应该是或真或假?”
听到这个回答,娄裕愣了下:“什么意思?你给我说人话。”
经过十几分钟,娄眠靠把死说活,真说假的本事,成功蒙骗过关。
“事情就是这样,我和厉宵没别的。”
娄裕松了口气,“既然没有这回事,那我就把热搜撤了,让程家人看见不好,和程岩都快结婚了,这个时候又跟厉宵闹出点什么不应该的东西,脸面挂不住。”
“好。”
娄裕又和她说了些有的没的之后,挂断了电话。
娄眠看着西瓜,勺起一大口,嘴里却包不住,汁水流了出来,她像是在幼稚的证明自己观点没错,又像是在遗憾。
和厉宵这辈子都会有的遗憾。
躺在沙发上后,娄眠开始疑惑自己对厉宵的感情真的有那么深吗?
从他紧张找过来的那次往后推,其实每件事都发生的很平淡,并不会有让人特别有感触。
可偏偏厉宵说的话让人忘不掉,就像小刀刻在木头桌上,除非毁了桌子或者磨平,不然没有办法消除痕迹。
娄眠手机响了,这次是程岩打来的,但她没接。
好累。
这是娄眠现在又开始的不该有心态。
她感到后悔,如果没对厉宵做那些事,情况绝对是不一样的,现在的她和厉宵,也不会被感情束缚,不会这么疲惫。
门突然开了,娄眠惊讶起身看去,是喝到上脸的黄洁雅,她把包扔在地上,直接朝娄眠扑去,“眠眠!”
娄眠连忙抱住她:“你怎么了?”
“我爸妈——”黄洁雅撇嘴,翻了个白眼:“催婚了。”
要命。
又是一个被催婚的可怜人。
黄洁雅坐在沙发上,直摇头:“真搞不懂他们怎么想的,我还没你大呢,有什么好催的?”
闻言,娄眠笑了笑:“不然你也去找个合伙对象?”
“才不要,万一我也喜欢上人家的外甥怎么办?”
说完,气氛突然安静。
黄洁雅连忙解释:“我是说——”
“没事,”娄眠耸耸肩:“我们的关系这种话说出来也可以,不过你得先想好一件事。”
“什么?”
“你想被埋在哪?”
黄洁雅缩缩脖子,“等会儿,我来这不是找虐的,是知道了一些关于厉宵的事。”
禁忌
听到关于厉宵的事,娄眠已经是学会沉默了,没接她的话,静静坐着。
黄洁雅也不傻,知道她不会有反应,自顾自开口:“我刚刚和他室友喝完酒回来,又从那个傻啦吧唧的男孩子嘴里听到了很多厉宵的事。”
“他之前被科学院心理研究所邀请过参观,但拒绝了。”
“为了你。”
娄眠眼睫颤动:“哦。”
“那天晚上,贴吧有很多人在说厉宵是舔着脸要来的资格,”黄洁雅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把造谣的本事发挥到极致了。”
她说了几分钟,把厉宵好几件事说出来了,娄眠知道的,不知道的,现在都更加清楚了。
最后只有一声叹息回应黄洁雅。
能怎么办呢。
娄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疼的话太假了,冷漠的话太不近人情,这两种她都做不到。
黄洁雅抿唇,想起厉宵的不定情绪,迟疑道:“真的一点挽回程度都没有吗?”
听到这句话,娄眠笑了声,回看她:“我爸刚刚打电话了,不出意外,明天早上关于我和厉宵的热搜就会被撤掉,你说还有什么能挽回的?”
“这——”
黄洁雅一时无言,娄眠爸爸的脾气她了解,身为国内商业界巨头之一,即便在家人面前挺温柔挺正常,但发起火来,那股子领导者的气场还是让人难以承受。
“好吧。”
两人对视了眼,都知道结果无法改变了。
灯灭。
娄眠让黄洁雅先睡,自己走到阳台上,看着天空那轮明月,打开手机想发个微博,小小倾诉一下自己最近的烦恼。
看到个人主页粉丝那行,僵尸粉还在,她点进去,想看看僵尸粉有没有自动更新。
结果还真有。
是前几天发的一条微博:【那些我拼命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一定不是我应该得的,不得反而周全。】
娄眠撇嘴。
一个僵尸粉,写的居然比她还伤感。
输哪都不能输这,她意外较真的也发出一条暗中比拼文案:【我仍对你有向往,但不抱期望。】
没等到她退出微博,这条就被僵尸粉赞了,随之来了条私信。
【这么晚没睡,在干什么?】
娄眠皱眉,小声嘀咕道:“说好的僵尸粉呢?难不成还有自动私信的功能?”
她回:【看月亮。】
对面久久没有消息,她有些困意,退出微博转身回房躺上床,给手机充上电后,不带杂意的准备入睡。
此时此刻,离幸福公馆不远的一处中档小区内,少年也站在阳台上,收回看往幸福公馆方向的视线,转而抬眼看月亮。
挺好的。
也算是,一起看了月亮。
……
临海的天气愈发燥热,温度只升不降,到了八月中旬,才浅浅有了略微清爽的风,吹到身上时也不再那么黏腻。
詹棉终究没等到厉宵加她,妖艳A也在那天晚上就发现自己被厉宵拉黑删除了,气的火冒三丈,第二天去找才得知他辞职了。
程家人的催婚更加频繁,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娄眠过去一趟,明里暗里的提起这件事,程岩也从刚开始的不说话到后来的加入应和。
工作和感情的双重夹击,让娄眠半个月内就瘦到让人看一眼就心疼的地步,看什么什么不吃,尝什么什么不香,
那天快下班,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娄眠被上层找去谈话,大致意思就是说她最近状态不好,工作进度虽然没被拉垮,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娄眠回:“我会改进的。”
上层看着她半身裙下两条纤细骨突的腿,摆摆手,“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走出办公室,娄眠站在咖啡室的全身镜前,把自己从头到脚看了眼,并没发现有其他人说的那种瘦到骷髅状态,依旧好看啊。
她有些无奈,拿起旁边的面包撕开包装袋啃了口。
好家伙。
还是这么难吃。
硬忍着丢掉的想法,她吃完后连忙喝了口水,这才舒服了不少。
前两天,娄眠听黄洁雅说,詹棉那本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准备开拍了,为了符合原著人物形象,女主还是找的苏瑜,男主选择了三线艺人易晨。
这也给黄洁雅省了不少事,两个都是自家公司的,要聊些什么都方便。
娄眠当时问她:“为什么会选择易晨。”
对方默了半分钟,才回答:“詹棉说,易晨凶起来有厉宵的味道。”
味道?
娄眠不由自主笑出声,随后扯开了这个话题。
除了黄洁雅会提几句厉宵的名字,其余人,都不会跟她提起了。
有的不知道。
有的,把这当成禁忌。
九月初,开学季。
娄眠开车前往CY路上,看见临海大学门口进进出出很多学生,各个青春气息十足,其中不缺乏小情侣,牵着手搂着腰,甜的都快冒粉红小气泡了。
她收回视线,活了二十几年,自动养成了不被磕狗粮的好习惯。
就在奔驰驶过红绿灯后,临海大学门口的公交站台停了公交车。
门打开。
鞋底踩在台阶上,一跨二走下。
他穿着白色衬衫,红白条领带系在顶端,黑色外套搭在手臂上,同色西裤,肤色白皙,深邃眼眸里尽是平淡,即使不扭头,下颚线也清晰至极。
薄唇抿了抿,他垂眸,拉着行李箱走过去。
时隔一个暑假,厉宵的人气还是没减,他的热搜撤下后,也依旧有人讨论。
只是在门口站着,短短几分钟内,厉宵回学校的事情已经被传开了,有女生特地从寝室跑出来看,也有在路上催司机开快点的。
生怕晚来一点,他就会消失一样。
余盅和白柯下了车,走向他,挥挥手:“厉宵!”
厉宵看去,没回应,只是等他们走到面前后,说出一句:“暑假过的怎么样?”
“可别说了,大热天在乡下帮亲戚种田,”余盅叹了声气。
白柯笑出声:“难怪你黑的像煤球,走吧走吧,钟明浩已经在寝室等我们了。”
一段时间没见的团聚总是快乐的,他们在寝室聊了个痛快。
除去厉宵,他只听,不说。
傍晚,心理学专业发出通知,学校请到了CY总部的运营总监明天在大礼堂给本专业的学生演讲。
娄眠临海大学演讲
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钟明浩挠挠头:“CY总部的运营总监?我们心理学需要运营吗?”
“废话。”
白柯咂咂嘴,一字一句给他解释道:“运营很大程度是去做用户的工作,把握住用户的心理,咱们心理学不也是这样吗?知道病人的心理,才能对症下药。”
“好像有点道理。”
话音落下,钟明浩眨眨眼:“不过这个运营总监应该是男的吧?”
“不是,”余盅回答了他,随后看向厉宵:“我没记错的话,娄眠和男艺人上热搜那次,就有人说她是CY总部的运营总监。”
啊这……
气氛突然凝固。
他们三人都看向厉宵,可对方倒平静的很,像是把娄眠这个人的记忆彻底移除掉了一样。
“厉宵。”
“什么?”
“娄眠明天在大礼堂演讲。”
厉宵点头:“嗯。”
他们觉得——情况不对!非常不对!特别不对!
就算情绪没那么大的波动,也不至于会冷静到这样吧?
可现在多问好像不太行,也就都没开口,心里默默分析着。
等他们都上床后,厉宵打开小台灯,从抽屉里的卡包中抽出了那张照片,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这张脸他还是记得那么清楚,连痣的位置都不会偏移。
可笑。
几年的感情,果然没这么快能放下。
但他对娄眠,至少不再是疯狂了。
……
收到这个临时通知的时候,娄眠头疼到想撞墙,好不容易脱节了,现在又给扯上了关系,打电话问了上层后,才知道是厉宵的班导死皮赖脸要了这个机会。
班导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娄眠给厉宵洗洗脑,让他去科学院心理研究所走一回,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造成了这样的情况。
娄眠坐在床上,大腿处摆着笔记本电脑,她打开word文档,开始编辑明天下午要用的演讲稿。
几分钟后,一声脏话在房间内响起。
“真他妈是个感动上天的好班导,”娄眠咂咂嘴。
好在她对运营这方面的经验不少,多多少少也写了近两千字,加上到时候的随机应变,她想应该能把这个长达两小时的演讲混过去。
合上笔记本电脑后,娄眠摸了摸脸,虽然不起皮,但敷张面膜的话,明天应该会更好看点吧?
想着,她就做出了行动,走到卫生间蹲下,把很久都没用过的清洁面膜翻出来,仔仔细细抹满全脸后,又看看自己的腿。
嗯。
再洗一次澡吧,顺便涂个身体乳。
左左右右护肤,到了快零点的时候她才弄完,本来不困,却又想起熬夜会有黑眼圈,硬是逼自己赶紧入睡。
次日。
临海大学的大礼堂里坐满了学生。
厉宵身为心理专业的顶尖,自然是被安排在了第一排的中间位置,演讲台离他不过是五步的距离。
他双腿交叠,穿着学院风的套装,仅仅是坐在那而已,却像自带光环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下午两点整,伴随着主持人的介绍和台下的掌声,女人从侧边走了出来。
上层说,今天都是学生在场,别弄出疏离感。
所以她挑了条黑色露肩款式的连衣裙,原本风俗味十足的穿搭在她身上却没显露出来,反倒衬托的很有女人味,亮眼的同时又不失优雅。
略带紧身款式的裙子完美诠释了她的好身材,从侧边滑落下去的S型,腰部仿佛一手就能搂住,双腿幼白细嫩,膝盖处也并无黑渍。
同色高跟鞋上的环带绕住她纤细脚踝,踝骨突出,走路时脚背细筋轻显。
娄眠拿着稿子走到演讲台前,把长发撩至侧边,露出颈脖。
她抬眼,对着台下轻笑。
整个大礼堂瞬间爆发出欢呼声。
在场的人几乎都认识她,从微博热搜上,或者是和厉宵在校门口的那次。
娄眠手指竖在唇前,戒指被阳光照射闪着细光,就连她的发丝也被温柔照顾了。
女神——这是很多人的第一想法。
娄眠垂手扯进话筒,温柔的说:“大家好,我是娄眠。”
不可避免,大礼堂又是一阵欢呼。
“谢谢大家这么欢迎我,”娄眠笑了笑:“但我今天来,可不只是为了听欢呼声,我还是想教会你们些什么。”
台下同声:“好!”
娄眠轻点头,视线瞥及某处时,眼神微凝,随后垂眸看向演讲稿。
“相信大家都知道心理学和运营其实是分不开的,同样是要把握对方的心理,这样才好分析做出应对办法。”
她顿了顿,随后继续说道:“那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两个专业的不同点在哪里?”
台下安静了会儿,又不知道是谁先起哄,突然喊起了厉宵的名字。
班导期待的看向厉宵,希望他能说出答案。
在这种极度兴奋,看戏不嫌事多的气氛下,厉宵站起身,语调平平:“运营失败毁自己,心理学失败——毁别人。”
他这句话并没有错。
但其他人感到十分奇怪。
小情侣互动。
开腔怎么跟开炮一样呛人?
娄眠放在演讲台上的手捏紧,脸上却露出笑容:“没错,这也算是正确答案,谢谢这位同学,你可以坐下了。”
闻言,厉宵并没有坐下,反问她:“娄总监,我可以提问吗?”
听到他说这话,其他人纷纷议论,想着他是不是要开始撒狗粮了?
娄眠:“可以。”
厉宵抬眸:“你说,心理学专业的人,能不能治疗自己?”
全场寂静一片。
班导连忙扯他的袖子,努力压制声音道:“荒唐!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还不赶快坐下?”
他没动,收回手拍了拍,视线依旧盯着娄眠看。
娄眠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强扯着笑:“你的问题很有意思,但我只能说,这应该要看被伤的重不——”
“重,”厉宵打断了她的话。
旁边,白柯皱紧眉头,小声道:“要完要完,我都能看见他们眼神里射出来的闪电了。”
“别急,”余盅拍拍他的肩膀:“眠姐肯定有办法治厉宵的。”
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偏偏不如此。
娄眠被他的一个字影响到,内心防线有些被击溃,回忆此时瞬间涌入脑海,像是被尘封的茧突然破裂。
可里面出来的不是蝴蝶。
是飞蛾。
你想玩死我是不是!
两人距离不远,就这样对视着。
娄眠试图想看出他的情绪变化,可视线挪到他垂下的手那里,只是很正常的状态,一点点捏紧都没有。
他很放松,单纯抱着普通心态提出了问题。
从刚刚到现在。
乱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娄眠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也有风水轮流转,现在到她了。
沉默了下,她开口:“不能保证治疗成功,但应该可以慢慢走出来”
“剩下的,交给时间。”
“会有结果的。”
厉宵听她说完后坐下,没别的动作。
这次演讲会,开的还算顺利,除去治疗话题的小插曲,其他时间,其余同学提出的问题,娄眠都很好的应付回答了。
运营和心理学是两个领域,看似是两条永不相交的线,事实上却是默默缠绕,互相辅助着彼此。
到了四点整,娄眠微鞠躬,带着笑容向他们挥手说再见。
学生按照秩序离场,到厉宵这一排时,其他人都起来了,只有他没动。
班导本想喊他,结果下一秒就被余盅他们拉走了。
整个大礼堂空旷下来,只剩娄眠和厉宵还在,前者平了下情绪,开口:“还好吗?”
没见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厉宵冷笑了声,双手搭在两边的椅架上,漫不经心回答她:“怎么?现在想管我了?”
不是那么决绝的离开吗。
背影冷漠又狠心。
让他后来的每个夜晚,回想起来都难以入睡。
娄眠自知坏结果是自己造成的,转身从旁边的台阶走下,离他几米远,“那我先走了。”
说完,她又是只留下背影。
她想快点离开这里,不愿再被诡异的气氛影响。
可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极速的脚步声,手臂被用力扯住,又被一推,瘦弱的背骨一下撞上墙壁,不正常的痛感让她皱了皱眉头。
抬头,是他冷讽的眼神。
“娄眠,你故意的。”
“你想玩死我是不是!”
娄眠鼻尖一酸,“我不是——”
厉宵盯着她,尽显痛苦:“为什么在我快放弃你的时候突然出现?你喜不喜欢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你倒是认真对待我一次啊!”
良久,女人轻声低语:“对不起。”
这三个字,这句道歉,让厉宵笑出声,颤动里却又带着不同意味,“刚刚看着我的脸,你居然能安然回答,难道你一点都不自责吗?”
他说完,娄眠因为背部的疼痛动了下身体,却被认为是想逃跑,一下就被擒住了双手手腕压在墙壁上。
“你——”
厉宵突然凑近她,直接扰乱了娄眠要说的话,一下沉默。
呼吸缠绕,暧昧的气氛似燃烧的火焰温度急速升高。
两人唇瓣只一点就能碰上,娄眠下意识闭上眼,可唇前的呼吸突转,他在她耳边说:“你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我真的还没放弃吗?”
她立马睁眼。
少年身上的清冽味道很好闻,说出的话却像利剑一样,刺的痛,刺的难受。
他又说出两个字:“做梦。”
随后娄眠手腕被松开,厉宵学着她的样子,逆着光,双手插兜毫不留情的离开了大礼堂。
娄眠垂眸往前走了几步,反手摸上背,却触碰到一手黏腻和掉落的衣料,回头看去,白色墙上有一小片的血红。
她凑近看了眼,两颗歪七扭八的钉子灌注在墙里,头部和尾部都露在外面,其中一颗的尾部上面挂着血。
娄眠觉得自己是活该,捏紧稿子朝外走,想着先去处理背部的伤口,以防钉子生锈会引起的感染。
在她转弯人影消失后没几分钟,大礼堂又跑回一人。
刚刚,厉宵突然想起大礼堂的那边墙面是有突出的钉子,一下没注意,不知道娄眠有没有碰到,所以他回来看看。
结果大礼堂里已经没她了,视线转过去,眸中瞬凝。
看着那小片血红,他呼吸都快停住了,皱紧眉头。
下一秒转身跑出大礼堂,等他奔到校门口时,那辆眼熟的奔驰正好疾驰而过,速度很快,一下就消失在路口。
厉宵有些不知所措,他一点都不想伤害到娄眠,可还是发生了。
呆楞了几分钟,一声苦笑从唇中溢出。
他想让娄眠自责,可现在,自责的人反倒是他自己。
……
娄眠处理完伤口,换了套备用衣服后就回了CY,一直待到下班点才回家,医生说从今天开始最好忌口,少吃辣,不能喝酒抽烟。
她听话的从外面打包了份白粥回来,掀开盖子,结果不到十秒又给盖回去了。
吃这玩意儿,还不如不吃!
她趴在沙发上,侧头看着电视剧,男女主的互动很甜,忍不住小声尖叫了下。
随后,剧情发展到男女主吵架,是女主出问题了,男主靠近似亲非亲,最后道出一句:“你以为我还喜欢你吗?”
霎那间,娄眠脸色冷下,“什么东西。”
她立马换了部电视剧看,结果播了还没十分钟,就又出现了悲伤情节,
娄眠气的笑出声,:“现在的电视剧快乐点是会死吗?能不能放过欢乐向剧情的观众?”
电视剧不想看,综艺也开始出现让人泪目的感情牌,关掉电视后,娄眠又安静下来,起身走到阳台看外面。
夜晚的万家灯火,没有一盏属于她。
这些天她决定了,程岩这个合作对象,也是时候该结束关系,再继续下去,她迟早会神经衰落进医院躺着。
至于以后还会有的相亲,娄眠想走一步算一步,不管怎么说,肯定不会比现在累人。
门外。
厉宵拿着纸袋,里面是他给娄眠买的药物,外敷口服的都有,来之前他先找了黄洁雅,但没说是送药,后者自然就觉得他是去送和好的礼物,直接打电话问了娄眠。
“你在家吗?”
而娄眠以为她要来幸福公馆,刚要回答时又想起自己背上的伤口,话语一下噎住,毕竟以黄洁雅的性子,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就随口扯了个在外吃饭的理由。
挂断电话后,黄洁雅立马给厉宵发去微信:【放心去,她晚上在外面吃饭,你把东西放桌上就行,到时候她问起来,我就说是我放的。】
一来二去。
阴差阳错。
厉宵输入黄洁雅给的密码,智能通过声响起,他开门进去。
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了错愕望着这边的娄眠。
他的慌张
……
天空暗色,万家灯火照亮周边,阳台上的女人穿着黑色低胸吊带裙,大腿根部浅浅遮住,肩头似乎都带着粉嫩,她没化妆,比起平日,现在看起来更加温柔,更加好接触,让人想拥抱住。
可就是这么美好的场面下,她背部明显可见的两处伤口颜色不同,像是沙子入眼一般,不算痛,但让人十分难受。
厉宵有想到她背部会是什么样,可亲眼见到后,还是不可抑制的疯狂自责。
但现在的情况不容许他情绪的沉入,看着娄眠惊讶的表情,他动作都停住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密码?”
说完,娄眠自己反应过来了,肯定是黄洁雅给他的,但他为什么要来这?
在气氛有些冷下之时,厉宵把纸袋往地上一丢,随后关门退出去了。
“等——”
娄眠连忙跑过去开门,她还以为厉宵肯定会直接乘坐电梯下楼,没想到一打开,他还站在门口,要说的话也噎住了。
一整个就是万万没想到的情况。
娄眠回头看了眼:“那是什么?”
“药。”
说完,两人陷入尴尬。
默了近一分钟,娄眠侧身:“要不要——进来休息一下?”
他没回答,但脚步向前走进去,用行动表明了答案。
在他进来后,娄眠关上门回房间套了件外套,随后坐在他身边,打开袋子看了看。
几乎就是医生给她处理伤口的那几种,还多了两样,她有些无奈,这是把她当成什么小柔弱女人了吗?
厉宵:“伤口怎么样?”
娄眠放下袋子,双手放在大腿上,“已经处理好了。”
以为对话还会再次停住,可没想到的是,他突然靠近了些,“我看看。”
看看?
这是能看的吗!
不行!
娄眠立马拒绝:“不用——”
可还没等到她话说完,身旁人便伸手掰过她的肩膀背对自己,小心翼翼不触碰到她的拉开了薄外套。
少年指腹不似她的细腻柔软,带着丝丝沙砾感,围着她伤口旁绕了一圈,仅从动作看来,现在的他就能让人感受到温柔。
娄眠并没有回头,自然没看见他紧皱眉头的样子,轻笑一声,想让氛围变得轻松些:“医生说这不是大问题,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身后人无言。
过了会儿,他喉头滚动了下,沉沉嗓音:“对不起。”
娄眠垂眸。
白天她说对不起,夜晚他说对不起,都不想伤害到对方,却又因为太想得到而控制不住行为。
她穿好外套,坐正面对茶几,“你对我没有什么好抱歉的,一直以来做错的人都是我。”
“但我——”
“娄眠,”厉宵捏紧手:“拒绝我的话不要说,我不想听。”
他现在处于放弃和继续的边缘徘徊,娄眠的舍弃对他来说是致命打击,这几年好像就是白费了时间,白费了感情,最后一场空。
可她的那条微博,却又让他燃起希望。
娄眠轻声叹气,刚想让厉宵回去的时候,突然听见旁边响起咕咕叫的声音,她扭头看去,只见他表情有些羞的捂着肚子。
声音夹带着笑:“吃饭吗?我给你做。”
她表情很认真,不像开玩笑,厉宵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了。
“好。”
……
娄眠换了套衣服,为了表示歉意和厉宵送药过来的谢意,一把按住了想跟着下来的他,独自去了超市买菜。
虽然时间有些晚,但好在还有挺多菜,娄眠看来看去,细细想着自己做什么菜品才不会造成危险事故发生。
旁边一大妈看她纠结了很久,急性子有些耐不住,直接走过去:“小姑娘,你想炒什么菜?”
“就——”娄眠想了十几秒,不确定的说:“肉菜?”
大妈愣了下,随后笑出声:“你这话说的,一听就是不做饭的人,是自己吃还是?”
“和朋友一起。”
“男的?”
“嗯。”
大妈露出一脸‘我都知道,不用隐瞒’的八卦表情,惹得娄眠有些尴尬,赶忙瞥开眼神。
在大妈的‘仔细’询问下,娄眠提着的筐子里终于放进了几样东西,大妈又很热心的告诉她可以做哪几道菜,网上都有教程之类的嘱咐话。
付款时,娄眠余光瞥见有个男人一直看向自己这边,戴着帽子和口罩,危险气息迸发而出。
娄眠捏紧袋子,回想了好几遍小时候学过的跆拳道招式,脚步快速的朝外走去。
超市离幸福公馆不远,走到门口也就五六分钟的事,而且现在路上还有行驶的车流,路灯也全都亮着。
娄眠回头看了几眼,发现那人不在,也就稍稍松了口气,情绪都缓和了许多。
到了公馆门口,无事发生。
眼前出现单元楼后,她刚露出笑容,身后却突然伸来一只手用力掩住了她的嘴巴,她的两只手也瞬间反在身后被掐住了。
娄眠瞪大眼睛想要大喊,可只有微弱的呜咽声从那人手缝中流出。
她抬眼看向十二层,灯还亮着,厉宵还在家里等她,久久不回,他会不会又觉得她抛弃他了?
楼上。
厉宵紧张的捏手,不是因为娄眠做饭的技术,而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又能和她单独,没有争吵的待在一起了。
就跟在虚海湾的那次一样,就算结果不能改变,可让他留下一些回忆,也总比全都是被抛弃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算算看,她已经去了将近半个小时,怎么还没回来?
厉宵打开手机,拨打她的号码。
没人接。
他又打。
可还是没人接。
厉宵眼神微凝,心突然沉了下,随后立马冲出去,急的连鞋都没换,他看见电梯显示停在二层,直接转身朝楼梯通道跑去。
一层接一层的下,每一层的最后四五个台阶,他几乎都是跳下去的。
直到单元楼的门被推开,晚风吹在身上,他的焦躁依旧没减,一遍又一遍拨打着娄眠的号码,用力握着手机,指尖都有些泛白。
另一边,娄眠被用力甩在墙角,手中的塑料袋触碰上地面发出唰唰声,她忍痛转身抬头。
那人正好抬手摘下口罩。
厉宵娄眠受伤
陌生的一张脸。
是她从没见过的人。
娄眠有些紧张起来,刚刚脑袋清醒的那一下,她想过可能是秦雄,甚至是魏蒲,却没想到是不知从哪惹来的祸端。
男人长得不好看,一口黄牙让人看了直倒胃口,肤色较黑,目测和她差不多高。
娄眠冷静下来,这时候电视剧完全派不上用场,花钱和威胁,是最愚蠢的方式。
她默了半分钟,“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
好吧。
她妥协,没其他的话能拖延时间了。
男人听到后,直接蹲身对视她,身上一股味道也让娄眠瞬间觉得刺鼻。
“有钱有什么用?有权才能活,那人是你永远都惹不起的,”男人从口袋掏出一把折叠刀,打开后,刀尖轻轻滑过她的脸颊。
“就是这张脸,让你惹了是非,我帮你毁了吧。”
话音刚落,娄眠一脚踢上他,随后起身想要跑走。
男人捏紧折叠刀,面色凶狠的转身去追她。
两人处于地下室二层,这里车费昂贵没用处,即便是有钱人也不愿买下,久而久之,这里也空旷起来,纵使娄眠喊的再大声,也没有人回应。
终于,她打开了楼梯通道的门,却在刚要踏上台阶时,手臂被扯住,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霎那间,娄眠眼冒金星,像是有无数马赛克线条缠绕着她。
男人掐住她的脖子,手中用力,势必要划花她的脸。
突然,身旁传来快速的脚步声,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男人脑袋被狠踢了下,立马痛的大喊。
娄眠抬眼。
少年微皱眉,眸中溢出冰冷,看男人就像看死物一样,他扭头垂眸,看着娄眠颤动的眼睫,把手机丢在她怀里。
不到半分钟的时候,楼梯通道内传出惨叫声,一下比一下大,随后渐渐消落。
厉宵要抱起她,又想到她背后的伤口,还是选择搂住她的腰扶起来,“没——”
关心的话还没问出口,他就看见娄眠颈脖处的手指印,眼神微凝,瞬间想再去男人身上锤个几天几夜。
娄眠说不出话,她感觉脑袋很晕,随时都要昏过去的程度,摆摆手,靠着他想要回家。
就在两人准备上楼梯时,地上的男人睁开眼睛,娄眠因为想去拿买的食材,正巧回头和他撞上。
却见他猛地起来,手中的折叠刀也被灯闪出冰冷银光。
厉宵突然被娄眠用力推开,踉跄了几步,刚不解扭头看去,只见一把刀已经在她手臂上划出了深深痕迹,心瞬间停了一拍。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男人露出得逞笑容,强忍住脑袋的痛,凶狠转身要朝厉宵刺去。
而厉宵一直在看娄眠手臂那被血染红的衣服,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来来回回好一会儿,男人趁他再次分心的时候,突转方向。
仅仅几秒的时间,厉宵腹部瞬间刺痛。
男人抽出刀,直接打开门跑走。
娄眠看着厉宵腹部不断流出来的血,瞪大眼睛,手发抖,立马起身过去捂住,“厉宵!”
他嘴唇渐渐发白,压住伤口拉着娄眠上楼梯,台阶上流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他们走后,暗处的女人走出来,原本脸上还洋溢着笑容,可听男人说厉宵也受伤后,直接扬手一巴掌打过去。
“谁让你对他动手了!”
男人脸上火辣辣,可他不敢反驳,只小声解释道:“他阻碍了我的动作。”
“滚!”
男人看着她火气上头,强忍脾气,轻点头:“好,钱……”
“我会打在你账上,”女人捏紧手,有些担心厉宵受伤严不严重,可等男人走后,她又变了副模样。
窦红指甲轻轻挂擦着柱子,一挑眉:“厉宵,你真是活该。”
……
医院。
娄眠坐在椅子上,医生说厉宵伤口较深,需尽快处理。
没过一会儿,被通知消息的程岩也赶来了,身后还跟着程缘,前者并不是有意说出,而是娄眠打电话来的时候,他正好在房间翻看资料,是送水果进来的程缘接通了电话。
——程岩你快来中心医院!厉宵受伤了!
开头娄眠说出这么一句话,程缘惊的水果盘都掉落在地,随后和程岩急急忙忙开车过来。
见到娄眠的第一眼,程缘还是和和气气的,语气紧张:“小宵怎么了!他伤的严不严重!”
娄眠看着她,捏紧手,斟酌十几秒,还是决定把全过程说出来。
之后,巴掌声在走廊响起。
“姐!”程岩连忙拉住还要继续动手的程缘,皱紧眉头:“你干什么?这不是娄眠的错。”
“不是她的错?”程缘嘲笑出声。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难怪厉宵对娄眠的眼神和行为那么不同,难怪会在他们讨论婚礼的时候打破杯子。
是她太傻了,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层面。
程缘扯开程岩的手,冷脸对着她:“娄眠,算是我看错了人,居然把你想的那么单纯,从今天开始,我们程家不欢迎你!”
这声怒吼击碎了娄眠的自尊。
——不单纯。
——程家不欢迎。
娄眠有些不知所措,垂在身前的手也紧紧攥在一起,可她无法反驳,从头到尾厉宵所有的伤害都是她造成的。
就连现在在手术室,也是她造成的。
程岩也不知道该怎么为她辩解,视线刚停留在她身上,便发现她的手臂侧边一片红,刚要开口询问,身后突然传来大喊声。
“娄眠!”
黄洁雅刚从酒吧出来,短包臀裙,大浓妆,身上香水味和酒吧的味道掺杂在一起,看起来不像正经人。
可她跑到娄眠身边后,神色紧张,尤其是触及到她手臂处,声音都带着些哭腔:“你这怎么了?流血了!你干什么还愣在这不去处理啊!”
娄眠拉住她的手,轻摇头。
黄洁雅抬眼看去,程岩身边还站着个女人,看年龄不是同龄人,轻声道:“这谁?”
“厉宵妈妈。”
要命。
黄洁雅一下就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朝程缘轻点头:“姐姐好。”
程缘现在是恨屋及乌,也不搭理她,转身走到手术室门口,“小宵,妈妈求求你,不要出事。”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顶方灯灭,医生也推门而出。
她不会回去的
程缘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没事了,好在避开了危险位置,”医生摘掉手套,抬眼看向娄眠,却发现她还在这,用着威严语气:“我不是让你去处理手臂的伤口吗?你怎么还没去?”
“我——”
“别说了,快去。”
娄眠看了眼程缘,对方撇过头不和她对视,身边的黄洁雅也拉了拉她的手,这才答应下来:“好。”
……
娄眠手臂伤口也不浅,女医生说需要打麻药缝合,她垂眸,轻声道:“不打了。”
“什么?”女医生看她的眼神似乎像是在看傻子:“这可不是一针两针能解决的事,别犯傻。”
“不打。”
黄洁雅蹙眉,“娄眠,你就算不打麻药,厉宵也不能马上就好起来,没必要让自己痛上加痛。”
闻言,娄眠抬头,一滴泪直直落下,“可他现在这样是我造成的。”
最后,黄洁雅和女医生还是没能耐住她的硬脾气,处理完之后没打麻药,就这样给她缝合伤口。
娄眠痛的咬紧牙,另一只手发抖,可还是没喊出声,一句疼都没说,强忍着熬了过去。
等处理好伤口后,她眼眶通红,里面布满红血丝,说话也有气无力:“洁雅,扶我一下。”
“好。”
黄洁雅拿过医生给的纸塞进包里,随后扶着她回到了手术室,可过去一看,门是开的,询问回来拿东西的医生后才得知厉宵已经转进vip病房了。
程缘走时还特地嘱咐医生,别告诉娄眠病房号。
比起送厉宵来的娄眠,医生还是更加偏向于厉宵的家里人,所以遵守约定没有说出病房号,只留愣了神的娄眠靠在墙边。
见状,黄洁雅无奈叹气,跑去服务台询问,可也是没有结果。
程岩在临海有权有势,他一开口,几乎都帮着隐瞒,更别说是他的姐姐程缘亲自叮嘱的事,那简直是压倒性的偏袒。
娄眠想打电话让娄裕查,可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娄裕本就不让她和厉宵走太近,上次的事已经快触碰底线了。
要是娄裕知道这回事的话,别说帮忙,他只会更加隐瞒起来。
黄洁雅头疼扶额。
这都什么事儿。
双双受伤已经够严重了,居然还把三角恋给扯出来了,真是离谱妈妈给离谱开门——诶,离谱到家了!
……
白天,程岩亲自去了学校,班导见到他时可谓是一个开心,毕竟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面。
可程岩说出的话让他愣了下,前者并未多解释,留下一句‘什么时候恢复好什么时候再回学校’就走了。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猜测厉宵受伤的原因,是被抢劫了,还是被抢劫了,还是被抢劫了?
除了抢劫,他们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
毕竟厉宵下午还在听演讲,怎么晚上就受伤了?
打听过后,他们发现就连厉宵的三个室友都不清楚状况,全都是一头雾水,盲目猜测。
中心医院vip病房。
窗帘被拉开,阳光直直照射在病床上的少年身上,他闭着双眼,唇瓣也恢复了些血色,眉头却轻微皱起。
几分钟后,白床单上的修长手指动了下,又动了下。
他睁开双眼,只觉得阳光有些刺,刚想抬手遮住,腹部就传来痛感,又被迫垂手。
厉宵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是在病房,又轻轻掀开被子,腹部那裹着绷带,他及时的放下手,这才没扯开伤口。
娄眠呢?
她没事吧?
厉宵喉结滚动了下,按响手边的呼叫器,没过两分钟护士就来了,“醒了?感觉怎么样?”
“娄眠呢?”厉宵想了想,又重说一遍:“送我来的那个女人,她人呢?”
闻言,护士眼眸打转,按照程缘教她的说:“你说娄小姐啊?她昨天处理完伤口就回去了。”
回去了?
厉宵皱眉,“她不会回去的。”
“她真的回去了,”护士眨巴眨巴眼睛:“她和程先生一起回去的,他们是情侣吧?娄小姐靠在他身上,我看着都特别温馨。”
靠着——程岩——回去了。
厉宵有些懵的眨眼,随后垂眸,眼眶起了一片水雾,十几秒后,眼泪顺着滑滴在枕头上,砸出一小片湿漉。
面无表情的脸和滚烫的泪水融合。
见状,护士有些慌。
程女士可没跟她说会有这种结果!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说完,护士转身就出了病房。
厉宵有些失神,他感受不到一直滑落的眼泪,也感受不到腹部的痛。
他只知道,娄眠又走了,在他受伤的时候。
楼下。
娄眠坐在椅子上,脚踩上来,环抱着蜷缩自己。
黄洁雅在这陪了她一晚上,刚刚被她赶走了,现在只剩她一个人,脑袋空空的在这等,等昨晚程岩答应会打过来的电话。
身旁手机突然响了,她连忙拿起来,却发现是许风打来的。
接通。
“娄总监,你还没来吗?”
“嗯。”
“这有些资料和表格需要你看一下,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呢?”
娄眠眸中回了点光。
是啊。
她不能一直待在这。
她还需要工作,不只是团队的人,就连其他部门的东西有些也需要她过目。
“我马上过去。”
“好。”
挂断电话后,娄眠起身,却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痛感瞬间迸发,她却没什么表情,抬脚走到电梯口。
回去洗漱换了套衣服后,娄眠开车到了CY,一进办公室,就看见桌上摆满了文件夹,都是她要看,要处理的。
她拉开椅子坐下,受伤的手垂着,另一只手翻动文件夹。
——驱动。
——业绩。
——月销量表格。
她心静不下来,什么都看不进去,突然走神,就连许风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也没发现。
“娄总监?”
“娄总监?”
许风起码喊了她十几遍,还走近些挥挥手,可都没得到反应,直到他猛拍了下桌子,娄眠才回过神:“怎么了?”
“娄总监,我看你状态很不好,怎么了?”
“没事,”娄眠摇头,下意识抬手继续翻动文件。
许风刚要跟她说工作上的事,视线内就出现一道血红,瞬间被吓到,“娄总监!”
娄眠!
娄眠听到他的大喊声,不解抬头:“怎么了?”
“你的手……”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娄眠这才注意到自己袖子内侧流血出来了,已经渗到了骨节处。
她刚刚抬起的是受伤的手,动作过大速度过快,伤口被扯开崩了。
难怪,她觉得手臂有些痒和痛。
娄眠没什么反应,只是抽纸擦干净了血,换了只手看文件。
许风眨眼。
她是疯了吗?
手臂里流了血居然还能这么冷静。
“娄总监?”许风指着垃圾桶内那张纸,迟疑道:“你知道自己流血了,对吧?”
“嗯。”
“那你……”
“你进来有什么事?”娄眠打断了他的话,抬眼:“说完就出去吧。”
见她这样,许风也不好多问,赶紧说完后就出去找医药箱了。
等他出去后,娄眠还以为自己能清净会儿,结果不到几分钟,就看他提着医药箱又过来了,顿时有些无奈。
“我没事。”
许风摇头:“不可能没事,我先帮你看看是什么伤口,实在不行你就去医院吧,这些文件一时半会不看也没关系。”
他神色很认真,娄眠清楚,不让他看的话,这件事肯定过不去,也就脱下外套。
伤口入眼的那一秒,许风被吓到了。
白皙纤细的手臂处,那狰狞往外冒血的数十条线拉起来的伤口,实在让人无法直视,可受伤的娄眠却丝毫没反应,仿佛痛的不会是她。
“娄总监……”
“别喊我,我听不见。”
许风撇嘴,打开医药箱后却顿住了,他以为是什么小伤口,所以信心满满,可现在看来,这需要的处理能力完全不在他范围之内。
最后也只是擦去血,道了一句:“娄总监,你还是快去医院吧。”
说完他就又提着医药箱出去了。
娄眠侧头看了眼,刚刚被擦干净的伤口又开始冒血了。
算了。
她刚要继续看文件,突然想起厉宵的手机还在她这,回去换衣服后就塞进包里了。
她想了想,随后把厉宵手机拿了出来,锁屏是六位数,手指迟迟不摁下去,几分钟后她尝试着输入了自己的年月日。
锁屏弹跳到主屏。
仅仅如此,娄眠鼻尖已经酸涩,嗓子也有些干。
厉宵手机很干净,软件摆放整齐,背景图是月亮,看起来不像是从网络上搜寻来的,而是他自己拍的。
看着微信图标,她没点,怕会看见什么承受不了的东西。
左右滑动了两下,指尖不小心触碰上备忘录点了进去,她刚想退出后台,目光却停在了第一行。
——我好想你。
娄眠深呼吸喝了口水,还是没忍住点开了这个标签,她先大致滑动了一下,只知道有很多字,密密麻麻的,返回最上面后,开始仔细看起来。
【娄眠,希望你会做我喜欢吃的锅包肉。】
【娄眠,演讲会是你自己想来的吗?为了我?】
【你的胃还痛过吗?没我在身边自己要记得备好药。】
【娄眠,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我们一起看了月亮,我很开心。】
【娄眠,不要和程岩结婚,求你了。】
【有时候想想我确实挺好笑的,我知道你没那么喜欢我,但我还是不死心,像鼻涕虫一样缠着你,你会烦吗?别烦我,我可以离远一点,但只是一点。】
【虚海湾是个挺好的地方,有海,有日出,有你。】
【娄眠,我好累。】
这些字,只是标签里的十分之一不到,娄眠却已经不敢看了,捂着嘴,眼泪一滴滴砸下。
她尝到了,是咸味,其中也包含了厉宵的委屈和无奈。
娄眠颤抖着退出后台,打开了微信,黄洁雅和他的聊天框在最上面。
她点开。
【厉宵:她要给我做饭。】
【黄洁雅:美得你吧?可得注意安全,她做饭会炸锅。】
【厉宵:我不介意。】
【黄洁雅:吐了吐了,不说了,姐在酒吧找帅哥。】
娄眠看着那四个字——我不介意。
思绪万千,情绪交杂。
她那天听黄洁雅说,厉宵室友爆料,说厉宵微信收藏有不可见人的东西,谁不给看,别人问起来就只说是能让他恢复情绪的原因。
娄眠点开微信收藏,里面是她的照片。
她没忍住笑出声。
在飞机上,厉宵假装拍天空实则在拍她,这件事她知道。
那时候她睡得不深,厉宵换个姿势她都能察觉到,刚想睁眼跟他说话,结果视线才亮堂一点时就见他手机摄像头是对着她这里。
她都知道,只是不说。
可往下看时,娄眠一愣,这张照片里她和厉宵十指相扣,是刚下飞机时,那阿姨给他们拍的照片,不过她当时怎么没发现自己被牵住了?
点开照片放大,厉宵的笑意隐藏不住,就像个尝到甜头的毛头小子一样。
娄眠大拇指抚摸上他的脸,就像第一次去程家时那样。
……
下午,等了半天的程岩电话终于打来了,开门见山:“娄眠,你和厉宵不要再见面了。
“我——”
“我姐的情绪不太好,我爸妈也还不知道小宵住院的事,如果你非要见面,到时候场面怎么样不是我能控制住的。”
说完,程岩叹了口气:“你能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吗?”
娄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厉宵情况怎么样了?”
“医院那边说好好修养就可以了,没有大碍。”
娄眠抿抿唇:“好。”
这个字概括了程岩两句话的回答。
挂断电话后,程岩又发来短信:【小宵手机在你那里吧?晚上我去拿。】
娄眠:【不用,四点我去医院送给你。】
【程岩:你还要……?】
【娄眠:伤口崩了。】
对方没有回复消息,她也不想多说。
三点多娄眠就去了医院,女医生看着她的伤口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本身就会留疤,再这样下去,恢复时间都会慢很多,一定要注意。”
“好。”
接受了女医生的教育后,娄眠走到电梯口,正巧碰见刚下来的程岩。
“你伤口没事吧?”
“嗯,”娄眠从包里拿出手机给他:“快没电了。”
程岩接过,“没事。”
两人相对无言。
娄眠踏进电梯后,旁边的电梯正好在这楼层停下打开。
厉宵是跟着程岩偷摸下来的,看着他拿着的手机,还有余光里那即将关上的电梯门。
他顾不上腹部的痛,想摁按键让电梯门再打开,可手还没碰上就被程岩抓住了。
电梯内的娄眠低头,试图压下乱糟糟的情绪,电梯门关上后,外面突然一声大喊。
“娄眠!”
以后我还会做给你吃的
听到这个声音,娄眠瞬间抬头,慌张的摁向开门键,可下面的楼层比她先按,电梯没有停住的直接降下五层。
门一打开,等待电梯的人就看见里面的女人冲出来,直接跑向了楼梯通道。
娄眠推开门,大步跨上楼梯台阶。
她今天穿的不是平底鞋,带点跟,跑上去转弯时,没注意到有些湿滑的地面,直接摔了一跤。
手肘狠狠撞上地面,娄眠痛的差点掉眼泪,可她没有停歇,立马又爬起来跑上去,直到刚刚楼层所在的楼梯通道门打开,她才松了口气。
可跑到电梯口时,那里已经没人了。
没有厉宵,也没有程岩。
娄眠抬手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
她听出来了。
厉宵大喊声里的渴望和激动。
他是想见她的。
一定是。
娄眠抬眼,面前的两个楼层显示屏都不是vip楼层,她苦笑了声。
程岩不愧是活了几十年的人,速度真快。
vip楼层隐秘性好,门口有医护人员和保安,如若不是经过病人或家属同意,是不能入内的。
娄眠只能乘坐电梯到那层停留了一分钟,好似这样就能和厉宵离得近一点。
vip病房内。
摆放在桌上的花瓶已经被砸成碎片,被子,枕头一同物品也被甩在地上,整个房间都乱糟糟的。
厉宵站在阳台上,身后被锁在房内的程岩不断拍打门,口中喊出让他别做傻事的话。
差一点。
差一点他就能看到娄眠了。
可惜。
厉宵下意识想从口袋中掏出娄眠的照片,手伸进去却是一片空,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换了病服,原先的衣服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确定娄眠听到了自己喊她,可电梯并没有打开,他挣扎了十几秒还是没耐过程岩,被拉进了电梯里。
直到电梯门关上,他也没看见娄眠。
她真的就这样走了。
即使听到了他的声音,也没有留下。
厉宵觉得这些天,他的眼泪比之前活得那么多年流的还要多。
娄眠这个名字,在他心里似好似坏,提起来怕纠结,不提,也忘不掉。
就在程岩急的要喊开锁人员来的时候,厉宵转身打开了阳台门,随后安静的捡起了地上的枕头和被子,扫干净了碎片,最后躺上床。
他整个人身上覆盖着被子,连脑袋都被藏在了里面。
程岩无奈也没办法,叹声气后出了病房。
在门被关上的那一下,被子开始轻微抖动,过了几分钟才恢复平静。
……
晚上,娄眠又去了那家超市,又碰到了那个大妈,大妈看她才一晚的时间就有些憔悴,还以为是和‘男性朋友’吵架了,也不多唠叨,只问她今天要做什么菜。
“锅包肉,”娄眠看她,又重复了一遍:“今天做锅包肉。”
跟在大妈身边,娄眠买完锅包肉的食材就去结账了,提着袋子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回幸福公馆。
这次眼前出现单元楼后,没有一只手突然捂住她的嘴,她顺利又安全的上楼,站在门口时顿了顿,随后打开门。
娄眠露出笑容:“厉宵,我今天做你爱吃的锅包肉。”
空荡的屋内没有回应。
娄眠眼睛酸涩,换鞋后,扭头看了眼昨晚厉宵坐的位置,又强硬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
进到厨房后,她淘米煮饭,从网络上找出锅包肉的做法,一步跟着一步做,虽然手法生疏,但没有受伤。
做好后,她盛了两碗饭放在桌上,随后夹起一块锅包肉放进对面的碗里。
“吃了不会死,”娄眠低头,筷子夹起一小口饭塞进嘴里,“以后我还会做给你吃的。”
如果能见面的话。
一定会做。
吃完饭后,娄眠躺在沙发上,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黄洁雅的电话打来:“你还好吧?”
“嗯。”
“詹棉说电视剧开机了,想让我们去看看,要不要一起去?”
娄眠抿抿唇:“什么时候?”
“明天,”黄洁雅想了想:“算了,你这手我真不放心,还是不去了吧。”
“去。”
挂断电话后,娄眠拿起茶几下方,程岩送给她的礼物,打开后,里面的戒指闪了闪光,钻很大,是她曾经想过的那种。
娄眠摸了摸戒指,“是时候还回去了。”
……
詹棉的这本小说原著叫‘年下有点甜’,影视化后改名成了‘你是我心里唯一’。
开头的情节就在临海的拍摄基地内进行,早上黄洁雅开车去幸福公馆接了娄眠,时不时观察一下她的情绪,发现没有大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厉宵没有大问题吧?”
娄眠点头:“程岩说没什么大问题。”
“那你和程岩——”
黄洁雅顿了顿,斟酌再三后,继续说道:“我觉得你和程岩的关系不能继续下去了,厉宵妈妈的态度你也看见了,要是再拖下去,指不定会遭受更多的白眼。”
“她对我坏情绪我能理解,”娄眠看向窗外,神色平淡:“如果还需要我做什么的话,我也会帮忙。”
“别傻了,程家人现在就希望你离厉宵越远越好,”黄洁雅手架在车窗上,打转方向盘拐弯:“你爸还不知道这件事吧?可别让他知道。”
“为什么?”
“他上次打电话给我了,”黄洁雅撇嘴:“一直旁敲侧击的问我你和厉宵到底有没有关系,那语气严厉的很,我都招架不住,要是这档事被发现,你妈都拦不住他的脾气。”
一句接一句的聊天下,她们很快就到了拍摄基地,刚停好车往里走了点,就看见乌压压的人群,手中还举着‘苏瑜’和‘易晨’的应援牌,喊的也是一个比一个大声。
詹棉收到微信后过来把她们接了进去,“主演还在化妆室里呢。”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我刚刚进去看了眼,呀耶,易晨还真有点那谁的味道。”
黄洁雅:“厉宵。”
“嗷对,叫厉宵,”詹棉咂咂嘴:“这名字真小说男主,早知道我就给主角取这个名字了,怪好听的。”
娄眠看着她笑了声。
这时,化妆室的门被打开,
有人护着,真好
易晨穿着整套校服,蓝白相间,衬衫塞进裤子里,腿长不壮,他只打了个底,眉毛是纹的,在阳光下还真颇有校园男神的模样。
黄洁雅看到他的第一眼,眨眨眼,小声道:“还……真有点那味道,娄眠,你觉得呢?”
被询问的娄眠看了易晨几眼后,干笑一声。
说实话。
真没有。
就连神似都无一分。
易晨看见詹棉后,点点头,视线随后转到黄洁雅身上时愣了下,随后立马走过去,“雅姐,你怎么来了?”
“探个班,”黄洁雅挑眉:“没想到你不穿西装,穿校园服装的时候,能这么顺眼。”
这句话也算是夸赞,易晨挠挠头:“都是他们工作做得好,不然让我演学生还真有点突兀。”
“行了行了,同公司的我就不多捧话了,该做什么就去吧。”
等易晨走后,黄洁雅拱了拱娄眠:“你真不觉得像?”
“不像,”娄眠垂眸。
厉宵不是这种气场,即便刚刚出来的那一下,她也没把易晨和厉宵融合在一起。
苏瑜演的是一个职场女性,穿搭成熟,长发扎成低马尾,和她们打了声招呼后就过去了。
第一场景开拍时,娄眠坐在旁边观看,看两位主角相遇,看他们聊些有的没的,最后第一场景拍完结束。
黄洁雅瞥了她一眼,知道她现在心里想的还是厉宵,无奈叹气,手中手机突然震动了下,她打开微信一看,瞳孔一缩。
【厉宵:让她来见我。】
“诶诶诶,”黄洁雅用力拍着娄眠的肩膀,“那谁让你去见他!”
那谁?
谁?
过了三秒后,娄眠反应过来,立马看向他的手机:“在哪里见?病房?让他发病房号过来!”
“好。”
黄洁雅打下一行字发出,可旁边却带着红色感叹号,瞬间皱眉:“艹?”
见状,娄眠捏紧手。
既然厉宵说出这句话,那肯定是真的想见面,绝对不会删掉黄洁雅好友,而程岩也不会那么绝,能做出这种事的——
只会是程缘了。
此刻的vip病房内,程缘从通讯录中也找到了‘黄洁雅’的名字,毫不犹豫阻拦删除,随后把手机放在旁边的桌上。
“你不准再和娄眠有联系,她的朋友也不行,听清楚了吗?”
厉宵冷眼看她:“手机还给我。”
“不行,”程缘看他这样,内心有些慌,直接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妈妈是为你好,你以后会懂的,你要是想好好的,那和娄眠断绝联系是唯一的办法。”
“好好的?”厉宵笑出声:“什么是好好的?”
“就是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你和她根本不是一路人你懂吗!”
厉宵捏紧手,沉声道:“那我就到她的路上去!”
“程缘,你自以为是的为我打算,可你懂什么?你了解我吗?”
“你甚至连我喜欢吃的东西都不知道,我学的什么专业你还记得吗?”
“全家照上我为什么会那样,你忘记了吗!”
程缘手渐渐发抖,抿着唇不说话。
她确实不了解厉宵,也不知道他爱吃的是什么,学的专业也勉强记得是心理学。
全家福——
拍照当天,厉宵感冒发烧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一开始并不清楚,直接拉起他拍照,过程也并不顺利。
厉宵吐了好几次,脸色都有些苍白,她知道后也只是安慰几句,然后接着拍全家福了。
最后呈现的效果,就是厉宵阴沉的脸色,还有隐约透露恨意的眼眸。
程缘不敢回想,她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全家福是程母期望了很久的事,所以她想着赶紧拍完就让厉宵休息,没想到会造成这种后果。
“程缘,你是在毁了我。”
这句话一入耳,程缘愣住了,随后抬眼看他:“你说什么?”
“你是在,”厉宵一字一句道:“毁了我。”
突然,病房门被打开,厉复怒气冲冲的走进来,他在门外听到了全过程,此刻觉得厉宵说这话简直过分。
一巴掌下去。
啪的一声。
厉宵歪着头,侧脸火辣的痛,白皙皮肤上有着明显的巴掌印。
“孽种!”
厉复胸口起伏。
“她是你妈!怎么会想毁了你!你知道自己说这话的后果吗!”
厉宵抬眼,“有人护着,真好。”
“你——”
程缘连忙拉住厉复,生怕他又一巴掌下去,大声对厉宵说:“快跟你爸说你不是那个意思!快啊!”
“我就是这个意思。”
厉复气的笑出声,眼眸一转,改变策略,“厉宵,你倒是不怕,但你有为娄眠想过吗?”
厉宵一听,有些愣住。
“娄裕,娄眠父亲,你不熟吧?我现在告诉你那是个什么人,掌握了临海金融市场的巨头之一,你以为他不会对娄眠做什么?你错了,要是他知道这件事,你倒不会有什么,可娄眠呢?”
“她才是会被毁了的那个人。”
“娄眠会丢失工作,会因为拉垮娄家面子被他爸赶走,到时候怎么办?你说娄眠会不会后悔?”
说完这些,厉复冷哼一声,拉着程缘出了房门。
门关上后,程缘小声问道:“娄眠不会被赶出娄家吧?”
“当然不会,”厉复皱眉:“娄裕对娄眠可是宝贝的很,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我只是想让厉宵收心,除了夸张别无他法。”
程缘对他比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病房内。
病床侧边的铁杆被握住,那只手青筋暴起,指尖发白。
厉宵咬紧牙,似乎都能听见干燥的摩擦声,他现在浑身充满怒火,腹部都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如若娄眠以后真的后悔了,那到时候尝过幸福味道的他又怎么舍弃?
厉宵掀开被子,腹部处又开始渗血,他抬手按响呼叫铃。
……
中午,娄眠觉得电视剧拍摄很无聊,又借着伤口崩了的理由去了医院。
她坐在花坛边,手里拿着一个三明治,吃一口后就没食欲了,放在旁边,脚抬上来,面无表情望着前方。
13楼vip病房,护工把小桌子搬到阳台上,对厉宵说:“在这吃吧,正好晒晒太阳,而且楼下就是花坛,看着花说不定食欲会更好。”
花不是随时都开
这护工是位阿姨,说话温温柔柔,长相也和蔼可亲,所以厉宵对她没什么排斥感。
一顿饭而已,在哪吃都无所谓。
“好。”
他的回答也是轻声细语。
阿姨转身时,悄悄想:程女士说这孩子脾气不好,极其容易发火,可现在看来,很正常啊,也挺乖的,是不是只和家里人有矛盾啊?
厉宵腹部受伤,最好是少坐,所以阿姨把可伸缩高度的桌子拉到他胸口位置,让他站着吃也不累。
等阿姨出去后,厉宵单手架在栏杆上,筷子夹起一根小青菜,没有滋味的咀嚼两口后就咽下去了。
阳光有些刺眼,他没怎么抬头看天空,余光只瞥见远处上方有云层,柔软的像棉花糖。
饭吃到一半,他想起阿姨说的话,低头看了眼花坛。
不是他喜欢的花。
刚要收回视线时,身子突然一愣。
楼下的娄眠莫名有些冷,不论是心还是身体,就想抬头多接受点阳光,一张小巧白皙的脸就这样暴露出来。
厉宵连忙放下筷子,刚要喊出声时,厉复的那几句话又开始环绕在脑内。
他抿着唇,那道激动又期待的声音,就这样被咽了回去。
娄眠在看天空。
厉宵在看她。
场景维持了十几分钟,就被突然出来的人给掐断了。
程岩是来看厉宵的,却没想到看见了娄眠,抬脚走过去:“太阳晒得舒服吗?”
听到这个声音,娄眠下意识的心理抗拒,却又忍住没走,只看着他:“我不是来找厉宵的。”
“我知道。”
程岩在她身边坐下,看了眼她只吃了一口的三明治,双手往后搭:“你来医院能有很多借口,我不想一个个分析真假,所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多问。”
话音刚落,他就补了一句:“怎么才吃了这么点?”
娄眠眉眼一沉,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又坐了半分钟后就提起包走了。
看着她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程岩抬头看向厉宵病房所在处,果然,他站在那。
程岩双眼微眯。
有程缘在,厉宵和娄眠肯定联系不成。
所以厉宵爱的有这么深?
都有心灵感应了?
楼上。
厉宵一口接一口喝着白粥。
吃完后,阿姨进来收拾桌子,看着两个碗都空了,暗自笑了笑。
在她快出去的时候,床上的厉宵开口道:“阿姨,您说的对,看花能增长食欲。”
阿姨转身点点头:“那下午我还给你搬阳台上吃。”
“不用了,”厉宵手指敲打着腿部,轻声道:“花不是随时都开。”
阿姨一听,不太理解这句话,只觉得这孩子嘀咕些什么呢?
病房内恢复安静,可没过一会儿,程岩就进来了,他听阿姨说厉宵食欲挺好,自然而然就把娄眠归纳为原因。
想来,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舅舅和外甥,喜欢上同一个女人。
饶是晚间狗血剧也没这么奇葩的剧情。
程岩坐在床边,削了个苹果,然后自己咬了一口:“学校那边我跟你班导说了,你什么时候恢复好什么时候上课。”
厉宵没理他。
“你室友他们知道吗?”说完,程岩看了看旁边:“你手机呢?”
“程缘拿走了。”
程岩挑眉:“确实是会拿走,厉宵,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老实回答我吗?”
厉宵又没理,撇头。
见状,程岩知道就算问题说出口,他也不会回答,干脆放弃。
厉宵看他吃完苹果就起身要走的样子,皱眉问道:“你就是来吃苹果的?”
“算吧,”程岩摸上门把手,回头:“不过也是想告诉你,娄眠他爸主动催婚期了,希望你的伤能在婚礼前完全痊愈。”
门关上。
厉宵觉得自己这辈子肯定是被气死的,他想了想,喊来护工阿姨借了她的手机,给白柯打去电话。
白柯这两天总碰上电话销售,看到是陌生号码打来时,直接开口国粹:“我说了不买房不买车不找女朋友,别再烦我了!”
就在他即将按下挂断键时,手机那头传来声音:“是我。”
白柯:“……”?
“厉宵!”白柯突转语气:“厉宵你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吧?腹部受伤可不是小事!”
“我没事,”厉宵顿了顿,随后继续说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帮你。”
“帮我看看娄眠的手怎么样,她手受伤了,我怕她没处理好。”
白柯眨眨眼:“就这样?不用我带些话?”
“嗯,就这样,别说是我让你去看的。”
“行吧……”
电话挂断后,白柯给黄洁雅发了微信,约好晚上一起吃饭,顺便让她带上娄眠,理由——还有些关于厉宵的事,之前没说出来。
晚上。
黄洁雅和娄眠去到餐厅包厢,一进门就接收到三道视线,纷纷看向娄眠手臂的探究视线。
娄眠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特地穿了外套出来,遮得严严实实,一点没露。
白柯暗自咂嘴,悄悄给余盅发短信:【等会儿找机会看。】
对方:【行。】
九月份的天气还带着热,钟明浩耍小聪明,把包厢空调开到了最高温度,热的黄洁雅一直抬手扇风。
“怎么回事儿?这菜还没上,气都没冒,怎么会这么热?”
钟明浩也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跟她一起扇:“是啊,真的很热,娄姐姐,你要不把外套脱了吧?”
对话人物转变的太快,白柯差点一拳给他锤过去,连忙对娄眠解释:“他是看你额头出汗了,不是别的。”
娄眠摇头:“没事,我本身就很怕热,等下吃饭的时候就不会流汗了。”
第一计划以失败告终。
余盅想了想,又悄悄把空调温度调回了正常偏下,瞥了眼娄眠后,开口道:“娄姐姐,你知道厉宵怎么样了吗?”
娄眠手一顿,“住院了。”
“他怎么受伤的你知道吗?”余盅撇撇嘴:“他舅舅白天来学校了,但没有说受伤原因,现在大家都猜是被抢劫了。”
抢劫?
娄眠觉得他们猜的还挺接近,心想这都是些神算子吗?
服务员把汤端上桌,见状,白柯心生一计,先盛了碗,随后放在娄眠桌前,不管结果死活的装作无意打翻了。
他想找她
原本以为汤会按照计划中那样洒在娄眠的袖子上,没想到她眼疾手快一下起身走开了。
浓稠的汤汁从桌沿滴落到地上。
白柯傻了,他缓了十几秒,才连忙扭头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娄眠摆摆手,抽纸擦了一下后又坐下了。
第二计划以失败告终。
余盅有些头疼,不知道娄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一直在逃避问题,最多也就是回复简单的一句话后,就扯到了别的事情上。
实际上,娄眠并没有发现不对劲,她虽然对厉宵的朋友包容性强,但现在关于厉宵的事,她不想过多谈论。
越说,情绪越差。
直到菜上齐,直到大家都吃饱了,他们还是没能看见娄眠脱外套。
娄眠余光瞥见白柯一直盯着自己看,放下筷子,平淡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白柯叹了口气:“感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是觉得很可惜而已。”
“没有可惜。”
说完,娄眠双腿交叠往后靠,纤纤手指敲打着桌面,一下又一下:“事情到这步了,挽回不了。”
她顺着顺序看了眼他们,笑了声:“不过我觉得,厉宵能认识你们挺好的,帮他隐瞒了那么多。”
闻言,余盅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出一句:“认识他,我也觉得挺好。”
饭局结束,娄眠和黄洁雅也没听到他们说关于厉宵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互相对视了眼,随后淡笑。
“那我们先走了,两位姐姐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黄洁雅点头:“好……等会儿!”
“什么?”白柯回头看她。
“别偷偷买单,不然我马上拉黑处理。”
小心思被戳破,白柯干笑一声:“好,那下次一定得我们来。”
“行,走吧。”
包厢门被关上,黄洁雅连忙拉了下来娄眠的外套:“快脱下来吧,别闷着伤口了。”
“嗯。”
娄眠脱掉外套放在了椅子上,喝了口水,垂眸想了想。“洁雅,我明天就要去和程岩解除合作关系了。”
“那简直不要太好。”
黄洁雅拍拍她的手背,眼里充满心疼,可这动作也给了娄眠一记安心药。
不管出了什么事。
黄洁雅始终会站在她身边。
毫无保留的帮助她。
娄眠靠在她肩膀上,视线突然看见白柯刚刚坐的位置前面有一个蓝牙耳机,“他们掉东西了。”
“啊?”黄洁雅瞥了眼:“我让他们回来拿。”
就在娄眠准备穿上外套的时候,包厢门突然被打开,她手臂狰狞的伤口就这样大剌剌露在外面,映入了他们三人的眸中。
也被余盅正在拍摄视频的手机记录进去了。
钟明浩看着她手臂那处,目瞪口呆。
艹。
他还以为是什么小伤,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密密麻麻的线缝在一起,旁边还是肿的,看样子是肯定会留疤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女人身上有这么长一条伤口。
白柯和余盅也有些被吓到,后者的手机摄像头都抖了抖。
见他们的表情,娄眠感到无奈,连忙穿起外套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们谁的耳机没拿走。”
白柯轻点头:“刚刚想起来耳机没拿,我们就回来了。”
话落,他走过去拿起耳机塞进口袋,眼神复杂,又看了下娄眠后,就和他们出去了。
“完蛋。”
黄洁雅皱眉:“被他们看见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怕他们会脑补太多,”娄眠咂嘴:“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堪比小说编剧。”
事实正如娄眠所说的那样。
白柯他们出了餐厅后,就蹲在不远处给厉宵打去电话。
护工阿姨正在给厉宵擦身子,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不停,厉宵猜是他们打来的,轻车熟路的又撒一次娇后拿到了手机。
白柯简单说了两句,就让余盅加了护工阿姨的微信,直接发送刚刚的视频过去。
厉宵接到消息后立马点开。
视频开头是在走路,只有余盅的鞋出镜了,没半分钟,镜头外一只手推开了包厢门,里面一览无遗。
黄洁雅疑惑的表情。
娄眠想拿什么东西却顿住的左手,还有她白皙手臂上的红肿一片。
镜头这时抖动了两下。
厉宵的心却反向差点停住了。
他按下暂停,盯着她的手眼睛都不眨一下,脸上从没什么表情转变成了自责。
护工阿姨感觉他身体一下变得有些紧绷:“孩子,怎么了?放松点。”
他回答了:“好。”
声音却带着颤抖和哽咽。
护工阿姨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看向他的脸,只见他好像很痛苦一样,连忙询问:“孩子,阿姨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肯定很痛!我现在喊医生来!”
“不是,”厉宵努力平复情绪:“伤口没事。”
斟酌这句话的真假后,阿姨才放心的又继续给他擦拭着。
过了会儿,病房门关上,灯也灭了。
厉宵起身走到阳台,远处亮着无数盏灯,他双手搭上栏杆,内心起千层波浪。
他突然想起以前看到的一段话。
可惜的是我们都没有上帝视角,都看不见彼此的付出,所以我们心里不平衡,我们委屈,我们痛苦,我们失望。
厉宵垂眸。
她现在肯定很痛,内心也自责。
可他不在身边。
凉风吹来,一阵一阵撞在少年裸露的上半身,他不为所动,只抓着栏杆的手渐渐收紧,直到不能再收紧。
他想找她。
又怕连累她。
……
次日,娄眠打起十二分精神上班,为的就是赶紧处理完这些该处理的之后,就去找程岩解除合作关系。
从此,她不再受束缚。
可意外来的十分快,在快要下班的时候,娄裕一条消息就打乱了她的计划。
【晚上回家吃饭。】
娄眠皱眉,看着这行字有些思考。
是程家人说了什么?或者是娄裕自己又有了什么新发现?
到了下班点,她开车前往那个自己居住了近十几年的家。
路灯渐渐亮起,她也快到了目的地。
车刚驶进去,老远她就看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等着。
要见面了
那是娄眠妈妈,孟雅心。
一个自她有意识起,就从内到外,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温柔气质的女人,常年盘发,身材比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维持的还要好。
娄眠又回忆起一件事。
娄裕说,他当年是在赌场对孟雅心一见钟情的。
赌场——
娄眠又想起小时候,孟雅心带着她买东西遇上抢劫,那顺畅的身手。
算了,就当她是一个温柔的普通女人。
车停下,孟雅心上前,等娄眠下车后拥抱上去,“眠眠,你终于是回来一趟了,妈妈都想死你了。”
娄眠伤口被压着,一波接一波的疼感袭上,她强忍住,露出笑容:“我也想你,爸呢?”
“在里面呢。”
说完,孟雅心拉住要往里走的娄眠,轻声道:“你老实说,程家那两个,你对谁更有意思?”
“我——谁都没有。”
“算了吧,话能骗人,眼神不行,”孟雅心双手环胸,一副看透的表情:“其实我也觉得厉宵挺不错。”
娄眠:“……”好家伙。
两人没在外面多说,孟雅心跟她提了个醒,说娄裕现在心情不是很好,等会儿少说些他不爱听的话,不然她都拦不住。
进到客厅后,娄眠看见正在翻报纸的娄裕,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报纸是早上送来的,他吃早餐的时候肯定已经看过了,可现在都晚上了,居然还要装出一副正经样。
娄裕被孟雅心推搡的走到他身边,轻声道:“爸,我回来了。”
这一句话像是炸弹引线,娄裕把报纸甩在茶几上发出声响,抬眼严肃看着她:“你还知道回来?你自己算算看!都多久没来了!”
闻言,娄眠眨眼:“是你说我没找到结婚对象之前,不让我回来的,我这是听话。”
“你——”
娄裕一下语噎住,却不是因为娄眠的话,而是因为娄眠身后的孟雅心双眼已经眯起,随时都能动手的状态。
他挺了挺身子,“坐,我跟你谈谈程岩的事。”
纵使娄眠百般不愿意聊起这个话题,可还是没办法抗拒,十分不自在的坐在他旁边,双手握在一起,时不时瞥一眼坐下后就开始吃水果的孟雅心。
“我已经跟程家说了,你和程岩的婚期提前。”
“什么!”
娄眠扭头,惊讶看着他。
婚期提前?
程岩怎么没跟她说!
她还想着解除合作关系呢!
娄裕清清嗓子:“怎么?你还有不满意的?”
“我——”娄眠深呼吸,“当时不满意程岩的人是你,现在要我嫁过去的人也是你,我生来是为了结婚的吗?”
“你生来不是为了结婚,”娄裕紧皱眉头,点了一根烟,吸了口:“但你也不是为了和程岩在一起时,对他外甥心动而出生的。”
听到这句话,娄眠的自尊心差点又被击溃。
她很想告诉娄裕,她和程岩的关系是假的,她对厉宵才是真的。
可她不能说。
如果现在爆出来,事情只会更乱。
这顿晚饭,娄眠吃的比做锅包肉那顿还要心累,他们问的问题,只要不敏感,她都会回答。
可娄裕偏偏不放过,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最后又被孟雅心的眼神给劝退。
回房间后,娄眠平躺在床上,闭着双眼。
没过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打开,是孟雅心进来了,她走过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就撩开了娄眠宽阔的袖子。
伤口的样子触目惊心,孟雅心眼眶瞬间含泪。
娄眠连忙睁眼扯开她的手,放下了袖子,有些不知所措,“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孟雅心心疼的看着她。
娄眠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吃饭喜欢左右手换着吃,也不喜欢玩娃娃,只喜欢拿着小人开会,嘴里念叨着这颗糖多少钱,那颗糖多少钱,卖给别人能赚多少。
刚刚吃饭时,娄裕对娄眠用左手吃饭这件事没什么意外,可孟雅心观察到了一件事。
即便娄眠吃饭用左手拿筷子,那右手也会规矩的放在桌上,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无力的垂着,就像条假肢一样。
孟雅心有些哽咽:“眠眠,你老实跟妈妈说,厉宵受伤的那天你是不是就在旁边?”
娄眠默了半分钟,闷闷的‘嗯’了声,随后解释道:“厉宵是为了我才会受伤住院。”
见她这副自责到不行的模样,孟雅心轻轻抱住她,“是妈妈不好。”
“没——”
“妈妈这段时间沉迷打麻将,都忘了还有你这么个女儿存在。”
一瞬间,娄眠觉得刚升起的温情气氛瞬间被打破,无奈笑了笑,“我没事。”
而后的几分钟,孟雅心本来抑制住了眼泪,可在娄眠被不经意间套话后,不小心说出了缝针时没打麻药这件事。
一整个完蛋。
孟雅心的哭声瞬间传遍房间。
正在门外偷听不到半分钟的娄裕直接开门进来,刚要凶娄眠,就被冲过来的孟雅心给打出去了,“你个混蛋!你女儿遭了这种罪!你居然还要让她嫁给程岩那个臭小子!”
“我——”
“闭嘴!”
门开着,娄眠坐在床上,目瞪口呆看着娄裕被孟雅心锤的蹲下去。
恢复平静后,孟雅心接收到娄眠的示意,没有说出实情,只是随便编了个理由糊弄了娄裕。
在商业场上呼风唤雨的娄裕背地是个老婆控,也就这样被糊弄过去了,一点质疑都没有。
夜深时,孟雅心给娄眠出了很多主意,缜密到时间线都出来了,后者一点点记住并且融合,听取前者说的不能那么冲动,应该选个好点的时间点去找程岩。
这一选,就过去了将近二十天。
程家。
“晚上我不在家吃了,和娄眠出去吃。”
这是程岩一天内第六次提起了娄眠这个名字。
出院回家静养的厉宵听见后,狭长眸子眯了眯,手中杂志被他捏皱了些。
而后,他借着买东西的借口,出门拦了辆出租车。
目的地——幸福公馆。
路上,厉宵看着窗外,劝说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永远的没有下次了。
到了幸福公馆后,他手插进外套口袋里,腹部的伤口已经痊愈的差不多,大步走到那栋单元楼下。
结果还没站足两分钟,视线中就出现了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