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选择
可惜大楼之下，用灰色水泥砖铺就的贝蒂多广场上，那些白蒙蒙的植物性人造人，听不懂这样的人类命令。
他们依旧被“暴民”压制着。
几个负责调动人造人的中心看守所看守，不得不连忙冲下楼，各自调兵遣将。
趁着这空档，至少有十几个家伙，趁乱抢走了人造人配带的自动步枪。
还有人大喊：
“那尸体是假的，谢尔盖将军还活着！”
接着，就有好事分子抱着枪，对着浅绿色的天空放了一梭子。
只听“嘭嘭嘭嘭……”，桑叶形的人群先是一缩，直接炸开，挤向了四面八方。因为植物性人造人侦测到开火，也马上做出了反击。
它们把泛着磨砂黑光的自动光子步枪、抬到了肩平，就朝着四面八方，开起火来。
有人的胸前被轰出洞来，有人的头被炸碎了，血和粉色脑浆喷射了四邻左右一脸一身。
还有人被流弹打中了胳膊，跌倒在人堆里，又被其他人踩到了脚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
“啊！啊！救命！”
老Q挤到人群最靠大楼的那一头，就看见，韩干事已经把脑袋，从窗口缩了下去。原本站在他左右的老奸巨猾们，也早消失了。
最后，就连傻愣愣的保罗，也带着一脸嫌恶和恐惧，退下了。
似乎只有那具不知道是真谢尔盖、还是假谢尔盖的尸体，在半空中晃悠。
一瞬间，老Q不知道自己冲上去质问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意义。
她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韩干事退回去的时候，一定把喇叭塞给小保罗，还一叠声地数落：
“维安的都干什么吃去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并不理会，这会儿联邦忽然解体，混饭吃的治安者已经逃散，有责任心的人也一只手捂不住十个火头：
现在，日灼的商业区、以及其他可能发现食品和金银细软的地方，都发生了以“反抗暴政”、“反抗王军奴役”，或者没有任何旗号的哄抢、和打砸烧。
本来没想参一手的人，后来也因为害怕吃亏，或者担心日后没吃的，不断加入进来。
原本还几乎用来对付侵略者的激光炮、导弹和小型土质炸弹，也调转了枪口。
不久，日灼行星上，不论是富人汇聚的亚热带花园区，还是贫民蜗居的地下城，都给烧出了熊熊的大火，冒出了浓浓的黑烟。
爆炸声、惨叫声，和建筑物因为爆炸而倒塌的巨响，此起彼伏……
虽然这些情况，无法通过肉眼、直接从太空观测到，但是，王军早就派出了近地轨道飞船和间谍无人机。
所以，远在大营深处的元帅们，对日灼行星上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四十五分钟后，王朝军的主力就接到了“登陆止暴”的命令。
5000艘涂着王朝中部战区标识的人狼星巡航舰，先进入了日灼行星的平流层。因为在那里，基本上没有水汽和干扰信号的电离子，最适于航天器运行。
接着，五万支可装载40人、好像中巴身材的军用穿梭机，就开始引导200万全副武装的士兵登陆。
它们像浓云，几乎把日光都遮蔽了。
抢劫的和被抢劫的联邦居民都抬起头，看着这片没由来的黑暗：
“又……又出什么事了？！”
大街小巷里，还没完全倒塌的大屏幕，画面也终于从还在滚动播放的耶伦，变成了一胖一瘦、两个都穿着深蓝色军装、佩戴狮子肩章的严肃大爷：
洛克侯爵和雷艾元帅代表他们的战友、讨厌上公众节目的常纪元元帅，发表了对占领区的讲话：
“大人马星域居民，王军已控制本星域，即将登陆！请立即回家，或者待在安全地点，等待接收！”
正在大国民议会大楼里搜寻骗子的老Q，也听见了26楼、原财政部走廊里、屏幕上的播报。
敌军登陆时会发生什么？
前特种兵队长的血，忽然都凝结在了脑子里。
她立即丢开被她折断了膀子、满嘴是血的喽啰，疯子一样往防火楼梯冲去。以前，她从来活得都很自我，现在，她必须考虑一回王盼盼的安危了。
大街上，还有居民向大屏幕、投掷碎砖和石块：
“去……去你的！老子死都不投降！”
当然，摇摇欲坠的大屏幕倒塌下来，“英雄”们躲闪不及，就被砸在了下面。
这些画面，被王朝军派出的近地轨道飞船和间谍无人机一一拍下来。一番精挑细选后，又通过超光速通讯，发到了剩余的联邦行星上。
联邦尚未陷落的地区政府看着图像里、首都地狱般的模样，也没了勇气对自己星域的百姓喊口号：
既然没兵没舰，大家只好不战而降。
公元2390年11月19日，王朝彻底控制了从木荻到日灼所有的星系。除了月昀还有两颗行星在杨的手下外，大人马联邦共和国几乎名存实亡。
杨也看着指挥室大屏幕上收到的图像。他知道，指挥台下，自己的两条大腿都在发抖。
一向吵吵闹闹的狭小指挥室，突然阔落了不少。就连呼吸，大家都似乎捂住了鼻子。
好半天，艾基尔中尉才白着脸，哆嗦了一下鼻翼。
以前，他只在教科书和资料上、看见过海因茨-威廉-古德里安的“闪电战”，但是，他从没想过，联邦共和国全境也会这样、眨眨眼的功夫，就掉入敌人的手里。
“上尉，我们……怎么办？”
老徐也忘了吃，干吧嗒着嘴皮：“上尉……”
奥利尔中士抓住了杨的左臂：“上尉，我们……我们用‘蓝影’吧？”
“蓝影？”杨木吃吃看向红头发下、那张暴徒一样的面孔。
刚听见亚少校告诉他，阿丽亚娜-雪诺恩里因为放着“蓝影病毒”，而成为共和国定海神针的时候，杨的第一反应是：必须立即找到、并摧毁这样可以毁掉全人类的东西。
他甚至还在心里唾弃、救过他两次的雪诺恩上校过于自私。
但是，现在，看着这一指挥室里不到12个人的小团伙，全都是他的朋友、他出生入死的战友，杨的决心模糊了。
如果有一丝办法，他都不想让他们中任何一个死掉。
“我们还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通讯兵小雷似乎看穿了杨的心思，也插了进来。“或者，这里根本就没那东西！”
“住口！”
他的上司还没说完，谢尔盖-巨人3号的舰长和老徐，就把小雷打到了桌子底下。
杨却摇了摇头。
蓝影的传闻不像是假的，不然现在，王军的主力不会特特绕开自己。而之前，这两颗行星也不会一起被西征军，从罗拉的人那儿夺过来，交到自己的手中。
这种逼着他这样的老实人、做“毁天灭地vs泯灭良心”选择的猜谜方式，像极了他以前在资料里读过的、关于王朝军常纪元元帅的说法。
“魔法，原本就是存于人心不定的艺术。“常纪元曾在王朝一次军事指挥艺术讨论会上，如是说。
这样看来，大魔法师的头衔，对于常纪元，确实当之无愧。
就在这时，通讯兵发现，使团护军又发来了连线邀请。他只好半爬出来，半推推杨的腰骨：
“指挥官？”
杨顺着他的指头，看看屏幕，动手把邀请链接打开了。
全息屏幕上，很快就闪现出亚少校的半身像来。
像个文人的护军指挥官，这一刻看起来，更像个人畜无害的草食动物。杨甚至觉得，他一瞬间还想，隔着屏幕，给自己个安慰性的握手，或者拍背。
“上尉，我……我很遗憾。”
“……”杨盯紧了他的嘴，等着下一句的内容。
“对于大人马的将士……”亚少校顿了顿，似乎无法说到正题。接着，似乎那边有人对他说了什么，他的眼脚，忽然也涌出了亮晶晶的东西：
“吭……吭……还有对于您本人。2390年11月19日，杨宝音小姐……于西征军本部……牺牲了。”
杨习惯性地“嗯”了一声，然后使劲向后靠，直到他把后背完全压在了椅背上，还把指挥椅向后压得像只弹簧，虽然这个结果，他早猜到过。
没人，再敢出一点声音。
足足过了五分钟，亚少校才再一次抬起了眼睛：
“另外，我还受到王朝三大战区参谋部、王朝指挥本部的命令，向您宣读王座最后的召命！麻烦您起立。”
奥利尔中士一下挤到屏幕跟前，使劲擂动指挥台子，吼了回去：
“他凭什么起立？他是大人马联邦的军人！”
“是啊，我们手里有‘蓝影’！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对啊，对啊！亚少校，你和你的人，都会先被传染！”
亚眼里那份哀伤，迅速转成了专业军人的冷峻。他扫了一眼屏幕对面、被乌合之众挡住的杨：
“上尉，选择权在您。”
杨的第一个冲动，却是想一拳打倒亚，还有眼跟前所有的家伙。这会儿，他不想听人说话，不想看见任何人来着。
什么东西，在他的胸口里，一直往里钻呀钻呀，钻得他嗓子里，不，整个肚子里只有一种酸涩……
但是，他还是从亚的语气里读到：常纪元怕是对“蓝影”也有后招，才敢把这东西交到自己手里，还把秘密捅破给自己听。
于是，他站起来，粗暴地扒拉开大伙：
“少校，您-希-望-告-诉-我-什么？”
亚就表情肃穆地阅读出、第五王座在使团出发前、就下达的最后召命。内容非常简单，可以以三条概况：
1.大赦天下；
2.革除杨宝音四品侍中的头衔和一切职务；并将尤里金娜-古斯塔夫下狱，拟议大逆罪名；
3.将杨恢复本名“杨逸”，晋封为王朝大公，并授予贝塔15号为永久领地。
24 鏖战
徐上尉、奥利尔中士和大家伙的脸上，立即经历一回四季交替。
但是，杨太阳穴上的血管都鼓了出来：
“亚少校，你们……太卑鄙了！太卑鄙！”
既然早在使团出发前，王座已经拟好了这道诏书，为什么还叫宝音作为副使前来？！
要是她早知道，就不会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自己死在要塞里！
亚少校低下了头，并不争辩。
这时，又有一个人利用大人马联邦军最高授权，直接切入了谢尔盖-巨人11号上的对话。
杨他们惊讶地看见了那张中年超人的方下巴。
耶伦显然又坐回了他在大国民议会30楼的办公室。
背后，深胡桃色、巨幅书架上，又摆回了他和太太秀甜蜜的家庭照片。当然，在更显眼的位置，还摆了他和王朝摄政亲密握手的24寸大彩照。
就是临时换回来的椅子，显得有些狼狈：
柔软像缎子的小羊皮皮面，被谢尔盖的人搬走的时候，刮上了好几道灰色的划痕。即使涂了黑油，在黑色的皮面上，还是一目了然。
“杨上尉，祝贺祝贺！您不但是大人马历史最年轻、合法当选的议员，现在更晋升为地位仅次于王座的大公爵了！”
耶伦亲切地好像认识了杨一百年。
年轻的上尉现在真明白了，什么叫“权力腐化人的灵魂”。
“耶伦先生……谢尔盖中将呢？”
耶伦的笑容有些凝结了。他心里，对这个东方人长相的厌恶感，再一次爬到了喉咙口。不过，他娴熟地把它咽了回去：
“大人马的公敌？他已经可耻地被自己人杀了，唉！”
旁边所有的人，和杨露出了一眼的表情。大家都以为谢尔盖将军就在早些时候、跟西征军对战的大军当中。
虽然，王朝以绝对优势突袭了谢尔盖将军的背后，可是他至少还有1000艘战列舰，还并没有被歼灭。
而且，都目前为止，这支残师还列阵整齐，看不出混乱到杀死主帅、前去投敌的迹象。
看看杨黑色眼珠里、满是狐疑，耶伦就温和地呼唤助手过来，在他们的视像对话里插播一条监控录像。
谢尔盖-巨人11号上所有人，包括中舱和底舱正在做日常维修和保养的士兵，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个极其魁梧的光头站在灰蒙蒙的镜头下，似乎正在电话联系什么人。
突然，他背后的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光头先是不耐烦地回拍了一下门，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爬脚就冲回大办公桌的后面，像是要拿武器。
这时，办公室的深红色门，被什么东西，一下从外面爆破出个大洞。
巨大的爆炸扬起的，不但有喷射出来的碎木头，还有看不见的冲击波。
这力量直接把光头和他办公桌上放的所有东西，都吹翻在地上。
没等光头来得及爬起来自卫，一群白乎乎、细长条的东西，就冲了进来。
然后，它们就像502胶水般，紧紧黏在了光头的身上，任凭他又踢又踹，直到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之后，才又有几个人类模样的壮汉，穿着大人马联邦冬季作战服，就是一种灰绿色的迷彩，跑进来，拿软橡胶条进来，把光头的拇指和脚踝都扣上，拖出了镜头拍摄范围……
“谢尔盖……就这么……”徐上尉第一个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惊叹。
接着，红毛奥利尔、球形信息技术班长、两三位牌友舰长，以及艾基尔中尉，都依次发出了喃喃自语：
“就……就这么？”
小雷的眼睛，先是瞪得越来越大，直到眼角都要开裂了，小伙子的喉咙里，才发出了好像被堵住的声音：
“他……就这么……死了？”
然后，年轻的通讯兵就原地爆炸了：
“X的！他……不是……从来都身先士卒的么？怎么会待在屋里、等人来抓他？！难道……他那些故事，都是……拿来骗我的么？！”
耶伦看见达到了目的，就叫手下把自己的脸，重新切回大家的视线里：
“然后，那个保罗-德-维纳，还有其他几个人，合力把他吊死了。”
杨眨眨眼，他想先安抚一下小雷，但是，眼前的小人却喋喋不休，而且王朝军的亚少校明显还在线。
“耶伦先生，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先到此为止……”
耶伦笑了，犬齿上都闪着光：
“杨，我代表革命委员会，呃，不，大人马自治领临时最高会议，授予你自治领最高军事指挥权，并负责接受被谢尔盖蒙蔽的舰队！立即生效！所以，我们还得开个小会，讨论一下人事安排，呵呵呵……”
杨不等那笑声停下，就飞出左手，强行拔掉了战略屏幕下方的紧急连线。
不宽敞的指挥室，也因为这不合常规的操作，立即陷入了瞬间的黑暗。
就在大家以为杨是受不了耶伦的拿腔作势，球形技术班长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扭头就朝着门口大喊：
“快！立即把所有的通讯连线都拔下来！快！”
声音大得、好像自带扩音大喇叭！
细条身材的观通长眨眨灰眼珠，也明白了。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指挥室的门，手里按着、通讯眼罩贴在耳朵上的内置话筒：
“这里是旗舰！我是迈克尔中士，你们……大家立即关闭跟大人马的所有联系，拔下连线！对，所有的线，都拽下来！”
“对！是杨上尉的指示！”
耶伦很明显是有拖时间的意味。
不知道他和他的人，是不是就是要争取时间，利用最高指挥权限，打开中央控制系统里的后门，以便能远程启动谢尔盖-巨人号上的自毁程序！
毕竟，他很有可能也从某个渠道，知道了“蓝影”病毒在阿丽亚娜-雪诺恩行星的秘密。
一旦他掌握了军舰上的自毁权限，“蓝影”病毒、阿丽亚娜-雪诺恩上所有的人，还有整个宇宙，就都成了耶伦这个无耻政客、向王朝讨价还价的筹码！
徐上尉也指挥着另外两位舰长牌友，立即赶回自己的舰船，全员戒备！
艾基尔中尉则带着奥利尔和另外两三个人，去安排本舰的战备情况去了。
所以，等照明恢复后，略显狼藉的指挥室里，只剩下一个人还没法把自己哗啦成型。
杨看看鼻涕和眼泪都涂了一脸、却不敢哭出声的小雷，拍拍他躬着的脊柱：
“你值了好长时间的班，确实累了，歇歇吧。”
说完，杨低头、快步离开了指挥室，并把小雷一个人关在了里面。
失去亲人的那股无力，也撑得杨想放开喉咙和作为男人的尊严，使劲喊叫。
但是，从现在开始，他能做的，就是结束大人马军这场无意义的战争，让谢尔盖军军舰上士兵留在地上的、那50几万个家庭，不必承受他或者小雷刚刚尝到的滋味。
只是越走，他心里那股异样就越升上来：
谢尔盖是流亡了八、九年的老牌军人。如果他真是杀死德-维纳的幕后黑手，会不提防小保罗、这么轻易被他杀死吗？！
想想自己和谢尔盖的初次相识，杨忍不住摇了摇头。
留意到陆玖和陈启明还远远跟着自己，他回头喊了一声：
“陆玖，你马上坐传输机，去地面负责协调治安！”
“上尉，我……我只会杀人……”
但是，杨没理睬抓耳挠腮的特种兵，又转头对陈启明说：
“你……想办法切入谢尔盖军剩余的战舰，不拘哪一艘，实地去看看……”
“可是，谁负责防卫您呢？我俩都走了的话？”陈启明橘子皮般的额头上，立即出现了三四条深深的**。
“奥利尔可以！”
说完，杨就对着自己手上的指挥腕带，呼叫刚才去布置值班表的中士。
十二支战列舰可以交给徐上尉照顾。艾基尔中尉则可以做代理舰长，管理这艘临时升为旗舰的战船。
而奥利尔中士一向野路子宽广，杨需要他帮忙、尽可能多地搜集关于“蓝影”的资料，因为留给他、找出这东西的时间不多了。
很快，事实就证明杨的判断相当准确。
十几个、刚着陆阿丽亚娜-雪诺恩宇宙港的奸细，就被陆玖带着人一网打尽了。
其中，有个金发的高个，也把双手交叉背在脑后，跟其他人一样乖乖地蹲着。等陆玖经过他、问他姓甚名谁时，才抬起头看看粗壮的特种兵：
“长官，我是杨上尉的同届同学，叫雷阿尔。可以麻烦您向上尉通报一声么？”
陆玖仔细端详了他一圈：
“有什么话要报告上尉？”
长得相当俊秀的男人，眨着一对宝蓝色的眼珠：
“我给他带来了常纪元元帅的口信，是有关于上尉家养女最后的情况……”
没等他说完，陆玖就“噌”拔出一支小口径的手枪，顶在了自称雷阿尔的人的太阳穴上。
25 信使
雷阿尔抓住了浅灰色复合材料枪口：
“在这里杀死我，你和你们所有的人，都会淹死在自己的肺液里！”
人类文明史上几次大规模流行的瘟疫，无论是鼠疫、西班牙感冒，还是影响21世纪深远的新冠，都紧紧地和“肺”缠绕在一起。
当然，也包括最后灭世的病毒“蓝影”！
据说，当蓝影随空气，进入鼻粘膜、咽喉，或者眼睛后，就会把自己伪装得好像免疫系统核心、T细胞，并通过不断强化的免疫系统，占领病人的肺部。
等真的T细胞反应过来，引起超敏反应，便会杀死肺部健康细胞，引发肺积水。
陆玖瞪着雷阿尔，突然，一枪托猛砸了下去。
等金发的雷阿尔再次睁开眼睛，他已经躺到了一艘飞船的底舱，杨和几个军士，在他的视野里，还在忽上忽下地飘动。
“他醒了！”一个粗壮的中士用满是红毛的手，在雷阿尔眼前晃了两晃。
“喂，少尉，你带了什么口信给我们？”
雷阿尔却看向了杨，他除了头发长长了些，跟一年前几乎没任何变化。
就连那身迷彩冬季战斗服，穿在身上都土土的。可自己依旧羡慕着这个、无论走在哪里都聚集着一圈同样憨瓜粉丝的男人：
“咳……咳……常元帅说，‘她’是不死的，因为是‘你’创造了‘她’！”
其他几个军人直接上来，一把拖住雷阿尔的领口，把他从休眠舱里硬拽了起来：
“说人话！”
但是，杨却拨拉开同袍们，扶住了雷阿尔的肩膀：
“我需要联系常纪元阁下。他也一定让你带来了联系他的方法吧？！”
雷阿尔摸摸被陆玖砸破脑袋的地方：
“咳……咳……他就在你们的上面！就在‘雄蜂鸟号’上。”
杨想起了亚少校在和他通话时，确实有几次奇怪地望向屏幕的侧面，像有什么人在给他提词。他立即冲回了指挥室。
但是，太迟了。王朝中部战区的司令已经重返了大本营中枢。
杨看看小雷蹲在角落里、收拾被他发泄过的小信息屏，还有徐上尉的肉干罐子，就坐回指挥座，搓起了后脖子。
宝音已经死了，所以“她”指的应该是蓝影病毒。
“你创造了‘她’？”
杨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手指刮到了一颗、不小心掉在指挥控制台缝隙里的方形咖喱牛肉干。
“我并没有创造过任何东西啊……”
他越想把它抠出来，那东西却越抠越碎，最后干脆完全陷进了指挥台仪器之间。
这叫杨想起了、在碟子形漂流飞船上偶遇“人干”们、和尤里-若曼诺夫博士的情景。当时，博士曾经戏称他为“教授”。
难道是自己的祖先、杨万城，创造了“蓝影”？
杨迅速在他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里，努力搜寻关于杨万城学术记录的碎片。
有趣的是，关于杨万城所有的记述，都是起于他带领大家进入天蝎大星云、终于他推出五个超人，建立了五王座轮替机制。
再后来，关于他，历史书或者同时代其他人的传记上，就再没了只字片语。
而且，他家八十年前，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第一个、流放去了贝塔15号的呢？
就在杨百思不得其解时，地面上搜寻“蓝影”的人，也越来越多。
陆玖在不到3小时内，已经带着士兵出动了超过55次、抓获了不包括雷阿尔那伙人的、另外4309人。
“上校，不，上尉……这些人都像疯了一样，开着小QQ就撞下来了啊！”
杨不得不叫徐上尉再派人、去支援地面的安全维持部队。
陆玖发上来的其他报告，让他既安心、又害怕：
根据阿丽亚娜-雪诺恩的医疗管理部门提上来的档案，这颗行星虽然广布医院和疗养设施，但可以储存病毒的P4实验室，却只有两个。
而这两个实验室，早在去年雪诺恩上校被炸死前5分钟，就接到命令，把所有危险敏感的资料，都打包送回了日灼本星。
艾基尔中尉一边帮杨在系统里，把提上来浩如烟海的资料分类，一边安慰他：
“或者，上校早就预感，提前毁掉了‘蓝影’？！”
杨把脚，从旁边的椅子上，搬了下来：
“但愿！可是，它可是炸毁行星，都消灭不了的东西……”
就在这时，谢尔盖-巨人11号的雷达就显示，有不明飞船急速接近了本舰。
艾基尔中尉刚要下令打开火照雷达、驱赶对方，对方就用紧急通讯发来了登舰请求：
“上尉，是陈启明！请……立即打开弹射舱！over!”
“批准！”
杨刚要冲出去，第一时间问问陈启明都得到了什么绝密的情报，就迎头差点撞上、满身血点子，飘着一股浓重血腥气的陆玖。
“上尉！X的，那个……叫雷阿尔带来的同伙……招供了！他还知道……毁掉‘蓝影’的办法！”
没等陆玖喘完粗气，奥利尔中士不知道从哪里，也拖上来一个干瘦、但收拾得极其干净的小老头：
“上尉，上尉！这Y的……就是当初负责带人……清理两家P4实验室材料的黎教授！当初下命令，清除实验室材料的，不是……不是雪诺恩，而是……而是阮博士！”
就在这时，观通长突然听见小雷发出了一声尖叫：“这是……什么啊？”
他跑到战略地图和雷达地图跟前一看：
一艘极其巨大的飞船，出现在了谢尔盖-巨人小舰队的西北方，并以高速，向小舰队最边缘的三艘战舰拼了过来。
“不是敌人的人狼星！也不是咱们编队的战舰类型啊！”
“要不，先呼叫一下它？！”艾基尔中尉抓住杨：“有可能是友军！”
但是，小雷却从指挥台前扭过头：
“上尉，对方还有3分钟就要进入火控范围了。它还有可能要加速……啊，不，它……没使用统一场跳跃术，只是简单得加速……”
杨立即从指挥室的门口，弹了回来：
当正常运动的物体，其速度无限接近光速时，质量就会无限大，产生的能力也会无限大，任何阻挡在前方的东西都会被撕碎毁灭。
哪怕是个小小的石子，都能撞碎一颗直径6900公里的中等行星。
如果不是以统一场、进行超光速移动，那么以光速拼过来，就只有一个目的。
26 原罪
这时，陈启明也冲进了本来就不宽敞的指挥室。身上，就连白色的宇航服都没扒下来：
“上尉，快，快！那……那是王朝开发的新……战舰！”
他还没说完，剧烈的震动就把一指挥室的人，都拍到了地板上。
背后战略地图上，徐上尉的谢尔盖-巨人15号“呼”一下、消失了。
艾基尔中尉的脸顿时惨白：
“准将……疯了吗？他疯了吗？！”
陈启明好像虎扑羊一般，直接一个鹞子翻身、骑到中尉的脖子上，还利索地给了他一记锁喉：
“原来你就是布林盾的奸细！”
“我……不是！”
就在中等偏瘦的白脸艾基尔，跟冲压钢钳般的黑壮特种兵挣扎时，雷阿尔也顶着那头晃眼的金发，扶着墙，走了进来。
他看看指挥室里东倒西歪的景象，就左手捂着腰眼，右手指向杨：
“这艘新战舰的火力，是人狼星5倍。它可是阮委员藏起来的好宝贝！你这些破铜烂铁，不是对手。”
指挥室里的人都慌了。
“那……布林盾也不至于蠢得以一抵十一~！”
“就是啊，他那样的家伙，怎么可能陪着我们死？要是真引爆了‘蓝影’，他一家子都得跟着死！”
雷阿尔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谁告诉你，那是布林盾在驾驶？！只是一个想死、而求死不得的家伙罢了。”
说着，他再一次看向杨，做了个鬼脸：“耶伦已经控制了那艘船的自毁功能。”
这不啻于在说，投降耶伦吧，你别无选择了！
杨的眼里，一瞬间好像迸出了火花。他一把甩开、要扶他的小雷，并打开了指挥腕带上、对剩余10艘战舰的喊话：
“让开通道，两翼列阵！开火！”
雷阿尔摇了摇头，想起了不久前收到的、另一个人的面孔。
在一片还没倒塌完毕的瓦砾里，日灼星的大街小巷上，正残酷地进行着“巷战”。
匆匆往瑞麒麟棋牌室回的老Q，不得不先挥手打趴至少一打、想绑架单身女性的市井无赖。
随着王朝军的登陆，流氓们的目标，已经从不放过任何一点值钱物件，过渡到了女人。
毕竟，胜利者的军队中，大多数士兵还是男人！
“男人打赢了仗，第一件事就是找女人！”流氓们还很历史地总结！
于是，老Q先看见，有年轻的姑娘，被无赖们抓住、扯得好像剥了皮毛的兔子。然后，她又看见，还有人对50几岁、哪怕60几岁的大娘，也伸出了毛爪。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瞥见了老Q：
“哈哈哈哈，快，这里还有装男人的！”
“等王朝军登陆了，肯定需要各种货色！”
老Q的手哆嗦了起来，她只是憎恨大人马政府的腐败，羡慕宇宙对面、第四王座时代的举才任贤。
却没想到自己帮忙首富、改朝换代后，先迎来的，却是原先那批旧人的回锅。现在，弱小的百姓还要任由流氓蹂躏。
于是，几乎是本能反应，她一个反擒拿，夺下了袭击她的男人手里的铁棍，接着一个侧肘，把他的肠子肚子，都捅出个洞来。
可惜，等老Q赶回瑞麒麟，她还是晚了一步。
一进门，正看见好久不见的泰尔-比-泰罗、穿着一件鱼鳞亮片片的西装外套，和一条简直要撑开的紧身黑裤子，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椅子上，装模作样地抽着一根粗粗的雪茄。
那红红的火头，还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的。
“吆！”鸡冠头虽然没打发胶，却睥睨着联邦共和国的第一杀手。
“……”老Q用眼角，迅速扫视了一下棋牌室的边边角角，果然没看见一个手下冲进来。
泰尔-比-泰罗蹭蹭耳边：
“阮委员说，阿里先生不会介意扶持我做赌博的生意的。毕竟，这块，你不如我。”
“……”
“担心你家那个虔婆？嘿嘿，我猜，大把人对你更有兴趣……”
说着，泰尔-比-泰罗就嚣张地拍拍手，门后就走出六、七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其中，还有两个给她打过杂。
“抱歉，队长，咱们……也得吃饭。”
说着，这些人像一群恶狗要围困一头孤狼，小心地逼近老Q。
一个大汉突然抽出钢链子腰扣，想从后面锁住老Q的脖子。接着，就又有两个家伙分别从对角，冲向了老Q的正面。
只听“哗啦”和“啊吆”一声，钢链子大个儿就被老Q一个背翻，砸在了她斜侧、看起来，力量最强的那个家伙头上。
两个要正面袭击老Q的，立即退回了人堆。
没等泰尔-比-泰罗大吼“废物”，老Q就一脚跺碎了钢链子男人的右肩，并把要锁她用的钢链子，摔得好像一条三节棍。
只听一片“噼里啪啦”和“唉吆唉吆”的惨叫，又有四五个人脸上、喉结、锁骨上扯出了血淋淋的大口子，都扑倒在地上。
头一个被砸、看起来实力最强的，果然是这群打手的头目。他也近不了身，只能大喊：
“枪！枪！”
就在这时，背后却突然飞出一柄细细的手术刀，深深插中了老Q的右肩胛骨。
这限制了老Q的活动能力。
打手头目一看老Q受了重伤，就好像见了血的野兽，直接扑了上去。其他人也跟着扑上去，按倒这位从前的一纵队队长。
泰尔-比-泰罗这从办公桌桌洞底下，直起半个身体：
“把……把那个虔婆带进来……让她看看什么叫‘男人’……”
来不及够上老Q一只手、一只脚的家伙们，就冲进里面，把一个已经衣不蔽体、脸青紫的胖大女人，扭着卷花头发，拖了进来。
“泰尔，求求你，你出事以后，老侯一直照顾你妈妈和姐姐……”
王盼盼唯一的办法是，让泰尔-比-泰罗念一点旧情。
鸡冠头却笑了一下：
“咱没有私仇！谁叫她揽了杀阮委员的活儿！”
但是，要求杀阮委员的首富，现在却和阮握手言和了。
然后，他又朝门外进来的人笑笑：
“别祖霍夫先生，你可真不愧是索罗斯中尉的养子，出手就是了得！哈哈哈哈……”
外面进来的人，虽然头发依旧是灰色的，眼睛也是灰色的，但是，整张脸却变得像头大蜥蜴那样疤疤瘌瘌。
他看着地上的那帮男人疯狂地践踏蹂躏老Q，眼里既没有解恨，也没有快乐。
最后，他反倒抬手、俐落地扭断两个大汉的脖子，并从老Q被扯破衣服、满是伤口的后背里，拔出了那把手术刀。然后，才过来一把提住王盼盼的头发，把她拖出了门口。
只听王盼盼“啊……嗯”一声大叫，靠近老Q右腿最近的家伙，就被踹翻了。
他刚要上去报复，剩下的人堆里又有一个、发出了一声好像嗷号不出来的动静。等他伸出头，眼的位置，只剩两个血洞……
泰尔-比-泰罗连忙从老Q的抽屉里，翻出一把带锯齿刃的九寸军刀。
“快，快！这里有刀……”
只见一只满是血和伤口的胳膊，好像一条闪电，从人堆下一下蹿了出来，第一个抓住了刀身……
十分钟后，老Q浑身披被黑红色血浆、瘸了一条腿，脸上被人割破了相、还少了一只眼睛，摇摇晃晃扑到瑞麒麟棋牌室大门口。
“王盼盼……”
就在这时，别祖霍夫抬起一支铁灰色、标着“第一纵队150年纪念”的枪，指向了老Q的眉心。
老Q用仅剩的左眼看着他，没有躲开，嘴角还露出一丝微笑，好像在说：
“可悲的是你……”
小杀手的脸，终于扭曲了。他“嘭”一声、轰掉了老Q的头颅，好像她曾轰掉养父的头那样。
然后，他进到棋牌室里面，把头还连在身体上的，全部割下了脑袋。
轮到鸡冠头时，别祖霍夫掏出了电话。
泰尔-比-泰罗忙咧着嘴，样子比哭还难看：
“别这样，我……我帮过你的……”
当初因为能力不够，在尾随宝音离开“水泥大管道”、遇到虎牙族时，伊凡-别祖霍夫接受了那个蜥蜴头给他的基因RT39样本。
注射了这种加强基因后，肌肉力量和身体把控能力，确实大大加强了。
但如果还想进一步转化为强大的虎牙族，就必须获得第一个改造人、安娜-罗曼诺夫的基因RVSR97。
而阮委员则是掌握着、最后一株RVSR97样本的人。
通过泰尔-比-泰罗，别祖霍夫获得了阮藏身冰窟的地址，并在那里领教到老Q的强大。
所以，他不得不继续按计划B、救走阮委员。
作为回报，他也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基因改造战斗工具。直到这具肉身完全粉碎前，他都必须听从体内变异基因中根植的忠诚，效忠王座们。
小杀手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把军校开除生的脏脸，摆正了：
“泰尔先生，我的主顾雷阿尔大人，有特别交待……”
说着，他就用小手术刀，利索地割下了泰尔-比-泰罗的脑袋。
完事后，他又进到瑞麒麟的酒窖里，放出被老Q关了一年的前特工皮特。
“告诉我，谁是去年6月、雇佣中尉和我们小队的人？“
小杀手本能地知道，对于他、养父和同袍，毁灭的开头，就是那个雇佣他去贝塔15号暗杀罗拉的人。
之后，那个主顾又借口他没完成任务，而派他潜入无忧星去刺杀王座。其实，就是想把他们七人小队分散开，最后再各个击破。
假装被塞进罐子的市容十一分分队长，没有马上回答问题：
“老Q和王盼盼呢？“
“一个死了，一个晕了。“
皮特灰色的眼里泛出了泪光，好一会，才点点头：
“谢……谢。唉，是阿里-贝都因先生的秘书。“
然后，他又多嘴地加了一句：
“也是他，九年前雇佣中尉……杀害了西瑟尔-罗纳尔多。“
伊凡蜥蜴化的皮肤上，骤然失去了血色。原来当年造成母亲错逢冤案、在监狱里上吊自杀的人，正是千里迢迢、来收养自己的养父。
27 结束倒计时
因为王座们全部进入了永眠宫，半蜥蜴人化的伊凡-别祖霍夫并没有主人可以侍奉。
等待他的命运，要么是也被关入永眠宫，在饥饿和自噬中慢慢消耗殆尽，要么就是轰轰烈烈地战死，他以为。
所以，只开过单人小型飞船的伊凡，趁着意志还能自主，就跟随谢尔盖军进入阮委员私藏的新型战舰，驶向了阿丽亚娜-雪诺恩行星。
出发前，他将从宝音那里偷来的手术盒，默默埋在了老Q那用碎砖、临时堆起来的简易坟头。
两个地球日后，这艘没有名字、只有恐惧的大型军舰，终于进入了淡紫色的阿丽亚娜-雪诺恩外、谢尔盖-巨人舰队和王朝使团护军的射程范围。
徐上尉的谢尔盖-巨人15号，第一个冲向了敌人，却被一发全灭。在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白光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不得已，只能要求剩余的11艘战列舰，迎住那艘大型战舰的锋芒，两翼围攻。
但是，正当舰队开始远离阿丽亚娜-雪诺恩行星，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让杨的喉咙里好像要冒出火来。他只能长大嘴：
“小雷，立即……联系雪诺恩行星的市长，让他启动‘星爆预案’，撤离大家……”
“是！是！”
小通讯兵紧张地连摔了两个跟头，才接好了与雪诺恩宇宙港的通讯连线。指挥台后大荧幕上，首先出现的，却是个好像大国民议会会场浮雕上的金鹰般、挺括的中年军人。
那身配着准将军衔的灰绿迷彩冬季作战服，套在他身上，就好像天生该长在那里一般。
“布林盾……布林盾准将？！”指挥室里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杨上尉呢？”准将冷峻没肉的颧骨上，居然出现了淡淡的红晕。“我要和他通话！”
杨一个健步冲回指挥台前：“准将！是您在攻击我们？”
“上尉，我只是在捍卫大人马最后的尊严。”
“什么意思？”
杨眼角的光，瞟到一边的战略地图和雷达图：那艘可怕的庞然大物，正在迅速通过他那11艘战舰形成的第一段包围圈。
虽然大家已经尽力开火，这艘战舰的速度却并没有明显下降。
准将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眼里闪出了疯狂的光芒：
“谢尔盖中将说，大人马是自由的星域，应该由它，而不是腐朽的专治王朝，统一全人类。为了大人马和全人类，我们不自由，毋宁死！”
杨的眼睛一下停住了。紧接着，他的拳头都快掐出血来。
“这……不该由大家自己决定么？如果他们不想死……”
准将却专横地打断了杨：
“当军人已经替他们、牺牲了比生命更珍贵的尊严，老弱妇孺还会希望继续苟延残喘么？”
杨看看两边站着的几个人，本想大喊：“准将，那么您就自己-烧-死-吧”，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谢尔盖-巨人舰队各位同仁，放出所有沙鲁尔，对准朝敌舰的中右核动力舱位置、狠狠打！”
因为在他的手下，舰载超级计算机通过敌舰的外形、航行速度和轨道，已经模拟出了它内部的大略结构。
话音刚落，还压着艾基尔中尉的陈启明，就第一个弹起来，冲向了停泊沙鲁尔战斗飞船的底舱。
接着，陆玖也跟了上去。
在他身后，还有红着脸、差点被累死的艾基尔中尉。
很快，220艘沙鲁尔立即像一团团烟火般，从谢尔盖-巨人舰队的弹射舱，集体冲向了不断被战火点亮的空间。
只见蓝绿色光柱之下，这些小小的攻击飞船灵巧却又固执地、死死盯住了新型战舰最薄弱的中右段船体，并不断喷射出白色和金色的火球。
火力强大的无名战舰，终于露出了疲态，舰身上的破损不断增大。它的火炮系统似乎也开始失灵。超激光主炮开火的频率，起伏不定。
荧幕上的准将，却似乎毫不受影响，哪怕他的背后已经蹿起了火头，信号开始越来越弱：
“上尉，你很勇猛。但是，可惜……”
没等他说完，这艘庞然大物，就在仅存的六艘谢尔盖-巨人号、五十几道主炮正面猛攻下，变成了巨大的光球。
随着这团光球急速烧出金色和红色来，没来得及逃远的沙鲁尔也被波及，跟着一起化为了、白亮的小点点……
杨不得不强迫自己看着它们在屏幕上消失。
仅仅2分27秒14，原本有12艘战列舰、240艘沙鲁尔和6000士兵的谢尔盖-巨人舰队，就只剩下了6艘勉强还悬浮着的破船。
3871人战死，206艘沙鲁尔爆炸。
看着各舰陆续发来的伤亡统计，他知道，是自己孤注一掷的命令，间接杀死了、谢尔盖-巨人舰队里大部分的同袍。
这些日子、一直像影子般跟着他、保护他的陆玖和陈启明，还有笑眯眯的艾基尔中尉，他们的脸，都好像还在杨的面前……
好一会，奥利尔中士把手搭在杨的左肩膀上：
“上尉，你做了你能做的一切，大家……牺牲得有价值。总算保住‘雪诺恩’了。”
他只能从保住“蓝影”病毒不爆发的角度，安慰自责的年轻上尉。
雷阿尔也张着嘴，从背后望着微微躬着背的杨。因为这个总是充满了奋斗火力的家伙，就好像被人从里面、挖走了发光发热用的柴火。
就在这时，小雷突然喊了起来：“上尉……上尉！阿丽亚娜-雪诺恩宇宙港，失联了。”
没等他来得及进一步报告，指挥室就感受到一种异乎寻常的震动，好像几分钟前那次没来由的震动加剧了一般。
“啊！”
杨、奥利尔中士、观通长和小雷，都被重重甩在了指挥室的墙上。
雷阿尔则从门口的走廊，一路滚到了舰桥下行出口。
紧接着，离他们35.74万公里外，那颗淡紫色的星球发出了夺目的光芒，好像它是一颗马上要成为超新星的濒死恒星般。
所有的舰船，都包被在几乎能照亮半个星系的浅紫色大光中。
来不及回到战列舰的沙鲁尔飞行员，也迅速被这种强烈的电磁辐射杀死了。
等两个小时后、强烈的余震基本消失，杨踉跄着爬回指挥台，就看见：星域地图上，原本阿丽亚娜-雪诺恩行星所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片尘埃和虚空。
他的膝盖顿时软了。无论背后的三对胳膊怎么提拉，还是半蹲回了地上。
杨这才想明白，谢尔盖将军为什么那么容易被他的敌人捕获。
他，还有布林盾准将开来的这艘自杀式战舰，都是启动人类归零的烟雾弹。
这时，无论是王朝军大本营的元帅们，还是远在日灼、自以为运筹帷幄的耶伦，都从荧幕前，站了起来：
“是……谁偷袭了那颗行星？”
“难道……‘蓝影’病毒被放出来了？！”
很快，这个最坏的消息，就被距离爆炸地点最近的王朝使团护军确认了。他们派出的无人飞船，用自带的病毒检测机器人，在尘埃里，收集到了不断扩散的RT554-RVSR97树突。
28终点
耶伦马上在日灼行星，开启了封闭行动。
不过，他选择的“封闭”对象，只针对蓝影要重新爆发的新闻。
接着，他还闪电般安排了一套全新的班子：“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了。我们要信任和培养年轻人！”
就连远在杨飞船上的特兰达少尉，都成了大人马自治领最高执政官的首席秘书，代行国家最高权力。因为他本人，“不得不”先回到无忧星参加新王座的遴选工作。
12月31日，等耶伦的飞船到达无忧星外港时，蓝影病毒已经从月昀，向日灼星系通行其他前联邦星系的边缘，蔓延开去。
新闻上，大批无法呼吸、脸色好像烂苹果一样的民众，虚脱地爬在他们亲人的怀里和背上，痉挛着。但是，所有的医疗设施里，即便是走廊，也摆满了临时加设的四层休眠舱。
“救救我们……”
病人家属绝望地在镜头前，揉搓着脏脸。
耶伦生气地一下夺过遥控，直接关掉了运载他的总统太空舱里的全息屏幕。
“这是怎么搞的？那个‘小卖部’就没长脑子？让这样的新闻四处传播，就不怕人民惶恐？！”
阮委员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出声，谁知道这飞船上有没有人是摄政的眼线？
耶伦于是看向了他的侍从武官阿尔伯特-亚斯提少校。
少校马上回答：“听说，摄政正在积极筹备他和罗拉内亲王的婚礼。您知道，人一旦陷入感情里，总是……”
好半天，大人马一把手才撇撇嘴，又拿手指敲敲白色沙发前的透明茶座：
“怎么他们还没准备我们登陆的事？”
少校只得跑到外厅去找人。
这让外厅里的气氛更凝重了。因为谁都不敢告诉耶伦，根据王朝的新规定：从大人马方向来的飞船必须先进行外部彻底消毒，再隔离48天，做24次检疫后，人员才能下船。
他耶伦也不例外。
可惜，纸无法包住火，第二天当植物性人造人要为耶伦、取唾液和鼻腔分泌物样本时，中年超人爆发了。
“谁都不许跟着！”
但是，45分钟后，这位一把手和他身边的侍从武官，就都不见了。
一艘比埃尔夫双人飞船再大一号的总裁级别、球形飞船，偷偷落在了无忧星周边的卫星港口。并从那里，搭乘私人运输机，进入了王朝首都行星的内港。
看着人来人往的口罩行列，侍从武官只好也取出个白色、高分子材料聚丙烯鸭嘴型口罩。但是，耶伦却不肯接过来。
直到他远远看见一大队、戴着防毒面具的黑衣宪兵过来，才赶紧把口罩戴好，还假装低头找东西。
“各位，请拿出证件，依次排好队。检查结束，才能通行！”
武官赶紧护着耶伦也去排队。
看着黑衣宪兵盘查过来，中年超人简直要缩水成一颗中年土豆：
“阿尔伯特，他们……不是来抓我的吧？”
武官只好一边安慰主君，一边伸直耳朵四处观瞧。
很快他就听说，宪兵们要重点稽查的对象，是从上个月从夏丽隘口另外一边、西征军要塞回来的人。
“那要塞不是早爆炸了么？”高个武官乘机向检查他们的宪兵打听。
“……”
对方却从深枚红色的防毒面具上方的眼镜里，用苍蓝色眼珠，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你的口音，不像王朝的人。哪里来的？”
“呃，我们是火晔自治领过来的。”说着，武官还把自己的纯金烟盒，悄悄塞在对方的手里：“现在疫情这么严重，我们……需要找个好点的地方落脚。”
防毒面具后的宪兵轻轻打开，瞄了一眼里面的内容，才揣起了烟盒，示意他们等等。
检查完毕后，又过了一个半小时，宪兵就回来，还开来辆半新的白色磁悬浮动力车，把耶伦和武官都装在了进去：
“城里查得严，你们得住到再靠北点的雪城才安全。”
“谢谢您，没有您的帮忙，我们还真是……”武官赶紧客气，又示意自己会付更多的钱：“一切都听您安排。费用，不必担心！不过，雪城不是离中部战区司令部不远了么？”
“对的。唉，你们也挺清楚呀？”
“常元帅那么有名……”
“元帅们还没回来。要是蓝影继续扩散，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唉！”
看着防毒面具后的眼睛里也露出不满的光，耶伦的武官赶紧打听，为什么要稽查西征军要塞逃出来的人。
“呵呵，说起来，挺可笑的。因为有人怕老百姓知道，西征军留在要塞的家属没死。”
耶伦也忍不住瞪大眼睛：“什么？他们不是跟着要塞爆炸了？”
宪兵从后视镜里看看耶伦，把手按在操作屏幕上，让车加了速：
“没有。60几万人都平安撤退了，但是……现在却得藏起来。”
接着，他讲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原来就在要塞进入自毁倒计时后，宝音就吼叫艾诗缇上校和高德-菲力司、去组织大家逃跑。
“这是不可能的。六十几万人分布在要塞各个角落，没可能在不到三分钟时间内来到宇宙港，进入飞船……”
“但是，还有什么办法么？”
宝音的眼前，都是王座生前不肯吃饭的样子。她不能让王座的名誉，毁在自己身上。
地上的莱德西斯上校吐了口血沫，慢慢爬起身：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切断要塞的动力……”
“啊，就是直接切断电源？！”
宝音想起，自己玩游戏玩不过杨时，就去掏空老式游戏机电池盒的过去。
“这怎么可能！要塞的动力是以恒星光能和核能双启动的。人如果接近，就会先被辐射杀死！”
艾诗缇上校苍白着脸，大吼。
其他参谋也赶紧点头：“平时维护，都是使用植物性人造人。即便是它们，也是有去无回的！”
这时，要塞的地面又颤抖了起来。
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似乎跑得更快了。
莱德西斯上校抹掉嘴角的血，嘲讽地咧开嘴：
“到最后……愚蠢王座挑选的蠢材，杀死了60几万人！”
“住口！”这时，卢比孔套着白色的飞行服，也冲了进来。他想一拳打倒莱德西斯，但是看看他摇摇欲坠的虚弱模样，又停住了手。
“呵呵，不服的话，我可以当向导，要是你们也有胆子的话？”
宝音张了张嘴：她的一生，迅速从眼前飞奔而过。她没做过什么有用的大事，也没有亲人。而且，说不定自己死了，杨就不必再为自己操心了。
于是，她就哆嗦着要求、艾诗缇他们立即把家属送到安全的地方。
然后，她又拉住了高德-菲力司中校：
“请把她……大流士，和阿里曼都带走！还有……还有伯爵他们！”
说完，宝音就对着闯了祸的技术员大喝一声：“扶起上校！走！”
但是，一向自恃胆大的家伙，现在嘴都咧到耳朵上，只顾哽咽着拼命摇头。他坐在地上的腿下面，很快还渗出一滩发出骚味的黄色液体来。
卢比孔一脚踢开哭兮兮的家伙，把莱德西斯上校架到肩膀上：
“别废话，没时间了！”
现在，大屏幕上只剩下了2分31秒03。
好在，莱德西斯上校给指的路，很是近便。通过急速传输带，三个人很快就在一片耀眼的白色大光中，看见了一个巨型、黄黑相间，长得活像个方向盘的标志。
这是在警告他们马上要进入放射污染区了。
宝音慌忙在进入权限按屏上，按下湿漉漉的手指。
眼前，七层透明的密封门就要依次打开。
卢比孔忽然在后面抓住了宝音的手肘：“还是……还是让我去吧……”
宝音瞪大了眼睛，心里，莫名地酸痛起来，好像被刀把搓了过去。
但是，没等卢比孔再向前一步，他的脸色就突然变成了另一种颜色，嘴里也吐出一口红红的血。
原来，莱德西斯上校用套在手上的激光指环，从肋下，直接击穿了年轻特种兵的肩膀。卢比孔闷哼一声，扑跌在地上。
随着第三层密闭门关闭，只有莱德西斯和宝音被关在、一道只有半米宽的空间里。
“软弱者的蠢狗，死吧！”
宝音只觉得一个红色的点划过自己的左眼，扫到眉心上。一种从没有的暴怒，让她立时像个疯子一样、一脚踹向莱德西斯的裆部。
上校因为吃了阿里曼那一斧头，没法迅速移动，就嚎叫着倒在了地上。
宝音又冲上去，拿着自己只套了软胶连身斑马服的脚，狠狠踹向上校的颈部。
只听“咔吧”一声，上校就失去了活动能力。
宝音还不顾他哭号，硬生生撸下了那枚激光指环枪，才打开了剩下的四道门，朝最里面的动力炉区跑去。
可是没跑两步，白色的天花板也颤抖起来，因为倒计时马上就要结束了。
七道密闭门就像着了魔，开始疯狂地开开合合。宝音猝不及防，被第六道门边勾住。眼看那道门就要把她腰斩两段，一双满是血的大手，死死分住了大门。
29 治世良才
失控的密闭门很快就发出了无比巨大的力量，把卢比孔的两只手，以及半个肩膀，都夹得血肉模糊。
就连宝音没来得拔出来的右脚，也被断成了两截，和一团骨肉泥。
然后，密闭门又突然“嚯”一声、全部打开。
宝音就倒在了地上，两眼瞪着白色的天花板，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动力炉发出的强中子流和伽马射线，正在迅速破坏她的大脑和中枢神经。
最后听到的，也只是人垂死前大口抽气、却无法呼吸的“呜呜”声。
当然，还有一阵阵“啪啦啪啦”的震动。
然后，一团朝阳般明亮的朱红色，蒙上了宝音的视线……
49秒后，巨大的球形要塞，被从赤道位置，生生分成了两块。
向上、朝向北极的半块，只是略微颤了一下，就继续悬浮在黑暗的空间里。
而朝南极的另一半，却似乎获得了助推的力量，急速向东北方冲去，活像一颗流星，很快就消失在天宇的尽头。
头戴防毒面具的宪兵说到这里，阿尔伯特-亚斯提少校猛地颤抖了一下。他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亲切地问：
“真是……感伤。您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耶伦只顾着想魏德龙伯爵可能过河拆桥，完全没留心这番对话。
宪兵苍蓝色的眼睛，又在防毒面具后闪了一下：
“奥特斯堡中将后来接回了家属，并从要塞没爆炸的那一半、得到了监控视频。”
但是，他的脚，却在下面使劲踹了一下。
耶伦的高个武官刚要拔出藏在背后的枪，手肘就被狭小的空间阻窒了一回。趁这个功夫，驾驶座和后座间，就出现了一层蒙蒙的雾化遮板。
他急忙去扳车门，车门左角的紧急逃生按键，却早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大人马“自治领最高执政”这才发现出了问题，他立即暴怒地尖叫着，拿脚朝雾化遮板踹去。
没等武官来得及大叫：“别……”，一阵酥麻加烧灼的痛感袭击了耶伦的整条腿，然后迅速蔓延到全身，他吐着半条舌头，被电晕了过去。
阿尔伯特-亚斯提也连带、被电麻了右半边。他只能努力向左后边的车座椅倒去：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偷袭我们？”
宪兵却将车停到了路边，然后麻利地打开驾驶舱的车门，把两个俘虏和白色的陷阱，一起交给了中部战区司令部。
拼命护住耶伦的武官才知道，有人在他们刚一离开无忧星宇宙外港飞船时，就向中部战区告了密。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居然还向常纪元元帅的参谋们报告：耶伦知道最后一株蓝影病毒免疫样本的去向。
“我？”
但是，雪城大学实验大楼伽利略19栋、地下15层里干冷的空气，还是冻得中年超人打了个寒颤。
几个白袍大褂、脸上也被防毒面具覆盖的人，都对他点点头。
现在，他们把他和他的武官分开了。闪着蒙蒙淡蓝色暗光的房间里，就只有大人马最高执政，还有一圈敌人。
耶伦被固定在一张好像病人看牙医的白色躺椅上。
头上，还有胸前、手腕上缠着细细的金属环。
他的背后，有一张比双人大床还宽大的白板，似乎也在微微透出淡黄色、或者淡绿色的闪光。
这些仪器，都是通过人体生物电带动，并用来侦测脑电波和心跳的仪器。它的另一个用途，就是测谎。
“所有跟科技有关系的事，我都是分派给阮博士去操作的。”他只能绝望地解释。
白袍人点了点头，给他看了一段录像。
那上面，阮委员的褐黑色大脸盘，立即映入了耶伦的眼中：
“炸死雪诺恩上校，是委员长亲自下达的命令！”
耶伦从喉咙里呼出几口气：
“这……雪诺恩上校要寻找毁掉人类文明的工具。为了保护大家，我才……等等，你们是说，他要找的灭世工具就是‘蓝影’？不对！他早就知道蓝影的事了吧？！”
白袍人中，个头最矮胖的人再三点头：“上校从尤里博士那里得到的东西呢？”
“哪个尤里博士？”
中年超人的蓝眼睛瞪得滚圆：“你们不是开玩笑吧？那个杨万城的助手？他要是活到现在，不就成妖怪了吗？”
测谎仪显示耶伦的反应正常，没有说谎，或者故意诈骗测谎仪。
“但是，阮博士说，大人马曾经分享了RVSR97的基因解析数据，就是第一个基因改造人安娜-罗曼诺夫的资料，给魏德龙伯爵。据说，还用它检定出一个漏网的虎牙族。”
大人马最高执政的脸立即红了：
“阮这个小人！他完全没有告诉我这事！要是有，东西也一定在他手里。”
然后，他眼睛咕噜了几咕噜，小声问：“就是说，虎牙族对蓝影是免疫的？可以从它们的基因里提取特效药？！王朝不是还有好多虎牙族么？”
白板上突然亮起了一大片红色的微光，像极了耶伦微红的脸颊。
但是，这些生物电被千倍放大，直接电晕了它们的产生者。
看看瘫软在治疗仪的中年超人，白袍人们似乎发出一阵叹息。因为这个时候，王朝的决策者，魏德龙伯爵还在忙着和财阀们开会，讨论如何启动“虚拟人生”或者又叫“元宇宙”计划。
王座们都消失了，再也没人能碍手碍脚了。
摄政和商人们野心勃勃地以为。
至于正在迅速蔓延的蓝影病毒，这些家伙得出了一个极其简单的解决方案：
“根据超级电脑推算，蓝影要想从大人马进入王朝的核心区域，还需要至少48个月！到那时，元宇宙就可以完全恢复，每个人都会沉浸在新模式里，不会感知病痛、或者死亡的恐惧了。”
“到时，老百姓都可以无数次、无痛苦地在超级电脑里重启人生。还怕什么蓝影？！”
“我们完全可以把那些有病的‘牛’放在一起，确保他们不能传染我们。”
“这不就实现了‘亚圣’说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大同世界了吗？哈哈哈哈……”
听着这些伟论，摄政也谦虚地笑笑。
他看向落地窗外，艳阳之下，植物性人造人工人正在树立起他外祖父的青铜雕塑。
因为这雕塑才刚刚出炉，未进行做旧工艺，根本就像黄金般绚烂地、让人无法直视。
“对，就是这样！”
伯爵魅惑人的眼角弯了下来。他已经准备尊外祖父为魏德龙王朝的“元祖大帝”，自己是为“高祖皇帝”，虽然他还必须通过和罗拉内亲王结婚这条捷径，来获得王座和王冕。
接着，伯爵的目光似乎穿越了内廷的宫墙。
勤政殿和红墙围绕的外朝，已经拉起了白色的帷幕。里面，巨大的挖掘机像巨兽一样，吞吃着琉璃瓦和汉白玉石栏杆。
即便摄政准备采用有古代中国意味的头衔（其实是庙号），也不能改变他下令铲平勤政殿这些“土土”建筑的决心。
按照魏德龙家族的构思，无忧星的皇宫，只能放大模拟、从前第二帝国在波茨坦留下的葡萄山梯建筑。
粉绿色的拱顶，淡黄色的墙身，外加一座海洋般壮丽的内湖池塘，在山梯下波光粼粼……
就在这时，一个小个戴着面具的女人，还有一个咸鱼干般的老骷髅，冲破了落地窗外美丽的幻影。
娇小的女人甩着紫色的长袍衣袖，厉声咆哮：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通知本宫，不，朕来开会？！”
商人们把手缩进腰两边的口袋，有人惊惧，有人懒洋洋，但都看向了魏德龙伯爵的后背。
“回答朕！”
摄政只好扭过头，看向罗拉、这个跟王座们分享99%相同基因序列的女人：
“我们是在讨论王朝的未来……”
“所以？”
内亲王粉拳一挥，墨绿色冻石、长条形大会议桌就“呼啦”一声瘫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堆碎块。
被砸断了脚背的财阀们嚎叫成一片。
没被砸到的，也都跌坐在地上，闪了腰，再没有刚才的波澜不惊。
因为他们都意识到，虽然自己有财有智，内廷之外还有私人卫队，但是，想在这里当枪匹马面对王座家的基因改造者，还是万无生理的。
魏德龙伯爵的紫眼睛里，跳出了几粒火花。
但是，他旋即镇定了下来，这个女人可不是杀死她都没意见的软弱者。
“下次，我们一定会征询您的意见。”伯爵只能柔声哄骗。
但是，罗拉却看向了窗外、金光灿烂的魏德龙老爷子全身巨像：
“谁准许在王朝树立真人雕塑的？！立即把它放倒！这么丑的东西！真是玷污了朕的眼睛！”
说着，面具后那对褐色的眼睛，还极其挑衅地扫了摄政一下。
魏德龙伯爵的脸，先转成绯红色，然后又转回了白色，接着透成了蜡色。
“去……来人，婚礼之前，先把塑像收起来。”
他驯服而又有策略地说，但是垂下的眼皮后，全是危险的意味。
再有25天，他就要迎娶罗拉。他决定，就在喜宴的当晚，埋伏好王朝精锐，将这个女人、还有这个女人的血亲们带给自己的屈辱，一笔勾销。
30 缘由
罗拉也是这样想的。
蓝影的爆发，对于她来说，无疑是好消息：
一旦要从虎牙族身上提取免疫基因，就需要有王座血统的人出来指挥、调配这些苟延残喘的“药”。
否则，势必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而且也未必可以抓到活体虎牙族。
因此，无论是魏德龙伯爵，还是元帅们，就都必须先支持她罗拉的继位要求。
骄傲的内亲王一离开被改得好像个工地的皇宫，上了她紫色的座驾，就立刻套上了一个超大肥皂气泡模样、闪着华光的净化器：
“浊气冲天。软弱者怎么选了这么个垃圾？罗德维希大人嘛……”
棕黑色的眼睛里终于有丝感伤，特兰达伯爵也失踪在了西征军要塞的爆炸里。
她的亲信叶德拉米赶紧附和：
“伯爵为了一群普通人类而牺牲，真是太可惜了。”
虽然有消息说，从西征军要塞逃回的家属因为害怕面对舆论的压力，基本都隐藏了起来。可还是有几个脸皮厚的，出来迎合媒体：
“要不是王座用人不慎，那‘垃圾宠物’怎么能启动要塞的自毁装置，破坏了那么宝贵的王朝资产？”
“她还害死了特兰达伯爵。伯爵就是为了救大家，才冲向动力炉，死在要塞里的！太可怜了……呜呜呜……”
罗拉望望车窗外的蓝天，过去与现在似乎越离越远。她长长叹了口气：
“还有25天！让那条狗再活25天。”
咸鱼干老头立即心领神会，用全是皮、没有肉的右拳，扣了扣同样干瘪的胸膛，并发出了“咚咚”声。
为了以防万一，咸鱼干老头还派自己留在元帅大本营的分身，向最感兴趣政治的雷艾元帅询询口风。
一如往常，雷艾元帅没有回答。
不过，这一次他正在常纪元元帅的飞船“爱因斯坦”号上，和两位同僚讨论王朝的未来。
“难道我们真要把王朝，交到罗拉那个疯子手中？”
烈火洛克厌弃地把常纪元推荐的甘蔗渣、土豆片生产的环保咖啡杯，往同样材料的餐桌上敲了敲：
“为什么我们就得被一帮女人包围？”
“侯爵，没有她的基因，要怎么从虎牙族身上获得医治蓝影的特效药？”
长脸的东部战区司令一边回答，一边瞥向正在角落里、用机器手做头部和颈部按摩的“中学数学老师”。
常纪元舒服得好像没听见、也不知道：
人类将要面临的狼和虎，即瘟疫以及不称职的治世者。
“元帅！”
“……”
“老常！”
“嗯？”中等偏瘦的常纪元，似乎终于从舒服的按摩中苏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看着两位同僚：“啊，杨万城教授呢？”
“什么？”
“我刚才看见他，还有孙武子……”
“大白天发什么梦！”
洛克侯爵愤怒了。他真想把常纪元的咖啡杯，和咖啡桌都砸烂。
但是，偏巧，这种可循环利用材料异常坚固。他一脚踢下去，也只换来了勉强忍住的面部扭曲。
“侯爵，我在想，教授为什么要研发RVSR97这种基因，这种堪称不死者的基因。”
常纪元敲敲肩膀，从按摩高背椅里，偏过半边身体。
“不是尤里-若曼诺夫创造的虎牙族吗？”
“他是从他老师改良的RVSR97基因中，获得的灵感和力量。这种基因，如果不接受长达15万小时以上的高能中子束照射，是不能被杀死的。”
雷艾元帅的青脸看起来更难看了：
“元帅，目前还没有已知的能源，能提供这么强、这么持久的中子束。”
常纪元叹了口气，把下巴埋向胸口：
“后来，他又是怎么让这东西、落到有机教那帮疯子手里，允许他们把它和蓝影的基因编辑在一起的呢？”
东部战区司令只好站起来，替常纪元捡起、掉在地上的苏格兰墨绿格子毯：
“元帅，这些……对我们有帮助么？”
常纪元似乎这才醒悟过来，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抱歉。”
这话是实心实意的。他就是为了想知道答案，才放任谢尔盖用小手段炸毁了雪诺恩行星，放出了蓝影病毒。
想了一会，常纪元又对洛克侯爵弯了弯眼角：
“侯爵，您是不是可以让亚少校去跟随杨上尉？”
烈火洛克和雷艾元帅，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嗯……可以。”
但是，他们却并不清楚常纪元全部的想法。
上次，“中学老师”的探子们随同跳棋天才去大人马木荻星系时，听到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杨上尉去支援布林盾准将的路上，曾经遇到过一艘、全是人干的破船。
而那些人干后来又都被雪诺恩上校，安排去了不知名的行星居住，从此没了音讯。
那之后不久，雪诺恩上校就获得了一份RVSR97的基因样本。再然后，上校就容许自己被无名之辈炸死在了课堂上。
常纪元的脑回路，别出心裁地把这一切都和杨，联系在了一起。
一种直觉告诉他，与其去拼难以驯服的虎牙族，还不如去利用善良直率的书呆子。
还有一件事，让中部战区的元帅很惊讶，他查遍了王朝自建立到如今的所有记档，都没有任何资料，记述贝塔15号行星是什么时候、被征用成为流放地的。
即使是去探访做过贝塔星系巡抚或者布政使的旧人，大家也说得很模糊：
“大约八十年前吧？”
“那之前居住的人呢？”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另外一个不合逻辑的地方就是，如果杨家是因为杨万城之子杨岳、反叛第二王座失败而被流放，那么为什么不是在185年前，或者更早的时间被流放，而要拖到最近80年来执行呢？
元帅忍不住搔起了脑袋。又小睡了一会后，他睁开眼睛，看看还在自己这里磨蹭战略地图的两位同僚：
“两位阁下，我在想……不如我们……去贝塔15号参观一下吧？”
另外两位元帅马上无视了这个要求。临走时，还特别嘱咐常纪元的副官们要看好这位迷糊虫。
“现在是非常时期，要以元帅的健康和安全为第一要务。”
“不能让老常想怎么就怎么！”
常纪元只是搔了搔眉角，心里越发坚定了去贝塔15号旅行的决心。
等客人都走了，他才连线了雪城大学法医学专业、教授《精神病学》的朋友，问耶伦他们是否提供了有用的信息。
小个秃顶的朋友已经脱去了防毒面具，露出了很喜相、犹如一张老精灵的肥脸颊：
“他好像确实不知道阮金南博士的事。”
说着，还故意瞟了瞟右边的天花板，来逗弄跟他一样喜欢探索的常元帅。因为正常回忆时，眼睛该瞧的方向，应该是左边。
常纪元马上识破了他的小诡计，干脆装傻：
“马克龙老师，那个把他们送来的人没说什么？”
“常元帅！”精神病学教授挑高了一下语调：“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不保证我知道……”
“王朝里什么人有权限发出‘A级通缉令’？”
元帅也看向了他座驾指挥室的右边，还顺便掉包了主题：
“A级通缉犯啊？我想连离王座最近的内亲王，都未必可以够的上。要是有一天我出事，可能最多也就是个C-级通缉犯……”
精神病学教授垂下眼睛：
“可我不觉得，第五王座会签发那样的通缉令，元帅。”
“……”
两个人隔着屏幕又沉默了几分钟，小个教授才叹了口气，回到了刚才的问题：
“那个年轻‘宪兵’很爽快地就走了。最有趣的是，他在车里没有留下任何DNA……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植物性人造人。”
中部战区司令点点头，他并不惊讶。
如果他的估计没有错，把耶伦骗来、又不图回报的人，很有可能是曾经服侍过宝音的基因改造人。
按照被拍下的身形和眼纹等等迹象判断，这样的可疑人物，只有两个，都是古斯塔夫夫人的手下。
果然，这时，汉斯已经脱掉了卢比孔上尉提供的宪兵伪装，甩着一肩膀剪短了的金发，搭上了从雪城回王朝D区的传输带。
他还有下一个目标：阿尔-法拉男爵的府邸。
31 枪
死亡男爵的府邸，在皇宫西南方不到6000公里的落叶悬铃木林后面。
白天看，几乎很难看到它。
夜晚，当无忧星的人造月亮照耀后，这座用碳酸钙和仿生鲍鱼壳技术建造的、扁平两层别墅，才会在林子里发出幽幽的绿光。
汉斯用通讯目镜的红外望远镜功能侦查了一番，并没有一个卫士或者保安出现。
这跟传说是一样：男爵对人类的警惕性特别高，除了一个老管家外，这里所有的佣人都是植物性人造人。而且，这些植物性人造人统一都去除了攻击功能。
确定外围没什么危险后，金发侍从却又犹豫了好一会，才慢慢关闭了通讯目镜，因为要杀死幼儿引起的罪恶感，灼烧着他的心。
但是，奥特斯堡中将带回来的监控视频，又让汉斯觉得，如果不是男爵构陷，外加伯恩斯坦中校的实力派演技配合，宝音是不会傻到自己闯去西征军的要塞，那么惨烈地把命搭上。
“切，都是小人！”
金发侍卫下定最后的决心，飞也似的冲向这座别墅。
突然，另一条黑影从他的身后，一下跃到了前面，挡住了他的路。
“我不觉得你对‘汪汪’这么上心。你不是被卢比孔的家人洗脑了吧？”
背对着汉斯的，正是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胞兄阿莫利亚。
“……”汉斯却白着脸，直接横劈出了手背上套着的短刃。
阿莫利亚直接用两只手夹着刀刃，却没想到弟弟会同时、对自己挥出另一只手上的伸缩匕首。他只能向后一翻，跳了出去。
同时，阿莫利亚也抖出缠着胳膊上的软鞭，只听“唰唰唰”，青蛇长鞭就把汉斯从脚一直缠到脖子。
“说话啊！”
“咳咳……她是傻瓜！到死都相信那些家伙！我不想再当傻瓜！”汉斯的眼睛都红了。
阿莫利亚松了口气：“夫人预料的一点都不错。你不过是兔死狐悲，担心自己的下场，看来。”
他拉近弟弟，先拆下那两只刀刃，然后才松了绑：
“跟我走，让你去看看真相。”
但是，没等两个人来得及进入府邸的后门，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大队磁悬浮动力车急速开进、不时蹭到树林里低矮灌木的“擦擦”声。
兄弟二人只能藏到附近、放园丁工具的小棚子里。
三分钟后，足足有五十几辆大型、涂着黑色和金色标志的七座车，横七竖八地堵在了男爵府邸的后墙。
两百多个穿着宪兵制服的家伙，一批批跳下车。跟着一位挺着圆肚子的中尉，冲到墨绿色的小门跟前，“嗙嗙嗙”地使劲砸门：
“以摄政的名义，我命令里面的人立即出来！”
圆肚子还不忘指挥一个士兵跑去前门，配合前面的工作：
“叫阿罗约中尉别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话音还没落，前面也跑来一个年轻宪兵：
“泰塔中尉，阿罗约中尉说，由我们负责行动，你不要放任何人出去！”
显然，围堵前后门的两个家伙职级一样，谁都想先于对方立功。
没等圆肚子的泰塔中尉咆哮，小门里就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来了，来了。”
接着，一个看起来活像个裁缝的小老头打开了一条门缝：“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前面的阿罗约中尉也听见了音，老远跑了过来，身后带着至少五六十个人：
“我们是内廷特派的宪兵第2大队四中队！奉旨来捉拿赵白石！”
小老头听见这话，把脑袋又露出几分：
“赵白石？您找错地方了吧？这里是阿尔夫-法拉男爵府。赵大人直属洛克侯爵，又不隶属我们大人！”
“不许狡辩！”
没等小老头再吭声，胖肚子泰塔中尉就干脆要过一支肩扛式火箭炮，直接朝小门门锁位置，轰了出去。
墨绿色单扇门立即自动关闭。
虽然明显凹了了一个脸盆大的窝，门却并没有破。更神奇的是，眨眨眼的功夫，它就从里面又鼓了回来，虽然依旧保留着被轰过的黑灰，却基本修复了。
“……”泰塔中尉傻眼了。
比他稍微英俊一些、前面的额发也茂密些的阿罗约中尉赶紧上来，要去敲门:
“管家先生，我们是奉了摄政的命令，前来宣召伯恩斯坦中校家人的。不是坏人……”
但是，这座碳酸钙的仿生大宅却忽然变得难以靠近。明明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可也怎么都挨不上。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和人长了同一磁极，一直互相排斥着。
而且，里面的管家也不再搭话。
几分钟后，天空中又出现了大量低轨道飞船。它们起初像一群麻雀，然后又大得像一片金雕，最后如同压顶乌云一般，完全占据了制空权。
后院200多个宪兵，和前院差不多的兵力，一起不安地鼓噪起来。
泰塔中尉刚叫手下，打开磁悬浮动力车附带的防空武器系统，就看见府宅不远处四周围出现了月白色的车头大光。
“怎么……这是怎么回事？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暴力抗法？！”
中尉的胖肚子开始一鼓一憋，而且憋的时间越来越长。
原来，府邸的前后门外，也出现了十倍于宪兵的加长版军车。
这些车按照18个三角形阵列，整齐围在了宪兵车辆的外围，形成一个几乎密闭的环。
靠近宅邸后门的一个三角尖位置上，深蓝色的车门自动打开，只下来一个全副武装的高个少校。
普通的海蓝色军装、套着铁灰色的防弹衣，长筒黑靴外，他还戴了一顶盖住半张脸的超合金头盔。
通过前面的护目镜，他打量了两眼、一胖一扁的宪兵中尉：
“两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阿罗约忙点点头：“我们是奉了摄政的命令……”
全副武装的军人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右手，示意他把文件拿出来看看。
泰塔中尉却心虚了：“呃……是口谕……”
军人点点头，把手收回去，又从军装外的防弹衣里，掏出两玫瑰金色的电子雪茄，递给他俩：
“不是我说，‘口谕’也好，包围战区副指挥家也好，这都是王座才有的权限。其他人，必须获得贵族院通过特殊议案、并在议案刊宪72小时后才能执行任务。不然都会被视为‘篡夺军权、意图谋逆’啊……”
两个中尉看看对方的人，又朝上瞅瞅、密密麻麻的低轨道飞船，慢慢耷拉下了脑袋。
没等军人提出，为他俩、向宪兵队中队长打个电话，两个人就嘟嘟囔囔，喊手下撤退。
听那小声骂娘的意思，狡猾的中队长也在忙。他自己选择了去“抓”奥特斯堡中将的家人。
等宪兵全部退走了，绿色的小门才再一次打开。
先出来两个细条植物性人造人，负责清洁刚才火箭炮炸上的黑灰，然后才出来那个裁缝模样的小瘦老头。
他穿着一件熨得板板正正却旧兮兮的竖条纹白衬衣，铁灰色的马夹，配同色的蝴蝶领结和西裤。稀疏的额发分成两捋，打着发胶，但后脑勺却基本没毛。
他对军人道了谢，又目送他们离开后，就走到工具棚子边，咳了两声：
“请进。”
汉斯正不知道该不该出去，就被一边的阿莫利亚一把拖了出来：
“罗伯特管家，晚安，这么晚来打搅……”
“阿莫利亚先生，不用客气。”
看看汉斯别扭的白脸，小老头笑了：“要是汉斯先生一个人来，老朽还真不敢开门。”
阿莫利亚会意，也忙笑着、打了汉斯一把：“摄政这是要做什么？”
管家一边把两个人，从后门让进府邸，一边叹息：
“大概是要找人当‘枪’吧。估计他也只能在东部战区找到了。”
“什么意思？”
“汉斯先生可能今天赶得太急，还没留意刚刚的新闻：蓝影病毒已经侵入王朝本土，随时有可能进入无忧星。”
管家低低地说，他的面前，整座房子就像一个会自动旋转的漩涡结构，依次打开。
汉斯忍不住抖了抖喉结，好在自己没有鲁莽冲进来。
跟着老管家又转了不知道几个弯，就看见一条仿佛大型战舰内舱的地方。人一走过去，地上的荧光色指示灯就会应声亮起来。
然后，他们就看见前面的右手边，有一道门缝下闪出白莹莹的灯光来。
明亮，却并不刺眼。
接着，又听见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别哭丧着脸！这是阿里曼太太！”
汉斯的脚步忍不住飞了起来，他冲到门口，就看见一个高大壮实的后背。而后背正对面，是两台蛋型液氧治疗舱。
一台似乎是空的。细看，里面悬浮着一块、成年男人拳头大的肉块。
另一台开着舱门，并没注入液氧，还蜷着一具几乎是骷髅的身体。她的颈椎和脊椎，惨不忍睹地突着一块一块的疙瘩，肩胛骨飞飞着，肋骨条条分明。
黑色的头发被剃得只剩头皮，缩在胸前的膝盖上。
不但汉斯，就连阿莫利亚都呆在原地。
虽然他已经听见了信儿，却不敢认她就是兄弟二人照顾过的“宠物”。宝音全身上下的婴儿肥都消失了，而且那只被夹断的右脚，也奇迹地长了回来。
只有管家绕到大胡子阿里曼的前面，试着接过他手里那只肥胖的蓝灰猫：
“大人，宝音小姐回头一定会很乐意认识‘阿里曼太太’。”
32 解决办法
宝音却没从膝盖上抬起头来。
卢比孔临死前的样子，仍然在她眼前：整张脸都紫涨着，左眼都要被夹得掉出来，嘴巴也大张着，好像要呕出内脏来。
以至于她糊涂了：最后看见的那些包被着自己的朱红色，是不是卢比孔喷出来的血。
等那些很熟悉得、好像她出生前就包裹着她的红色消失，她就发现自己蹲在这个液氧治疗仪里。
她甚至来不及为卢比孔的家人，带回他的一段残肢。
阿里曼看看时间，又瞥了瞥身后的阿莫利亚和汉斯，就把怀里的蓝灰胖猫收了回来：
“管家，麻烦也给我们找间房。”
小老头管家就顺从地引着阿里曼、阿莫利亚和汉斯，住到了隔壁房间。
半夜，汉斯在床上翻了几十回新闻，还是睡不觉。他不知道，是那条“有机教”入宫请降的故事在刺挠自己的神经，还是门外、真有什么东西在嘶嘶作响。
他光着脚，溜出蜂巢般六边形的客房，就看见阿里曼住的那间房，门没有关。那只被称为“阿里曼太太”的蓝灰猫露出半个脑袋，阴险地看着自己。
然后，汉斯就朝留置宝音和两台液氧治疗仪的房间，走去。
却看见一个人被吊在房顶上，拼命地踢着脚，扭动挣扎。
汉斯忙用手带照了个亮，就发现那吊着人的，是一丛金色、丝般的头发，绞着两只黑色制服袖子。
而被吊住的人，正是他哥哥阿莫利亚。
虽然他的手没有被绑起来，却好像个孩子脱毛衣般，被自己的上衣困住了。
汉斯刚想把哥哥解下来，就想起自己的短刃被阿莫利亚没收了。他只好冲到哥哥脚下，把阿莫利亚整个扛了起来，好给他时间喘息。
“呜呜呜……”
阿莫利亚好不容易借助弟弟稳住重心，总算把自己解脱了出来。
等他蹭下地，汉斯才发现，哥哥的巴掌小脸上，还贴着一张足以遮住他鼻子以下、到下巴尖的银色大胶带。
不等阿莫利亚把胶带完全撕下来，就大喊：
“快！咳咳，那个……混蛋偷走了‘宠物’！”
汉斯这才注意到宝音并不在液氧治疗舱里。他刚要追出去，就看见阿莫利亚在满地摸，好像在找什么小东西。
“阿莫利亚，你在这里……找什么？”
“找……刚才给她抽的血样……”
阿莫利亚甩着被绑疼了的头发，急躁地哼哼：
“据报告说，她断了右脚，可现在又长出来了。她很有可能真是虎牙族。所以，那个阿里曼才把她劫走了。你现在快去找管家……追！他不可能逃出这宅邸！”
汉斯却抓住他的肩膀：“然后呢？让夫人继续利用她？”
阿莫利亚呆了一秒，扒开了弟弟的手：
“现在蓝影病毒要蔓延开来，虎牙族是人类唯一的希望。而比起那些关在永眠宫的怪物，她可以说是拯救大家、最好的原材料。不然，男爵干嘛收留她？”
“……”
“那个阿里曼也只会把她卖给出价最高的一方，难道他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么？”
汉斯被哥哥说得哑口无言，只好追出去。
但是，无论他怎么喊，小老头管家也不回答。而且，地上曾经一踩就亮的夜灯，也没有一盏工作。
很快，汉斯就在宅邸的黑暗里迷失了方向。
差不多同一时间，一辆紫色的豪华磁悬浮动力车，径自开进了皇宫的内廷。然后，一个高个、穿着将军制服的男人下了车，并被几个露着繁琐花边袖口的、美貌少年侍从，引入了一间布置得好像凉亭的小房间：
“奥特斯堡中将，请您稍等。”
年轻的中将局促地看着周围的六面墙，因为它们都在发着银屏般的软光。
突然，他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清咳，好像在试音：
“能听到么？”
这声音明显是个年轻的男子。
“你……是什么人？”
“奥特斯堡中将，我是谁并不重要。现在有一项任务要安排给你。你要把大人马日灼行星废弃到空间的三间医院，转移到火晔自治领。”
奥特斯堡中将蓝色的眼睛周围出现了血丝：
“开什么玩笑？！你这是要加速蓝影传播么？元帅们也会被波及的！”
没等他吼完，他周围的白墙立即真得变成了屏幕。
他的老婆和两个小女儿的身影，随即出现了。她们都绑得跟个粽子差不多，悬在一片不断涌动的黑绿色水面上。
突然，纤细的中将夫人使劲扭动起来，头也来回摆动。原来她们身下的水里，出现一条三角形的白灰尾鳍。
“啊，鲨鱼！畜生，你们要做什么？！”中将急速冲向墙壁，使劲拍打。
“立即安排西征军还在前方的将士！”
“你……”没等中将拒绝，他老婆的身体就直线式向下垂去。
“玛莉亚！不，不！”中将一头扑倒在地，他不忍心看见老婆孩子被活活吃了。
那年轻的男音又换了一种温柔的腔调：
“中将，那三间废弃医院，是火晔也需要的重要设施。你既能救你的老婆孩子，又能帮助火晔解决燃眉之急，又何乐而不为呢？”
中将正在犹豫，又听见了他小女儿的哀叫：“爸爸，爸爸，爸爸！”
奥特斯堡的眼前，顿时出现了自己在黑暗空间里，发现半球型要塞半截仍在漂浮、还有女儿们奔向自己的瞬间。
明明以为失去了的亲人，却奇迹般活下来的经历，剥去了中将心里自以为“公而忘私”的勇气。
他没出息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公元2391年1月3日，蓝影病毒比《西征军错误搬运污染医疗物资》这篇新闻中预料更快地、蔓延到了整个大人马星云，并感染了距离大人马最近的几百个小型贵族自治领。
等雷阿尔返回养父家所在行星时，尽管他戴上了最高等级的防毒面具，还是可以清楚感觉到空气里的消毒水，在刺激人的皮肤。
磁悬浮动力车的前方，不时出现死在半路的猫或者狗。
路边的绿化带里，还有明显无法动弹的鸟雀，垂死着撑开翅膀。羽毛上到处是裂口。上面的白绒毛，还随风一吹，就飘到雷阿尔的车前面。
“雷阿尔少爷……咳咳……老爷说，您先在亚德里亚别墅暂住吧……”
司机一边努力不咳嗽，一边强撑着精神。但是，他的脸色看起来，也只能用“晦暗”两个字形容。
雷阿尔不舒服地点点头，只能在心里大骂：魏德龙和耶伦是蛇鼠一窝。
他可不相信，西征军搬运日灼行星被感染的废弃医院到火晔，只是个命令传达错误。
好在路上从前的车水马龙都不见了，车开得异常顺利，不到1个小时，他就回到了小时独居的白色四层大屋。
尽管门前的绿意没有任何变化，可嘁嘁喳喳的烦人喜鹊都不见了。
四处一片死寂。
看着几个套着防毒面具、认不出是谁的佣人要来给自己搬行李，金发青年的心，忽然噗通噗通狂跳起来。这一幕，像极了他19岁生日前。
于是，他大步返回车门口，还直接把司机拉出来，自己坐了进去。
没等司机来得及抗议，车就像一支黑箭，飞出了白色建筑的大院铁门。
从这里，到养父的本宅，也只有40分钟的路。雷阿尔并没有马上把车开到最高档。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这40分钟的路，黑色磁悬浮动力车咕擁了三个半小时有多。
因为紫藤萝林荫下、漂亮的花石拼接道理上，东倒西歪地倒着不计其数的人。每张面孔上都在张大嘴，似乎朝天呼吸。但，那些肌肉早严重腐烂，甚至有人已经烂得只剩下了下巴。
“这是……”
雷阿尔在杨的舰船上，协助利用蓝影吓唬人时也罢，听见病毒被释放出来时也好，他只是理论性地知道这种病毒十分可怕。但是，感性上，却根本没想到它带来的“死亡”会是什么模样。
他忍不住捂住了防毒面具上、嘴巴的位置。
等雷阿尔终于开到养父本宅门外，就看见远近能望到的地方，都搭了数不尽的原白色帐篷。
穿着全套白色防护服、打扮得好像蓝白鸭嘴兽的医护人员，疲惫地缓慢摇着身体，手里端着药箱，穿梭其中。
雷阿尔只好停下车，靠两只脚朝家门跑去。
刚到门口，就看见养父的管家洛森，活像套在一支超级大的矿泉水桶里，朝着自己的背后招手：“快，快，快！”
接着，两三个“鸭嘴兽”就拼命扭动着胯，却怎么也提不上步幅地，在自己背后“呼呼呼”大喘气。
“洛森，这是怎么回事？”雷阿尔忍不住问。
高个儿干瘦的管家这才注意到雷阿尔。他使劲跺起脚：
“啊，雷阿尔少爷……不是叫您先别来吗？快，医生，老爷喘不动了！”
雷阿尔眨眨眼，愣在了原地。
又过了12分31秒，他的养父，这辈子、他努力取悦，却又实心实意爱的人，也张大着嘴，垂下了狂乱胡抓的手，停止了心跳。
33 解决的方法（下）
雷阿尔只能不停地拿头，去撞被搬空了的床脚。
夕阳把地上的影子不断延长。朦朦胧胧看上去，自己的两只手也被拉长、成了魔爪。
因为在雷阿尔的心里，正是自己生生扼断了养父的喉咙。要是他没有按照耶伦和魏德龙的指示去扰乱，或者阿丽亚娜-雪诺恩就没那么容易炸毁，这场瘟疫也就不会发生。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套，搭到了他的脖根上，吓得雷阿尔差点从地上弹起来。
只见一个也穿着全套白色防护服的蓝白鸭嘴兽，对他弯下了腰：
“你难道只是个孬种，只会把祸患带给爱你的人？”
“罗霖？”
雷阿尔再没想到，前外交学院的高材生会来这里找自己。
“你……在胡说什么？谢尔盖倒台后，我不是让他们又给你重新安排了个岗位么？”他还努力装出很伟大的模样。
罗霖却在防护服下，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大笑：
“我姐姐的死和你无关！蓝影病毒大流行也和你无关！你那颗天天转悠阴谋的聪明脑瓜，就从没想想，耶伦的主子为什么要加速传播这场瘟疫？”
“……”雷阿尔哑口无言。
他当然猜得出，因为之前他就听说，养父也想投资财阀们的元宇宙解禁计划。
还有什么比大灾当前、社会恐怖气氛高涨时，来推销这种一旦开启、每个人都可以不断重启人生的完美世界，更稳赚不赔的呢？
所以，这十几天的新闻，除了讨论将要到来的世纪大婚外，就是各种鼓吹“应该依靠科技，促进人类长远福祉”。
贵族院，据说，也做了两天正式辩论。
“利用科技，战胜疾苦”听起来，确实没有毛病，就好像人家房子着火了，大家并不救火，却讨论怎么研发新灭火剂一样。
两个人又沉默了好久。只等到外面的天光越来越暗，气氛也越来越窒息，雷阿尔才抬起眉角，问看不到脸的罗霖：
“让您失望了。我就是这么个废柴。”
罗霖没有吭声，只是轻轻打开了通往走廊的门。
走廊上没有光，也没有声音。雷阿尔气呼呼地喊了一句：“洛森！来人啊！”
空洞的大宅里却传出了回音。
雷阿尔爬起来，把头伸出门一看，惊呆了。走廊里白天还挂着的名贵油画，拐角里摆着的古董头像和花瓶都不见了。
他用手去拍灯闸，走廊里依旧一片傍晚时分的暗蓝色，甚至不如窗外的帐篷亮堂。
雷阿尔把脚冲向养父的书房，那里就连那对值钱的黄花梨双扇大门，都被摘走了。
除了养父收集的纸质书东倒西歪在三面墙的书架上，或者地板上，屋里已经连一样可以搬走的东西，都不见了。
这时，雷阿尔的电话也震动了起来。
梅迪奇第一银行发来通知：因养父突然过世，家族的铀矿将立即进入托管程序。而从铀矿收入中每月获得存款的户头，也都会断供。
金发公子刚要去查托管方和受益人是谁，就又收到另外一条警报。那是出发去无忧星前，他自己安在亚德里亚别墅卧室的监控系统发来的信息。
原来是几个连口罩都没戴的家伙，钻进了他卧室，不但拿光手板在他的日用品上摸来摸去，还有一个人先是躺到他的床上搓悠了一番，然后还朝他床边的水晶凉杯里哈气。
这个人的脸，因此刚好被监控镜头拍下了大特写。
鼻子基本已经烂掉，脸上其他的肌肉，也都处于蓝影感染后的明显症状。
雷阿尔本能地想干呕，就听见罗霖在他背后清晰地说：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如回大人马帮帮杨！”
“我？帮伟大的王朝大公？开什么玩笑？”雷阿尔本能地想把电话狠狠摔在地上，但是看着罗霖，他的手在空中停下了。
“我……就跟两年前被卖到贝塔15号一样，一无所有了，拿什么去帮杨呢？”
然后，金发公子绝望地整个人都爬在了、被剥去地毯的光地面上。
他离开杨的谢尔盖-巨人11号战舰时，就已经知道：杨想去找寻第一个改造人基因样本，并生产特效药的想法，是好而不用实行。
掌控着王朝的财阀，还有那个站在他们背后的神秘组织“微茫星”，不可能允许杨破坏他们的发财大计！
“阮委员已经把最后一株RVSR97样本，给了索罗斯中尉的那个喽啰。而那小子在攻击阿丽亚娜-雪诺恩的时候，死了！”
但是，杨却执拗地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其他RVSR97基因样本。
“RVSR97基本很难彻底杀死，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它的。”
雷阿尔却捧腹大笑：“那么，请恕我不能陪你们，去玩这样的宇宙捞针游戏。”
杨也没有勉强雷阿尔。他给了雷阿尔一艘注满动力的小QQ飞船后，就带着剩余的战舰，在亚少校的协助下，踏上了去寻找抗击蓝影病毒的基因样本旅程。
据雷阿尔听说的，情况相当不理想。
疫情严峻的大人马各星系里，热点媒体和自媒体早就聚焦“有人恶意播毒”的话题上。那样，大人马里绝大多数人都可以心安理得地憎恨别人，而不必为自己没履行防疫责任，而抱有任何罪恶感。
杨又带着西征军的共犯亚少校他们，自然也被视为了王朝要毁灭大人马的走狗。
就连他想从中央图书馆档案室、查看有关原始蓝影病毒的资料，都被百般刁难。
这几天大人马不少媒体上，更公开挖苦他：
是假装英雄的奸细，想挟蓝影病毒、复刻祖先的英雄伟业不成，就屠杀无辜百姓。
政治嗅觉敏锐的雷阿尔知道，杨已经从英雄变成了恶棍，被暴民杀死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什么资源都没有的自己，又怎么能帮得了杨呢？！
蓝白色鸭嘴兽打扮的罗霖，似乎隔着面具看透了雷阿尔的恐惧：
“现在耶伦和阮都失踪了。你就利用最高执政秘书的身份，用他俩做杨的挡箭牌！不需要很久！”
说着，好像个白蓝塑胶人像的罗霖，又贴近雷阿尔的耳畔，告诉他一个隐秘。
就在这几天，一个叫佐尔-谢林的年轻宇宙走私犯，带了一个高大的金发美女，来日灼行星附近的罗贝里-贝蒂多2号附属行星。
据说这个美女的名字，就叫“安娜-罗曼诺夫”。
“这……这不可能！安娜-罗曼诺夫在第二王座被烧死时，一起消失了。有人说她被尤里博士收回重造了！”
雷阿尔脸红心跳得厉害。他反手抓住了罗霖，却被她透出的黑色眸子激得一个哆嗦：万一是真的呢？
再说，他现在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再不离开艾里别他修斯行星，那些要谋杀自己夺取养父财产的人，怕就不会用蓝影传染这么温和的方法来除掉他了。
此时，这个隐秘也传到了奥特斯堡中将的耳朵里。
他正在无忧星外港-东部战区军事基地的指挥室里，一边搓着陷下去的腮，一边痛苦地眼望上面，拔着微微卷曲的头发。
这座大型基地，无论是从结构，还是从外形上看，都像一座不会飞的大型战舰。
指挥室位于这条流线型超合金建筑的中央区。
它和周围的两个大型公共休息区，都围着一环透明隔窗，方便基地里驻扎的40万将士，都能有机会、抬头看看外面的宇宙。
空间虽然绝大多数黑暗，但有时也会有发光的小型飞船、战舰和大型补给船达到，而且偶而还有流星，和几万光年外突然爆发的光辉，一闪而过。
元帅和将军们坚信，看看这样的真实世界，总比始终面对着屏幕，对人的身心更有益处。
但是，奥特斯堡中将却觉得，每一块飘过的陨石，或者宇宙垃圾，都像围着自己嗡嗡叫的乌蝇。
这些天，他一直活在因私废公带来的可怕后果的阴影下。虽然他一再告诉自己：必须收拾烂摊子，但是从何着手，却毫无头绪。
所以，米柳提中尉来报告，一个叫安娜-罗曼诺夫的女人将登上日灼星系某行星时，中将一跃而起，顶着两只严重的黑眼圈，低吼：
“真的么？消息可靠么？”
“阁下，绝对可靠。这是赵白石在日灼港务局的眼线报告的，被内廷宪兵大队截获了……”
米柳提曾经对中将撒谎说，宝音启动自爆，杀死了全要塞的家属。现在，他急于将功补过，连忙把还没查实的小道消息报告了出来。
奥特斯堡中将的大手都发抖了：“好！立即派易旭亮中校的一分舰队……还有……”
几个还在前线指挥的下属面孔和家世，在中将心里匆匆闪过。
虽然他不想重用上次闯了祸的阿道夫-施密特少校，但是少校的姐夫这一次帮他说了话，才让西征军没因为托运被蓝影污染的废弃医院、受到严厉处罚。所以，他必须投桃报李。
“还有……还有阿道夫-施密特少校的四分舰队！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毁灭日灼，也要让他们把那个女的刮出来！”
中将略微局促地下达了命令，并在心里一再暗示自己：乱世用猛药。
34 婚礼
猛药的药力，很快就超出了奥特斯堡中将可以掌控的范围。
阿道夫-施密特少校迅速把新四分兵锋直指日灼行星本星。
而总被摄政宠臣小舅子夺走功劳的易旭亮中校，这一次，也懒得管闲事，选择在一边做壁上观。
于是，日灼行星外围的宇宙港先成了样板，被521艘人狼星包围，击碎成了一团尘埃。
重新回到日灼的委员大人们，则在前大国民议会30楼的会议室长条会议桌前，各想各的心事。
干练的朱亮夫人依旧盘着精致的发髻，带着圆溜溜的白珍珠古董项链，看起来精神焕发：
“各位尊敬的委员，虽然耶伦先生达到无忧星后暂时失去了联系，感染蓝影的人数也有增加，但总体防疫态势稳中向好……”
不知道是不是见老太婆不肯先讨论迫在眉睫的战局，贝蒂多总参谋长和梅尔上将，只管直视窗外。
浅绿色的天幕上，现在已经静得连一只鸟都没了。因为蓝影病毒除灭生命的顺序，依次是昆虫、鱼类、鸟类、爬行类、然后才是哺乳类。
而阿里-贝都因和谢尔大教长都不在。他们各自的代理人也都没出声。
坐在长桌下手的是朱亮夫人的盟友、戴德梁委员。这个律师打扮的中年男人干咳了两声，刚要发言，会议室紫红色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十几个穿着防弹背心配短靴的军人，挎着大半条胳膊长的自动光子步枪，冲了进来。
有机教会代表韩干事大吃一惊，他扭头看看委员们都站了起来，以为又遇到了下一个谢尔盖。
但是，军人们却大喊：“空袭马上要开始了，各位委员！”
接着，房间内的警报器也开始“吱吱吱”地大响。
七位显贵只好头顶红色警报光，随着军人们，通过安全梯，冲向防护掩体。
没等大家定了魂，戴德梁委员就扶住一边的贝蒂多上将：
“将军，大人马现在唯一幸存的军舰都在杨上尉的手中。有必要找一个可以跟他打交道的人协助我们工作。”
小个的梅尔上将立即皱起眉头，表示反对：
“您是说兴登堡上校？他被判处叛国罪，被谢尔盖的人关去了木荻那边，听说现在又归顺了王朝的元帅们。”
朱亮夫人也将阿里-贝都因和谢尔的代表归拢过来：
“唔，他还跟那个罗拉不清不楚。确实不合适。”
律师模样的戴德梁环顾一下大家，好一会才点点头：
“或者……可以考虑一下杨的同届毕业生，雷阿尔少尉。他又是耶伦指定的代理秘书。”
阿里-贝都因的代理人和韩干事回忆一下，想起他们说的是那个自以为聪明的小白脸，就也点了点头。毕竟乱世当前，谁都想找容易摆布的傀儡出来，为自己做错的选择背黑锅。
“那么就等雷阿尔少尉回来，由他决定怎么处理‘安娜-罗曼诺夫’的事情吧。”
朱亮夫人和老虎们严肃地对望着，勉强同意了。但是，心里却是一缕奸笑，因为他们要的就是这张牌。
现在，佐尔-谢林的行踪都在他们的掌握中。而且他们又都笃定，阿道夫-施密特少校不过就是想打个大胜仗，为后天的大婚献礼。
只是，这场牵动所有人神经的婚礼，很快又冒出了个规程小问题：
因为目前没有王座，要结合的双方一个是现任摄政，一个是王座们的血亲罗拉内亲王。那么谁应该在婚礼时先进场，作为尊者，站到婚姻登记秘书官的左边呢？
在地球旧时代，通常是新郎。
在这个时代，则是由户籍持有的一方，先进场。当年魏德龙伯爵的父亲入赘魏德龙家时，就是伯爵的母亲先来登记秘书官的办公桌前的左手，等得赘婿。
内政大臣不由苦了脸，小声回答摄政的代表、李夏尔-特兰达伯爵：
“李夏尔大人，不，特兰达伯爵阁下，这……没什么必要争执吧？”
“什么话？！这事关由谁继承王座的根本大问题！”
干瘪的内政大臣第一助理堂-巴斯尼亚忙打圆场：“《法统》禁止罗拉殿下继位……”
李夏尔的蓝眼睛闪了一下：“老狐狸，你这话会当着内亲王的侍从叶德拉米说么？”
内政大臣喝退了第一助理：
“阁下说的是，内亲王那1000艘战舰还停在无忧星附近。要是，她问由摄政继承王座的法理是什么，我们是真答不上来……不如，让我咨询一下法务大臣。”
他刚要拨打办公桌上大红色的内部专线，忽然一偏头看见堂-巴斯尼亚带进一个年轻助理。年轻助理的怀里，还抱着两个大牛皮纸包裹。
“罗德，这是……”
“大臣，这是小姐网购的东西。从席罗德大宅，不，席罗德仓库，才消毒运过来的。”
年轻助理有些害怕地看向李夏尔，怯懦地哼哼。
这是属下在变相提醒大臣，即便是煊赫一时的古斯塔夫夫人都对抗不了摄政。
“你们告诉快递公司的人，这段时间不许丽莎再买东西！会传播蓝影病毒的，不知道吗？！”
内政大臣无理反缠地喝了一声。
他又看了一眼窗外飞得摇摇晃晃的树林鸽子，才给法务大臣打了电话，建议他在下次贵族院会议上明确罗拉内亲王无权继承王座的法条。
“这……是《法统》上的记载。我在贵族院宣读，似乎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法务大臣也打着哈哈。
但是，他却背对着大型荧幕坐着。
通过电话，内政大臣可以明显看见那荧幕上的新闻报道：内亲王的6000人卫队已经率先在无忧星外围登陆了。
别看这支卫队只有不多的6000人，却装备精良，个个高大威猛，明显比王宫里的侍卫凶悍很多。
这时，报告新闻的记者，还很不幸地先被一坨红褐色的鸟屎击中，然后又被一只白毛毛的鸟砸中了脑袋。
他只得勉强笑着，把死鸟的毛，从帽子和肩膀上扑拉掉：
“《天蝎星云每秒新闻》为您报告。”
内政大臣愁眉苦脸地再瞥了李夏尔的后背一眼，嘟囔着，挂断了这通对话。
他又迅速刷了一遍时事要闻内参。既然还没有王朝三大战区班师回朝的消息，那么不啻于说，军方并不打算插手、本次大婚背后可能涉及的王座继承问题。
略微肥胖的大臣忍不住觉得胸膛里一阵燥热。他一面吩咐秘书们把对着外面绿地的窗户都打开，一边大口吞咽起杯子里的凉水。
但是，火却依旧烧着他的喉咙，让他好像一个徒步穿越了大沙漠的人那样干渴。
内政大臣决定来个病遁。
大婚开始的那个下午，担任婚姻登记秘书官工作的，是内政大臣助理堂-巴斯尼亚。他也不得不迟到半小时，以躲避谁先来等自己的尴尬。
所以，等干瘪大臣助理进入还像个大工地的皇宫內围，忍不住被激得直咳。
刚刚被修建出的淡黄色新宫墙和粉绿色的宫顶，远远矗立在一座人造山丘上，让头戴大礼冠，身拖两米黑色法袍的内政大臣助理，只能在心里惨叫。
等他和背后十几个差不多累赘装束的同僚，终于爬上挤满了上千位宾客的600级大台阶，整个队伍已经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白色大礼堂的尽头，全身紫色的新郎和新娘，也都脸色难看地瞪着他。
“两位殿下，抱歉，抱歉！”
罗拉内亲王还是戴着盾牌式的银色面具，身上的深紫色礼服，看起来比平时的装束更像一件军礼服。袖子、肩膀，还有腿的两侧，都绣着两条金色的细条。只要腰上再别一条插满匕首和短枪的武装带，她看起来就好像大人马电视连续剧里演出的暴君、第二王座了。
没等干瘪的堂-巴斯尼亚爬到婚姻登记秘书官的座位上，内亲王就一下挤开魏德龙伯爵，自己站到了左边的尊位上，大声读出了婚礼誓言。
魏德龙伯爵的下巴顿时一紧，紫色眼睛也怕人得厉害。
不过，他还是抽着嘴角，微笑了一下，任由罗拉先在婚姻登记簿上签字，然后自己跟着签上了名。
因为，这座矗立在高处的宫殿“新园”下面，其实迁入了一个由南部战区提供的、集防御和攻击于一体的堡垒。今晚，他就要开启这座堡垒，让罗拉这个自以为是的基因改造超人，尝尝最新科技的厉害！
所以，婚宴之上，魏德龙伯爵那紫色的眼睛，一直在努力钻向罗拉的心。
罗拉也难得发出了娇羞的笑声，目光却穿过伯爵，看向他背后的叶德拉米。
还有十五分钟，她的6000人卫队就能冲进这里。
21点37分，新园的几个仆人在端运冷肉和红酒的路上，先看见最左边的Grottensaal厅的走廊上有星星点点的红光。
“讨厌，那些植物性人造人又在加班？”
“但是，它们会发出这样的红色光点？”一个有过军人生涯的仆从疑惑地又看了一眼。“别是军用大火力的光子自动步枪萨特雷91型吧？”
“哈哈哈，要是光子枪，倒不可怕了。”仆人的头目过来，叉着腰笑了起来，还眨眨眼睛：
“这座新园里铺设了好几个特别的新装置，无论是杰服粒子，加特林激光炮，还是光子步枪都使用不了！听说，就连超过肌肉承受力的超能力，都不行！”
其他几个仆人还没来得及笑，左边宫殿走廊上的红光点就消失了。大家刚要向外面使劲伸头再看看，就瞧见一大排从天而降的吊绳。
紧接着，几十个套在白色复合材料铠甲的大个头，直接滑了下来。
他们挥舞着配在背后的战斧，把还端着酒肉的仆人们砍翻在地。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支打扮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机械铠甲军队，也挥舞着战斧，从“大理石厅”后厨的地下走廊两翼，攻了上来。
35 嗜杀
看见两拨冲进来的卫士都挥舞着战斧，宴会厅的男女贵客们立即发出了恐惧的惨叫声。
“这是……怎么回事？啊呀！”
“来人！救命啊！”
但是，魏德龙伯爵却单手举着高脚水晶杯，对着同样闪耀的大吊灯，观赏起杯子里深红色的琼浆来：
“大家不要慌张，他们是来捉拿A级通缉犯的。”
叶德拉米刚要蹿起来，就被同样四平八稳的罗拉按住了：
“朕也很感兴趣谁是这个A级要犯？”
按照天蝎大星云法统，要想成为A级通缉犯，必须是可以接触王座者。罗拉自忖，除非自己要登上王座，否则都未必够上这个条件。
伯爵则扭头，对着背后的李夏尔邪魅一笑：
“虽说有点浪费……”
原来两年前，就是摄政用特兰达伯爵家家主的位置当诱饵，怂恿李夏尔去偷了、第四王座秘密赏赐给罗德维希-特兰达伯爵的活体汗腺DNA切片，发出的A级通缉令。
而他的外祖父，还有他背后的“微茫星”，则是这一切的主导者。
他们给摄政的理由是，造一个虚拟的A级通缉犯出来，就能引诱大人马先开对王朝的战端，逼迫软弱者不得不同意迎战。
到目前为止，一切，似乎都参照着外祖父和“微茫星”的剧本发展。王座死了，三位元帅十分痛快地同意“军政奉还”。甚至，南部和东部战区还对自己频频眉来眼去，柔性支持自己坐上王位。
所以，魏德龙伯爵只当胜券在握。
他故作潇洒地走到宴会厅门口，对先冲进来的第一批卫士，将手里的水晶玻璃杯使劲一砸：
“逮捕罗拉！”
谁知，套在白色复合材料铠甲里、头戴面具的武士，却先朝伯爵劈出一斧头。
魏德龙伯爵本能地“啊”一声，跌在地下。
就在他以为斧头要砍到脑壳时，后来的那批一模一样的卫士，便从背后袭击第一批武士。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儿，更冲到伯爵的前面，一斧头劈倒要袭击伯爵的士兵。
看着刚才还雪白一片的壮汉被砍破了下腹，紫色和黑红色相间的肠子喷流而出，伯爵觉得脚腕都凉了。
他本能地看向挤在宴会厅墙两边的达官贵人。他们则好像踩在火炭上，都在蹦蹦跳跳、“嗷嗷嗷”地尖叫。
没等魏德龙伯爵来得及爬起来，救了他的白甲大汉就提着他的后领子，把他从到处是黏滑的血液的拼花地板上拽了起来。
“殿下，先掩护您离开吧？”
“好，呃，不，去……去地下！”
看着魏德龙伯爵在几百个白色甲士的簇拥下，朝门外逃去，罗拉也抄起地上一把落下的战斧，对自己的卫士大吼一声：
“追！”
喊着，她第一个奔出去，跟着冲入了地宫的要塞。
虽然内亲王矫健地、一连砍倒三十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但是，这座明显好像大型战舰配置的地宫里，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冰冷的战斧似乎一直通过长柄，对自己释放着麻意。
两只靴子也似乎常常黏在地板上。
而且，这地宫里还有一种隐隐的“吱吱吱”细声，弄得她右半张脸酸麻发胀，眼睛也越发睁不开。
突然，一个白甲的卫士从一侧冲出来。没等罗拉想明白他是那边的，自己的前胸就吃了他一斧头。
黑色的血液，立即从罗拉的胸口位置渗了出来。
罗拉瞪圆了面具后的黑色眼睛。
她不信地一把夺过卫士的战斧，把他从腰部、直接劈成了两截。这个照理应该痛苦挣扎好一会的人，却在铠甲被砍裂的一瞬间，就僵在了地上，好像瞬间被什么看不见的射线杀死了。
罗拉忙又一次确认手里的斧子刃，不过是普通的超合金材质，而且也不像有涂过毒药的痕迹。
她瞬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坏了，这些小人……居然在这里架设了离子辐射场！”
所谓离子辐射场，就是能发出极高频的电磁波（Ｘ射线与γ射线）的电磁场。它可以发出足够的光子能量，来断开细胞遗传物质分子中的ＤＮＡ化学键，即产生电离化，来杀伤有生命的东西。
再加上眼前混战的白甲武士确实难辨敌我了，罗拉就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挥动着断了半截手柄的战斧，径自朝地宫西侧走廊飞奔。
靠着嗅觉，她知道，即便这里改装过，依旧有路通向王座们的永眠宫。
只要进到那里，自己就可以凭借与王座们高度近似的基因，召唤那些讨厌的虎牙族保护自己。
后面的白甲卫士也立即呼啦啦追到了罗拉的身后。
正把自己关在一个球形、透明防护舱里的魏德龙伯爵，也连忙开动防护舱的运动装置，跟在了卫士的身后。
可惜，转了两圈后，防护舱的定位系统忽然花了屏幕，失去了对外的信号联系，还在一条漆黑的通道里熄了火。
好在身边还有五个卫士守护，伯爵就连忙对着一直贴身护卫的大个儿喊：
“快，快去！叫更多救兵来。”
白甲大个也十分顺从地、立即打发另外四个人去报信。
等地宫里安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魏德龙伯爵有些后怕了：“你……你不该叫四个人都去的。万一有人过来偷袭，怎么办？！”
大个儿耷拉着头，似乎在搓悠手里一个、发着些微荧光的三角形表带屏幕，并不回嘴。
“算了，咱们也早点离开这里。毕竟启动了离子辐射场，对人体有很大的伤害，虽然你和我都有保护。”
大个儿还像没听见一样，没过来推伯爵球形防护舱的意思。
“这位，怎么称呼您？出去后，我一定会大大重用您的。”伯爵因为害怕，口气越来越谦卑。
大个这才抬起套着防护面具、看不见脸的头：“摄政大人客气了。小人鄙姓阿里曼，是服务内廷长达28年的从九级公务员。”
伯爵的紫色眼睛，在黑暗里尴尬地闪了一下：
“呃，先王对武官都很轻视。”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讨巧，皮球不但踢给了22年前退入永眠宫的第四王座，也拉上了才离世的第五王座。
于是，大汉又安静了。
魏德龙伯爵听听附近再没一点人声，只好继续套近乎：
“阿里曼大人，姓您这个姓氏的真少，您是波斯人后裔？”（阿里曼是波斯拜火教邪神的名字。）
“伯爵确实博学！小人也是因为父母犯了大罪，被没收了姓氏。后蒙先王特赦，收在内廷禁卫军服务。因为仰慕当时殿前都指挥使、胡拉-阿里曼-玛兹达大人的强悍，就改了这个姓。”
“奥……”
没等伯爵想明白、这个叫阿里曼的家伙为什么要强调“也”被没收了姓氏，就听见背后的保护舱舱门上、突然传来两声“滴滴”，并发出了红色的光点。
接着，大个就把脚逃了开去。
“怎么……怎么回事？”
伯爵刚大吼了一声，就感到天与地都抖动起来：包被着他的保护舱，顿时沿着舱门位置，被炸裂开一条细细的裂口。
别看这条裂口只有手掌那么长，但是足以让γ射线立时通过，并进入伯爵的大脑和中枢神经。
美男子几乎连哀叫的机会都没有，就瘫软在地上。紫色的眼睛很快就因为充血，变得像烂苹果色了。
又等了五分半钟，大个儿通过手里接驳到防护舱传感器上的表带，确认魏德龙伯爵的心跳确实停止了，才“切”了一声，打开胸前的白色照明，按原路返回新园宫的宴会大厅。
他知道，西行过去的永眠宫，今晚注定也要添不少“永眠者”了。
所以，远在大人马日灼行星外围的西征军第四舰队，迟迟等不到进一步的命令。
阿道夫-施密特少校搓搓熬红了的眼睛，怪兽般望着眼前散发着浅绿色光芒的行星：
“我姐夫那边还没信儿？”
他等姐夫去向魏德龙伯爵讨特别指令，快有两天了。这两天一直没睡，疲劳到了极点，心情可想而知。
因此，分舰队信息参谋和观通长都尽可能站远些。
军需总长赶紧凑在分舰队作战参谋一边，大声说：“补给都来了。阿里-贝都因先生还特别叫拖船给您送来一颗、由他们合作开发的宝贝。”
“那个吃里扒外的奸商能送什么好货色？”
耐心已经快耗完的少校又擦了一把脸，心烦气躁地骂。
“少校，是一颗中子死亡星。只要把它投放下去半小时，就足以毁灭那颗行星上所有的人！！”
“什么？”
阿道夫-施密特少校的眼睛都发光了。他正愁易旭亮中校不会听自己的指挥，按他的计划，一起进攻日灼本星呢。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马上试试这个大杀器，远在无忧星外港东部战区基地的奥特斯堡中将发来了指令：
“施密特少校，尽快获得那个叫安娜-罗曼诺夫的女人。无用的事，不要再做。”
“无用的事？”
阿道夫-施密特少校从指挥椅上跳了起来。要不是中将的这条指令是条瞬时电邮，他简直就要对着上司飚骂。
他一拳砸在了指挥台上：
“那个谁！立即把中子死亡星，向离着大人马最近埃洛伊-贝蒂多行星发射！然后，再告诉大人马那帮饭桶，再不交出那个女人，埃洛伊-贝蒂多行星上的人，就是他们的榜样！”
“可……少校，那颗附属行星上也有六百多万人口啊？是不是先警告？”
“反正疫情这么严重，你当那些老鼠还能活多久？”
三十五分钟又十三秒后，距离西征军第四分舰队、十万零两百公里外的日灼星系第五大有人行星，就遭受了莫名的攻击。
正在医院、和检测中心等着做检测的市民，忽然如多米诺骨牌般，全倒在了地上。
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医生和护士，刚要上前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突然无力，跟着也扑倒在地上……
36 傀儡2号
针对埃洛伊-贝蒂多行星的大屠杀，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类政权的警觉。
无论是朱亮夫人、戴德梁委员一伙，还是军头们，都立刻得出结论，对付疯狗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先放出风声、安娜-罗曼诺夫的准确位置，然后秘密迁都木荻行星。
而消息传到王朝无忧星时，贵人才离开刀斧霍霍的大婚欢宴不过五个小时。
无论是内阁大臣，还是贵族院的议员们，都身心俱疲。大家干脆把球踢给了昨夜埋伏了新娘的新郎：
“再派人去通知一下李夏尔大人，去请一请魏德龙伯爵……”
一个多小时过去，天马上就要微明了，摄政大人却连车驾的影子都没有。
柠檬白色的灯光下，深红色的贵族院大厅里，坐了不到六分之一的席位。除了哈欠声和努力不引起人注意的咳嗽声，就是日常叽叽咕咕的议论声。
末了，一个坐在最边角的男人，穿着一件剪裁极其精良的黑呢长袍。巴掌小脸，英俊精致地好像是套了一张假面：
“尊贵的各位大人，事态太严重了。现在不止是大人马，包括王朝各自治领也都认为，王朝先故意散播蓝影病毒，继而又毁灭埃洛伊-贝蒂多行星，是为了阻止疫情最严峻的地区获得、有可能提取的免疫基因原料。”
大臣和议员们，懊恼但故作庄严地忽视着这个陌生人。
黑呢长袍男人干脆快步来到议事大厅中间的拼花圆心：
“如果各位还不解禁元宇宙计划，只会坐实那些说‘王朝就是要置人民于死地’的谣言。”
魁梧的财政大臣何理胥咳了两嗓子：
“马德拉马自治领和阿萨法拉自治领的代理人、谢尔先生，上周尊贵的贵族院已经辩论通过了重启计划。现在只需王座的基因权限，打开中央控制系统中、超级电脑里的限制。
这两天贵族院派人去测试系统，才得知：265年前，当王朝法统禁止元宇宙计划后，就在王朝所有的超级电脑里，通过最高权限设定，限制了任何虚拟程序或者集成片的接入。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王座本人的汗腺DNA认证，超级电脑拒绝任何虚拟人生程序接入。
谢尔的黑绿色眼中，立即闪过一丝土狼般的凶光：“所以？”
因为，不少贵族院议员和内阁成员脸上，明显露出了讥诮的冷笑：
“呵呵，这里不仅有‘小卖部’，现在各种小商小贩都能带神棍混进来了。”
这是在揶揄金融财阀和大人马首富阿里-贝都因的同时，顺带讥笑他本人。
枯干着高颧骨的法务大臣，挑起眉头上的几条长毛：
“所以！面对人类生死存亡之际，贵族院已经决定，推举今天安全离开永眠宫的王座血亲为新王座，以尽快开启解封计划。”
其他的大臣和贵族院成员都点着头，大声说“就是”。
法务大臣于是有节律地拍了三下桌子。
几个穿着大红色号服的男仆，连忙对着大臣们一鞠躬，齐刷刷拉开了他们正对面的六扇紫红色的大门。
大家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最先迎入视线的，是好久没见的高大女官古斯塔夫。
她的背后，是穿着深蓝色军装的李夏尔-特兰达，扛着一支、半人高，象征王座的金色权杖。
再然后，就是一个骷髅般瘦削的女孩，脸上盖着罗拉内亲王那张盾牌式的面具。虽然她身上的那件宫内禁卫军穿的铁灰色制服干干净净，却依旧飘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负责殿后的，则是虎背熊腰、套着白色铠甲的阿里曼，并搓板般的赵夫人。
“恭迎陛下……”法务大臣先一躬鞠到地。
其他内阁成员和贵族院成员，看看外面挤得满满的南部战区警卫队，又互相看看，都微微弯下了腰。
谢尔大教长惊讶地看向何理胥大臣，只见大臣也抖了起来：
“罗拉内亲王呢？”
骷髅女孩摘下了面具：
“她在永眠宫，被朕的宠物龙吃掉了。其余闯宫的，也被朕的卫士吃掉了。何理胥卿是需要和他们聊聊？”
宝音没有撒谎，负了重伤的罗拉很不走运，在新园地宫和永眠宫的交接口，迎头遇到一条已经长到小二十米的灰绿色庞然大物。
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张一米多长的龙嘴拦腰一口。
錳星龙专门被培育出来的100多颗尖牙，像钉板一样深深卡进罗拉的肉里。她立即连哭带喊了起来：
“啊！啊！叶德拉米！……救命！”
就在这时，龙头上的树冠向后面扫了扫，一张有点眼熟的瘦脸，配着一支探照灯露了出来：
“阿达！呀呀呀呀！”
大蜥蜴就把大嘴紧紧一扣。曾经狩猎它们的骄傲女人，立时被咬成了两截。然后，阿达就含着罗拉半幅残肢，背着脖子上的宝音，匆匆冲进了永眠宫。
后面跟上来的白甲卫士们也不知就里，在跟进永眠宫的路上，被饿了22年的虎牙族吃了个干净。
何理胥大臣的亲信，还忍不住去瞟一向关系不错的李夏尔，做了不出声的口型：
“伯爵呢？”
“是啊，王座们的夫婿呢？”宝音嘲笑着瞄了阿里曼一眼。
大胡子立即在嘴角扭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得意。
包括谢尔大教长在内的贵人们，虽然无法猜到，这个凭借罗拉的血、平安离开永眠宫的招数，是古斯塔夫夫人的主意。但是，每个人都意识到，蝉和螳螂都被它们原以为的助力吞噬了。
大家狡猾地把这个从前的王座宠物、扶上了王座的雕花椅子：
“请您裁示，应该如何处置西征军和阿道夫-施密特少校？”
宝音搓着手里的那张盾牌面具，看向了谢尔大教长。
谢尔眯着眼睛，斯文一笑：“抱歉，陛下，中子死亡星目前只生产了那一颗。”
这时，赵夫人也托着半张巴掌大的通讯屏幕，跪到雕花座椅前：
“大流士上校已经见到杨上尉了。”
跟杨他们猜测的不同，雪诺恩上校的工作日志并没有留在月昀行星。
这位共和国末年的奇才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的死期，和其后家族会被抄家的结局。
他在安排完尤里博士的那些人干难民后，很快就通过超光速链接，用普通礼物卡邮件方式，把自己的日志包装成电子礼券，发给了远在火晔的大流士上校。
不过，此时，无论是大流士上校还是杨，都以为这一次相见的议题，是怎么制止王朝西征军的疯狗。
谢尔盖-巨人11号略显杂乱而狭小的指挥室里，杨搓着后脖子，望着战略地图上出神：
如果易旭亮中校的一分舰队不出手，自己的六艘战舰，加上上校的200艘战列舰，还有亚少校的206艘人狼星，就跟阿道夫-施密特的四分舰队实力差距不大。
但是，这个家伙手里，现在偏偏多了中子死亡星。
脏乎乎棉花糖模样的使团护军信息参谋也坐在他旁边，挠着后脑：
“中子死亡星，中子死亡星，中子死亡星……”
“别再念了！”
奥利尔中士觉得脑血管都要爆炸了。他一跃而起，刚要大骂菲力司少校不爱卫生，头皮屑飘到了杨身上，就看见杨看向了自己，眼神空洞：
“上尉，我……我也不懂那是什么玩意？可是，就那么一下，它就毁灭了一颗星球上的生命啊！他们哪里来得这些东西！”
“啊！”菲力司少校一下弹了起来，对着刚好拨入通讯对话屏幕的亚少校大喊：
“少校，您记不记得，咱们在阿尔贡-玛兹听魏德龙他表弟吹牛说，他们的那些新战舰在哪里生产的么？”
“好像是在马德拉马自治领……”
“果然是！”胖信息参谋不等亚少校要说的下文，就拍着杨的肩膀嚷嚷起来：
“上尉，我以前就听说，马德拉马的末代领主把自治领押给了银行。银行就在领主曾祖父的收藏里，得到了很多救世军当年的设计手稿。”
杨瞪大了眼睛：“就是说，当年救世军曾设计了‘中子死亡星’并不是个传说？”
“不是！”胖少校用肥胖而潮湿的手，抓住杨的手，笑得好像个孩子：
“只要我们找到尤里博士创造的安娜-罗曼诺夫，她肯定也能给我们好些情报！”
亚少校弯起嘴角：“正好，一个自称佐尔-谢林的年轻宇宙商人，说他正带着安娜-罗曼诺夫，想和杨通话。”
杨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少校，太好了，请帮忙接进来。”
亚少校的视图随即变小，移到了屏幕的右下角。大屏幕的核心区，出现了一张熟悉的年轻男人面孔。
“佐尔？！”杨露出了微笑。
佐尔已经把从前及肩的长发剪了。他略显严肃：“吆，杨上尉。”
没等他说完，一张顶着金色盘发的女人脸庞，迅速出现在了佐尔的背后。她明显比佐尔亲切多了：“杨，杨！”
“安娜？你们这是在哪里？”
“佐尔在罗贝里-贝蒂多2号，开了个新的航运办公室。”
没等杨来得及和他们寒暄完，就看见佐尔和安娜-罗曼诺夫的屏幕闪了几条线。
对话立即静止了。
但是，右下角窗口的亚少校明显还能左顾右盼。
又等了5秒，佐尔那边的对话框彻底消失了。
菲力司少校连忙接入中央控制系统，想从后台看看出了什么事情没有，就看见他新结识的胖球技术班长朋友，像烧着了屁股一般冲进来：
“上尉，上尉！”
他的背后，还跟着几个从没见过的高大军人，都黑着脸孔，穿着大人马秋冬节黄绿色迷彩作战服。
杨的胃，猛地一缩，没等他来得及预备好，就听见了最坏的消息：
疯狗阿道夫-施密特再一次使用了中子死亡星。而这一次的受害星球，恰恰正是佐尔和安娜-罗曼诺夫所在的罗贝里-贝蒂多2号附属星。
37 疯狂的计划
空气本就浑浊的谢尔盖-巨人11号指挥室里，不知道是因为乍闻这个消息，还是一下挤了三十几号壮汉，很快就闷得人发出了轻微的干呕声。
杨看着球形信息技术班长，很想问，阿道夫-施密特少校怎么这么巧，正好炸了不起眼的罗贝里-贝蒂多2号附属星的。
因为那颗行星无论是大小、人口、位置，都在日灼星系19颗有人行星中无足轻重。
新来的黄绿的迷彩服们中，挑头的帅大叔却利索地把杨往旁边一挪，直接挥了挥戴着黑皮套的左手：
“杨上尉，我是大流士上校。以目前的形势，维持现状已经不妥了……”
说着，他身后的六七个军官，就要接手杨的指挥台。
这先引起了通讯兵小雷的抵抗。
然后，那几双毛手又切断了与亚少校“雄蜂鸟号”的时时通讯。招得菲力司少校和另外几个王朝军军官十分不满：
“等等，这是杨上尉的战舰。”
但是，大流士上校带来的小个子上尉也很辛辣地回呛：
“施密特肯定在这战舰上装了耳朵。这么多东部战区的家伙！要不，这边一接上头，那边就毁灭罗贝里-贝蒂多2号？”
球形信息班长看向他的棉花糖朋友，脸红了大半个。
没等他反驳，他的顶头上司，条形观通长奥拓中士就好像一条烧红的钢条，喷射着火花：
“投降了王朝的软骨头，跑来这里说教我们？”
“什么？！你一个小小的中士！马上道歉！”
眼看指挥室里马上就要火并，红头发的奥利尔则趁机在推推搡搡的人群后，在指挥室门口的指示屏幕上，轻轻敲了两下。
很快，走廊上就传来一阵阵飞奔的军靴声。
不到半分钟，本舰小500号士兵就包围了指挥室。
杨这才回过神来，忙向出对面的鲁尔父亲，前火晔联邦行政区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大流士上校，伸出右手：
“上校，欢迎您过来支援。”
大概是觉得这个要握手、而不是下级对上级的军礼的动作，把主动权拉了回来，球形技术班长才诺诺地说：
“上尉，是……是日灼行星的最高行政官办公室，两个小时前发给王朝的新闻简报，说安娜-罗曼诺夫在罗贝里-贝蒂多2号。”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阿道夫-施密特那家伙是疯子吗？”
他当然不是。
这会儿，阿道夫-施密特少校正兴奋地、在他自己的旗舰指挥室里，来回踱步。刚刚，他还派出了500艘大航海106号飞船，去没了生命的罗贝里-贝蒂多2号捡漏。
“太慢了，太慢了。”一边跺脚，他微红的下巴一边还在哆嗦。
这一天，在少校的心里，注定要成为不平凡的日子。
一小时前，他的姐夫发来了超光速通讯链接，通知他一个大消息：王座卑贱的宠物，在南部战区和古斯塔夫等人的阴谋下，被抬出来，成为了新的王座。
“那么，伯爵……我们怎么办？”豺狗一样凶暴的施密特少校顿时乱了马脚。
他的姐夫却微微一笑：
“这傀儡继位的消息，难道……不是你我的福音么？你拥有宇宙最危险的攻击武器，中子死亡星，现在。”
“什么意思？”
“我亲爱的内弟啊，你这么聪明，一想就知道。要是RVRS97基因再落在我们的手里，那么整个宇宙都要听命于你我。以后，我们就不必再受制于什么破烂伯爵，或者王座了……”
说着，施密特少校的姐夫，还把大人马发给王朝的简报透露给了疯狗。
“就算这个安娜-罗曼诺夫死了，她身体里的RVRS97也不会死。”
于是，施密特少校才有了这么一抖机灵：他要先所有人一步，掌握治疗蓝影病毒的原料！
代价是35万民众和罗贝里-贝蒂多2号上其他的生命，无辜地陪葬了安娜-罗曼诺夫和佐尔。
想着马上要获得每个人的膜拜，阿道夫-施密特少校甚至连忙叫来了分舰队军需长，帮他提前预备一套元帅制服：
“不，不是常纪元或者雷艾那种普通元帅服。”
已经被少校的两次毁天灭地行为吓掉了魂的军需长，只好硬着头皮，任由施密特在屏幕上胡乱画。
所以，四分舰队没有留意，大人马的权力中枢已经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阿道夫-施密特少校更没介怀，第一分舰队的易旭亮中校，和对面的杨舰队，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不断调整着方向。
第一分之所以会先行动，除了担心疯狗会突然对付自己外，也是劫得了一条有趣的通讯：
大人马的傀儡、雷阿尔-特兰达少尉的飞船，正穿过他们的阵地，朝杨他们那边急飞。
3小时41分钟后，雷阿尔带着罗霖，再一次登上了前不久来过的谢尔盖-巨人11号。
但是与上次不同，这一次无论是杨对面的敌人数量，还是杨自己阵营的舰队，看起来都壮观了很多。两军以正面列阵的形式，向对面炫耀着力量。以至于这一片空间，都比远处明亮了很多。
罗霖从没亲眼见过这么多军舰列阵，忍不住有点紧张。
雷阿尔拍拍她的手肘：“别担心，杨是个明智的指挥。”
于是，外交学院的校花也对来迎接他们的几个军人灿烂的一笑，立即弄得几个愣头青红了脸颊。即便是王朝军的菲力司少校，都对她十分殷勤，还几次想替她挪动铆在地板上的座椅。
大流士上校则看向茶杯里，倾听雷阿尔的情报分享：
“朱亮夫人和贝蒂多上将他们，都已经逃亡木荻行星了。他们认为，施密特很有可能下一个要进攻的对象，就是日灼行星本星。”
“……”杨使劲搓搓后脖子：“我们确实没法帮助日灼行星上的全部人撤退。”
“他们传染得比率已经相当高了。今天一天就发现21万新患者。”罗霖也插了进来，看进杨的眼睛。
指挥室又一片沉默。杨看看一旁虎视眈眈的前火晔军：
“或者，我们可以把战场搬到希德琳行星附近。”
大流士上校似乎叫杨逗乐了：“上尉是觉得，阿道夫-施密特可能会忌惮死亡男爵，不会贸然使用中子死亡星对付我们？”
杨看向天花板。
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回答，重新被接上线的亚少校，抢先否定这个可能性：
“在和谢尔盖对攻时，疯狗连一分的易旭亮中校都打。”
奥利尔中士也不理火晔军对他的蔑视，插进嘴来：
“上尉，你是希望新武器开发的男爵也有秘密武器对付中子死亡星？”
杨憨憨地一笑：“我只是在想，阿道夫-施密特是个爱抢功劳的人。他看见我们这块到嘴的肉，倒朝南部战区的重兵奔过去，会怎么追。”
但是此刻，在他的心里，却还有另外一幅图画。
那就是，他曾经在火晔星系的边际，撞见过如同陨石一般慢速飘向的太空捷吉涅茨堡。
说不定，从那里，他可以得到和安娜-罗曼诺夫一模一样的、另外两个人干女人的基因。
这瞬间让杨回忆起一个奇怪的细节：金发如同女武神般强壮的安娜，总是叫自己“阿纳斯塔西娅”，从没称自己为“安娜”过。即便尤里博士这样喊她，但她也从没像今天这样、痛快地答应。
随后的事态，更出乎杨的意料：等火晔军挑头、亚少校殿后，大家合作向火晔的方向偏向，对面的四分舰队并没有压上来。
反倒是易旭亮中校的一分舰队，跟着做出了调整。
“施密特那家伙有什么阴谋？”雷阿尔也第一次在军事指挥中，插进了嘴。
“……”没有人回答。大家都紧张地望着战略地图上、西征军四分的一举一动。
菲力司少校也在外围抓抓脑袋。
一分钟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头撞过几个火晔军军官，把头顶进指挥台前，大吼：
“奥拓中士，兰柏娣下士！快，让亚少校那边……切入东部战区基地的通讯链接。R6799-324408-……”
接着，他又直接在屏幕上敲出来一组129位数字组成的代码：
“用我……的……账户登录！”
虽然东部战区基地很快察觉有异，暂时封锁了菲力司少校的账户，可是大家还是窃取到了有用的信息：
那就是阿道夫-施密特已经不再服从东部战区的指挥。
更有趣的情报还有：四分舰队为了从罗贝里-贝蒂多2号上、获得安娜-罗曼诺夫的尸体，而派出了500艘大航海战斗飞船。可是过去了快6个小时，这些飞船却没发回一条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