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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时空英雄录全文阅读

作者:蒙恬小姓张     落日时空英雄录txt下载     落日时空英雄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 战端

    可惜,弹射舱门上的控制器被人撬走了,奥利尔中士还得继续关下去。而且,他也只知道把他关在这里的人,是陆展元和王迪。

    佐尔三个人是内奸的嫌疑,等于坐实了。

    但是,杨搓着后脖子,依然觉得事情有古怪:

    照奥利尔中士给的证词,弹射舱里现在能看见的,除了四个血虻子原先登陆时的两架小飞船,只剩一架张大姐他们的古董战斗飞船。

    如果真是女匪首贪小便宜,为什么不把张大姐诈来的古董全开走?就算开不走,也该捣毁剩下的舰载飞船才对。

    亦或者他们是被杀人灭口了,丢失的古董飞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作为旗舰代理指挥官,杨自己提审了佐尔。他甚至还给佐尔带了一条毯子。

    佐尔没看杨,就裹上毯子,躺到了墙角里。

    杨也在他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背靠着墙。

    好半天,两个人都没出声。终于,杨先开了口,他问佐尔为什么想从军。

    “……”

    佐尔望着地窗上、偶然闪过的恒星光环,咬着毛毯上的一根线头:“我……是个军迷,很喜欢军舰上的各种设施。”

    因为他实在没法告诉杨,他父亲虽然很有用兵家的谋略和才能,却无法入伍。而男人们的夙愿是超越自己的父亲。所以,他才铁了心要当兵。

    再深究,佐尔的心底里,更希望替父亲实现他无法实现的梦想,让父亲为自己骄傲。

    “为什么不考老工兵学院?那里要求的相对松一些……”

    佐尔闭上了眼睛。他当然想!可是因为祖父年轻时犯的错儿,他连办个日灼暂住证的资格都没有。每次社区临检外来人口时,都不得不跑到大街上避风头。

    所以,没办法提交入学申请要求的证明文件。

    佐尔真恨不得杨痛痛快快问自己,是不是其他人说的内奸主谋。就在他努力鼓起勇气去嘲笑杨,把他这么个大反派放上船的时候,忽然听见左边传来一阵鼾声。原来是杨困得先睡着了。

    “你!喂,杨指挥官,你就这么睡着了,不怕我害你吗?!”

    佐尔抱着毯子站起来,踢踢杨,他越发睡得连嘴都张开了。

    长发的“主谋”看看毫无心机的舰长,就跟他坐成一个直角,并替他搭上一半的毯子。

    四个小时后,杨自己惊醒了。

    原来在梦里,他朦朦胧胧地想起来,虽然弹射舱门控制器被摘掉了,但是如果用紧急能源匣进行应急驱动,就能强行打开那门,把中士放出来。

    杨一骨碌爬起来,去找张大姐。

    但是,这个始作俑者还吃惊地张大了嘴:“杨,亏你脑瓜灵活!可……这艘舰船……现在太缺能源了。”

    叫张大姐恩赦了的陆展元和王迪,也都成了她的应声虫:

    “是啊……上尉,现在,所有能找到的能源匣,都早放进热核动力炉里了。除非舰船熄火,否则实在拿不出任何一个来……”

    “指挥官,咱们实在没法把中士放出来……”

    这会儿,其余人都被张大姐赶去中舱,顶起实际岗位来。没有人可以帮杨说话。

    身材粗壮的中年妇女叹了口气,拍拍翘在桌子上的胖大腿:

    “别担心,中士暂时有水有吃的,也能撒尿……再有十几个小时,咱们就能到谢林堡了。拿到能源匣,就把他放出来。”

    按张大姐的说法,四个血虻子走时,留下了去谢林堡的蛛丝马迹。

    虽然这个说法,很敷衍人,但是,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是,去往谢林堡的路上,55条船舰里,17条船不见了。

    杨急得甚至开始幻听。他去各舱巡查时,总觉得底舱的维修杂物房里有些动静。但是打开门一看,里面连个蟑螂都没找到。

    为了安慰杨,张大姐说服大家,以“现在掌握了谢林堡的确切位置,亟需每个人干活”为理由,把拒不认罪的佐尔也恩赦了。

    趁张大姐不在,指挥室里只有他和杨两个人,佐尔小声说:

    “上尉,胖阿姨的想法很好。但是,我们只有两驾血虻子的破烂,一架老古董沙鲁尔,还都够不着!那55,不,38艘破烂舰船,大部分也无法开火。万一到了谢林堡、又找不到比格少校,大家岂不要变谢林堡的后备物资了?”

    杨也赞同这个想法。

    只是,现在已经向“发现来的谢林堡方向”,飞了9个小时。如果再改变航线的话,就等于白白浪费了18个小时的能量。

    剩余的38艘船舰,很可能因为在半路上用尽燃料,变成空长着船型模样的太空垃圾。

    杨第一次知道屁股底下都是针,是什么意思了。他连食堂大哥送来的蛋白质胶囊,都想跺烂。

    佐尔看着杨愁眉苦脸,就轻声提议,不如把剩下38艘船的能源,集合到其中10艘上,大家还是按照原计划去林奇-德尔塔星域,跟比格少校会合。

    但是,杨却摇了摇头。

    中舱的鲁尔,正义务为杨做通讯兵。她看看屏幕上的杨,又看看旁边不远处跑来跑去的小保罗。这两个人把她拉回了过去。

    小保罗像极了她的表弟马克西姆-法兰克-谢尔盖。而杨的样子,则让她想起了在火晔行星做最高指挥官的父亲。

    虽然父亲因为私生活方面很“任性”,和母亲分开了,但是,原先每年夏天都去父亲那里度过的鲁尔知道,作为指挥官,必须考虑整盘大局:

    如果,杨连谢林堡方案都没试试,就采取这个弃船整合方案,一定会瞬间瓦解整个舰队的团结。

    而且,她也能隐隐感觉到,杨那颗心里还保有着一股义气:只要还有小小希望,他都不要放弃团队里任何一份子。

    只是,调转方向飞到第10个小时,张大姐也没有给出谢林堡的坐标。她还怂恿老麦、找其他船上的人,打起网络扑克来。

    于是,这关键的最后八小时里,仅有的38条船上、不到240个人的迷你舰队编制里,就搞起了“第一届谢林堡杯够级扑克大赛”来。

    每次杨要去劝阻张大姐,都被张大姐用吐沫,贴他一脸纸条胡子。

    “杨上尉,你放心吧。我别的经验没有,战斗经验,还是有的。哈哈哈哈!”

    结果,离所谓的谢林堡位置,还有4个小时航距的时候,又有两艘舰船不见了。除了扑克组成员外,其他的人,甚至连最不爱操心的陆展元和小保罗,都紧张得不时撞在墙角上,或叫宽敞的大门卡住。

    鲁尔也赶去找张大姐,正好遇见老麦正带着埃里克、地中海、餐厅大哥,和阿尔伯特中士,大杀四方。

    五个人作为旗舰代表的两组代表,跟其他舰船上的扑克队,斗得你死我亡。

    一向对鲁尔有求必应的大胡子阿尔伯特也在兴头上。他不好意思地合十一下双手:

    “最……最后一把了!再给我一点时间!马上就好!拜托!”

    实际上,在老麦一路向前狂冲的扑克技术掩护下,阿尔伯特中士迎来了人生中、首个“一览众山小”的快感。

    作为一个精力极其充沛的壮年男人,他的本能是追逐成功,又怎么能停得下来呢?!于是,他对鲁尔-大流士许诺的“最后一把”,无限增加着……

    眼看离张大姐许诺的目的地、还有不到一个半小时的航距,她依旧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谢林堡坐标,和可行的计划方案。

    杨决定,不能由着张大姐继续胡来。

    “张准校,我不是要质疑您的能力,只是我们不能这样迷航下去!”

    “上尉,那您是想说,我是司长派来害您的吗?”

    张大姐不动声色地,喝着最后一罐无糖可乐,问。

    她倒是不打扑克,还把两只脚都翘到指挥室控制屏幕前。

    虽然这个坐姿,雪诺恩上校也做过,但是上校的两条长腿极其优美。相比之下,只有两条胖短腿的张大姐看起来就像个簸箕,墩在台子上。两只胖手还在台面上敲打着。

    她像是在欣赏扑克大赛的切换画面,又像在观看全息雷达地图。仔细看,她甚至把时时雷达扫描图,转换成了糊弄人的静止战斗地图。

    杨张口结舌,他被张大姐戳中了心事:

    自己无缘无故上了这支没有足够能量和给养的补给舰队,这样单纯地去送死,难道不就是司长的诡计吗?

    看见佐尔从门口露头进来,张大姐收起了她的招牌笑容:

    “上尉,你这么想,是当然的。大家如果遇到类似的情况,也都会这么想。”

    杨却觉得,张大姐根本是在否定自己的逻辑。他决定直球对决:

    “难道不是吗?”

    “没有,我这是在肯定你来着。”

    张大姐挺起了后背,因为全息“静止”战斗地图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动态小窗口:一群小型战斗机,无声无息地包围了杨剩余36艘老旧舰船的混编。

    她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

21 饵

    佐尔对张大姐点点头,走到指挥台前,偷偷拉拉杨的袖口,示意跟他一起出去。

    于是,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进到了再下一层的船舱。

    “上尉,现在……我们必须下个决心了!”佐尔的声音十分沙哑,眼睛里却熊熊燃烧。

    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利用最后一架战斗机,带上奥利尔中士,飞去他的舰船,并在那里,从张大姐手中夺回指挥权。然后,下令将各舰船的能源和补给品归拢到八到十艘船上,确保大家可以顺利和比格少校会师。

    杨依然不想放弃:

    “可是,我们这一路来,都没有收到比格少校的通讯,只知道他的定位还留在林奇-德尔塔星域中,靠近亚拉尔-谢特陨石带走廊的地方。”

    佐尔低下眼睛,拿脚碾了碾地面:

    “可是,上尉,你现在只剩下18个小时的能源了。”

    杨立即扭头冲到中舱的核动力炉区。

    果然,仪表盘和入口禁区的显示器上,都开始跳红了。按先前的估计,到这一刻,如果继续以“行进”状态前进,至少还该有再航行70个钟头的能源!

    “我们为了甩掉那些血虻子消耗太大!而且胖阿姨带的这路,是绕行亚拉尔-谢特陨石带走廊的背面。为了躲避陨石,也浪费了不少能量。”

    佐尔抓住杨肩膀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都发白了。

    杨只好阴郁地点点头,他知道,把能源集中到几艘舰船,意味着必须抛弃其余的舰船。

    但是,现在已别无他法。虽然他拍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张大姐为什么要做司长的走狗,来害努力维护过她的自己。

    为了不被张大姐发现新计划,杨告诉佐尔,他先回指挥室,拖住张大姐,再借机弄停补给舰。到时候,佐尔就去偷出一节能源匣,把奥利尔中士放出来,弄上最后一架战斗机,得手后半个小时内,大家一起会合出发。

    果然,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没几分钟,张大姐就把静止战斗地图全屏化,留下杨一个人,去洗手间方便了。

    杨马上把手伸向了手动应急阀门,这时,他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

    “杨!”

    鲁尔好像一只暗中观察的黑猫一样跳了出来,眉毛还拧出个结,冲淡了她因为青春焕发出来的水灵气儿:“好像……有飞船在跟踪我们。”

    杨脑子里,钟表的指针正在“咔咔咔”作响,他不能被张大姐的“伎俩”拖住。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把应急闸门,一拉到底,然后才回答上校的女儿:

    “鲁尔,我必须为全舰队的安危负责。张大姐她……她的计划,现在看,已经不实际可行了。”

    杨本以为将门虎女会反驳他。但是,女孩却瞪着绿色的大眼睛,瞅了瞅他:

    “上尉,大家都说你不到21岁。可你听起来,比‘那个臭家伙’都严肃!”

    那个臭家伙,显然是鲁尔的父亲,火晔的最高军事指挥官。

    然后,鲁尔扬起右边的眉毛,顿了顿:“那你为什么不说服她,向她下命令,堂堂正正的?”

    “呃……张大姐很难反抗……”

    鲁尔做了个、嫌弃杨很没出息的表情。静默了一会,她看看显示器上的时间:“嗯,时间差不多了。”

    显然,她也猜到了杨和佐尔的计划。

    老旧补给舰25A,间歇性停下了三分十二秒。然后,杨和鲁尔便在张大姐就要进来的前一分钟,合上了手闸。

    舰船就好像不过发生了个临时故障一般,继续前进。

    张大姐把胖脚丫放回到指挥台,闭目养神,没问两个年轻人任何问题。

    鲁尔看看杨,就通过舰桥,回去了中舱。

    七分钟后,保罗-德-维纳就红着小脸,气喘吁吁地跑进指挥室:

    舱底制导监控显示,最后那架战斗机突然离舰了。

    “那……那奥利尔中士呢?”杨鼻子上渗出了汗水。难道,他和佐尔的预谋,被迫提前了?

    “呃……”

    少年传令兵没想到这个问题,急忙跑出去,想去弹射舱门外、确认一下他们的中士还在不在。结果就和也冲进来的鲁尔,撞了个满怀。

    “不用看了,他还在!”张大姐从椅子上直起腰,粗声粗气的大喝一声,好像故意不给鲁尔说话的机会。

    然后,她把静止地图缩到角落里,又把全息战斗地图放到了最大。那上面果然出现了一个迅速远离舰队的亮点。

    张大姐用战术计算机,测定了一下亮点的移动夹角和路线,便在杨的补给舰控制系统里,输入了一个新的坐标。

    接着,张大姐更靠她扑克大赛积累的民望,让另外35条战舰都改了目标坐标。

    杨冲到指挥台前,抓住了张大姐的椅子后背:

    “你……要把大家带去哪里?”

    鲁尔也在一边帮腔:“现在纠缠我们的小飞船越来越多了!他们有……”

    没等鲁尔说完,张大姐就抬起胳膊,大熊一样,把杨拍进对面的椅子里:

    “接下来,我们要深入一个地方冒险!那里,上尉你也应该熟悉,虽然只路过了一次。”

    杨的脸,似乎被冻肉厂的急冻程序冻住了。他望向张大姐,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妇女,脸上,还是原先那种爱管闲事的笑模样。

    但是,杨却迷惑了。

    从上船来,他一直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烧烤大会上靠近自己的人都被抓了,唯独杂务科的胡子哥比特-兴登堡幸免于难,还能跑来,把自己弄出军事管制区?!

    而且,他讲的那个13年前的劫持案,情节还明显不合理。

    这时,鲁尔挤开杨的椅子,差点把脸,整个怼在张大姐的鼻子上:

    “到底是哪里?”

    张大姐一手捂住耳朵,另一手把下巴上的唾沫星子抹了抹:

    “干嘛这么大嗓门?!就是上尉和谢尔盖-王朝联军会战时,经过的亚拉尔-谢特陨石带。”

    刘若望少校的警告声,和那条宽得望不到边的阴影,又回到了杨的眼跟前。那样的地方,对于舰载小飞船来攻击大型舰支,是最有利的地形了。

    鲁尔的脸也变得煞白:

    “难道……你和……谢林堡海盗,真是一伙的?”

    张大姐打了哈欠,闭上了眼睛,无异于默认少女的指控。

    门口的小保罗,也流下了眼泪和鼻涕。他是上船后,才听王迪和陆展元叨叨起当年那桩大案的。但是昨天,他还对两个人说,张大姐肯定是无辜的。

    现在,想起死去的父亲,他真恨不得冲上去,把这头母猪的眼珠都抠出来。

    “张春梅!你两只手上,沾满了自己弟兄的鲜血……”

    看见张大姐要站起来,鲁尔死命挡住她,又扭头大喊:

    “这个女人,要把我们都交给海盗。快!快去叫人来!”

    话音刚落,门外的保罗-德-维纳,就被赶来的老麦打翻在地。张大姐也趁着鲁尔扭头的机会,攥住她的下巴,把她甩到椅子上:

    “这艘船,注定是个饵。”

22覆亡

    杨刚要冲上去,地中海和食堂大哥就跟着老麦,包围了他。

    没等杨来得及解释发生了什么,老麦就从杨的背后,一手拦住他的前胸,一手扯住了他的额发,把他向后掰成一个、跟腰线成六点十分的角度。

    杨还是不停地向后又捶又踹。

    食堂大哥和地中海就从左右两边,把杨的胳膊腿都抬离了地面。

    不出几分钟,杨就被绑在了那张、叫张大姐捂热了的指挥椅上。

    趁这个空,张春梅也弯下腰,把鲁尔-大流士和保罗拽到一起,两手来了一个对撞。

    小保罗就“唉吆”一声,暂时失去了意识。

    鲁尔-大流士的头发也散了,这让她一刹那看起来,恢复成了那个原本长得很有颜色的小姑娘。可她不打算就范,还想扳住张大姐的胳膊:

    “张春梅!你不觉得良心不安吗?!还是你……根本没有良心?”

    这也是杨的心声。他只觉得,除了眼泪以外,还有其他苦兮兮的东西,流进了他的心里。那是悔恨,被朋友陷害后的特殊滋味。

    捆绑他的三个熟人,无论他喊什么,自始至终连个眼神,都没给过他。

    就在杨还要继续大喊时,张春梅终于受不了了。她把两个孩子也扔给老麦他们,自己从急用物品箱里,找出一卷银色的宽胶带。这是舰船上用来做紧急修复的绝缘胶带。

    她利索地撕下一片巴掌长的胶纸,直接呼在了杨扭曲的嘴上:

    “这下……总算安静了。看!我们的目的地,陨石带里面的阿尔帕奇-海恩回廊!”

    军工处杂务科的胖女人,看看全场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才得意地叉着腰,最后一次打开了通讯设备:

    “各单位,各单位,这里是旗舰!关闭发动机,进入悬浮状态,打开信号干扰器至最大功率。完毕!”

    说完,她就关闭了通讯。

    杨拼尽全身的力气,想从椅子上挣扎起来:“呜……呜……呜……”

    因为,张春梅这么做,就是让大家去给那些包围他们的海盗小飞船们,当不会还手的靶子!

    杂务科苦役过来,拿手背拍拍杨的脸颊:

    “激动什么?关闭动力,可以让敌人的雷达比较难确定我们是陨石、星际垃圾,还是飞船。这明明是很好的隐藏办法。”

    但是,这种完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敷衍,迅速被将门虎女戳穿了。

    鲁尔乱咬着,暂时逼退了刚才负责捂住她嘴的地中海:

    “骗子!那你干嘛叫它们打开信号干扰设备?除非它们排成几大排,好像13年前海盗做的那样,弄成信号干扰通道!不然,海盗的纠错雷达,很容易找到我们的位置!根本逃不了!这就是叫大家去送死!”

    因为她父亲不会讲睡前故事,只好把各种战例,包括十三年护卫队被海盗埋伏的经过,拿来哄独生女睡觉。

    张大姐却没理她,只是皱皱眉,看看屏幕上的时间:

    “你仨麻利点!”

    眼看三个僵尸人般的手下,要把地上的小保罗和自己都绑结实了,鲁尔-大流士挺起脑袋,再一次咬向给她封嘴的老麦,还差点咬住他的大拇指。

    就听见张春梅哼了一声:

    “再这么不老实,我就叫他们把他扔出去!会被真空压扁的吆!”

    鲁尔一下呆住了。这个“他”,显然说的是,刚才还跟“帮凶”们一起玩扑克的阿尔伯特中士。

    别看她对阿尔伯特脸色很差,但是他却是比母亲照顾自己还多的家伙。

    从鲁尔记事起,无论是父母打架,还是姨妈家有事,都是这个跟父亲说不清是什么关系的男人,负责照看她。即使父母离婚后,母亲依旧喊阿尔伯特来做苦役。

    鲁尔这一迟疑,脸上就迅速被贴上一道大胶带,足足占去她三分之一个脸!

    被捆得、就差像个木乃伊的杨,只得绝望地看着张春梅开着这艘大型补给舰,朝她新录入的坐标方向,以下午两点的夹角,急行军过去。

    很快,满墙的屏幕都亮起来,各种全息作战地图上,出现了标记为不同颜色的亮点。

    杨甚至从地窗,看见外面的微光下,飘过了大大小小的陨石。

    他记得,在地形战术课上,曾经听教官讲过,阿尔帕奇-海恩回廊,夹在亚拉尔-谢特陨石带横穿两条小行星带的中间,布满了大片大片的陨石和太空垃圾。

    再加上这里红矮星数量众多,有时还会出现光线错转的现象。是出了名的地形复杂,素有军舰坟墓之称。

    不一会,全息战斗地图和提示板显示,12点方向,过来了28艘中型舰艇,和135架的小型飞船。它们以纺锤阵型,高速移动过来。

    谢林堡海盗倾巢出动了。屏幕放射出来的闪光刹时染白了杨的脸。

    屏幕显示,敌军离己方还有30分钟的航距,而且这个数字正在急速下降。

    这说明,敌人正在加速。海盗们显然对共和国混编舰队的位置和兵力,了然于心。所以,才如万仞之水倾泻般攻过来,绝对称得上教科书式的、集中兵力中路突破的战法范例。

    杨甚至觉得连荧幕发出的光芒,都是敌人中子光束炮放射出来的的强光。他唯有使劲对着指挥屏幕挣扎。

    “唔……唔……”

    但是,面对狼群一样扑过来的海盗,张春梅却拉下了手动闸,强行熄了火,让杨的座舰在最后一分钟,变成了一座人工靶芯。

    杨只感到,这一刻,窗外的宇宙,甚至比平时更混暗了:这种自杀式做法,如果不是提前跟海盗串通好了,就是为了报复大人马联邦,要拉着大家去做陪葬。

    他唯有悔恨地把头撞向椅子后背。

    张春梅却“啪”一声,拍了杨的脑门一巴掌。然后,母狗熊就领着她的三个伙计,走出指挥室。临别时,她甚至熄掉了所有光源、包括应急照明:

    “上尉,好好欣赏!”

    口气之亲切,一如她平时的老大姐态度,却气得杨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杨努力支撑自己,他要准备好、迎接第一道射过来的光束攻击。他不能埋怨别人,是他自以为比奥利尔中士更了解张春梅,没有听别人的忠见,才导致的覆亡。

    很快,宇宙中的黑暗,就被光束炮短暂照亮了这一片,那一片。

    光束炮的能量迅速膨胀开来。产生的光芒,刺激着交战双方的视网膜。

    海盗舰队的各个角落,能源粒子因为高速冲撞,引起了互蚀现象,不时如盛大节日夜空烟火般的爆炸开来。

    似乎有心去听,还能听见海盗头领发出的攻击声:“前锋部队出击!”

    流线型机翼的双座式战斗艇“大航海-88号”,排成放射阵型,从中型舰队身后的巨大黑影中发射出来。

    这种战机原本是王朝100年前的设计,因为体型小巧,活动性能强大,弥补了它火力弱于沙鲁尔的劣势,非常适合近距离肉博。

    这些舰载战斗机,可以近距离攻击大人马补给舰队。但是,大人马补给舰队却没有配备任何可以与之抗衡的攻击飞船,只有拱手挨打的份。

    爆炸的火光此起彼落,激射而出的光束炮火,掀起着狂涛,发出了如洪水乱流的吼声。

    杨只能听着。

    但是光听着,他都觉得自己一方一定已经惨烈不堪了。

    补给舰队的崩溃也就在眨眼之间!

    杨几次挺直了胸膛,等着敌人给予最后一击。但是,白色和蓝绿色的闪光接连爆发,随后又不着痕迹地消失了。他好像一个坐超级云霄飞车的人一样,不时从地狱被抛回人间,然后又从人间冲向地狱……

    这样折腾了足足半个小时后,什么也没发生。

28 卸甲的归宿

    这时,老麦在门口露露头。

    张大姐擦掉泪珠,指指老麦:“我们俩准备结婚。亚瑟会帮忙证婚,他以前考取了机要秘书证书,可以证婚。”

    原来,司长还有买一送一的甜头送!

    “那么……”杨欲言又止地看看地上,阿卡-谢林死去的地方。

    张大姐重击了杨一把:“很多事情,不知道反而是幸福。再见!见到捣蛋包,告诉她,叫她去火晔附属行星“鲁贝奇-塔兰”看望我们。那时候说不定,我们就会添几个小杨上尉出来了呢?!哈哈哈哈!”

    说完,张大姐从衣服里,把一个挂绳掏了出来,上面系着一个只有小指尖大的芯片卡。

    “杨上尉!军事委员会授予你雄狮舰队代理指挥官职位!命令你立即带领50艘战舰前往支援远征军!”

    然后,张大姐还调皮地眨眨眼:

    “指挥官,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潜力的家伙了。只是欠缺经验。下次要记得,如果舰上的杂物仓库里太干净,一般有猫腻!找不到的能源和补给,麻烦你回头去那里好好翻一翻!”

    杨接过指挥官的权限卡,搓搓后脖子。

    他终于解开了最后一个谜团:他的上尉权限为什么会被系统封锁。

    只是这一刻,没人知道的是,杨和张大姐、老麦他们的分离,会是一场永别。

    除了鲁尔发赖不肯走,阿尔伯特也不得不留下外,第二天,来访的“客人们”分成了三批。

    被判“送火晔实施监督管理”的37个现役军人骨干,演完了戏,都跟杨走。

    亚瑟带着海盗家的老弱病残,登上了55艘军舰中、不归属雄狮舰队的四艘船,朝日灼的方向出发。

    张大姐、老麦、食堂大哥他们则上了剩下的那艘船,向火晔恒星系方向继续前进。

    出发十个钟头后,去往火晔的舰船,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林奇-德尔塔星域的茫茫空间里。

    话说,王朝那边的宝音,也掉在了坑里。

    女商人派人把实习宠物,送到了王城郊外一处叫“赤馆”的地方,交给一位九级公务员赵夫人管理。

    以前流放行星上最大的官,只是第48级公务员。于是,宝音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幻想。

    结果到地一看,所谓的“赤馆”是一处快塌了的红砖房子,只有三层楼还立着。

    里面卫生条件,十分恶劣!上下铺边的桌上、地上,丢着黏糊糊的零食包装、团出一团的卫生纸,和没洗的衣服、袜子。

    只要一挨近这些垃圾,就会看见硬币大的褐色爬虫,从里面露出头来,并用前爪扒扒两条又长又细的触须……

    宝音一脚踩在一条看不出是白色,还是粉色的东西上。软绵绵的,她低头用两支手指拎着边儿一抖,就看见一只有她食指粗的蟑螂,从这条团起来的内裤裤裆里,探出头来看着自己!

    这里如此混乱,是因为那位官阶最高的赵夫人,只是名义上的管理者。她和那11个10级女仆同住,共分成三班,主要轮流负责外面某栋大宅的夜间清洁工作。

    11个女仆中,10个人都是欧洲后裔,她们自成一派,团结在、妆化得最漂亮的娜塔莉-波将金娃周围。

    而这个“从10级”女佣人,跟赵夫人的顶头上司,刚从正9级升为从8级的谢德主管,关系暧昧。

    宝音很好奇,谢德主管有没有见过她们肮脏的宿舍。那条爬出过小强的内裤,正是娜塔莉东西。

    外表光鲜的娜塔莉-波将金娃,为了显示她的权威,故意张扬自己讨厌打扫的特性。按她的话说,就是:任何人胆敢收拾宿舍,就是和她过不去。

    赵夫人便叫初来乍到的宝音,擦了整个宿舍的地板。

    于是,宝音稀里糊涂地得罪了实际老大。

    赵夫人的亚洲裔二人小团伙,和娜塔莉的欧洲裔10人小团伙,从此天天欺负宝音一个人。

    这天一早,宝音从她的下铺起来,先小心的抖抖鞋子。

    之前,同住的仆人说她脚臭,曾在她的鞋里塞了两块没熄灭的火炭。虽然没烫到宝音,却把她的鞋子烧出两个洞来。

    今天又是。

    她只好提着鞋,踮着脚,一路躲避着地上的坚果壳和碎玻璃,去赵夫人那间7平米都不到的耗子洞办公室,领一双新鞋。

    这时,赵夫人唯一的心腹,也是东方后裔的蓝心心,从外面进来。她灵巧地钻到赵夫人和宝音中间,还双手托上一颗、好像小玻璃扣子的东西。

    搓衣板模样的赵夫人,把玻璃扣子塞进胸前的项坠里,看了一下,就把宝音撵了出去:

    “汪汪,滚!你们这帮谋反者贪得无厌。居然还有人为13年前的事情,又来要钱了,哈?!”

    宝音只好趿拉着烧出洞的鞋,先去吃早饭。

    可是,她才坐下,就被三个女仆包围了。

    其中两个,穿着跟蓝心心一样的女仆制服黑裙子,只是还没系上白色围裙。

    第三个则卷着一头深金色长发,穿了一条不合规矩的、粉红色雪纺连衣裙。这个看起来像个大洋娃娃的,正是娜塔莉-波将金娃。

    “噜噜,你是宠物,来!”

    说着,从8级主管的小情人,就在宝音早饭盘里放了一块、她咬下来的腌肉肥边儿,还顺便给宝音又取了个新名字。

    穿女仆制服裙中的一个褐发女孩,叫茉莉-费雪。她摸摸宝音的头心:

    “噜噜,你这头杂毛……跟条麻绳子差不多。”

    宝音知道,这个女人是在变相炫耀自己闪缎一样的长发。每天早晚,茉莉-费雪都要精心修饰它们,并找各种机会来炫耀。

    “啊!要是早生个20年,就能在这里见到天下最美的人。现在,只能见到丑陋的噜噜!喂,噜噜,你长眼了吗,到这里来?”

    第三个女仆,洛丽塔-卢米埃尔,在女仆制服裙下刻意露出两条大长腿,也在一边煽风点火。她是女仆们中个子最大的,也是十人小组的二当家,常暗地和娜塔莉别苗头。

    其他几个人,昨晚值夜班,还没回来。

    宝音真想把这三个宵小暴揍一顿,但是她转念一想,太没技术含量了。她决定各个击破。

    午饭后,宝音假装讨好女二号洛丽塔,答应替她预备夜班前的洗澡水。

    她还顺了女一号娜塔莉、一瓶可以掩盖体臭的“神仙沐浴露”,准备倒在二当家的洗澡水里。因为之前她就听见,女一怀疑女二在偷用自己的沐浴露。她打算帮娜塔莉“现场捉贼”。

    但是,那个渴望早生20年的女二号洛丽塔-卢米埃尔,到了上晚班时间,都没现身。

    等宝音再回到她的下铺,就听见几个女仆在嘀咕:

    “洛丽塔真可怜,虽然她平时怪霸道的……”

    “两只眼睛都挖出来了。”

    大家才熄灯,突然,一个音儿都不对了的声音,在宝音对面的上铺喊:

    “呀!啊!来人啊!快……快起来!”

    5个10级女仆外加一只宠物,打开灯一看,茉莉-费雪,就是中午炫耀她的头发的家伙,被挂在了窗帘后的轨道上。

    原先满是茂密褐栗色秀发的脑袋,被剃成个莫西干发式。

    最后那丛长发,卷成绞索一样,缠在她脖子上,露在她吐出来的舌头下……

27 大破海盗的英雄

    深红色战舰的前部,有一间装饰过于简陋但十分方正的指挥室。

    里面,一个小个军人,花白的头上,还露着些微褐色的底儿,挺着笔直的背,让那身王朝藏蓝色配银肩章的军服,看起来更加英气勃发。

    他望着占据了整幅墙的全息雷达地图,似乎在思索什么。

    这时,一个小四十岁的瘸子,也穿着深蓝色的王朝军军服走了上来。只是他肩膀上,唯有两条细细的银线儿,而不是小个肩膀上那样、带着雄狮头图案的宽纹章。

    他对小个军人笔直地行了个礼,好像他不曾跛足一般:

    “阁下,银行们传来消息,谢林果然要支取全部存款。看来,谢林堡已经陷落了。”

    小个军人点点头。

    另外一个年轻些,个头也高些的,好像副官打扮的军人帅气地、把两只擦得闪亮的军靴跟一碰:

    “男爵阁下,我们是不是立即加速,追上那些家伙们?”

    小个军人扭脸过来看看副官。他正是杨他们遭遇过的死亡男爵,阿尔夫-法拉本人。男爵的目光,冷冷地刮过副官的下巴:

    “海因里希,你太性急了。”

    “阁下,可是……”

    “伯恩斯坦中校,”男爵又看向第一个来汇报的手下:“告诉银行家们,既然谢林先生是银行账户户主,那么按照王朝的法律,没有理由扣住人家自己的财产。”

    末了,他两只鹰隼般的眼睛才转向了副官:

    “海因里希,等大人马打扫干净战场,我们在火晔等待他们。”

    半小时后,约6.49兆以太币,被从阿卡-谢林的59个银行户口取出,汇入了首富名下的一家慈善基金的多个银行户头。

    亚瑟又看向张大姐,似乎在等她下达对佐尔、陆展元和王迪三个的处置决定。

    她却阴郁地摇摇头:“死了的,已经死了,不能复活。”

    亚瑟这才把电脑收好,对着防护眼罩上链接的通话器呼叫了一下,就有几个、杨从没见过的特种兵进来,把装着佐尔的液氧治疗仪抬了出去,然后又陆展元和王迪,都押了出去。

    血虻子四人组,也赶紧跟着溜走。

    “大姐,咱们的钱……”

    “嘘,‘他’不会食言的。”

    过道里,那三十几个老幼病残海盗家属,也哭哭啼啼地被带了下去。

    等了足足十分钟,杨都没有听见任何惨叫,或者行刑的声音传来。他忍不住感激地看向张大姐,她却好像一座石化的雕像,静静地等待着。

    末了,她看看地上坐着的鲁尔和保罗-德-维纳。

    老麦、地中海和餐厅大哥立即明白了,赶紧把两个还没来得及完全松绑的孩子,抬出了指挥室。

    等大家都走远了,指挥室里只剩下了五个人,分别是:

    亚瑟,他手下的一个特种兵,手里抱着一支黑色绒面匣子的;“舰队指挥官”杨,终于脱掉了一半飞行战斗服的前准校,和阿卡-谢林,这个34舰队护卫飞行中队阵亡将士以及他们家属的敌人。

    张大姐站了起来。

    亚瑟就对手下点点头,特种兵便把匣子交给头领,又把海盗头向下按在地上。

    只是阿卡-谢林并不肯双膝跪倒,还竖着一条腿,半跪着。

    这一刻,除了杨,屋子里其他几个人都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杨只听见,张大姐用她平时的声音,温和地问:

    “谢林先生,有什么……话,要留给家人吗?”

    被按住的阿卡-谢林,淡然地摇了摇头。他虽然并非生而乐意成为海盗,但是他尽了最大的努力,认真活过了这一生,没有遗憾了。

    几秒后,他又想起了什么,轻轻耳语了一句:

    “准校,谢谢。”

    张大姐看看他,没有出声,便打开亚瑟手里捧着的匣子,从里面掏出一把长一肘半、宽一指的指挥军刀。抽掉扭着繁复花纹的镀金刀鞘,军刀雪亮的刀身上,用花体,刻着一个大写的“34”。

    她非常干净利落,不带任何感情地、把佩刀直接插入了阿卡-谢林的心脏。

    杨看见阿卡-谢林的手,在特种兵的臂弯下,抽了一抽,便垂了下来,先是微微颤抖,慢慢僵直了。

    这个半老的男人,努力忍住了剧痛,到死,都没有高声嚎叫出来。

    然后,他被放在地上,脸朝下。黑红的血,慢慢顺着铁灰色的地板,流到了张大姐的脚底下。她往后退了一步,给曾经的敌人留出了一块最后的个人空间。

    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涩。

    暗里,他有些同情这个曾经笑眯眯去打牌的“商人”:

    虽然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海盗,但是,他也是个把儿子教养得不错的爸爸,把舰队指挥得当的用兵家。

    如果社会给他机会,那么,也许,他会成为军校一位好教师,至少会是个比罗德-希尔他们正直的好人。

    说到底,一个标榜“自由”和每个人都有选择权利的社会,为什么会因为一个人少年轻狂、说了大流不同意的话,就堵死他以及他一家人的出路呢?

    杨很不理解。

    他觉得,这样的压迫,跟他以前在流放行星所遭遇的不公,老实说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但是这么一想,杨又感到一阵发冷,难道“自由的大人马”和“专治的天蝎王朝”,本质是一样的吗?

    等确定阿卡-谢林断了气,一边的亚瑟再一次拨通了、跟日灼行星宇宙港军事指挥部的密线通话:

    “报告长官,任务完成。谢林伏法。”

    随后,他又给《共和国第一直播》等几个媒体,也打了电话,请他们立即把预先准备好的、格拉瓦-比格舰队成功歼灭海盗的新闻发出来。并补充给他们:被俘海盗及家属人数,还有一张阿卡-谢林的死脸图像,照得相当草率。

    至此,格拉瓦-比格舰队全军覆没的事实,就变成了大破谢林堡海盗的巨大胜利。

    等胜利者带着战利品全走光了,张大姐就找来一块抹布,一桶水,自己蹲在地上,“哼哧哼哧”把血都擦干净了。

    杨才小声问:“原来,您是和司长早串通了……”

    张大姐屏起嘴,抱歉地笑了一下:

    “我真得很感激杨来救我。只是时机太好了。”

    她还政治很不正确地、揶揄了一下比格少校的惨败:

    “你看着吧,回头媒体们会从死了的人里,挖几个有宣传价值的预备役将官出来,做几天新闻,鼓吹一下其英勇战斗事迹,就皆大欢喜了。”

    “预备役?比格少校和他的人在这附近?”

    看见杨吃惊地鼓起了嘴,张大姐才把比格少校早就全军覆没的消息,告诉了他。

    杨差点跳起来:“什么?!”

    张大姐把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才用力拍拍杨的肩膀:

    “社会就是这样的。”

    是啊,委员长一派派出的预备役讨伐海盗失败,八艘军舰、4000人,打得只剩下了500人仓皇坐埃尔夫逃回月昀。虽然人是耶伦选的,但是预备役仍在军方的管辖范围内。

    眼看大选越来越近,两派谁都不愿意这颗政治核弹头爆出来。

    多方努力下,一直捂到最近才发新闻,还一直吹暖风。但,总得找个人去收拾烂摊子。

    “所以,老大就和上面谈了笔买卖,我帮他们解决麻烦,他们……给你安排了这么破的舰队,杨指挥官!”

    杨搓搓后脖子:“那么……比特哥呢?”

    “他啊?他是真的相信我要被处死了。那是个老实的好人。不过他弟弟兴登堡上校肯定乘机利用了他,所以抓人的时候,才把他闪了过去。你可别生‘胡子’的气。”

    杨点点头,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雷阿尔被打,也是计划好的?”

    “谁想到泰尔的表哥会趁这个机会,插一手啊?雷阿尔也是太能作!”

    张大姐摇摇头,从地上努力地站了两站,都没成功。才呲牙咧嘴地按着杨,挣扎起来。

    甩了甩蹲麻了的小腿,她露出了一个说再见的微笑:

    “好了,上尉,待罪之身要告退了。”

    杨执拗的摇摇头:“张准校是个好军人,可以继续……”

    “傻瓜!你瞧见那些残骸了吗?里面还有很多没被吸出来的尸体,不少是什么都没干过的老弱妇孺!”

    张大姐难得的红了眼角:

    “所以,军人卸甲,该是天下最美好的事情。啊!我要去痛快过下半辈子了!”

23 歼灭

    这是因为外面的战况,与杨上尉预想的恰恰相反。

    谢林堡堡主阿卡-谢林确实派出了他百分之九十的兵力,来正面对抗这支补给舰混编舰队。

    但是,冲在最前面的海盗发现,36艘破兮兮的补给船,挂着比格方舱,凌乱地漂浮在前方不足4万公里的陨石堆里。

    不但连一艘舰载攻击机都没有放出来,而且舰与舰之间,连马力强大的舰船间常见的高能粒子火花,都不见一星半点。

    所谓的旗舰,更是几乎和陨石同速,像极了一艘没人认领的太空垃圾,缩在最后。

    海盗前锋头目难免轻敌:

    “哈哈哈,没想到王迪他们的消息是真的。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那里头,还买一送一了杨万城家的货。就他都能卖个好价钱!”

    前锋头目下令自己带的56架大航海-88攻击飞船,立即发起冲锋。

    接着,飞船炸弹发出的声音和闪光,形成了一张细密的蓝光攻击网。36艘舰船中,有的比格货舱上发出了一团团爆炸的红光,有的船身都揍得晃悠晃悠,像个得了老年痴呆症的患者。

    不时沉淀下来的黑暗中,补给舰队的下方,依旧没有射出一架沙鲁尔战斗飞船来。

    于是,前锋身后的海盗主力们,认定没有风险,也向补给舰队全速扑了过来。

    “绕过那些陨石。不要打坏了这些破烂~他们还能换钱!哈哈哈哈!”

    很快,补给舰队被敌人成功地分割成几个小段。它们的前后左右以及上头,五个方向,都有敌人的炮火袭来。蓝光所至,比格舱上的火团四起,包括旗舰在内的补给舰都大力摇晃起来。

    谢林堡主阿卡-谢林的座舰,行进在海盗队伍中央。

    多疑的海盗头目,看着雷达扫描和全息近景战术地图,不由疑惑了:眼前这些大家伙未免太唾手可得了。

    就在他距离战斗前沿还有189光秒,雷达设备却显示,他们身后的谢林堡基地方向,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磁脉冲。

    海盗军团的后方,甚至还能看见那边的黑暗里,不时有光亮腾起。

    接着,头目群的通讯系统里,有人喊了一句:

    “大哥,有人……有人在攻击谢林堡!”

    没等阿卡-谢林回应,又听见前锋头目大喊:“不可能!大人马的船都在这里了!”

    这话提醒了阿卡-谢林。

    别看小个子海盗头还不到60岁,但是他纵横宇宙的打劫生涯却长达43年,跟罗纳尔司长和他手下精锐们交手也不下100次。实战经验丰富。

    大人马混编出发时,他就派王迪和陆展元混进宇宙港,确认过:混编共有55艘舰船,包括战列舰,战力不该这么弱。而实际上船的军士,除了那个叫杨的军校毕业生,都是真刀实枪拼出来的大老粗。就算出一两个逃兵,也不该集体软脚。

    阿卡-谢林蹭蹭下巴,沉吟了一下,他不能排除这是一出空城计。

    “呼叫基地,让他们确认,攻击他们的舰船有几艘,什么规格,配置了什么武器。”

    但是,谢林堡方向的信号,却戛然而止。

    恐惧和怀疑,好像黑夜里蝙蝠的翅膀,无声无息地掠过了住家海盗头目们的心,因为老巢里还有他们的妻儿老小。

    “大哥,是他们已经占领了基地吗?”

    “这怎么办?!我老娘她……”

    不断有人指挥着自己的小队,降低前进速度。很快,前锋和中军之间、中军和后卫之间,都出现了相当的空隙。

    但36艘补给舰既不逃跑,也不乘机进攻。它们继续晃晃悠悠地,朝海盗军团漂过来,跟横亘在两军之间的陨石,越来越相似。

    “停止攻击!”

    这下,连海盗前锋都觉得有问题了。

    他随即派出了几艘大航海-88号,进行抵近侦察。

    结果让头目大吃一惊:这些大人马之所以看起来黑忽隆冬,是因为它们都关闭了动力炉,熄了火……

    “X的!有诈!”海盗前锋赶紧给头领汇报。

    嗅着手下越来越紧张的情绪,谢林堡主依旧不能排除空城计的可能。于是,他命令前锋顶住这36艘幽灵船,大部队跟他先返回基地,赶走乘机攻击“谢林号”的家伙们。

    海盗军团的攻击队列,随即由长条纺锤型,转化成一大一小、方向相反的三角形。

    就在海盗大三角主力退到距离补给舰1041公里,距离谢林堡1545公里时,阿卡-谢林座舰上的通讯兵注意到,一直畅通无阻的头目通讯群出现了连线故障。

    “大哥,群里信号干扰得厉害。”

    阿卡-谢林却好像没听见这话。他那与身高不相称的大手,已经都快把下巴摩擦红了,眼睛也瞅着地上的两只大脚。

    这让海盗头子看起来,颇像只坐下的银背大猩猩,虽然他的头发一直修剪得极其讲究,如同他平日的衣着,极似个经营成功的好商人。

    管理通讯的小头目只好走开。他叫专管通讯的手下,再单独呼叫一下二头儿、三头儿、四头儿他们,试试不同的通讯频谱。

    “低频不行,你换高频!”

    可惜,观通区里,依旧充满了干扰波发出的“吱吱啦啦”声。

    海盗头子突然抬起头,看向瘦条小头目:

    “那个王迪说……支援军校生的驾驶员里,有个胖女人。她叫什么名字?”

    小头目愣了一秒,随即去喊手下赶紧联系王迪。

    却换来手下哭兮兮地咧着嘴:“小哥,咱们现在……好像进到了一个信号屏蔽区。什么频率我都试了,可二哥、三哥、四哥他们都联系不到……”

    小头目脾气急,立即抓住手下的领子,低吼道:

    “那你这就去……开一架大航海……找他们……”

    没等他说完,就看见雷达屏幕上,本来航行在他们附近的海盗飞船,忽然像弹出去的弹珠一样四散开,很快就冲出了雷达监控的近距范围。

    “X的!这是怎么了?”

    小头目刚要亲自去追,就看见五头目的脸和肩膀上布满了焦黑的痕迹,一拐一拐地,叫人从飞船的底舱扶了上来。

    他是刚刚驾驶着大航海-88号来报信的:

    “大哥!大哥!谢林堡……被那些家伙攻占了。兄弟们现在都乱了……”

    “吱……吱……吱……”

    没等五头目说完,他最后的几个字,也被干扰波的声音盖住了。

    整个船舱里,干扰声越来越大。负责通讯的海盗不得不关闭系统。但是,本飞船自带的内部通讯也发出了尖锐的“吱吱吱”声。

    负责雷达的海盗兵一次又一次地对着话筒大喊,却没办法让同一条飞船、上一层舱的同伙,听见他们的示警。

    海盗舰船和大航海飞船的数量,都在急剧下降。

    因为大人马36艘漂浮舰船中,至少有34艘,不但重新打开了动力,加速向海盗们的方向压了过来,还凭借着它们巨大的船体,直接碾压逃跑的大航海小飞船。

    不到一分39秒,“大人马们”与海盗的老巢谢林号间的距离,就迅速降到了不到1000公里。

    挂在它们身上、曾被撞得、炸得乱七八糟的比格舱,也纷纷飘走,露出了隐藏好的主炮炮口。

    冲在最前面的大人马舰船,甚至亮出了它船体上的番号:雄狮31315。

    枪炮长马克西姆-里尔中士,已经让他的炮手们就位了。

24 谢林堡的终结

    同一时间,阿卡-谢林抬起满了红丝的眼睛。当初,他并不是没有听清王迪的情报,更不是不知道那个胖女人就是张春梅。

    只是,他以为,受到十三年前那样的打击,任是钢铁般的男人,斗志都会化成灰烬,更何况张春梅还是个没有家口、没人扶持的单身女人?!所以乍一听见张春梅的名字时,他并没有对这位前准校重新上船的事,起太多疑心。

    不过这时候,谢林堡堡主也来不及悔恨了。他劈手抓住他手边的小头目:

    “你……开一艘大航海,找最近的两艘中型舰船过来,跟这一艘合体。我们还有中子炮!他们只是垂死挣扎,不用怕。”

    小头目赶紧上下甩甩下巴,冲了出去。

    老大的判断是对的。虽然马德拉马自治领提供给他们的中子炮,产生的冲击波和红外线不到等量核爆的十分之一,但是它发出的中子束具有极强的穿透力,能在短时间内使敌人失去战斗力甚至死亡。

    只要大人马们挨了中子炮,无论它们战舰的装甲有多么厉害,里面的家伙们也只能乖乖变成尸体。

    唯一的缺憾是,银行家们许诺提供的大型战舰还没交付,中子炮要使用时,必须集合三艘中型舰船的能源动力,才能进行发射驱动。

    但是,没等小头目冲到通往底层接受舱的螺旋梯,他就被突如其来的震荡,甩到了对面的墙上。

    大人马的军舰们已经驶出了陨石密集区,进入了空旷地带。它们火力强大的主炮同时发射,迸发出蓝绿色强光,迅速吞噬了离着它们最近的海盗船。

    海盗们刚要还击,背后又出现了另外一支规模略小的大人马舰队,也向他们开出了耀眼的光炮。

    蓝绿色的光柱,形成十字,把背负受敌的海盗阵地,迅速切割成越来越小、越来越亮的网格。

    爆炸的轰鸣,还有主炮光能喷射的声音,已经分不出彼此。

    原本被陨石带和小行星带包围的黑暗空间,顿时亮得超过了251太阳亮度。大航海舰载飞船里的飞行员们,虽然戴着保护面具,缩在保护罩下,依然无法承受这样巨大光能,眨眼之间就永久性失明了。

    很快,这些没被击落的舰载小飞船,不是撞在己方舰船身上,就被大人马主炮的余火掠到,进一步迸发出红黄色的爆炸火光。

    谢林堡跟前这片从来宁静黑暗的空间,突然充满了轰鸣和绚彩的大光。

    海盗们原本专门选择的陨石带和小行星带外围,不但没成为他们基地的麦克马洪线,现在还变成了堵住他们逃路的鸿沟和阻碍。

    而且,信号干扰还在进一步加强。

    即使是阿卡-谢林本人,现在也无法指挥海盗军团。他唯有孤注一掷,希望能救剩余的人,冲出大人马两道火控墙。

    他跌跌撞撞朝座舰中舱驱动控制室跑去。因为那架中子炮就架设在动力炉的下层。

    只要拼出这艘中型座舰全部能源,应该能保证三次发射。

    那之后,这艘座舰和舰上的人,当然会立即化为宇宙尘埃。但是,阿卡-谢林作为海盗头领,他没有其他选择。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什么东西忽然撞向了阿卡-谢林的座舰,然后又一连三次狠狠撞了过来。

    整艘中型舰船差点失去了平衡,不但照明出了问题,舰身也出现裂口,舰内气压开始迅速下降。

    然后,那东西又第四次撞了过来!

    阿卡-谢林和跟着他的几个手下,都失去了重心,摔到了地下。头上和周围好些仪器和装备也跟着砸了下来。

    两个还不到16岁的小海盗,当场砸出了脑浆。他们探出来的脚,微微颤抖了两下,就停住了。阿卡-谢林的喉咙里发苦。这俩孩子是老伙计的遗孤,他像儿子般养大的,不,应该说比他唯一的亲儿子,跟随在身边的日子更长……

    但是,阿卡-谢林把住了眼里的泪水,因为他现在没有时间了。

    没等还活着的海盗爬起来身,又听见舰船发出了尖利的警报声:

    “非法入侵者已登陆,非法入侵者已登陆!”

    阿卡-谢林蹿起腰,他没想到,大人马这么快就展开夺舰战了。他一着急,左脚抽了筋,只得叫手下分兵赶去中子炮控制室:

    “去啊!你们老婆孩子的命,都在它上面了!快去!”

    但是,第一个人跑出去没多远,海盗头子就听见一声炸裂般的惨叫。很快又是第二个和第三个人的惨叫……

    阿卡-谢林强行拖着左腿,向被砸死、或者砸伤的同伴身边,摸过去,他必须找寻一样可以自卫的兵器,却只抓到了一截断下来的合金管子。

    这管子看起来只有一个胖子的拇指粗,样子又轻,但是,阿卡-谢林却怎么都举不起来。因为管子的另一头,已经被一只银白色、50号的大靴子,踩住了。

    没等阿卡-谢林抬起眼睛,另一只银白靴子就朝他下巴踹过来。

    阿卡-谢林一下被踹翻在地。除了头上小溪般流下来的血,和天花上忽明忽暗的白光外,他还看见一个将近2米的大个子,穿着一身太空铠甲,左只手抓着一支微微染血的战斧。

    只是他的胸口和下腹上,喷涂着一些还滴答的液体,黑红色的、鲜红色的、粉色的……

    “大哥,快……”

    一个刚20出头的小海盗突然冲了出来。他想救头领一命,但是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大个子的战斧,从肩膀一直劈到了下胯。

    然后,年轻的海盗就哭喊着,倒在地上,又被那银白色靴子踹到了一边。

    大个儿故意撇下海盗头子,因为他肆无忌惮地把阿卡-谢林身边人,挨个斩了一斧头,确保没一个人还能爬起来,却又不至于马上死去。

    “啊……救救我……大哥……”

    “好疼啊……”

    “嗷……”

    “大哥,救救……”

    通道里,仿佛化身成了血池地狱。

    听着手下一遍又一遍地哀求自己,阿卡-谢林真希望自己聋了,或者挨斧头的人是自己。

    接着,外面又传来一阵靴子跺有水地板的动静。

    不到两分钟,十五六个跟大个一样打扮的家伙,也抱着战斧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年轻人。他在连着氧气面具的头盔后,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并把右手腕子上一个浅灰色的金属圆环,亮了一下。

    “上尉,危险已经解除。”

    阿卡-谢林却像一头疯了的熊一样朝他扑过去,因为那圆环,正是中子炮的发射控制器主要部件,是谢林堡所有人活下去的命。

    但是,大个儿上尉却在后面,一脚踹到了他的膝盖窝里,把他重重踩趴在地上。然后才对这支突击小队点点头:

    “不必留活口!”

    这队年轻的士兵,就好像一群蹬羚,跳过地上或伤或死的人,继续往里冲了。

    很快,海盗飞船的后面,也传来各种凄厉的哭喊。

    阿卡-谢林咬向自己的舌头,却被一只套着铠甲的大手掐住了腮帮子。

    上尉的另一只手暂时松开了战斧,恶作剧地摘下黑色氧气面具,给海盗头子露了一下他的脸。原来,这个家伙正是罗纳尔司长手下的第一助理亚瑟。

    暴徒般长相的助理,还把嘴靠到阿卡-谢林的耳边,喃喃低语:

    “谢林先生,你欠了我们34舰队13年的份儿,还没还清呢!”

    说完,亚瑟把海盗堡主的头,狠狠往地上一敲。

    阿卡-谢林的意识,跟着他的眼皮一起,在地上浮了两浮,合上了。亚瑟又拿那根合金管子,随便挝成个简易手铐,把昏过去的海盗头子反捆住双手,拖了出去。

    至此,战斗基本结束。

    很快,还没有被击落的海盗船,也都投降了。

25 反攻

    整场战斗持续了4小时03分29秒,以谢林号上的老弱妇孺的出降,画上了句号。

    老弱不得不降,因为海盗们的中子炮也被大人马缴械。即便是谢林号航母的装甲再厚,大家也没机会逃过中子炮的轰击。

    就在受降开始时,一艘比大航海-88号明显大的舰载飞船,机翼呈现X型,穿过大人马战舰的船底,朝最后面姗姗来迟的旗舰飞了过去。

    这时,旗舰里,杨还在努力和绑住他的椅子搏斗。

    张大姐他们走后不久,杨就想拖住缠裹他的指挥椅,往鲁尔和小保罗身边摇晃,希望合三人之力脱困。

    可惜,张春梅早想到了这一步。

    她的“走狗”们,甚至把杨椅子的底座,都捆在了指挥台的脚上。

    鲁尔也挣扎不起来,因为两个恶人把她和保罗-德-维纳脸贴着脸、前胸贴着前胸地绑在一起,嘴上也都贴了胶布。

    地中海还恶作剧地、把鲁尔和小保罗的下腹到大腿之间,多缠了好几圈圈胶带,说是为了防止男孩“人小鬼大”……

    一个小时过去了,三个人依旧没能脱困,可也依旧活着,并没有一艘船攻击过他们一下。

    两个小时后,杨终于把椅子“腿”给拽松了,连人带椅座,跌在了地上。

    这下,倒在地上,他倒可以看见,墙上角落里唯一没关的一副小屏幕上,还保留着二维的战斗地图。能发出的光很是微弱。上面,那些围着他们的中型战舰和小型飞船,正一一撤去。

    四个小时后,等杨拖着没了底座的指挥椅,勉强爬到指挥台上,想努力合上手闸,系统却早被设定在了“无动力航行”,即“太阳帆低效”模式上。

    手动合闸的要求,被拒绝了。

    杨只好要求修改模式,但是,指挥系统却再一次拒绝了他的权限。

    更让杨惊讶的是,警告对话旁弹出的、本舰预录入将官名单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舰队指挥官和本舰舰长的位置,都呈现“匿名”,即尚未指定人员的状态。

    杨不明白是谁锁住了自己,但是,他迅速想到利用能源匣强行启动的老办法。

    于是,他对鲁尔和小保罗摇晃摇晃脑袋,就拖着没了腿的指挥椅,向底舱动力炉区域连爬带滚过去了。

    才刚出门口不远,下层传来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打斗,又好像谁被谁踩住了,发出了闷声的嚎叫。

    杨仔细贴住地面,听见了一个女人的笑声:

    “大人马真是百密一疏啊。”

    接着是王迪的声音:“安娜,我们说好的酬劳现在就划给你,只要你们替我们把他们引开……”

    但是,女人却没有回答他,反倒问向了另外一个家伙:

    “是啊,人生还长着呢,没必要跟谁玉石俱焚的……”

    接着,一个听起来很像埃里克中尉的声音,高了起来:“你们……这帮血虻子!忘恩……负义!”

    还没说完,就又有人打中了他,他的尾音变成了哀嚎:

    “啊……”

    接着,是奥利尔中士的声音,他显然负了伤:

    “臭东西,杀……杀了我,痛快点……想叫我去……撞其他的大人马,是X的……想都别X的想!”

    没一小会,他和埃里克忽然没了声音。

    杨的心捶到了地板上。虽然他不知道王迪怎么和血虻子搞在了一起,又为什么回到了他这里,但是他必须救救大家,必须护住这条舰船。

    杨朝四处张望,可惜这里离着所有的主要设施,都有一定距离。他无计可施。

    突然,杨注意到走廊左边的气压加压阀门保护装置。他有了主意,如果旗舰里突然气压下降的话,那么即便在无动力驱动模式下,都会发出警报声。

    虽然各舰都开启了信号干扰设备,不能和这里连线,但是他们或许会从应急系统中,多少发现点迹象。

    同时,杨也知道,这是个最差的办法,因为下面的家伙们很容易发现自己。

    可是,那帮人迟早会上来。

    杨咬着牙,努力蹬向加压阀门的保护盒,发出了“扑棱扑棱”的声音。

    没一分钟,下面,果然传来一阵猛跑声:

    “X的,还有人在上面!”

    杨只得加紧朝保护盒的盒盖踹过去,眼看他就要把盒盖踹松,七八个人已经跑到了走廊的入口处。依次是陆展元、佐尔、王迪,和四个被抓住过的血虻子。

    “哈!杨,你X的真可怜,绑得跟条蛆一样……”

    王迪忍不住掏出电话,给杨拍照。

    佐尔一把把他隔到了一边,然后看向陆展元:“把……他关去睡眠舱那边。”

    两个血虻子新兵就上来帮忙拖人,却被女匪首叫住了:

    “把这小子……也当成我们的酬劳吧?”

    “大姐?”

    陆展元连忙眨眨眼睛,示意她别为杨说情,就听见佐尔闷闷地说:“随便。”

    然后,他对着虚空叹了口气:“他和我,都是被人利用的傻瓜。”

    说完,佐尔带着陆展元和王迪,朝指挥室的方向去了。

    女匪首阿纳斯塔西娅蹲下身,帮杨把贴住嘴的银色胶布撕了下来:

    “上尉,你要是再帅点,就好了。反正,我可以叫他们帮你整得好像雪诺恩那家伙一样……”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就叫蒙哥-波波江金把杨搭上肩膀,连绑着他的椅子座一起,扛回指挥室。

    指挥室里仍然一片黑暗,只有墙上的角落里闪出屏幕的微光。

    但是,两个血虻子新兵和王迪还是立即对鲁尔,展现出了不一般的兴趣。可惜绳子捆得太紧太密,鲁尔和保罗-德-维纳像连体婴儿般,紧紧贴住。

    这帮好色之徒伸不进手去,就动起了别的歪脑筋。

    偏巧,地中海缠的那“防人小鬼大”的胶带,又挡住了去路。就在三个人连搓带挠,想拆开胶带的档口,佐尔阴沉着脸,冲上去,直接拿脚把三个人都踹到一边。

    “去干点正事!要是不想跟着一起死的话!”

    然后,他就从陆展元那里,要过来一张只有小指尖盖大的东西,塞进了指挥台的应急授权插口。等了三秒钟,系统做出了反应:

    “指挥官已经就位,请勿重复登录。请录入指挥官姓名。”

    佐尔“霹雳巴拉”录了一顿,也没一个人员的姓名是对的。

    陆展元在一边“咦”了一声:“不可能啊……这是最高级别的权限,不该啊……”

    女匪首掐着腰,略微有些跛脚地,围着指挥室走了一圈,好像她之前没进来过一般:“呀,这里就这么毁了的话,也太可惜了。不如你把这个也送给我们吧?反正你要把它炸掉……”

    佐尔当这是胡话,没搭理。

    陆展元也小声说:“佐尔,一会儿,大家一起离开吧。那架沙鲁尔只有你会开,以后我们再……”

    佐尔红着眼睛看向他:“没有‘以后’,我!没有‘以后’!”

    杨不明白为什么,大声喊他:“佐尔,你不是说喜欢军事,就想从军的吗?!你还有很长远的未来!我相信你啊!”

    陆展元一个健步跨过来,对着杨,就甩了两记爆栗,打得他满鼻子都是辛辣的味道,连一颗槽牙都活动了:

    “X的!你们把俺们害惨了,还敢提……”

    “我害了你们?”

    “就是你!佐尔要不是听说‘你’的舰上招人,是不会在最后一刻上这艘破船!要是我们没上来这里,大家现在还……”

    他眼睛里暴力的火花,忽然变成了悲伤的眼泪。陆展元捂着脸,全身压在膝盖上,像个球,不再出声了。

    佐尔依旧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个人,只是一个人继续使劲捣鼓系统。

    就在这时,最后一道巨大的白光从窗外闪过。整个舰船都向后震荡起来。

    立着的人,被扇回地面,本来就趴着的人,滚了好几个滚,才停下。

    佐尔原本离着地窗有几步远,突然他整个人都撞了过去。

    窗外,不到两英里的地方,一座极其庞大的废弃宇宙船只,在他面前缓缓断裂成几个部分,慢慢解体了。

    空间迅速暗了下去,他的眼睛还没适应完刚才的强光,看不清,从这废弃大船里、被外面类真空吸出来的,是人,还是物件……

    这时,一个“吱吱啦啦”的声音,开始地呼叫杨的座舰。

    “吱……吱……吱……旗舰请回答,吱……吱……吱……旗舰请回答,吱……吱……吱……吱……吱吱……运输机41号申请对接。吱……吱……吱…”

    佐尔一下挺起了脖子。愣了两秒,他就像一只猫,被踩住尾巴,从地上,直接弹了起来。然后,他迅速从墙角的凹槽里,拔出一把消防斧,朝指挥台砸去。

    杨也顾不上去平衡卡住他背和屁股的椅子座,就朝消防斧扑了上来。

    佐尔一惊,被杨连人带斧子都抱住了。

    “住手啊,佐尔,你还有很多‘以后’!回头吧!”

    佐尔只能拿手肘使劲去撞杨的后背。但是,杨却怎么都不肯松手,还在继续喊:

    “回头吧!现在还来得及!”

    这时,陆展元也从地上扳下、被杨扯掉了的指挥椅底座。他两手把圆形的合金家伙高高抬起,朝杨的后脑,重重砸了下去。

26 解惑

    “啊!”

    底座砸下去后,倒是陆展元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喊声。佐尔满脸是血,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就随着落下的消防斧,倒了下去。

    因为他在底座要落下来的一瞬间,忽然往前一趴,拿身体护住了杨。

    女匪首吹了个口哨,蒙哥-波波江金就从背后一下勒住了陆展元的脖子。

    就在两只大棕熊级别的男人互相勒住的时候,深金色头发的阿纳斯塔西娅,从地上捡起消防斧,好像北欧神话里女武神那样,看向地上的佐尔:

    “赖活着,未必好……”

    杨则一把抓住了斧子柄。

    屋里的众人,迅速分成了打群架和看热闹的两拨。外面走廊上传来一连串极其有力量的跑步声。

    又过了不到两分钟,一个胖大的女飞行员,连身上的战斗服都没脱下,就冲进了指挥室。

    “都闪开!”

    她还一步跨过杨,扑到指挥台前,然后拿胸前什么东西,蹭了指挥窗口一下,才抄起了应急抗干扰的C45手动通话系统。

    这是一种母舰和飞船对接、两者垂直距离不超过350米时,才能使用的紧急通话系统。

    “运输机41号,旗舰已批准,对接舱门即将打开。”

    接着,她又朝着右胸前的步话孔嚷了句:“老谢!”

    “老大,马上装好。”

    步话机另外一头,立即传来了地中海的动静。他对张大姐的称呼,不是“老张”,而是“老大”,明显比对杨和里尔中士都恭顺很多。

    原来当初,就是地中海那家伙把弹射舱的启动开关,给拆了下来。现在戏演完了,他还得负责把弹射舱门修好,以便运输机41号上的大批客人可以进来。

    佐尔似乎醒了过来,他勉强抬起脸,看见张大姐健壮的背影,就哆嗦着想爬起来。蒙哥-波波江金赶紧丢开都快吐出舌头的陆展元,朝他伸出了大脚。

    却被张大姐拿手拨拉开了。

    “让他说!”

    曾经面目清秀的士兵抹了抹满脸的血,涂得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连脖子两侧的血管,都鼓了起来。但是他张大的嘴里,却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似乎在说:

    “X的,杀了我!”

    “佐……尔,咳咳咳,佐尔,算了!”陆展元匍匐到他身边,撑住了朋友。

    这时,老麦和餐厅大哥也跑了进来。他俩就好像没看见这一屋的家伙一样,一个忙着打开运输船对接口;另一个忙着合上手动闸,又把本舰的信号干扰设备彻底关闭。

    张大姐则大喇喇坐在杨不远处,指挥女匪首和波波江金把舰上的液氧治疗仪运过来,然后才拍着膝盖,吐了吐气:

    “累死我啦!唉,人不能不服老啊。陆展元,你把灯打开。黑忽影里哭,能哭明白吗?”

    就好像她站起来干点什么,就会立即耗费掉她最后一口气儿。

    陆展元吸吸鼻子,轻轻放下佐尔,嘴里嘟囔着,去开灯了。

    又过了几分钟,罗纳尔司长的第一助理亚瑟,才顶着一片灿烂的灯光,穿着一身战斗飞船制服,出现在杨的指挥室里。

    地中海在他身后,对张大姐晃悠了一下螺丝刀,抱歉地眨眨眼。

    暴徒长相的助理,第一次看起来,像个军人了。他庄重地向张大姐敬了个礼:

    “指挥官!”

    然后,他身后几个特种兵,就把五花大绑的王迪,另外两个血虻子新兵,红头发的奥利尔中士,以及脸肿得看不出是谁的埃里克中尉,都给抬了进来。

    张大姐这才走到一边,把杨从地上拔起来,松了松绑,并对被抬进液氧治疗仪的佐尔努努嘴:

    “上尉,抱歉!容我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谢林堡的少主,佐尔-谢林公子!我保证,他不认识捣蛋包!”

    说着,她还笑着看了看阿纳斯塔西娅,因为她一早在各处装了窃听器,听到了女匪首和杨的全部对话。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她一直担心别人也装了窃听器,即使佐尔他们跑了,都要演戏到底。

    “以及他父亲安排到他身边的两个随从王迪、陆展元。他们仨是我们此次行动的‘向导小队’!”

    然后,张大姐点点血虻子四人组:

    “还有我们的催化剂小队!他们是上尉的老朋友聘来的‘托’儿。”

    “可是……”

    杨忽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三架老古董去驱赶那么一大堆血虻子,却没有被击中过一次。看来那些所谓的敌机爆炸,也未必是真的了。

    “可是,他们不是早离开了吗……”

    王迪和陆展元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互相对望。

    杨也无奈地揉揉膀臂,搓搓后脖子,原来杂物房里不是他幻听,确实是藏了四个大活人。

    “那么是谁开走了……那两架沙鲁尔?”

    张大姐对被包着绷带的奥利尔中士鼓了鼓掌:

    “中士真是辛苦!虽然马克西姆和亚瑟确实带了不少食物和水,但一直关着,也挺难受的。”

    这不啻于说,当初负责驾驶三架沙鲁尔古董机赶来支援的,其实就是埃里克中尉、马克西姆-里尔中士和亚瑟这三个当值军人。所以,那三架沙鲁尔才飞得那么娴熟,一点都不像长久没有训练过的张大姐,或者做了地勤的阿尔伯特中士开出的样子。

    等张大姐七人组出了弹射舱,马克西姆和亚瑟依旧藏在了战斗飞船里,并按照预先的计划,开着飞船跑去了他们负责的舰船,给王迪一伙制造必须逃跑的心理压力。

    王迪原本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狡猾,现在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不由地颤抖起来:

    “你X的,一早……就开始算计我们了?!”

    陆展元也想明白过来,他从地上抬起头,眼泪和鼻涕像四五条水沟,流过他咧开的大嘴,穿过前胸,滴答在地板上。

    “佐尔,我错了,我真得……真得不想你死啊。张准校,不是佐尔要害你们,是我……听了王迪的话,害怕你们会带着佐尔一起去送死,才打昏了他,把他扛上战斗飞船的。我只是想带他回家的!他真的只想当一个好军人!没害过任何人!”

    这时,又有几个刚被擦干净的战俘,依次领了进来。

    其中一个,小六十岁的年纪,方脸和脖子上,微微有些青紫。除了头上的头发略微有点少,肚子略微有些鼓,看起来像个极其精明的军火商人。

    “卡特先生?”

    杨记得,这个人之前还跟雷阿尔、泰尔-比-泰罗他们,在瑞麒麟棋牌室打过不止一次的牌。

    “嗯!瑞麒麟的常客。”张大姐平静地望向了“卡特”,点点头:

    “这一位,就是13年前,创造了我这一次用的办法,把护卫队骗进包围圈的谢林堡主、阿卡-谢林先生。”

    阿卡-谢林苦笑了两下,没有回头看后面被带上来的家属们:

    “没想到,在小行星带里,通过磁场干扰器做包围圈的办法,又有人着了一回道。准校。”

    然后,他点点头:

    “我非常愿意把所有钱,当赔偿,还给您。也会接受海盗应有的惩罚。只是求您……不要杀死佐尔……和他的同伴。这几个年轻人,真得很想成为军人,堂堂正正地生活。他们本来有很多机会杀死杨上尉的……”

    他倒是没为门外嘤嘤啼哭的妇孺求情。因为他看得出,张大姐并非亚瑟那样、杀红了眼的复仇者。

    一边的女匪首听见“钱”这个字,就露出了贪婪的笑容。但是,她看见张大姐变得悲伤的面孔,就立即知趣地低下了头。

    亚瑟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他听见这话,就拿来一只巴掌大、好像透明塑料薄片的平板电脑,在张春梅眼前,显示了一下要求的金额。

    张大姐却不看。

    亚瑟就捧到了阿卡-谢林的鼻子底下。

    海盗头同样连看都没看,便用指纹和眼纹签字,通过了支付要求。

    接着,平板电脑里发出了尖锐的警告声:

    “这里是天蝎星云美迪奇行星银行,大额交易,请谨慎处理!”

    “这里是帝国第一中央发展银行,大额交易进行中,请确认,并警惕网络诈骗!”

    “这里是王朝新动力银行,大额交易进行中,请谨慎复核!”

    ……

    于此同时,在陨石带的另外一边,也匀速飞行着一支数量巨大的舰队。

    队列前排中央位置,是一架个头不是很大的深红色战舰,代表了王朝南部战区司令部。

01 最失败的求职者

    等尸体被运走后,女仆们还是觉得,吊死鬼在屋子里哪个黑暗的角落里,继续吐着舌头,瞪着血红的眼白,看着自己。

    姑娘们谁也不敢合眼,只得努力说话,想挣扎到天亮。

    “这栋房子,在先王进入永眠后,就被诅咒了。”

    看看这么破的地方,宝音忍不住插嘴:“先王住过这里?”

    “是啊,先王在赤馆住了最后的10年!他就是在这里被装殓好,送到永眠宫去的……”

    “不是说永眠……只是持续160年的修复期吗?他干嘛诅咒这里?!”

    “切!噜噜居然多嘴多舌!谁知道160年后,还能不能再醒过来?!你看现在第一王座不就是个例子吗?贵族院都……唉,我跟你个宠物说这些做什么?!”

    一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女仆,也在淡蓝色幽光下,呵斥宝音。她舌头上穿了个银环,微微发着光。

    宝音看清她胸口还戴了一条心形吊咀,确定她是一向胆小的朱丽叶-赫尔伯特。“宠物”便打算明天,借“宠物专用办法”报复一下这个舌环小人。

    可惜,第二天一觉醒来,朱丽叶就不见了。

    午餐时,托了谢德长官的福、提前下班的娜塔莉,看见主菜是她喜欢的巴伐利亚炭烧肘子肉,就把整盆都端到自己跟前。

    可是,只切了一刀,娜塔莉就迟疑了。

    她用叉子,往剩下的大块卷肉里使劲抠,居然抠出一条细细的心形吊坠项链来。然后,她又仔细剥了剥剩下的部分,就“嗷”一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大家慢慢围过来一看,肉里还卷着一节灰紫色的舌头,上面穿着一个银舌环。

    黄昏以后,整个赤馆打开了所有能打开的灯。却因为电压负荷不了,连续跳了三次闸,最后不得不寻出许久不用的蜡烛,让赤馆的夜,第一次看起来,有了一番红火的光点。

    谣言也在黑暗中,随着这些摇曳的点点微茫传递:

    “你们听说了吗?这事好像跟噜噜有关……”

    “我也听说了,洛丽塔之前说噜噜不长眼,就被挖掉了眼睛。”

    “茉莉-费雪嘲笑噜噜头发差,就被头发吊死了……”

    “呀!朱丽叶就是说了她一句‘别多嘴’,就……我……昨天晚上说过她什么没有?”

    “你看她的眼神很凶来着……”

    “这怎么办?我不想被挖眼……呜呜呜呜……”

    就寝前,宝音的上铺女孩,主动搬到另一边去。搬走前,她还拿吸尘器,为宝音把床的四周,都好好打扫了一遍,才帮她铺好床铺。

    蓝心心替宝音打了洗脸水,换了新鞋子。

    就连娜塔莉都小心翼翼地、把随手扔在地上的白色卫生纸团,全捡起来,收到垃圾桶里。

    看见这群欺负她的人突然老实了,宝音胸膛里那股恶意更翻滚起来。

    她乘机吹嘘、当年在贝塔15号上,她怎么带着阿达去打猎的。期间,她还专门挑血淋淋的部分做重点描绘,吓得一宿舍的人又瞪圆了眼睛,盼到天亮。

    这样坚持了三天,宝音便被赵夫人带去了一栋向西走1公里的大宅。

    这栋大宅比雪儿家的房子,足足大出十倍。

    虽然只有四层楼,看起来,却好像别人家7层楼那么高。楼顶高处,还探出一些持戟拿枪的怪物雕塑来。再加上乳白色的石灰岩墙身和浅灰色房顶,让这里看起来好像一座不事张扬的别宫。

    正门门拱上,刻着“席罗德宅邸”。

    进到大门里面,正对面,是一处巨大的粉色花岗岩螺旋形楼梯。

    第一节楼梯的后面,挂着一幅占了整面墙的织毯。这块基调为红色和粉红色的织毯上,描绘着一大群古希腊神祇穿着鲜艳的衣饰,于一个艳阳天,簇拥着赏花。

    楼梯之下,每隔几步,就会过去一对身穿大红色号服、白色长筒袜和黑色浅口鞋子的男仆,或着藏青色A字裙,头戴着蕾丝小白帽的女仆。

    “呃,这位陪从官……内司大人现在……方便吗?”

    搓衣板身量的赵夫人对每个仆人,都摆出一副极其谦卑的架势。

    “黄品茹奚官,”仆人们对她就没那么客气了,不但脸色难看,还直呼赵夫人原先的名讳:“夫人还在会见何理胥大臣。”

    奚官,是王朝女性官衔正九级到从九级的泛称。

    王朝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设置女性官职时,借鉴了古代中国北魏时的称谓。

    第一级的女性官员被称为“内司”,官比各部大臣。其余2-10级依次称“作司、大监、侍中,监/贤人、书史、供人、中使、奚官和陪从”。

    就在这时,突然传出巨大钟鸣声。宝音刚想左转右转找找看,就被仆人们拿白眼和白手套,赶回了赵夫人身后。

    几分钟后,四个打扮得极其高贵的男人女人,就从楼梯上下来了。

    为首的,正是招聘宝音的女商人。

    她穿着一身银灰色的晨衣,带着一顶差不多颜色的假发。脖子上随便的系着一条、好像小银蛇束起来的项圈,一直垂到胸前。看起来,比上次气场更大。

    剩下三个人忙从她背后,绕到她前面,不断鞠躬,或者行曲膝礼,倒着下了楼梯。

    然后,女主人的眼睛瞟过宝音,示意赵夫人把宝音带上来。

    可是,赵夫人没有进女主人书房这份殊荣。她只能在门口偷听里面的训话:

    “我听说,你弄得佣人们都很害怕。”女主人的声调虽然不高,音质却极其浑厚,穿透力极强。

    “我……我也很害怕……”宝音装得还挺像,“您看,我……应该不能通过试用期了,不如……”

    “这里没有试用期。你被解雇了!”女主人非常干脆利落。

    这原本是宝音想听见的话,但是,她来这里的目的是,去检查辨认一下那个新福报!所以,她还需要一些生活费和回家的路费。她赶紧把自己的工期多说一天,为的是后面再跟女主人讲价:

    “那么,我这12天的薪水怎么支付呢?”

    女主人站起来,好像暴雨前的乌云一样,笼罩在宝音的眼前:

    “小姑娘,你,最好在我没有把你交给治安官以前,离开这里!要是你不想在监狱里过新年的话……”

    赵夫人在门外听着,摇了摇头。

    宝音也感性地认识到,什么叫“有钱的更小气”!

    她很想抱住沙发腿,躺在地上耍赖皮。但是,这里,是这个女人的宅邸,所有的人都是她的仆人,想借助“群众压力”这一招不好使。

    没等宝音想出破解良策,女商人按响了桌子的通话器:

    “安娜……”

    没等她说完,就听见通话器那头的女秘书,声音都颤抖了:

    “古斯塔夫夫人,夫人……来了贵客……”

    宝音拿眼珠一转这间巨大的书房,满满一屋子的真胡桃木家具,价格不菲;墙上悬挂着整张雄狮的金黄皮毛。

    夫人背后的书架上,摆放的十几个、宝音从没见过的奶白色石头人像。每个看起来都非常古老。

    全是钱的味道。

    这样的女富豪家所说的“贵客”,一定大有来头。

    于是,宝音一个健步、跳到书房门口,想打开大门,大喊“无良雇主、无理解雇”来吓唬女主人,却发现,这门重得非得两手一起、才能拉开。

    就在这时,一个走路没有声音的女人,越过了门边偷听的赵夫人。她左手轻轻一碰,两扇书房的大门就豁然洞开。

    还好,宝音躲了个及时。

    刚才还霸气外泄、不肯付工钱的古斯塔夫夫人,看见来者后,马上谦卑地跪在地上,双手向上,举过了头顶:

    “陛下!”

    赵夫人也赶紧跪下,脸紧紧贴着地面,心里却不住埋怨自己、怎么没乘机偷看一下。

    因为能被称为“陛下”的人,在整个王朝中,只有当今君临天下的第五王座。

02 宫廷宠物

    这位被无数脑袋朝拜的对象,瘦得好像一根细竹竿。她披着一袭墨绿色天鹅绒的斗篷,围帽压得很低,几乎盖住了整一张脸。

    她稍微拉起围帽,下面是一整张、从额头一直垂到脖子根的面具。

    与罗拉内亲王戴的那种盾牌面罩不同,第五王座的面具是银铰链穿缒的办法织成。唯一露出来的部分,是一对形状很漂亮的眼睛。

    暗红色的眼眸里发出软软的、极其温和的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一只春末夏初前带着鹿仔的母鹿。

    细竹竿王座,并不理睬夫人随后的那句小声诘问“陛下怎么……又出来了”,直接坐在女主人深酒红色的大沙发上,很舒服地绷直了脚背:

    “古斯塔夫,天下只有你家最舒服。”

    “陛下喜欢的话,微臣马上叫人给长乐殿送去更好的沙发……”

    “不、不,别浪费。我有时到你家来坐坐就好了。”

    说着,细高挑的王座温柔地看向宝音,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古斯塔夫,这是……要来陪伴我的孩子吗?我在初升殿听见这件事,就冒昧地过来了……”第五王座极其谦虚,不但不自称“朕”,还对臣下用起了敬语。

    这让女主人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毛。她的君王就是这样,才被臣下看不起,总是借机嘲笑她“软弱”。

    按照王朝的法统,王座们应该是类似神明的存在,必须与凡人保持绝对的距离,即使是与王座的“家具”们,比如贴身女官或者王夫,也不得有任何物理性接触。

    于是,古斯塔夫夫人静静地纠正主人:

    “陛下,如陛下慧耳听到的,为陛下物色的几个宠物还在培训中。再过一段时间,等他们学会规矩,就能去‘外宫’侍立了。”

    当然,她完全不提宝音刚被解雇的事情。

    王座有些失落,但还是很不合法统地、轻轻拍拍宝音的手:

    “我觉得她现在就很好。多漂亮的女孩子啊!你叫什么名字?”

    说着,她温暖的眼眸,专注地看进宝音的眼里。

    这一刻,宝音被王座迷住了。因为长这么大,即使是杨师母,都没有这么理直气壮、真心实意地夸奖过自己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陛下,我……我很乐意现在就去服侍您!”

    “太好了。宫里虽然很闷,不过我会带你去好多好多有趣的地方,看可爱的动物和美丽的花卉……”

    古斯塔夫夫人听这两个人如此自说自话,就打铃,叫仆人送来糕点和水果。

    不一会,八个穿着大红色号服的男仆,就推进来四架、闪闪发光的银制小餐车。

    赵夫人也很想跟进来,却被男仆们牢牢挡在门外。

    这些小餐车,起先都用白色丝绸餐巾盖住。打开之下,差点亮瞎宝音的狗眼:

    第一、二车全是是她从没见过的、各种晶莹剔透的精美茶具杯碟。

    其中有一种白色的瓷茶碗,磁身好像刀刃般薄。在无忧星自然的光线下,会透出周围物件的彩色,让杯里随着热水绽放的花朵,活像是天上的霓霞。

    第三、四车也被推了上来,做成动物和花形的面果子,根本不稀罕。

    三碟小孩拳头大的糕点,分别做成了缧金水晶马车、碧玉探宝小岛和雪白色城堡的造型,活像是把夫人珍藏的珠宝都熔化了,才铸炼得来。

    宝音就差爬在小车上面,贴着欣赏了。她突然觉得,杨的宿舍食堂,她从前最稀罕的饭地儿,也不过就是玛丽姐的小酒吧2.0。

    王座还示意宝音也坐下、一起吃。

    门外的赵夫人,赶紧从半开的门缝里,给宝音打手势,叫她跪在王座的脚踏前。

    可是,这个不看死活眼的货,却“噗嗤”一下,坐在了王座斗篷下、藕荷色的裙子上。

    古斯塔夫夫人端起那块做成水晶马车模样的小蛋糕,然后特特从左手换到右手,递给了宝音。

    才吃了一口,宝音的下腹就疼了起来,好像有人把她的肠子打成一个结,然后再顺时针拧起来。不到两分钟,她就好像才打水里刚捞出来,全身叫汗水湿透了。

    “快!快传御医来!”王座一面把宝音放平在长沙发上,一面大声指挥。

    可即便如此,宝音还是疼得直打滚。她那胃里也曾塞过各种过期变质食品,都没有这一回疼得她连喊叫的气都上不来。

    不到三分钟,八九个戴着白色假发的医生就躬着腰,鱼贯进来。

    他们轮流检查了一番,便启奏君王:宝音突发重疾,需要好好安静调养,暂时不宜搬动。

    非常喜欢宝音的王座,也不得不先留下她的宠物。

    赵夫人惊得一个冷战,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暗杀无忧星最没存在感的侍女、和被开除了的宠物。

    她刚要假装告退,就被古斯塔夫夫人的女仆叫住了。

    等夫人恭送了王座出去后,就吩咐赵夫人照顾宝音,理由是她是宝音的直线领导,且先王在的时候,她还在主管医药的宣徽院打过杂。

    五天以后,宝音总算能从床上翻起身来。

    高大的古斯塔夫夫人也屈尊、来到她地下一层的小窝。

    不到10平米的房间里,古斯塔夫夫人一站,赵夫人、宝音躺着的小床、床前的浅蓝色椅子,和简单的白瓷洗漱水盆,就都被胖大的女人挤到了角落里。

    夫人的白胖手还扇扇鼻子前的空气:

    “来人,替她多喷点清新剂,这气味……”

    宝音瞪着两只眼白还是发黄的眼睛大喊:“你故意下毒!”

    虽然赵夫人不曾多嘴,但是宝音闻到了她配药的气味,听见了她和医生嘀嘀咕咕交换的意见,猜出了个大概。

    宝音刚要爬下床去,又发现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套上了一条金属项圈,便使劲拉扯起来。

    “我是在救你。等你到了宫里,就知道别动做得过于精美的东西了。”

    说完,古斯塔夫夫人看向露出地面的天窗。等其他人都出去了,她才问:

    “你有父母兄弟吗?他们都叫什么?”

    “……”

    “只要你好好回答一个问题,我就会缩短你培训的日子一天。答满七个问题,我就实现你一个愿望,不包括‘离开这里’,因为陛下非常中意你。”

    夫人顺便做了个鬼脸。她不觉得这个丑姑娘哪里可爱,值得君王在五天六夜里,连续垂询了24次她的病情。

    宝音拉扯着项圈,不肯配合。

    夫人便从宽大的棕红色裙子里,变魔术般,抖出一个透明的绢纱小布袋。里面是一大摞银灰色的以太铑金币,每个面值10000元!

    “啊!我的工资!”

    见钱眼开的宝音,立即搂住了银子。

    然后,她才靠在床帮上,把自己的大概身世,告诉了高大的“女商人”,不,应该是“女官人”。

    这两天,她听来赵夫人说,这位熊婆子是宫廷第一女官,人称“内司大人”的古斯塔夫-谢尔波娃-古列诺夫思卡娅。

    “所以,宫里才会来那么多、好像娜塔莉那样的俄系女仆。”

    搓板9级公务员认为,谢德长官就是为了投内司大人的好,才和娜塔莉纠缠不清的。

    但是,古斯塔夫夫人的笑声,迅速把宝音拉回到现实中:

    “福报和宝音?取这样名字的父母,可不像能犯下连姓氏都勾掉的大罪人。”

    宝音很想反驳她的嘲弄,但却找不出任何理由来。

    父母主动去“运输站”的时候,她还是襁褓里的婴儿。福报也从来没和她说过什么。她无从得知父母的一切。

    只有一回,杨帮她偷过、她父亲当初签租房协议的证件复本。可惜,那时候她还认不全字,甚至没来得及看清父亲的样貌,就杨师母给没收了回去。

    作为代价,杨被罚站墙角,面壁一天。

    那是宝音记忆里、第一次拉杨下水,比她记得父亲照片上的样子,都清楚。

    看看宫廷宠物的难过劲儿,古斯塔夫夫人轻轻点头:“我不会食言,你的愿望是什么?”

    宝音攥着钱袋,又开始和项圈搏斗:

    “就……就是您上次说的那个什么罗德维希,我想看看他光着……”

    她好没说完,夫人就诧异起来:“你……真是人小鬼大……”

    “不,不,不!夫人,您误会了,我只是……”

    夫人却高兴地哈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个女孩,被他那样的面孔迷住,很正常。可,你知道他是谁吗?”

    “就是个……出家人?”宝音努力让自己显得不像个色狼。

    古斯塔夫夫人摇摇头,欲言又止:“行了,以后迟早会见到的。”

    说完,夫人拍拍手,就进来两个高大健硕的年轻男子,都穿着深灰色的合身制服。他俩看起来不过二十岁,金发碧眼,睥睨地斜着宝音,好像对面是一只肮脏的野狗。

    “阿莫利亚和汉斯,将是你从现在开始,到我说可以为止的宠物教导员。他们负责教你怎么行事为人……”

    这话叫宝音越发失望,她不能被古斯塔夫夫人用那个抹布福报、一直骗下去。

    再说,她现在已经有了钱!女王对她暂时的魔力,也消失了。

    于是,她颤巍巍跳下地:

    “夫人,呃,反正您还有其他几个实习宠物,不如……”

    没等她说完,夫人就轻轻转动了一下右手中指的指环。

    宝音的脖后一阵发麻。她整个人狗啃式趴倒在地,鼻子和嘴前全是一股辛辣的味道,视线也越来越朦胧……

    在宝音失去意识之前,她清楚地听见古斯塔夫夫人,好像一台轧路机一样踏过自己,小声嘟囔:

    “太迟了。王朝与反叛者的终局之战,已经开始了……”

    公元2389年10月5日拂晓时分,大人马联邦的火晔行星,被王朝南部战区舰队偷袭了。

03逆转

    王朝南部战区通过长达一年的秘密调配,已经把一万艘狼人星巡航护卫舰和两万多艘补给舰,悄悄塞进了林奇-德尔塔星域。

    “人狼星”是一种体型稍小,火力却不逊于大人马战列舰的宇宙飞船。

    第四王座在位的最后十年,由财政部交私人造船厂,以“增加普通民用大型宇宙交通工具”为名,进行批量生产。

    而且,当时王朝确实投放了很多新宇宙飞船进入民用运输业。

    因此,私人造船厂的军舰生产,不但远离了大人马安全委员会情报人员的视线,更让大人马联邦的议员们,特别是革命委员会常委们固执地相信,天蝎王朝仅有双倍于自己的舰船。

    再加上死亡男爵阿尔夫-法拉棋高一着,他安排那些机器八爪鱼们也加载了高能信号发射装置,让大人马误以为,安道特上尉的舰船侦测到的“50万艘”战舰的信号,只是谢尔盖的“树上开花”之计。

    所以,即使卫将军的支援军与王朝南部战区主力擦肩而过,也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

    秘密进军到目前为止,除了前段时间,也受到张春梅舰队的信号干扰,出现过两天、每天三个半小时的信号空白外,一切顺利。

    至于王朝南部战区司令部通过银行,贷款买来三颗用作军事要塞的人工行星,男爵的好感不大。

    他认为这些粗苯的家伙,移动性太差,并不适合现代战争的节奏。再加上主炮没有就位,他只将它们留在空间中、由陨石和坠毁的航天器夹成的隘口,用以补给守卫。

    现在看着全息荧幕上,己方舰队已经按计划、轻松摧毁了火晔外围的军港,法拉男爵的心里反倒升起一丝不安。

    他觉得,轰炸产生的碎片和尘埃之后,火晔行星太安静了。

    到目前为止,王军阵线的前方,哪怕连支沙鲁尔攻击队都没出现过。

    通过前期的情报和政治分析,男爵知道,虽然火晔很难获得大人马联邦的全力支援,但是情报部门认为它能调配的战舰有730艘,能抽出做补给的舰船大概1000艘的说法,大致可信。远超它在册的473艘战舰和601艘补给舰。

    再加上火晔最高指挥官“大流士皇帝陛下”,既不是卫将军那样的庸才,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杨。这个人没有理由连一艘军舰都不派出,就束手就擒。

    这时,男爵年轻的副官海因里希兴冲冲地进来,一扣靴子跟,清脆的一响,打断了男爵的思路:

    “男爵阁下,火晔的指挥官本人带着几个部下,亲自来投降了。”

    “现在?大流士上校本人?”

    “是!阁下,就是他。我已经叫人上到他们的运输机上,细细搜过。身上什么武器都没带,不是诈降。”

    年轻的副官眼里满是骄傲的火焰。

    指挥室里,直接围着男爵和通过通讯视频开会的,还有七八个参谋以及三个分舰队主要将官。

    大家都对这话发出了唏嘘声。

    “想当年我们还在自治领平乱的时候,跟他交过手。那是头狮子一样的男人,难道变了?”

    参谋长朱腊旺-功及舔舔嘴唇,觉得事情虽然有理,却也不合情理。

    海因里希打断了他:“参谋长,我的人说大流士上校脸色惨白。他怕做梦都没想到,还没睡醒,就被我们摧毁了附近的宇宙港。里面说不定就是他全部的军舰!”

    年轻的副官不能不骄傲。

    在六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的指挥官不但拔除了大人马的王牌补给指挥官刘若望,现在眼看还要吃掉大人马最难下嘴的大流士。

    虽然小四十,但是心脏同样年轻的第二分舰队指挥官科尔-冯-巴伐利亚,也磕着长腿下的靴子:

    “参谋长太谨慎了。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们也可以直接轰掉他们投诚的小飞船,然后炸平火晔!”

    “是啊,我们有一万艘战舰,两万几艘补给舰!背后还有三个军事堡垒,里面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源生产基地!怕他X个的500艘老弱病残孕吗?哈哈哈哈!”

    一分舰队的指挥官奥库玛-梅西尔,通过屏幕与会,也大笑起来。

    别看他嗓门大,人却身量不高,体毛也不茂密,脸皮还细腻没大疤。之所以外号“刽子手”,是因为梅西尔少校是男爵速战速决战术思想的忠实执行者。

    其他将官也窃窃私语,大部分人听起来,都被少壮派的观点搞得有点肾上腺飙升。

    毕竟火晔是大人马十六颗联邦行星中,人口位于第三位的主要行星。加上周围的附属行星11颗,组成了大人马最大的联邦星系,共有人口3951万。

    就算受降半个星系,都是一件足以校尉转将军的大功劳。

    而且换个角度想,因为害怕大流士耍手段,就将所有火晔人都灰飞烟灭的话,似乎并不符合一般的良俗。

    地球时代武安侯白起的下场,大家也记忆犹新。

    男爵蹭蹭他略略长出胡子茬的下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跛子下属:“伯恩斯坦中校的意见呢?”

    瘸子两只灰色的眼睛,看起来简直要眯得连成一条线了:

    “阁下,属下觉得大家出的两个计策都有优点。把大流士骗上来……”

    “呀!中校,你把王朝军人的荣誉看成了什么?”

    年轻副官果断抢在两个分舰队指挥官前面,打断了同僚,因为他脑子里满是亚瑟王和他的圆桌骑士。

    参谋长瞟瞟大家对“专业墙头草”投去鄙夷的眼光,也从刚才的犹疑立场上后退了。他不能不这么做,因为人人都在说,伯恩斯坦中校的家世中,只得“背叛”两个字:

    中校的高祖父,在第二王座剿灭救世军时,背叛了提拔过他的科学家组织;

    曾祖父在贵族讨伐第二王座的战争中,背叛了第二王座;

    祖父又在第四王座在位期间著书立说,把巴尔干-马赛大会战的惨败全栽在了第三王座的头上。

    到了中校的父辈,因为父亲早逝,全家寄居外家,他舅舅又背叛了第四王座。

    如果不是这位先王大仁大义,作为没落骑士子弟,中校和表弟就会连从军或者就业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大家看见他经过,都会在他消瘦的背脊后冷哼一声:

    “这家伙……就快背叛第五王座了吧?”

    男爵却好像没有看见众人的鄙夷,直接走到跛子的鼻子跟前:“继续。”

    “阁下,继续开火的优点……显而易见。”瘸子参谋暂时避开了海因里希的锋芒:“与大流士谈判,会给我们带来一些额外的风险。但是好处也是非常大,事关整盘棋……”

    说着,瘸子就走到全息战略地图的火晔位置,张开双臂,他和参谋长略微臃肿的身形连成一线,投下了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日灼和月昀这两个、大人马最重要的联邦行政区。

    男爵明白了他的意思,除了军事上的好处,招降大流士,或者说假装招降大流士,就能在整个大人马打进个楔子,进而孤立日灼和月昀。

    在那之后,谢尔盖这步棋也能迅速走活了。

    于是,小个男爵摒弃了原先速战速决的想法。他先对参谋长点点头,又拍拍瘸子的肩膀:

    “中校,就由你全权处理大流士的事情。需要带什么资源,只管调配。”

    瘸子扭头看向年轻的副官。

    男爵有些诧异:“他……可是个老实的年轻人啊。”

    “阁下,在您的手下,每个人都该获得成长的机会。”伯恩斯坦中校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哪怕他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眼里又抱歉地闪了一下。

    男爵看着下属,替他把话补了出来:“中校,你……还想用这艘老姑娘,当陷阱?”

    这下轮到指挥室里其他人公开表达愤怒了:

    “伯恩斯坦,你……太乱来了。‘贝斯特拉号’可是先王的御赐!”

    “男爵阁下一直很珍惜它。你就敢厚颜无耻地要求阁下!”

    男爵看着瘸子的灰眼睛,停了两秒钟,就吩咐打开穿梭机,把他、老迈的参谋长和用不着的闲人,都搬到另外一艘舰船上去。

    走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回头望一望、这艘陪伴了他四十年的老战友。

    半小时后,伯恩斯坦中校带着海因里希和几个士兵,在弹射舱门口搞了一个小小的迎接仪式。

    弹射舱舱门打开,一个中等偏上的棕黑色头发男人走了出来,挺拔的身躯上穿着一身黄绿色迷藏服。

    他的身后,是四个同样打扮的家伙。

    上校那张名片般的俊面孔,右耳上的铂金耳夹,和全身上下透出的魅力,直接点明了他的身份。

    其余四个人高矮胖瘦不一,一点也不像特攻小队成员。

    海因里希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对着身侧的跛子,抿抿两片薄唇,做出了不屑的表情。这个表情迅速被来投诚的一方把握住了。

    但是,伯恩斯坦中校还是一本正经地端着:

    “本官是随同男爵出征的、南部战区作战与计划参谋次长伯恩斯坦中校。这一位是男爵阁下最信任的副官,我们舰队最耀眼的新人。阁下就是大流士上校吧?”

    棕黑色头发的魅力男子点点头,然后自动拿下耳夹、抬高手,叫伯恩斯坦等人再搜搜他和手下的身体。

    跛子却难得笑了起来,非常奸诈的样子:

    “上校客气了。男爵非常欣赏您。请随我来……”

    大流士上校一行也很顺从地随着他,来到略显简陋的指挥室。

    “男爵大人很快就到。”伯恩斯坦继续眯着眼睛撒谎。

    海因里希忍不住喉咙里吭了一声。他觉得跛子的骗人办法毫无技术含量,丢人至极。

    但是,大流士上校却好像没注意到一样,安静地落座,并品尝起中校准备的咖啡:

    “真香。在下听说,王朝的M80星团除了矿业发达,有几颗星球上有非常适合的火山灰质土壤,很适合培育咖啡。”

    M80,位于天蝎心宿二和房宿四的中间,直径约95光年,包含数十万颗恒星。

    “是啊,本官的家乡就在那边。这些都是家人在本官出征前偷偷带上的。”

    这时,上校下手坐的小个儿也端着咖啡,过来凑趣。他先是装模作样地闻了闻,然后一下把温热的咖啡,泼向伯恩斯坦中校的眼睛:

    “都不许动!这里被我们控制了。”

    说着,他就从怀里取出一支复合材料制造的手枪,顶住了中校骨感明显的额头。

04 连环背叛者

    “等等!”海因里希一个健步蹿了出来,却被另外一支同样的枪顶住了后脑。

    豆大的汗珠,一下从他的前额冒了出来。

    几秒后,年轻的副官羞愧得连额角都红了。他出于尊敬,只叫手下拿金属探测器、检查了上校一行有没带武器。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算到了这一层,藏了金属探测器探不到的复合材料手枪。

    伯恩斯坦中校捂住脸,假装被咖啡烫到了:

    “别……别……开枪。男爵本人不在这里了。”

    他另一只手,顺势擦了一下左手腕上的通讯器,通知了外面的卫兵。

    大流士上校的墨色瞳孔没有任何表情,他也在等。

    接着,走廊上就传来一阵靴子跑步声。五十几个荷枪实弹的王朝士兵,套着白色的机动铠甲,冲到了指挥室门口。

    其余两个大人马士官,立即从怀里掏出了个、手掌般大的圆盘状物体。

    这也是以复合材料制成的。

    “中校,贵地的特产,杰服粒子发生装置。”大流士一笑。

    略显局促的指挥室和门口,都仿佛传过了一阵电流。舰上每个王朝军的身体,都不约而同地如触电般颤动了一下。他们明白,这种发生装置意味着什么。

    杰服粒子是出身M80星团的矿业家卡尔·杰服发现的。这种化学物质,其主要特性是可在一定量以上的热量或能量中产生反应,并引发爆炸。

    “中校,你的人必须放下枪!”

    确实,发射能量光束的武器已经无法使用了,因为一旦开枪,空气中的杰服粒子就会被光束点燃,舰内所有的人都会在一瞬间被烧成灰烬。

    “放下……枪。”

    伯恩斯坦中校传声筒般、没出息地命令门口的士兵说。

    大家也只好面面相觑,弯腰把光能21X自动步枪、一支一支摆在了地上。

    这时,上校才站起身。他快步走到男爵的指挥台前,把耳夹拿下来,从里面抽出一张微芯片,塞进了紧急授权口。

    然后,全息战略地图,被迅速切换到了林奇-德尔塔星系的另一边,那三颗人造行星的附近。

    让海因里希瞪大眼睛的是,三颗人造行星已经大人马的舰队包围了。这终于解释了,火晔的战舰中为什么没一艘出来迎战。

    “不……不可能……”年轻的副官才积累的信心顿时崩溃了。

    这倒把拿枪抵住中校的小个儿逗笑了:

    “嘻……没有什么不可能。你们刚潜入,我们就已经发现了你们。难道你们不记得前几天,你们舰船上也发生过强烈的信号干扰,还出现过通讯中断吗?”

    “你是说?干扰我们的,不是……那支冒牌舰队?”

    “上校,这三颗军事要塞刚落成,以补给为主,也没有加装主炮,盛不下你这些人。”

    “中校,谢谢操心。它们足够做我们新母港的了。”大流士的大个手下,继续抱着杰服粒子发生装置,沙哑地喊。

    只是,他原本闪闪发光的两只眼睛,却不知为什么又变得有些躲躲闪闪。

    跛子中校终于把没洒上几滴咖啡的脸,重新露了出来。

    那张面孔也恢复了正常状态下、乏味无趣的模样。因为对方终于说明白了火晔的战术策略,他不必继续演戏套话了。

    确实如他前期预料的那样,南部战区的舰队并非科尔-冯-巴伐利亚那些草包们欢呼的那样、“悄无声息”地溜进了火晔的管辖范围。

    大流士上校早在排兵布阵。

    他打算将战场从火晔,转移到林奇-德尔塔星域靠近人马座η的另一端。

    那里距离火晔59光年,正处于和谢尔盖将军对峙的远征军的后方。

    把战场搬迁到那里,最大的好处是给予火晔行政区的百姓大撤退的时机。同时,占据了三颗新要塞的火晔军和远征军合二为一,也能弥补他们战力不足的劣势。

    所以,位于日灼的罗纳尔司长,才会选择在这个时机、完全复刻十三年前的失败,来打击谢林堡海盗。

    大流士则乘机、在不引起王朝南部战区怀疑的情况下,破坏男爵舰队的通讯,从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的主力,搬运到了三颗新要塞的城下。

    但是,这个计划也有一个致命短板,就是:

    谢尔盖和王朝军,很容易对大人马联军形成夹攻包围之势,不但未必能解决火晔军的困境,还有可能把远征军绑在一条着火下沉的船上。

    更大的战略缺陷还有:暴露了火晔和大人马的离心离德。

    换句话说,大人马联邦不但拒绝提前撤离这里的百姓,还拒绝了救援火晔。

    跛子中校在心里偷笑了一下,这不难理解。

    毕竟火晔3951万的总人口中,只有不足半成是火晔联邦行星居民。能给联邦大国民议会选举投票的成年人,不超过100万。

    政客们可不会为区区2.104%的选民,在大选开始前,放出这么坏的消息,吓跑剩下97.896%的选民。

    再说万一火晔被炸得一个人都不剩,大人马的政治家们还能乘机卖惨,在同仇敌忾的气氛下,争取更多选票。

    跛子中校抓住关键,开始攻心:

    “上校是要放弃4000万、您受命保护的人民吗?!这些人相信您,支持您,无论日灼那帮混蛋政客怎么泼粪。现在,您就这么抛弃他们?!”

    大流士上校并没有回头。

    但是,拿枪指着跛子的小个特攻队员着急了:“住口!”

    他的枪随时准备发射,那么,整条舰船就会烧成一发火色炮弹。

    中校略微退了一步:“别激动。不过实话实说,布林盾准将正和谢尔盖对阵。未必乐意看见您和我们,在他身后出现……”

    拿枪顶住海因里希的家伙比小个儿还激动,他抖擞着小舌,喊得都快接不上气了:

    “不可能!布林盾学长……是上校最好的朋友和同届毕业生。不可能见死不救!”

    “或者他也有苦衷呢?”中校眨眨眼睛。

    这话也是对的,而且很快就会被杨和他的舰队所证实。

    和张春梅他们分开一个航行日后,临时担任舰队观通幕僚的埃里克中尉,顶着一张又青又紫的脸,欣喜地汇报:

    根据他刚才与远征军前线总指挥部的连线,他们距离远征军主力还有不到48小时的航程了。

    满屏的各舰舰长和舰队主要参谋们都松了口气。

    因为马克西姆-里尔中士被杨任命为雄狮31315号代理舰长,地中海钱下士就被提拔成了杨旗舰的枪炮长。

    他呲着大牙花子,开玩笑说:

    “妈呀,咱们忙活了这么些光年,总算要看见布林盾和远征军的真容了。希望他们别穷得只剩裤衩。”

    杨努力憋住不笑。

    但是,奥利尔中士笑点低,就隔着屏幕笑得像开炮:“小心,他们抢你裤衩!”

    “那我一会就叫他们把靴子都煮煮吃了!哈哈哈哈!”

    鲁尔从后面戳戳杨:

    “指挥官,有人给我们发来了求救的信息。”

    因为新舰队中人员配置依旧不足,鲁尔就自告奋勇继续做通讯兵。当然实际原因是,她发现当通讯兵,比当炮手,更能随时接近杨。

    “求救?”

    “不是海盗,或者血虻子假装的吧?”地中海耳朵尖,一下偷听到了。

    跟着鲁尔的保罗-德-维纳,现在号称大流士小姐的“三铁”,立即把地中海顶了回去:

    “才不是!他们只是一艘民用货船改的宇宙露营地。打劫他们的,我们已经和其他舰船的雷达兵通过气了,就是三艘商船,还都挂着球形货柜的那种!离我们不到半个小时的航距!”

    杨就切换到雷达地图,果然跟小保罗形容的一样。就算把雷达地图放大,都看不到五个小时航距内,还有其他的船只或者航天飞行器的信号。

    于是,杨下令由雄狮31315号和31316号组成解救队,并派出战舰上的舰载沙鲁尔前去查看。

    这下,小保罗来劲了,也想跟上去看看。

    地中海就在一边连吹带捧,于是杨答应由他领着小保罗一起、乘坐张大姐留下的那架古董,跟去瞧瞧热闹。

    出乎杨意料的是,27分半钟后,马克西姆-里尔请求杨亲自到现场来。

    奥利尔中士觉得可疑,不但要求自己的舰船也跟过去,还亲自驾驶了一艘沙鲁尔,把杨送了过去。

    副座上挤了两个抱着战斧以及光能步枪的老兵。不但皮糙筋粗,眼里也闪着一种熟悉的光。杨以前在福报的眼睛中看见过。

    “陈启明和陆玖原来都在第一突击纵队,是特种兵。”

    奥利尔得意的显摆杀人机器说。

    当然,他没提这两伙计因为参与黑市拳击,被贬到他手下打杂来的。

    杨虽然觉得奥利尔谨慎过了头,但也没出声。

    他刚要登机,鲁尔也从他身后挤了过来。少女就好像一头豹子一样,先蹿了上去。胸前还挂了一支8厘米口径的手持式加特林激光炮。

    杨只好苦笑着,搓搓后脖子,坐到了保护圈的中心,当起了唐僧。

    沙鲁尔在黑暗的宇宙里飞行了不到14分钟,就看见了和雄狮31315和它姐妹舰对峙的三艘货船。

    这三艘大家伙,看设计应该出厂不超过十年,但是却由于疏于保养,再加上外挂的球形货仓,样子残破得像九十往上的太婆,身上还长满瘤子肉疤。

    而被两派夹住的,则是一艘更破的老太空运输船。

    它呈现碗型,船身不但少了三分之一的螺丝,露出了这一片、那一片的变色金属线路,碗口的位置该有太阳帆的地方也塌了下去,说明它现在只能在宇宙空间里,靠周围的天体引力运动。

    奥利尔指挥鲁尔把飞船降落到老太空船上,因为马克西姆-里尔中士已经在那里了。

    进到满是机油味和霉味的飞船内部,就能看见一间大货仓,里面挤着一群打扮得比叫花子好不到哪里去的老弱妇孺。

    他们看见杨进来,忙哭兮兮地闪开了一条路。

    人群的最里面,有两大派人马正在对峙。奇怪的是,大家都穿着一样的大人马夏季战斗服。一派是高大的里尔中士领头。另外一派是十七八个如狼似虎的大人马士兵。

    为首的少尉,个儿不高,白嫩饼子脸。

    他嚣张地瞪着又细又短的眼睛,吆喝:“叫杨来和我说话!你不配!”

05 拼“爹”

    “我就是杨。”杨略微怔了一下。

    这不单是因为他从没见过、这个要求和自己面谈的饼子脸,而且每向货仓的中心走一步,地下升起的冷气呼吸进鼻腔,都好像他再一次回到流放行星冻肉厂仓库。

    空气中,除了机油和霉味,还混了冻肉不新鲜的血腥味。

    他不得不仔细观察了一下圆形的货仓。

    虽然光线昏黄,天花上缒下这一条那一段的废旧线路。但是,这货仓却有军校容纳全体师生的大礼堂那么宽敞。

    瘦成人干的男女老幼身后,一半还多的地方是一些合金货架。

    里面塞着一些好像泡沫的白东西。只是它们都风化成一小片一小片的。

    鲁尔忽然在后面拽了他一下,指指一个瘦成人干的女子:

    “喂,看那个女的,长得很像那个女头目……”

    没等她说完,饼子脸少尉身后,就冲过来一个高个下士。他猛地伸出一条、比普通男人小腿还粗的胳膊,向杨推撞过来:

    “知道你X的是谁!还不带着你X的这帮X货儿,把吃的用的,都给咱们抄出来?!”

    他手掌还没挨到杨的肩膀,就被红头发的奥利尔、手下的两个特种兵,以及现在什么都不怕了的保罗-德-维纳,脸对着脸,给顶了回去。

    马克西姆-里尔中士带着的人,也把少尉另外17个兵硬生生挤回了中线的另一侧。

    原先哆嗦成一团的男女老幼,就得了鼓励:

    有人吆喝“打劫俺啲不得好死”。

    有人从角落扔出泛黄的塑料吊瓶。

    还有三个家伙从人群的脚下钻过来,对着饼子脸少尉的脸,撅起瘦得只剩下皮的屁股。他们不但脸孔一样,就连屁股上的胎记都一样。

    少尉拿脚去踹,就被冲上来的人抓住脚跟,翻倒在地。

    甚至有士兵朝围上来的老弱病残,举起了光能步枪。

    “都住手!”杨大吼一声,指挥着着马克西姆-里尔等人,把两拨人强行分开:

    “我是大人马联邦远征军补给舰队代理指挥官杨上尉!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饼子脸被手下从地上搀起来,得意地大笑:

    “听见了吗,他们跟老子是一伙的。都XX地、赶紧把藏起来的粮食和淡水交出来。再啰嗦,老子叫杨上尉击沉你们的破烂儿。”

    “俺啲没有供给……”

    “别X的和老子跩文嚼字儿。你就是亚当夏娃他祖奶奶,也得交粮!不交粮,远征军怎么打仗?!”

    饼子脸觉得,这群刁民居然还敢拽“古文风”搪塞他。这么大一条运输船,船上小一百人,怎么可能一粒粮食、一滴水都搜不出来呢。

    虽然远征军的主力,还有一年的物资,但是已经是出征以来的最低点,远低于指挥官们认为的最低标准720天线。

    他一横眉毛,叫手下先去拷问刚才打他的人。

    但是,随着杨一声怒喝,全体又都不敢动了。

    饼子脸这才拿胖手拍拍杨的肩膀:“杨,忘了自我介绍。不过你肯定知道我。”

    杨瞪着他,摇摇头。

    饼子脸手下的高个下士,立即大声炫耀:

    “吆,不就是罗纳尔的准女婿吗?猪鼻子里就插葱了!我们少尉是布林盾准将的嫡亲外甥,罗杰斯-佩里少尉!准将就是少尉的老娘,从小辛辛苦苦拉拔大的。”

    他还怕周围的人不知道少尉的老娘是谁,又把准将是怎么在长姐含辛茹苦的照顾下、进了军校,又怎么在姐姐的四处运动下,官拜远征军指挥官的事迹,全宣传了一遍。

    地中海也挤过来,小声说:

    “老杨,咱们就是去支援他们的。要是……到时候难见老布(布林肯)呀。不然,就叫兄弟装装样子,随便抄一点了事?”

    而奥利尔和两个打手,则低下头,装没表情。

    因为他们知道,杨没得别的选择。

    马克西姆中士看着佩里少尉手下十几个士兵,又要拿枪托砸没有武器的瘦麻杆们,为难地看向杨。

    他不是忌惮佩里的身份,而是他也明白:

    就他们这支补给舰队带的物资,相对于拥有1500艘舰船的远征军,真是连冬天里送一把狗尾巴草、当柴烧的分量都不如。

    就地征粮,也早成了大人马联邦军一条不成文的惯例。

    甚至有传说,100年前的名将雪诺恩将军就是在这样的“就地征粮”过程中,认识了他的最后一任妻子阿丽亚娜-雪诺恩。

    杨瞅瞅大家,就闷着一肚子火,先把少尉的手下从老百姓身边,挨个拽了回来。

    趁这个档口,鲁尔拽着保罗和地中海,悄悄打人堆里溜了出去。

    等现场平静了,杨才垂着眼皮,把佩里少尉拉到一边,轻声说:

    “少尉,我们已经给远征军带来了不少物资。”

    这是真的。按着张大姐的指导,他真得发现:补给舰的仓库大都是带夹层,里面带足了能量匣、生产蛋白质胶囊和水的材料。

    “后续,还会有给养送过来。派塞雷士准将还会再带一支补给队……”

    “猴年马月?等老子和老子的舅舅都饿死?”

    杨只好努力绷住怒火,告诉自己,佩里少尉不是胖,是肿:

    “总是好过这里……你看,这些人瘦得。你拿他们的口粮,他们不就饿死了吗?”

    佩里少尉抬起肿眼泡,甩开了杨的手,像一支自走炮一样“突突”起来:

    “怪不得能靠吃软饭、混上舰队代理指挥呢。跟老子玩大道理?!你还嫩!给养这东西哪有够?就算你们两支补给一块来,都不够塞牙缝的!”

    “老子和舅舅一边和谢尔盖干仗,一边挨饿的时候,你X的岳父不是还在日灼天天吃猴脑、喝香槟?!”

    “再说,这叫‘坚壁清野’。不把这些东西收走,谢尔盖的人到时候就会占便宜。你今天挡着老子,说得好听点,叫‘妇人之仁’,往深里说,你就是在‘资敌’!”

    杨听得太阳穴疼:

    “少尉,这里处于远征军的后方。再往前就是火晔了。谢尔盖将军要怎么绕过远征军,在火晔的眼皮子底下,到这边来打劫呢?”

    说着,他就搭住少爷的肩膀,尽可能把他往外领。

    但是,少爷哪里那么容易打发?!他一下按住杨的左膀子,并扯住了他的后腰,想来个大翻背制服杨。

    谁知,杨扭了个角度。少爷反被他按住了右膀子。

    就在这时,货仓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接着,碗型运输船就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突然失去了平衡。

    它好像个陀螺一样旋转起来,把货仓里的大家,都晃得趴到地上。有人抓住了货架,有人抓住了别人的脚,还有人什么也没抓住,不断从一堆人的脚边,滑向另外一边的人堆。

    杨刚要叫马克西姆-里尔派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就听见破飞船里的通讯喇叭响了。

    里面传出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动静:

    “喂!大人马的垃圾听着,我们已经击烂你们一艘舰船!要是不想你们的破船都飘走,就别再骚扰老百姓!”

    仔细品,却像是地中海在压低嗓子。

    “啊!海盗来了!”

    接着又有人喊了一声,杨明显感觉饼子脸少尉的肩膀绷紧了。

    于是,他也灵机一动,跟着喊:“海盗来了,大家赶紧撤!”

    说着,他就做出要爬起来、跑路的架势。

    果然,饼子脸少尉上了当。他一把搂住杨的手肘:

    “上尉,咳……咳……咳!你……你……你们有军舰!应……应该去把海盗赶跑!让我……我先撤!”

    “少尉,你也是军人呀!”

    “不!我……我只负责军需,不是……不是战斗人员。”

    说着,饼子脸少尉就头一个冲出了货仓门口。

    他十八个手下,也跟了出去。

    很快,走廊里就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的跑步声,还伴随着身体撞到硬物的动静,和随之而来的唉吆唉吆叫唤声。

    又过了几分钟,鲁尔、小保罗和地中海三个人才进来报告说,少尉已经开着那艘没毛病的货船,跑了。另外两艘,一艘炸了,另一艘花了。

    杨搓搓后脖子:“但是,你们也不必击沉远征军的货船吧?”

    没等鲁尔和小保罗开口,地中海就阴险地一笑:

    “老杨,你倒打一耙。我们只是看见他们的一艘船去撞另一艘船,贡献了把儿声音。那不是你通过指挥官权限,用你胳膊上的远程紧急控制,发起的自毁程序吗?”

    杨和跟过来的马克西姆,还有奥利尔,都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上尉又没有他们货船在系统里的编号!”

    这时,走廊里响起了一串“踢踢踏踏”的靴子声。

    不一会,就进来了两个健壮的男女,都穿着大人马的绿色宇航战斗服。

    女人摘下了头盔,让两根又长又粗的深金色编发,从她高耸的前胸绵延而过,一直滑过她纤细的腰肢。

    “上尉,咱俩就是有缘呀!”

    女人还得意地“咯咯”笑了起来。

    杨四下看看,不明白血虻子为什么要登上、这么破烂的运输难民船。

    因为进来的女人,正是女匪首阿纳斯塔西娅,后面跟着的大个儿则是蒙哥-波波江金。

    杨的背后,一个瘦成人干的女人,拖着一头枯草一般的深金色头发,颤巍巍挪了过来。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把一小撮白色粉末,放进杨的手心,当谢礼。

    “本来还该有面包的……可是现在,只有盐了。当真什么吃的都没了!”阿纳斯塔西娅蹭蹭鼻子,示意杨别客气。

    杨正在犹豫张不张嘴,就发现送盐的人干憋下去的脸,正是女匪首自己的脸。

    接着,第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也摸了出来。

    哪怕她衰弱地都快站不住了。

06 赌注

    人干女匪首三号狡黠地笑了:“您……能接济我们……一点蛋白胶囊和水吗?”

    看着周围那些干裂的嘴唇和鸡架身体,杨无法说出“不”字。

    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让奥利尔中士带人,把他船上带的蛋白质胶囊和现成的水,搬过来一些。

    中士才走,女匪首本人就妩媚地绕在了杨的脖子上,但立即就被鲁尔解下来,哗啦到一边。

    女匪首不但不生气,还露出了笑靥:

    “大流士小姐,我不骚扰你的杨。不过你得帮忙给弄几个能源匣,或者把我们送去火晔的附属行星?”

    马克西姆中士和地中海,也觉得这是处理难民的正路:

    “上尉,这船已经不适合航行了,不如把那艘远征军的货船借给他们,让他们去附属行星……”

    看着人干连走路都越发困难,杨只好同意手下搀扶护送最无力的人先过去。

    就在人干难民依次通过门口时,杨注意到,这群人,除了蒙哥,全是同卵三胞胎。

    这叫他猛然想起罗拉内亲王身边的鱼干老仆们。他们也是好几个人都长着一张同样的面孔,而且个个都像这里的人一般干瘪。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女匪首眨眨眼睛,示意杨跟她再向下走一层。

    鲁尔在后面拖住了杨的胳膊:“为什么要叫他下去?有什么话不可以在这里说?!”

    “杨上尉不是想知道,远征军的货船是谁弄坏的吗?”

    “难道不是你吗?”

    杨和鲁尔异口同声,就听见阿纳斯塔西娅-罗曼诺夫发出了放肆的笑声。

    “上尉,你真高估我了。”

    女匪首先走到走廊的尽头。她没有登上离开飞船的电梯,而是把笨重的金属球型手闸往下一扳。光线昏黄的梯口就转成了微微的蓝色。地上好像个转盘的钢板,就旋转起来。

    鲁尔害怕有诈,叫阿纳斯塔西娅先站上去。

    深金色头发的美人就笑嘻嘻地一步踏上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然后,鲁尔抱着加特林激光炮,像一头矫健的小花豹,抢在杨之前,也跳了上去。钢板依然在慢慢旋转。

    等杨站上去,他觉得脚下有一种麻嗖嗖的感觉。没等他想明白,屋顶上垂下来的一段废旧线路,就搭住了加特林激光炮的炮嘴。鲁尔抽搐了一下,向外摔出了钢板。

    女匪首也立刻跳出了钢板范围。

    她的脚才离开,转盘钢板就变成自动垃圾桶翻盖,杨直接掉入下一层。

    “啊……”

    还没喊完,杨已经摔到一堆厚厚软软的泡沫上。

    他看见冷冰冰的蓝光,从铁灰色的金属天花板照射下来。

    然后,他就看见了贝塔15号冻肉厂的仓门。加上浓浓的冻肉不新鲜和需要除霜的臭味,杨第一个感觉是,时光倒流,他又回到了当小工的时代。

    但是,他手上用于应急处置的指挥腕带还在,他知道自己并非穿越回了故乡。

    “喂,这里有人吗?”

    杨又喊了两遍,但是冰蓝的冷库中没人回答。

    他只能凭着记忆里对冻肉厂布局的了解,向冻肉厂里经理和主管办公区的位置找过去。

    让杨惊讶的是,这里的布局果然和冻肉厂相同,甚至连墙上的防火逃生示意图都一模一样。

    杨试着舔了一下手指,想看看他的活体汗腺DNA能否通过门禁。

    没想到,铅色合金厂区大门真得向两边拉开。

    杨懵了,他朝着墙角的扬声器大喊: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里是哪里?”

    女匪首的声音从喇叭里响起:

    “上尉,欢迎来到太空捷吉涅茨。我们这艘船已经漂流了184年了。大家都是利用速干技术,保存在你在上面见过的那些架子上。那时,我们不需要食物和水。为我们提供能量的,就是高压缩蛋白膜。”

    杨像被一个巨锤砸中了:

    “184年?太空捷吉涅茨?你难道是杨万城的助手科学家尤里-多尔戈鲁基博士?就是设计并创造出王座的陪侍和虎牙族的……”

    杨卡住了。

    虽然他和其他男孩一样,小时觉得虎牙族很酷,但是越大越觉得胡乱改造人类遗传基因、把人变成工具,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这么做的尤里博士,只能被称为科学怪物。

    “呵呵,上尉,博士不会介意您叫他怪物的。杨教授当年就是这么喊他的。我只是博士的造物。一个月前,飞船的生物电池出了点问题,我不得不提前苏醒。本来以为能在所有造物苏醒前弄到足够的能源匣,可惜大家被上尉的同袍提前唤醒了。”

    这时,一个尖刻但虚弱的男人声音打断了女匪首:

    “住口,安娜,一切都在我精密的计算之内。”

    然后,那声音顿了顿:

    “教授,很抱歉,安娜仍然是个试验品。它本来可以和祝融一起成长。但是教授您的实验中没有考虑足够人性的阴暗面,它,还有它们,和普通人类一样堕落了。”

    杨猜到这个人就是尤里博士。

    但是,厂区大门之后的管理人员办公区,还是空无一人。

    “尤里博士,我不是杨万城教授。我只是他的后代,大人马远征军的杨。罗曼诺夫小姐说……您才是击毁大人马货船的人。博士,虽然佩里少尉不对,但是……”

    “呀,您连爱教育人的毛病都没改。教授,佩里没错,他是在发挥弱肉强食的生物本能。我击毁他的船,只是要帮助您早点认识到这一点。”

    杨搓搓后脖子,继续穿过办公区。

    再往后走,就是冻肉厂的发电制冷机组区。

    他虽然不觉得博士会屈尊降贵混在人干里、离开了这里,但是他的理智更不能相信,尤里博士会待在这里。

    阿纳斯塔西娅说这船原先靠生物发电,那么发电制冷区一定会有浓缩沼气池之类的东西,肮脏和臭气完全超过一般人可以呕吐的程度。

    直觉,却推动着杨走了进去。

    这道大门打开后,一股严重腐败的臭气,直接顶得杨趴在了地上。

    虽然说冻肉厂区般的地方,已经麻痹了杨的嗅觉,但是发电制冷区本身就像一具尸液横流、爬满了蛆虫的腐尸。

    而且这里光线很暗。

    绒绒的灰黑色中,只有一个计时器在跳动着红色的数字,显示01:57:04。

    最后两位数又迅速消失。

    这让杨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倒计时1小时57分钟。或者说这飞船的生物电,只能再支持不到2小时了。

    “尤里博士,现在大家……呕……都要离开这艘船。您也一起……呕……一起走吧?”

    黑暗中不再有人回答。

    杨模模糊糊看见一点点淡绿色的磷光。

    然后,他捂住了自己的嘴。

    磷光之下,是一个大型水族箱一样的玻璃缸。里面有一个烂的看不出模样的头颅,接着各式各样的细细插管,悬浮在浑浊了的半透明液体中。

    据说,苦力飞船运输站就是这样使用人的大脑发电的。

    被用来发电的人会全程处于有意识、有痛觉的状态下……

    杨没有想到,尤里博士会这样拿自己,给这艘以俄罗斯族最早城堡命名的飞船,供电。

    过了几秒钟,扬声器里再次传来尤里博士的声音:

    “教授,您向来知道我不是伪君子,会身体力行自己赞成的事……”

    “……”

    “教授,您和我都是讲究效率的科学家。我请您过来,是最后一次把我的实证和数据摆给您。您就会接受宇宙的本质是数学,我们可以建模、计算并推导出全部的未来。184年前,我就已经知道我的生命何时结束,如同人类怎么吞噬自己一样。”

    杨愕然了。他觉得这样理解世界,跟算命卜卦这种无稽之谈是一回事。

    “尤里……博士,抱歉,我不接受您这种理论。如果每个人都可以选择,那么大部分人会趋利避害,一起向对人类有益的方向发展。”

    他没说出来的话是:哪怕博士是鬼才,也不可能以一个人的心力,敌过全部人类的智慧,并提前预知大家全部的选择。

    而千千万万不确定的选择,造就未来。

    “教授,您还是这么理想化。即使每个人都掌握所有的信息、全知全能,也不会……选择利人利己。自以为是和追求压倒别人的成就感,天生刻在人类的基因里。它们就是公理。所谓的民主和自由,只是获得自我满足的工具。很快……您就要亲眼验证这一点了。”

    杨被尤里博士的固执和消极激怒了。

    在他看来,博士那一辈的人,哪里受过王朝阶级压迫下的不公平对待。

    在流放地,大家如蝼蚁一样,被有权力的人碾压。

    就是因为没得选,他的三年高考成绩才会被人光天化日地夺走。六栋老陈老师才会自杀啊。

    “尤里博士,”杨讥诮地问:“那么,您计算出的末世还有多久?”

    “教授,还有1003天4小时09分22秒,上下误差千分之1·652。我留下蒙哥和安娜做我的证人。”

    这时,背后的黑暗中,突然有人一掌劈中了上尉的后脖,把他打昏在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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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时空英雄录介绍:
这是一篇关于“星辰大海”的记录。
这是一部关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故事。
这是一段关于小人物面对历史洪流的记忆。
这是一个关于你就是下一位英雄的传说。落日时空英雄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落日时空英雄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落日时空英雄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