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TXT下载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全文阅读

作者:代新     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txt下载     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6章 先帝内援

    “这个阴谋太大了。我们只是猜测,没有依据。”

    林默轻轻揉着太阳穴。连夜的紧张和刚刚那一连串的思虑燃烧着他的脑子,令他头疼不已。

    “还要何依据?你以为这是廷尉断案么。除了你推测的这些,难道你认为霍光送女人给朕,真的是想让朕快活,传宗接代么?”

    刘贺脸色苍白的瘫坐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就不该从昌邑来这长安。

    “这是个复杂的计划,更是一个需要长期酝酿的计划。相比于陛下,我想有一个人,应该是更为合适的人选。”林默揉着太阳穴说道。

    “你是说先帝?”刘贺苦涩的笑了笑。

    “对,就是先帝。”林默答道。“我们查的那些底档,就是那些宫嫔侍寝的记录,不是说明霍光在干预先帝的侍寝么?除了这孩子的原因,你说还能有什么理由?”

    刘贺不解:“春雪第一次侍寝是三年前左右,孩子如果也是那时生的,此时都会说话了,差距也太大了吧?”

    林默的头痛愈发强烈。他皱着眉头道:“未必那时生,但是阴谋自那时已经酝酿。三年前,正好是霍光刚刚平息上官桀之乱。还有,陛下还记得先帝的袍袖诏书吗?”

    刘贺一时愣住了,他的人生,大汉的命运,朝堂的政治,在这一刻连成了一线。

    “朕懂了,霍光从那时候起就有了篡汉之心,然后他压制先帝,反而先被先帝察觉。也就是因此先帝才向昌邑和广陵传递诏书,寻找外援。”

    林默疲惫的难以思考,只得点头道:“就是如此,先帝既然会寻找外援,首先就会在朝堂上寻找帮手,宫中底档包括了先帝的奏章和文书,里面应该会有些线索。还有那孩子如果真的是霍光子孙,定是霍家嫡系一脉,可以去查查今年霍家有没有举办过宴会……”

    刘贺看出了他的不适,连忙将他扶上自己的卧榻:“林兄你先休息,朕和王吉再去查找。”

    -------------------------------------

    林默的梦很沉,足足睡了三四个时辰。

    等他醒来时,夕阳洒满窗台,刘贺和王吉仍旧埋首于浩如烟海的底档文牍之中。

    “陛下,查的如何?”

    林默扶墙而出,他只是觉得口干舌燥,随即豪饮下一壶清水。

    刘贺失望的摇了摇头:“没有查到记录。霍氏一族的子嗣降生的确都曾上报底档,其中最近的记录,霍光嫡子霍禹有女儿降生,霍家嫡系一脉根本没有适龄的男孙。”

    林默接过那卷底档,的确没有看到霍禹生下儿子的记录。

    “你们有没有查过霍光本人生儿子的记录?王中尉不是说了,保养得当,老来得子也不是不可能。”

    王吉答道:“林大人,你说的这个我也想到了。可是根据底档,霍光年纪最小的子嗣,便是他的幺女霍成儿,年龄根本对不上。你说有没有可能,会是霍光在外面和什么女人的野种?”

    “你说私生子?”林默想了想。“不可能。霍光一脉关系错综复杂,如果这孩子将来是要被捧上天子之位的,你想想,霍禹能答应自己被一个庶出的私生弟弟压过一头吗?”

    “那也许是霍禹的私生子啊。”刘贺问道。

    “霍禹私生子……”林默迟疑道。“你们还记得之前看到过的,霍禹曾与两个女人在长安街头驰骋,出了车祸。看得出,他是一个纨绔浪荡子,他若是真有私生子,只怕孩子的母亲也不是良家子,甚至那样生出的孩子,还未必姓霍。这个孩子将来是要被送上帝位的,我想霍光不会冒险。这个孩子一定是确定无疑的霍家血脉。”

    “这也不行,那也不是,难道说我们猜错了?”刘贺终究还是年轻,在遇到困难打击后,难免垂头丧气。

    “不排除这种可能,在没有真正见到那个孩子前,一切都是猜测。”事关重大,林默不敢否认。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方向应当没有错。

    “对了,还有先帝当年在朝中内援,有没有查到线索?”

    王吉摇头道:“根本看不出谁是内援。先帝的政令都有霍光的附属,朝会也都要预先征求霍光的意见,甚至先帝还曾在上官桀一党失败后,询问过霍光关于废后的计划。”

    “你说先帝曾想过废后?”林默好奇的接过竹简,只见上面写着,上官桀事败,先帝曾在前殿召见霍光,说是皇后上官氏“出身逆党,德不配位”,想要“废黜后位,另寻贤女为后”。

    而先帝属意的新人选,竟然是当时才刚刚十岁的霍光小女儿霍成儿。

    而霍光的回答出乎先帝预料。大将军不仅直接拒绝了废后的提议,更劝说皇帝要与皇后夫妻和睦,不要受到前朝的政治斗争影响。

    “光看这对话,霍光可是个照顾家庭的好外祖父。”刘贺讽刺道。

    “是啊,他是个好外祖父,可却是对女儿冷酷无情。”林默冷冷的评价着霍氏复杂的家族恩怨。

    上官皇后的虽然被霍光如此呵护,可皇后的生母,也就是霍光派去和上官桀之子联姻的女儿,可是被霍光下令一并处死了。

    这世界上难道有对女儿无情,却对外孙女百般呵护的外祖父吗?

    林默将书简丢到一边,继续将关注点拉回先帝的内援。

    “先帝在世时,霍光把持朝政,朝廷公开的诏书里一定不会看出问题。你有没有查出皇帝最后召见的人中,哪些人不是霍光提拔的?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皇帝的内援。”

    王吉似乎早就料到了林默的发问,随手从书堆中抽出一卷竹简,无奈道:“看过了,没有啊。这是先帝驾崩前一个月内召见的臣僚,全是大将军麾下的人。”

    林默展卷,果然上面的人基本都出身大将军府,很多像田延年一样,都是公开的大将军心腹。

    “林大人总不会怀疑田延年会背叛大将军吧?”王吉也对眼下山穷水尽的局面感到无奈。

    林默看着名单上的人,果然都有着浓浓的霍家背景。

    直到他的目光在一个人的名字上停下。

    “先帝驾崩前,最后一个见过的外臣是他?”

    王吉愣了下,又看了一遍那个名字。

    “对啊,先帝见他一面不是很正常吗?”

    “不对。”林默道摇头,指着那个名字道:“这个人虽然是当天最后一个离宫的,可是他入宫的时间,可是比大将军还早。一个人进宫面见皇帝,进宫时比大将军进宫早,出来的时辰却比同日觐见皇帝的大将军晚,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说明他除了觐见皇帝,还见了其他人呗。”

    “他还能见谁?羽林监是霍光的女婿任胜,未央卫尉是霍光次婿范明友,他一个外臣,又不能去后宫,凭他的品阶,你说他进宫除了皇帝,还能见谁?”

    王吉顺着林默的思路想下去,徐徐道:“所以,说明先帝在召见他的过程中召见了霍光。那个时候,他也许在一旁,也许在旁边的画室等候……或者偷听?”

    “不,大将军绝不允许有人在自己奏对后留下来和先帝单独奏对。”林默自信说道。“这个人,只能是在画室偷听先帝和大将军的君臣奏对,而且这次的偷听,一定是先帝属意的。王吉,找一下当年提拔此人的诏书!”

    刘贺闻言也凑过了脑袋,看到此人的名字,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怀疑他?他爬到今天的每一步都是大将军提携……”

    “不!”

    王吉翻出了一卷陈年的诏书,指着上面的落款道:“这里没有大将军印!这是先帝跨过霍光的册封!也不对……”

    王吉犹豫了片刻,高声道:“册封此人,根本用不着大将附属。论官阶,这人现在和大将军、大司马是平级!”

    “真是他?!”刘贺有些不敢相信。

    “我早该想到是他。”林默指着诏书上的名字,恨恨的敲击条案。

    “丞相杨敞,他就是先帝的内援。”

第180章 霍氏子孙(上)

    霍山看了看黄历,今天是个逛妓院的好日子。

    其实对他来说,人生中的哪一天都一样。都是一样的花天酒地,一样的纸醉金迷。

    没办法,谁让他姓霍呢?

    霍去病的霍,也是霍光的霍。

    霍山和胞弟霍云的父亲,本是霍光的庶子,因为霍去病仅有的嫡子霍嬗早夭无子,霍光便将自己的庶子过继到兄长名下,承袭香火。

    霍山的父亲作为庶子,即便是过继过去也是庶子,是没有资格继承家业的。

    冠军侯的爵位,只能随着霍嬗的死,被朝廷收回,永远成为史书上的一个传奇。

    不过这并不影响霍光疼爱已经出继的霍山兄弟。

    在他们的父亲死后,霍光不仅为他们保留了霍去病一脉的庞大家产,还时赏赐给他们兄弟大量的金钱。

    甚至霍光还曾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让他们这一脉,重新获得侯爵。

    “大汉可以收回冠军侯爵,但是不能抹去冠军侯一脉的英名。”

    这是霍光在一次家宴酒后,对小小年纪的霍山和霍云兄弟,许下的承诺。

    那场家宴彻底改变了霍山的命运,更改变了他的世界观。从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是头顶着骠骑将军和大将军两家光环,他的口头禅也变成了:

    “家祖给大汉流了一辈子血,我享受享受怎么了?”

    长安少了个冠军侯,多了个浪荡子霍山。

    霍光并非不知道他的顽劣不堪,可是出继的儿孙终究不是自己的儿孙。他念在霍去病的份上,对霍山的倒行逆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没招了,便设法为霍山聘了一名公卿之女为妻,希望出身高门大姓的妻子,能够好好管教管教这个放浪形骸的英烈之后。

    可是霍山哪里肯听啊,成亲之后的第三天,就把妻子的随身丫鬟按在婚床上强暴了。

    说爽也没多爽,要的就是长枪饮血的这股劲。

    妻子在看到丫鬟的鲜血洒满被褥后,痛哭着跑回了娘家。可是娘家本就是把她当做和霍氏联姻的政治资本,这会怎么会为了她个人的幸福出头?没等霍山来接,老岳丈就派了下人把这个苦命女人送回了霍山府上。

    看着垂泪不已的妻子,霍山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明白了妻家的软弱,从此更加肆无忌惮。

    他的浪荡名声从章台路传到未央宫,无人不晓。

    有一次霍光终于气的要对这个侄孙行家法,但是霍山竟然跪在叔祖兼着祖父的面前,说自己这一切的根由都是妻子不能生养,他只好到外面去设法延续祖辈的香火。

    那副表情甚至是在说,我霍山对霍氏两门,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今夜,霍山的马车再次驶进了妓馆林立的章台路。

    近来,他几乎每日光顾街角的妓馆“洛水春”,里面有个名叫芸娘的女人,一手“玉指柔”的功夫堪比削骨钢刀,一夜过后,他一滴不剩。

    “呦,霍军侯来啦!”

    老鸨知道霍山最爱听别人吹捧他祖上封侯的功绩,特别是要在中间加上一个“军”字,霍山听在耳中,就跟那“玉指柔”一样受用。

    “去,叫芸娘备热水,今天本侯要她伺候沐汤。”

    霍山一脸淫笑的踏上了二楼,他包下了二楼最大的客房,取名香芸居,专供自己淫乐。

    踏进香芸居,霍山大笑道:“芸娘?人呢?今天本侯从方士那学来个新招式……”

    芸娘人没有出现,而是用那一贯温柔**的声音,隔着一侧薄纱轻轻道:

    “水已经备好,军侯先去沐汤,奴婢换身衣服就来服侍。”

    “还换什么衣服啊,你就一块儿来呗……”

    他刚要掀开帷幔,却见芸娘露出娇羞的脸,拉住帷幔道:“哎,军侯要是在我这,就听我的,要不,就回家找你那黄脸的夫人去,让你那干瘪小妾伺候你。去嘛,坐进汤桶里,背对着奴婢,奴婢给你个惊喜。”

    霍山已经彻底被这女人拿住,一脸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好好,来你这就是听你的。今天你是刀俎,我为鱼肉。速来,速来……你可是愈发会玩了,还惊喜……”

    霍山兴奋的一边跑一边除去衣物,迫不及待的钻进了热汤中,殊不知帷幔后的芸娘,正被人捆住手脚,还有一柄利剑卡住咽喉。

    捆了她的男人头戴面罩,低声道:“今天的事和你无关,我不为难你。敢多嘴,明天进城的人,都会看见城门洞下挂着你的首级。”

    芸娘哭丧着脸连连点头,没有对方许可,她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面罩男用一团绸缎塞住了芸娘的嘴,然后轻轻踏出帷幔。

    厅堂中,霍山正坐在硕大的浴盆中,背对着门口,哼唱着极为猥琐的淫词艳曲。他隐约听到了脑后的脚步声,淫笑着问:“小**,让本侯看看,什么是你准备的惊……唔!”

    他话没说完,一只巨掌猛然按住他头顶,然后不等他喘息,一把将他整个人按进滚烫的热汤中。

    热汤猛地灌进霍山的口鼻耳洞,烫的他五内具焚,本能想要呼救,一口热水紧接着又冲进气管,让他不住的在水中猛咳,泪涕横流。

    这一通折腾,他胸肺之中已无余气,两脚因为窒息不住的在水面上划动,双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扣住那袭击之人的手腕。

    蒙面男注意到,霍山的右手拇指旁,赫然长着第六只赘指。

    多指症在后世因为医学发展逐渐罕见,在古代,倒并不稀奇。

    蒙面人回过神,继续压着霍山,无论他如何费力挣扎,就是不肯松懈半分。就在霍山快要接受自己死于洗澡水的那一刻,那只粗臂才将他整个提出水面。

    “啊!!!!”霍山大口吸吮着空气,本能想要呼叫。紧接着又是一阵猛按。一连折腾了三次以后,被提出水面的火光还不忘臭骂:“贱人!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啊!!”

    他的肩胛骨袭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喊,接着喊。喊大点声,你就能看见剑尖从你胸口刺出来。你真该看看,这是一把多么锋利的剑。”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霍山不敢回头,背着身子向身后的男人求饶。“大侠是想要钱,还是想要芸娘?”

    “我想要你。”

    蒙面男人再次将霍山按进热汤。这一次,霍山不仅忍受着窒息,还有后背伤口遇水发出的刺痛,逼着他更难憋气。

    “啊……”

    男人再次将他提出水面,霍山重获新生。

    “大侠饶命!饶命!”霍山乞求着,自打出生以后,他就没这么痛哭过,连他父亲的葬礼上都没有。

    “本侠最看不惯你这种人,置家中妻小于不顾,在外面眠花宿柳。男人的名声,就是被你这种人败坏的。今天本侠替天行道。”

    浴盆中的水已经被霍山的血染成淡红色,霍山忍着剧痛哀求:“大侠误会了,误会了!我,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不是男人?我看你这棒槌,不亏啊。”

    蒙面男拿他打趣,剑尖轻轻点指着霍山两腿之间,后者的脸色更加惨白。

    “不是!!!大侠为民除害,专治不顾妻小的浪荡子,在下佩服!只是我那正妻,不过是她父亲想要一个侯爵之位,才与我叔祖结成姻亲。我也不想耽误我那正妻,我,我也是受害之人啊!”

    “呦呵,还挺会演,脱光了跑妓馆受害来了?我听说你不仅奸污了你夫人的丫鬟,还用柳条抽打你夫人,抽的哪啊?是这?还是这?”

    蒙面男问着,剑尖从霍山的背和手臂划过,留下一道道血痕。

    “你这么喜欢别人称你军候,要不我在你背后,刻个字吧。嗯,就刻个骠骑将军列传吧,才几百字,很快。”

    “几百字?!”霍山惊呼:“大侠还是给个痛快吧!”

    “痛快死法你也配?糟蹋人家黄花闺女时候你痛快了?打骂妻小的时候痛快了?!”

    霍山疼痛难忍,可是他记得蒙面人刚才不许叫喊的警告,只得双手捂嘴,痛苦解释道:“我……我知道错了,原来亲家的兄弟!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蒙面男脸色一沉,心想自己这无意中形同于给无辜之人招祸,便改口道:“什么亲家兄弟,我说了,本侠这是路见不平。你说你与夫人无感情,那又逼着人家怀胎十月干什么?生下了子嗣,不想着为人父要以身作则,还在此地荒淫忘本?你不觉得愧对先祖,愧对子孙吗?”

    霍山痛哭道:“我愧对祖宗,愧对子孙……不对啊,大侠,我……我哪有子嗣啊!”

    “什么?!”

    蒙面男薅住他的发髻,眼神如刀的瞪着他问道:“你说你没有子嗣?骗我?每一次我出手,都会听见这样的谎话。对于这种人,我通常是先杀后审。”

    “不不!”霍山摇晃着长着赘指的右手,指着自己喊道:“我有病,不能生!”

    蒙面男笑出了声,他心中暗笑,怎么这大汉朝的男人都有点毛病,从皇帝到侯爵,抢着说自己不行?

    “放屁,你那棒槌快赶上驴了,跟我说不能生?那你就盼着下辈子投胎当个种猪吧。”

    说完,蒙面男一剑刺进汤桶,霍山本能的一个机灵。

    -------------------------------------

    P.S.关于霍去病的后人,《史记》和《汉书》中都明确霍嬗为霍去病之子,承袭冠军侯。《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中说:【元封元年,嬗卒,谥哀侯。无子,绝,国除】。可知霍嬗死时,膝下绝对没有嫡子可以承袭爵位。同时,《汉书》有多处记载,霍山、霍云为霍去病之孙。

    这里就有一个小疑问,就是霍山、霍云并非霍嬗之子,同时又是霍去病之孙,那么他们的生父是谁?

    历史没有记载他们父亲的名字,合理的解释应该有两个,要么是霍去病的庶子,要么就是霍光为霍去病一脉过继的孩子,但肯定的是,即便是过继,霍山霍云也不是过继到霍嬗名下,只能是他们的父亲过继到霍去病名下。

    这里作者没有查到公论,但是从作者读史的浅薄见解看,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如果霍山之父是霍去病庶子,在霍嬗死于汉武帝一朝的前提下,宠爱霍去病的汉武帝,断然不会从霍去病后人手中收回冠军侯爵位,而且历史上也存在汉朝诸侯王庶子经过朝廷批准承袭爵位的记录。

    所以,作者采用霍山的父亲是过继到霍去病名下的说法。至于其本源,在没有明确记载的情况下,加之历史上霍光死前为霍山求封的记载,还有本文的剧情走向,我采取霍山之父是霍光庶子的假设。

    至于证据嘛,你等我坐千机卵穿越回去找找,上次穿越忘带回来了。

    钦此,盖戳。

第181章 霍氏子孙(下)

    林默还是从市井的传言中听说霍山的劣迹的。

    从丞相府出来,他目睹了丞相次子杨恽带着光禄大夫丙吉匆忙从那辆深色马车上下来。

    他记得那辆马车,是刘贺即位大典上,那个在幕后操纵刺客的主谋的座驾。

    天下深色马车何其多,尽管那独一无二的面料令他印象深刻,可是林默还是秉承严谨的精神,前往市井之中寻找同款的帷幕。

    找了一路,他没看见同款的帷幕,到是听到了很多关于霍山的流言。

    在百姓口中,霍山就是一个淫荡的笑话,是霍式一脉光辉形象上,一颗散发着石楠花刺鼻异味的污点。

    今天正好是霍山摆脱护卫前往妓馆风流的日子,午时刚过,洛水春的鸨母便将此事宣扬的人尽皆知,生怕别人不知道洛水春是上流人物都看得上的宝地。

    寻找霍家“假太子”是当前摆在首位的事情。不论丙吉为何会坐上那马车,好不容易乔庄出宫的林默,不能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于是他将货车停在巷子深处,用厚布裹住面颊,一个翻身潜入洛水春的阁楼。

    起初,芸娘还以为他是前来白嫖的穷淫棍,可是当林默亮出腰间利刃——真的利刃,芸娘才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一个猛鬼,凶鬼,索命鬼。

    -------------------------------------

    拷问中,林默一剑刺入水中,正正扎在霍山两腿之间距离那团软肉只有一寸之处。

    一股腥臊的黄汤从桶底涌上水面。

    霍山吓尿了。

    “你骗得了我,骗不了我手中剑。”

    隔着面罩,林默的威胁声更显低沉,更显阴狠毒辣。

    “噢噢噢……不敢啊,大侠,霍某人没有一句假话。”霍山两眼泪流不止,啜泣着苦求林默刀下留肉。

    “我问你答。你说你没有子嗣?为何坊间都说你半年前刚办过喜宴,你那妻子还挺着孕腹出来见客?”

    霍山哭道:“半年前是有,都怪我那贱妇……”

    贱妇二字出口,林默一剑扎进他大腿,痛得霍山连连哭嚎。

    “嚯,今天霍军侯这动静可不小啊。”

    楼下进出的男女们听到霍山的喊声,还以为楼上是怎样一番狼狈的“肉搏战”,不由得哄堂大笑。

    楼下的笑声越响,楼上的霍山哭的越凄凉。

    “我说过,接着喊,看看你能挺过几刀。就凭你这杂种,也敢称呼你那高门大姓的夫人为贱妇?接着说,再胡说八道,小心你那第三条腿。”

    霍山痛哭着摇晃着六指:“我错了,错了……当日我那夫人确实身怀六甲,我也是一高兴,就设宴款待那些狐朋狗友,盼着能从他们身上捞些礼金。可是我酒后一胡说,惹得夫人不悦,竟然一气之下寻了短见,后来她人虽救活,可是孩子也没保住。”

    “你说了什么,能令她如此决绝?”林默催问。

    霍山一脸苦相,艰难的抬起汤桶中的右腿,指着右膝上一处殷红的斑痕道:“这个,我腿根还有好几处,时常瘙痒,还会溃烂流脓。郎中说,凡是我沾染过的女人都会得此病症,生下来的孩子也……”

    “够了!”

    林默大喝一声,将佩剑从混杂了霍山脏血的污汤中连忙抽出,猛地甩干上面的残汁,生怕玷污了这把忠贞之剑。

    “你的弟弟霍云,也是你这班肮脏无耻之辈吗?”林默冷若冰霜的问道。

    “他还小,连女人都没摸过。上次我带他来风流,吓得他当天就发了热症……”

    霍山恳求着林默道:“大侠,我真的知错了。回去后我肯定好好待夫人,再不来此地花天酒地!”

    林默看了一眼霍山,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知道的答案,再在这里多呆一刻,他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当下他心中一转,已经有了惩罚霍山的决定。

    “你这贱种,发出誓言不怕脏了老天的耳朵吗?你不必骗我,我行走江湖,历来的规矩,不是要人命,而是见血见心。”

    “见血见心?”霍山怅惘道:“大侠,今日见我的血还少吗?”

    “想想你那苦命的夫人,你觉得多吗?”林默没有露出那充满杀意的笑容,可是霍山仿佛看到了他嘴角的弯刀。

    “我要留下你身上一件信物。我看你这赘指不错,老天保你,去了一指,留下十指,让你和常人一样,正好改过自新。”

    林默剑尖直指霍山手掌拇指。

    “不不!”出乎意料,霍山竟然将那手指护在胸口。“这是我们霍家祖传之症。从老祖那就传下来的,算命的说是麒麟爪,霍式一脉的嫡系都有……”

    “放屁,冠军侯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病?!”林默不耐烦的吼道。

    “真的,我不敢骗大侠啊。冠军侯是老太公和卫氏所生,自然没有,我们这一脉,连大将军都有啊。大侠不能砍啊,要不……大侠割去我小指,或是脚趾!”

    林默隐约想起,王吉曾在宫中底档中查到过,霍光侍奉汉武帝前,曾因为隐疾被武帝所恶,后来还是霍去病亲手医好。

    而自己曾亲眼见过,霍光十指健全。

    看来当年霍去病所治的病症,就是这个异于常人的六指。

    “霍家人?你只盼着留下赘指,霍光一脉还认你,将来好抱着这棵大树。可是你忘了,骠骑将军是何等英勇英烈之人,怎能让你这种人承袭爵位,污了我大汉冠军侯的威名?好,你不是要留下这根赘指吗?我看在冠军侯当年封狼居胥,驱逐胡虏的份上留你这指头。”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霍山一个劲往污汤里面磕头,溅起满地血污。

    “别急,我说过,见血见心。你既然留手指,那就断了你那污根,免得你再去沾染别家女子。”

    “多谢大侠……不!”

    霍山还没明白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林默拽着头发从澡盆中一把揪出。他双手本能的去护住头皮,却不防下身一道寒光闪过。

    “沾了你的血,脏了我的剑。”

    林默甩尽剑上污泥,想要就此离去,突然听到不远处芸娘的哭声。

    他走回去,只见芸娘身体被绑,可是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霍山,热泪之中,瞳孔里燃烧一团火。

    林默轻轻将芸娘口中的布团摘下,芸娘虽然流着泪花,但是没有哭喊,而是怒火中烧的瞪着霍山。

    “姓霍的!你害了老娘一辈子!”

    霍山倒在血泊中,两手护着裆部痛苦万状,回骂道:“你个千人捅万人啐的贱婢,还不快叫人救我!!!”

    林默轻轻将芸娘的手脚的绑束解开,女人起身扑向梳妆台,抄起一柄细细的剪刀。

    林默知道,芸娘的刀锋不是刺向自己的。

    他轻轻翻下了阁楼的窗户,身后的灯火剪影中,霍山被开膛破肚,连一声哀嚎都没再发出。

    星夜下,林默扬天叹气,心想自己与其说是替天行道,莫不如说是替冠军侯正名。

    也许芸娘的做法才是对的,很多人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但他们早就该死。

第182章 张安献计

    清晨,林默混在往宫中运送瓜果菜蔬的车队中,从没人处翻墙越瓦,回到了温室殿。

    王吉守在刘贺的床前,靠着床沿打鼾。刘贺披头散发的蜷缩在床角,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林默轻轻踏过二人身边,临行至门口,侧里猛然刺出一把剑横在他面前。

    “张师傅,一夜没睡吗?”林默笑着回头。

    “人上了岁数,觉浅。”

    精神抖擞的张安收回了细剑。这一下,他和林默算是扯平了。

    林默望向酣睡的二人,问张安道:“张师傅,你的那些弟子,还适应宫中生活吗?”

    张安道:“适应,当然适应。每天烹羊宰牛,不比在昌邑快活?只不过这样耗下去,恐怕迟则生变。”

    “迟则生变?”林默很少见到沉默似木桩的张安脸上闪现过如此愁容。“张师傅是担心门外的侍卫?”

    张安冷笑道:“一群鼠辈,早几十年,我能让他们寸步不近剑围。我担心的,是陛下的心气。”

    “张师傅是担心,陛下会妥协?”

    张安沉着脸道:“世间之事,但凡属人为,都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我刚进宫中,能看出陛下的眉宇间一脸急迫之情,似乎与霍光的决裂就在眼前。而这几日,我观陛下脸上渐生疲惫之色。就像是豹子猎鹿,林大人见过吗?”

    林默道:“那是何种样子?”

    张安道:“鹿若是全力狂奔,未必不能甩开猎豹。可是猎豹知道那鹿以速取胜,索性先不发力,只是远远看着那鹿的影子。待鹿儿跑累了,停下来辨认方向,它再奋力追逐,一击扑倒。如今陛下就是那鹿,霍光就是豹子。豹子猎鹿,拼的就是一个心气。你们在此地查东查西,徒耗士气,难道是想着和霍光一五一十坐而论道吗?”

    林默解释道:“张师傅此言差矣。霍光所依仗者,权也。而霍式之权,皆来自托孤之职。只要我们能证明霍光非但无托孤之权,甚至还有篡汉之心,那时掌握了天下民心,名正言顺,朝野合力,便能再造汉室中兴。”

    张安摇头:“掌握民心?我只见过活生生的民,没见过什么民心。民心能抵几营羽林卫?自从武皇帝以来,天下尊儒奉孔。那孔夫子讲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如今陛下在位,一句话让霍光退位,霍光若应了,自然兵不血刃,霍光若不应,就是公然抗旨反叛,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名正言顺吗?”

    “这……”林默被张安反驳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说从他知道的历史看,刘贺别说让霍光死,就是现在霍光还没废了刘贺,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张安接着说道:“林大人可曾听过一句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陛下甫立,乘新君之威,一言可平乱。而若是你们陷入案牍和细节之中,让霍光一党执掌了天下兵马人事,那才是为时晚矣!”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八个字,张师傅从哪里听来的?”

    林默这才发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八个字,像是一道魔咒,未央宫的刺客说过,御史大夫蔡谊说过,大将军心腹田延年说过,丞相杨敞说过,甚至连大将军霍光本人都说过。

    每个人似乎都在面对着乱,每个人似乎都要平乱。

    “林大人切莫小瞧了张安。《太史公书》虽被封禁,可是抄本早已流传天下,张某可是仔细拜读过的。书里面这两句话,张安一直记得清楚。张某还记得,书中讲当年鸿门宴,霸王项羽就是当断不断,才让高祖成了帝业。如今相同的机会摆在陛下面前,切不可错失良机。林大人是陛下深信之人,不妨建议陛下召霍光觐见,我等埋伏于大殿两侧。只要霍光现身,定让他有来无回,命丧于此……”

    “不可!”张安话没说完,被身后醒来的刘贺打断。

    “陛下!”

    张安和林默见刘贺起身,一齐行礼。刘贺让二人免礼,扶着老张安道:“张师傅放心,朕对霍光有杀父之仇,断然不会妥协,更不会遗忘。鸿门宴之计看似果决,可是那霍光行事历来小心,即便真的将他乱刀杀死在这未央宫中,他的子嗣、女婿如今都执掌兵权,定会反杀入宫。那时候朕残害忠良之名坐实,霍式篡汉,可就是占了先机了。”

    林默见老张安面露失望之色,念及他年岁已大,在旁说道:“不过张师傅之计,关键时刻也能破釜沉舟。真到了兵戎相见的一天,还是要照着张师傅这法子办,才能掌握主动。”

    “那是自然。”刘贺心领神会,拍了拍张安的臂膀以示鼓励,转头便催促仍旧睡眼惺忪的王吉去和众昌邑弟子准备食物。

    年轻的皇帝将林默引进寝室,低声问起昨日与丞相杨敞联系的结果。

    林默将杨敞关于调查霍去病一脉还有争取太后支持的建议说了,并将自己如何拷问霍山的经过如实道来。

    刘贺本来听到他与杨敞的谈话,脸上还有一丝忧虑,可是在听到林默如何折磨那个不知羞耻的霍山,还有最后让芸娘完成绝杀的经过后,大叫了一声“好”。

    “霍光老儿,整日构陷朕的荒淫罪名,甚至不惜牺牲先帝宫嫔,逼着朕败坏纲常!林兄对这霍山,可算得上是恶有恶报!将来有一天朕扳倒了霍氏,定要让他们每个人都像霍山这般!”

    林默道:“臣对霍山如此,乃是因为臣自诩是替天行道的游侠,非如此不能掩人耳目,以防消息走漏,威胁陛下。至于后面纵容芸娘动手,全是当时义愤之举。陛下平定霍式之乱后,还需依照大汉律令惩罚有罪,无辜之人最好不要株连。陛下推翻霍光,不是为了成为霍光,更不应当远甚于霍光。”

    刘贺点头道:“这点林兄放心。朕不像霍光,能手刃亲生女儿那般凶残。对于无辜之人,朕当然不会株连,霍式一族但凡有功之人,朕还会重重有赏。先不说以后,就说眼下,既然霍山和霍云没有子嗣,那么霍光手中的婴儿,应当还是在他霍光一脉。可是查访不得,林兄觉得,该如何是好?”

    林默为此也是思虑了一夜:“那个孩子的确掩藏的太过神秘,我们一时难以发现。我看不妨先去试试太后那边的口风。如果太后真的能站到陛下这一侧,那么太后一定能帮我们问出孩子的下落。”

    “好,事不宜迟,用了早饭,我们便去椒房宫给太后请安!说起来,朕自即位后,还没有再去拜见过太后。别看她年岁小,可是算起来,朕还得称呼她一声母后。”

第183章 大将军的慷慨

    午后,大将军霍光坐在书房中,望着墙角的一颗嫩草发呆。

    霍光本以为自己的闯宫会引起少年天子的过激反应,但他并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报复。

    刘贺比他预想的,甚至比先帝,都要显得老实许多。

    霍光不由得想起先帝刘弗陵,那个他几乎算得上是亲手养大的孩子。他以为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的观察,已经看透了那个儒雅的少年天子,可是没想到,刘弗陵却险些将他掀下权力宝座。

    就像是这棵小草,任坚石围堵,人力欺压,终究还是冒出头。

    这一次,如果刘贺还想做小草,那他就是除草工。

    下首的田延年轻抿着雨后新茶,眼睛悄悄打量着霍光的表情。

    “大将军,朝臣们商议了新天子的年号,还请大将军定夺。”

    田延年总是如此,在摸不清大将军脾气的情况下,先抛出一件不轻不重的政事,窥探大将军的口风。

    “新天子登基已经月余,不能还用先帝的元平年号。他们想了什么年号?”

    霍光翘首,显然对这个议题很感兴趣。

    田延年将一张写着篆字的纸条轻轻递到大将军面前,霍光定睛望去,上面赫然写着【元正】二字。

    “元正……作何解?”霍光面无表情的问道。

    田延年答道:“自武皇帝始,我朝始建年号。这个元字,乃是群臣颂天子有贤君之风。至于元正,则是群臣念在天子乃诸侯即位,应以正字正名分、正大义。”

    霍光仍旧一脸漠然。

    “元正……难道群臣觉得,陛下得位不正?还是想要影射朝政不正,误入歧途?”

    霍光的问话语调不高,但在田延年听来,却如惊雷炸响。

    年号,以天子为用,但实际上,却未必一定要用来形容天子。就比如先帝的元平年号,实际上就有歌颂霍光平定上官桀之乱的意思。

    至于这个元正,如果用来形容刘贺,也许还算的上贴切,但是在霍光听来,就是在讽刺他行事不正,亦或者说,是在讽刺他无比重视的“新太子”,不是刘氏正统。

    没等霍光说下去,田延年立刻胸怀中拿出另外一张纸条,恭敬的双手捧到霍光面前。

    “这是何物?”霍光问道。

    其实从拿到那个【元正】的年号时,田延年就已经预感到,这个儒生们绞尽脑汁想出的雅号,也许正会触动霍光的逆鳞。这些自以为是的儒生以为念过几卷书,就掌握了话语权,天天叫嚷什么“为政以德,譬如北辰”,殊不知在当权者心中,他们不过是一支笔。

    笔,是不能有任何想法的。它只能表达执笔人的想法。

    “大将军,这是延年起草的年号,还请大将军审阅。”

    霍光拿起第二张纸条,上面的字,换成了两个稚嫩的童书:

    【启泰】。

    “这笔法,不像子宾(田延年字子宾)你的笔迹啊。”霍光被这稚嫩笔法逗得呵呵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笑,就证明喜欢。田延年当下就有了底气。

    “启者,开也。泰者,康也。臣的意思是,大将军辅弼幼主,再启盛世,保千秋基业国祚绵长。这是臣幼子手书。”

    田延年自己都不由得感叹自己的聪敏机巧。这幼主二字,既可以指刘贺,更可以指那尚在襁褓中的新太子。

    至于选择让自己的孩子题写,则是为了加深这个年号和新太子的联系,讨霍光的欢心。

    果然,霍光听罢,哈哈大笑。

    “启泰好,甚好,甚好!告诉他们,新年号就用启泰,去奏报天子吧。子宾啊,这些年,也就你最懂老夫心思。将来辅弼幼主,也少不得你啊。”

    田延年连忙行礼:“臣田延年当肝脑涂地,以报大将军知遇之恩!”

    霍光连连摆手,让田延年起身。二人主从多年,彼此都知道对方所求所念,一切早已不需言语表达。

    “对了子宾,这些天温室殿那边有何动静?”霍光问起刘贺的近况。

    “天子……”田延年有些踌躇,他整理了下语言,答道:“自从册立陈夫人后,往温室殿送宫嫔之事就停了,以免横生枝节。”

    这是只有霍光和田延年二人才能听懂的对话。田延年的意思,是如果再送宫女,一旦再被刘贺宠幸,怀上龙种,不免会影响陈夫人“腹中”的孩子。

    他们的计划里,新太子不能有任何竞争者。

    霍光道:“你做的对。这个时候,是该小心些。天子在昌邑时就是个浪荡子,禀性难移。他那些宾客还算安分?”

    “宾客?”田延年一愣,随机点头:“大将军说的可是昌邑来的乐师?”

    霍光呵呵一笑:“乐师?子宾没看见他们手上的茧?他们握剑的日子比拨弦的时候长多了。”

    田延年点头答道:“确实,大将军如此说,到是明晰了些。近日来,天子情绪尚佳,除了整日紧闭宫门听乐师们奏乐外,如今天子还会将从昌邑买来的活猪活羊驱赶到庭院中,模拟狩猎。”

    “模拟狩猎?他们哪来的弓弩刀剑?”霍光警觉起来。

    “哦,只是向羽林卫借的钝刀和猎弓。羽林卫每日清点,绝无一件丢失。”田延年顿了顿,接着道:“还有,天子近来有几次想要出宫,说是温室殿中和庭院憋闷难忍。”

    “你们让他出去了?”

    “不敢!臣让侍卫回话,说是刺客尚未落网,宫中人心不稳,回绝了。”

    霍光摇头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温室殿不是诏狱,天子更不是囚徒。传令下去,找些野猪,拔去獠牙,送去温室殿供天子围猎。再给天子配备车马,未央宫中任他驰骋,宫卫随行护卫便可。”

    “椒房宫也能去吗?”田延年小心询问。

    “椒房宫……”霍光沉吟了片刻。“就说太后还年轻,要避嫌。椒房宫周围百步之内,不,两百步,任何人不得靠近。天子也不得例外。”

    田延年应承着,他已经从霍光的语气中听出了老人家对小天子的宽容。说不准他们将会迎来一段和睦的蜜月期。

    尽管在计划中,这段蜜月期会很短。

    本来事情谈完,田延年应当告退,但是他有意无意的提到:“说起刺客,大将军,眼下宫中刺客和即位大典的刺客一案,似乎迟迟没有进展。长安城已经戒严两月,这样下去,人心惶惶啊。”

    一切说的若无其事,就像是飘飘落叶中刺出的一支无声利箭。

    奉命追查刺客的,是右将军张安世。他已经沉默很久了。

    田延年看中的下一个进身之阶,就是右将军的职位。杨敞是大将军的亲信出身,他不奢望一举取而代之。但是右将军这个横跨军政两界的职位,却对他很有吸引力。

    霍光没有当过一天丞相,却足以掌握朝局。

    田延年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对他说,你也行。

    抬轿子的人都想坐轿子,此理千古不变。

    霍光点头:“是不能这样下去。子宾,你觉得,刺客主谋是谁?”

    田延年所答非所问的回道:“延年不在乎他们是谁,但延年想知道,他们为何如此做?”

    “你说……他们?”霍光幽幽问道。

第184章 野猪与天子

    “嘿!怎么又射中了?!”

    刘贺气愤的将雕花弓丢到一旁,别人都是为了射不中而懊恼,可他却因为一箭射中羊头烦躁不已。

    “陛下一箭射中羊头,箭术堪比当年的李广将军啊。”王吉隔断了奄奄一息的羔羊喉管,为今晚又能喝羊汤而庆幸。

    “去去去……”刘贺不耐烦的将王吉轰走,坐到台阶之上,转头低声对林默埋怨着:“林兄,你说这些猪样怎么就不知道往宫外跑呢?每一次这些猪样都是跑出大殿没几步就跌倒。你那计策虽好,可是无用武之地啊。”

    林默也是无奈的坐下。如今温室殿中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弓弩和刀剑,这些猪样本已不必再从宫外采买。与此同时,刘贺和林默也苦于想去拉拢上官皇后却出不了殿门的机会。

    由此,林默计从心头起,让刘贺假装追逐猪样,趁机冲出温室殿,冲进椒房宫中。

    只不过这些猪样实在是太过疲弱,放出笼子没有几部,就气喘吁吁的停在原地,仿佛是在乞求刘贺给个痛快。

    就在君臣二人惆怅之时,田延年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停在温室殿的宫门前。

    “臣田延年参见陛下。”

    田延年对刘贺恭敬行礼,似乎闯宫门立太子的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刘贺和林默连忙起身,身后张安已经带人围了过来。

    “别动!田大人不是来伤害陛下的,不要打草惊蛇。”林默连忙起身按住众人。

    昌邑死士们闻言停住脚步,张安一挥手,全都藏到宫门内,只留下少部分继续弹奏不停歇的乐章。

    台阶上,刘贺除了林默再无依靠。

    “林兄,你确定他们不是来杀了朕扶那个假太子即位的?”

    “杀人还带着礼物,那也未免太客气了。”

    林默抬了抬下巴,提醒刘贺不要慌,田延年身后的不是甲士,而是满载牲畜的车队。

    刘贺长舒了一口气,可还是用不服输的口气问道:

    “田卿,怎么,大将军等不及了吗?”

    田延年来时心中想着霍光的话,正好想看一看那些昌邑乐师的身手,故意没有让卫兵禀报,就是想看看这些乐师会不会在情急之下拿起刀剑。如今他看到宫门前只有林默和刘贺两个人,心中的石头也不由得落了地。

    原来大将军也会看错人。

    “陛下说笑了。大将军听说陛下近来喜好围猎,特遣臣送来野猪二十头,供陛下田猎。”

    他一挥手,身后的卫士们将一只只硕大的野猪笼子抬进了庭院。

    富丽堂皇的温室殿,瞬间被野猪的嚎叫声和腥臭味浸染,再加上那些病怏怏的猪样,皇帝寝宫直接成了农贸市场。

    “陛下,好猪!”王吉凑近了野猪笼叫嚷着。

    “放屁!再胡说朕拔了你的舌头!”刘贺训斥着王吉,可是他的眼睛也彻底被这些矫健的黑猪吸引。

    多年的围猎经验告诉他,这些野猪都是难得一见的上等货色,别看在笼子里只能哀嚎,只要这笼子松动一个细缝,它们就能一头撞出生天。

    “大将军有心了,田卿替朕好好致谢,改天,朕要用这些野猪的肉,设宴款待大将军。”刘贺一笑泯恩仇,也显得不计前嫌。

    田延年笑道:“大将军听说陛下憋闷,不仅命人抓了野猪,还命臣送来天子舆车一架。陛下憋闷了,可让门口这些卫兵护送,在宫内巡游解闷。”

    此言一出,刘贺和林默虽未明说,心里早就抚掌大笑。可是田延年就像是看出了他们的心声,接着道:“只是这猪在放出前,务必拔去獠牙。还有马车畅行宫内,唯独椒房宫是太后居所,陛下还是不要近前,免得传出闲话,有损陛下圣名……”

    话没说完,只见刘贺取过弓箭,大手一挥喊道:“放只野猪出来!朕要看看它和田大人孰快!”

    “啊?!”田延年脸色苍白的失声大叫,不远处一只黑猪已经对他虎视眈眈起来。

    野猪摇晃着脑袋,口中发出“哼——哼——”的咆哮,两只獠牙像是高举的双刀,狰狞的冲向敌人。

    “陛下!先拔獠牙啊!”

    田延年下意识的闪躲,袍带飘摇仿佛对野猪的勾引与挑衅,那猛兽口中喷出热气宛若怒火,猛地奔向田延年。

    慌张的大司农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拔腿就跑。身后的野猪也极为配合,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田延年的屁股往前冲。

    刘贺站在台阶上看着狼狈的敌人,不由得大笑起来。

    “林兄你看,田大人鞋都跑掉了!”

    田延年气喘吁吁的狂奔着,直到冲到一棵老树下,跳起双手勾住树枝,像是受惊的猴子一样仓皇跳上了树,扭头冲着宫门外同样笑的前仰后合的围观侍卫们吼道:

    “都傻站着看戏吗?!还不快诛杀凶兽!!我要是有个好歹,你们大将军诛杀你们全族!!”

    侍卫们哪里见过大人物如此狼狈,本想就这么袖手旁观下去。可是田延年这一声叫喊,让他们想起自己戍卫宫禁的职责,一起横戟上前,将那野猪团团围住,乱刃砍死。

    温室殿的庭院内,堂堂大司农抱树哀嚎,树根处一群侍卫对着一只野猪如临大敌。那无辜的野猪没有坚持多久,就在大汉朝最为精锐武士们的镇压下停止了咆哮。

    刘贺望着这一副略显荒诞的场景,脸上的笑容慢慢平复。他甚至觉得自己会不会也会像那野猪一般,死在温室殿的角落?

    “陛下,准备准备吧。”

    “准备什么?”

    “当然是准备说服太后的话。”

    刘贺身边,林默同样望着野猪死去的惨状,嘴角却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

    田延年与野猪的闹剧草草结束。温室殿中经历了相安无事的一夜。

    翌日清晨,刘贺招摇的穿上了只有大典才会穿的天子朝服,头戴祖先御驾亲征的翎盔,出现在了温室殿的台阶前。

    “众将士听令!”

    皇帝身后,腰别笙箫,背插鼓槌的昌邑“乐师”们扮作随君出征的大将,发出有气无力的“喏”喊声。

    门外守卫的重甲护卫们不由得被这喧闹声吸引,纷纷扭头围观。

    “嘿,小皇帝这是干嘛?带着一帮弹弦大军,要亲征野猪?”

    “嘘,看着呗,站岗又不能干别的。哎,你别说,小皇帝这一身到是气派,就是身边那些人,怎么看着跟倡优似的?这昌邑的男人不行啊……”

    “嘿,尤其是那个白头发的老头,一会你们说他会不会被野猪先挑了肠子?”

    “哎,你们几个,快来看看,天子耍活宝,见过吗?”

    侍卫们聚拢过来,叽叽喳喳的对刘贺品头论足。

    很明显,这些忠于霍光的武夫,心里根本没有将刘贺当做效忠的天子,甚至没有拿正眼瞧过这个坐在帝位上的男人。

    大将军的傀儡罢了,不过是个毛没长长的小子。不少人心中如是想。

    刘贺早就知道这一点,他还知道,这些人很快将会付出代价。

    天子十分浮夸的扶了扶自己的头盔,挥动起一面粗糙的令旗,冲着台阶下大喊:“将士们!随朕擒杀敌酋,得酋首者赏赐千金,封万户侯!”

    说着,他大步迈出,却一脚踩空,狼狈的摔倒在台阶上。

    “噗……”侍卫们不由得发出一声哄笑。

    张安连忙将刘贺扶起,不甘的低声道:“陛下,何必如此自贱?让老臣带人杀出去,这些鼠辈谁能阻拦?”

    刘贺目视前方,浮夸的摆正头盔,轻声道:“张师傅,这算不得什么。林兄说得对,朕要图长久,不可蛮干。”

    天子承受着旁观者们的嘲笑目光,仿佛聚光灯下的小丑。

    王吉站在一只铁笼前,在众人注视下,将一只最为瘦小的野猪放出了牢笼。

    “嚯!小皇帝可以啊,竟然不拔野猪獠牙?有意思啊……快下注,三百钱,我赌野猪赢。”

    “五百钱,等那个白头发老头先死!”

    “哎,八百前,就赌天子挂彩!”

    随着刘贺的动作愈发浮夸,侍卫们的嘲笑愈发肆无忌惮。昌邑男儿们全都攥紧了拳头,忍受着此生难忘的奇耻大辱。

    刘贺踏上了霍光送来的崭新马车,张安亲自驱动马车与那只狂奔而来的野猪发起了冲锋。

    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侍卫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刘贺吸引,全然没注意,今天天子的身边,没有跟着那位形影不离的林大人。

    好戏开始,刘贺与野猪开始了追逐。林默也从角落里悄悄潜行至其他十几只野猪的铁笼旁。

    哗啦哗啦……

    猪笼上的铁链被林默一个个解开,真正的主角们,即将闪亮登场。

第185章 猪!猪!猪!

    “猪!猪!猪!”

    野猪狂奔向毫无准备的侍卫们,像是一道黑色的巨浪席卷人群。

    本想看着刘贺出糗的侍卫们万万没想到,才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成了猎物。

    低端的猎物,总自以为是高明的猎手。

    他们哪里知道,昨天林默见到这些壮硕的野猪时,心里早就想好了今天的剧本。

    林默亲手解开了束缚野猪的牢笼,而野猪则会撞开锁住温室殿的牢笼。

    “冲啊!随朕杀猪,杀猪……杀敌,杀敌!”

    人声喧嚣,刘贺的喊声愈发狂猎。

    野猪冲入人群,现场乱作一团。

    锐利的獠牙如尖刀一般刺入侍卫们的胸甲。他们并没有表现出预想中的勇气和勇敢,在突如其来的袭击面前,他们表现的并不比自己嘲笑的刘贺强悍多少。

    咆哮声,呼救声,脚步声,撞击声,在温室殿的台阶下此起彼伏。

    奔逃的士兵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彼此的头盔在剧烈撞击下发出沉重的闷响,如鳞甲片擦过同伴的皮肤,留下道道血痕。

    “冲啊!”

    刘贺高声喊叫着,马车上的老张安奋力抽动马匹,在人群中急速飞驰。

    如果逃窜的侍卫们还有机会再看一眼刘贺,他们会发现天子的脸上有着和刚刚完全不同的表情。

    那是得意的微笑。

    计划通。

    野猪为他们赢得了去寻找太后的机会。

    天子的舆车在温室殿门口划出一道深深的车辙印,张安猛拉缰绳,在人群中突然转向!

    这不是在追逐野猪,更不是在躲避骚乱。

    刘贺这是在迎着骚乱向前冲,他要冲出温室殿。

    “林兄!抓住朕!”

    慌乱中,林默快步跑到马车前,刘贺一眼看出他,弯腰身手拉住了林默的手臂,将他奋力拉到了马车之上。

    “驾!”

    皮鞭抽打在辕马上,发出清脆“啪!啪!”脆响。张安不顾一切的驾驶着马车冲上了未央宫的长长甬道,途经之处,宫人纷纷避让。温室殿野猪出笼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未央宫的每个角落。

    马车像是射出的箭一样,直奔椒房宫的方向。

    “停下!”

    椒房宫百步之外,森严的羽林卫岗哨发现了张安驾驶的马车。

    “宫中严禁纵马驰骋!何人如此大胆,妄图行刺吗?”

    岗哨里的侍卫们大声警告着,可是张安两耳不闻,依旧纵马扬鞭,眼神坚定毫无动摇。

    “停下!再不停就放箭了!”

    张安眼神冷峻,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从马车的形制和样式上看,岗哨里的守卫们其实早就看出了这马车只有天子才能乘坐。虽然他们知道刘贺这个所谓的天子,不过是大将军的一个傀儡,可是当皇帝威仪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这些侍卫的内心还是有些胆怯的。

    岗哨处,十几个侍卫已经横戟林立,对迎面疾驰儿来的天子车架严阵以待。

    “停下!”

    哨兵最后一次威胁着张安停下,在对方不为所动后,哨兵无奈的挽弓射向了天子车架。

    噔!

    羽箭飞落张安身边,箭镞没入车辕。张安面无惧色,更使劲的抽动马鞭。

    噔!

    又是一箭,射中张安手中马鞭,竟然将空中扬起的马鞭拦腰射断。

    张安抬眼,用极其凶狠的眼神瞪了一眼岗哨上狙击的哨兵。

    哨兵干咽了一口,射鞭是他苦练多年一项绝活,以往战场上与羌胡作战时都能令对方胆寒,唯独今天,张安毫无惧色,甚至面露怒色。

    这种怒色,在战场上往往被解读为杀意。

    他从未见过如此强悍之人。

    可是张安就算是再恐怖,也恐怖不过大将军霍光。这些椒房宫的侍卫,都是跟随过大将军多年的可靠之人。大将军给他们下达了任何人不能靠近椒房宫的命令,他们定会不顾一切的达成使命。

    即便要堵上大不敬之罪,也在所不惜。

    哨兵手心冒汗,他犹豫再三,还是举起了弓。

    噔!

    第三箭射出,正中天子刘贺的脚前。

    张安没有回头,只是抓紧了缰绳。

    “张师傅,停车!”马车内,林默开口说道。

    -------------------------------------

    椒房宫卫兵们迅速上前,将马车紧紧包围。

    林默扶着刘贺下车,一脸慌张的望向众侍卫。

    卫兵们望着身穿盛大龙袍的皇帝,面面相觑。没人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不速之客。

    “臣等参见陛下,请陛下恕末将等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卫兵们高声说着,脸上严肃的表情,没有一点请求恕罪的意思。

    “诸位兄弟,在下羽林卫林默。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温室殿里今天闹了大乱,大将军送来的野猪不知为何突然发狂,在宫中横冲直撞,险些伤了陛下。”

    “皇帝寝宫里,有野猪?还是大将军送的?”卫兵们一脸不可思议。有几个到是刚刚听说,低声和同伴们确认这看似荒诞的消息。

    林默见众人怀疑稍减,连忙追着解释道:“眼看温室殿大乱,恐陛下安危有失,林某就想送陛下前来椒房宫,一来这里是大将军最为重视的宫殿,有诸位保护,天子定然安全无恙。二来,天子也要向太后请安,禀报宫中骚乱。”

    侍卫们面露难色答道:“陛下,臣等受命守护椒房宫,大将军有令,任何人不能靠近椒房宫两百步,即便是陛下也要避嫌。”

    “避嫌?避的什么嫌疑?陛下是要入宫避祸的……”林默话没说完,只见椒房宫宫门轻启,那个专门服侍上官氏的老嬷嬷探出身,恭送一个女医模样的女人走出宫门。

    门缝中,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林默和刘贺,全都僵在原地,堵门的卫兵更是一脸惊诧。

    “陛下,你听到了吗?”

    林默猛然回望刘贺,只见对方的脸上,也是一副惊讶不已的表情。

    “孩子,那孩子现在就在太后宫中!”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林默万万没想到,自己苦寻多日的孩子,今天会出现在太后宫中。

    “张师傅,快送陛下入椒房宫避祸!”林默大喊一声,张安立时会意,一个飞身跃下马车,径直冲向护卫,左挡右推,将居住阻拦的二人撂倒,紧接着几招飞速出手,将赶上来的卫兵一并推开。三拳两脚,就在椒房宫门前打出了一条通路。

    刘贺见机疾步狂奔,一举冲过了人群,大步跑上椒房宫的台阶。林默紧随其后,二人翘首望着那个渐渐合拢的宫门。

    宫门内,大惊失色的老嬷嬷瞠目结舌的望着他们二人,拼命想要关上宫门。

    就在宫门即将闭合的一刻,林默探出佩剑剑鞘,卡住缝隙,紧接着使劲一推,将老宫嬷推到在地,二人最终跻身进入椒房宫中。

    “母后,请恕儿臣擅闯……”

    宫殿内的场景,令刘贺和林默一时语塞,痴痴愣在原地,惊得一句整话也说不出。

    年仅十五岁的太后上官婷儿,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坐在大殿正中。

    少女右胸坦露,任婴儿贪婪吮吸着自己的奶水,一脸安详。

    林默清楚的看到,婴儿高举的右手拇指处,长着第六只赘指。

    这画面,对林默来说信息量太大了。

第187章 骨肉亲情

    偏远的陋室内,许平儿正在悉心哺育着襁褓中的儿子。

    屋外,兄长许嘉正在和几个壮汉兄弟边晒太阳边闲聊。

    “大哥,那个姓林的羽林卫已经好久没再来过了。送平儿妹妹和孩子出城,是不是已经不可能了?”

    许嘉叼着一根干草,听到这话啐了口口水在地上。

    “放屁!林默是左大哥托付之人。如果他是言而无信之辈,左大哥临死前怎么会把那把剑交给他!你们别胡思乱想,安安心心等着林默来接她们。”

    自从上次一见,许嘉对林默的印象极好。他见过了天子在掖庭巷遇刺,猜想长安戒严至今不曾解禁,一定与愈加复杂的朝局有关。

    林默会来接她们母子的。许嘉常常在心底说道。

    几个人正说着闲话,突然荒院紧闭的院门被人拍响。

    几个人同时面色一紧,许嘉撇头,让一个壮汉前去开门。

    “吱”一声,破旧的门板被打开了一条细缝。

    一个老乞丐拄着根枯枝出现在门口。

    壮汉皱眉,睥睨老乞丐,吼道:“干嘛!”

    老乞丐被吓得连忙后退,欠身往院子里瞟了瞟,道:“哦,这种破地方还有人住呀?!我看有小叫花子往这边跑,还以为这是没人住的破瓦寒窑呢。”

    “滚!”

    壮汉不愿跟乞丐多费口舌,大喊一声,摔上了门板。

    “谁啊?”许嘉不安的问道。

    壮汉不以为意回答:“一个臭乞丐,以为这是没人住的破院了。叫我轰走了。”

    “乞丐?”许嘉皱眉思忖,片刻后,他猛然大喊:“假的!他是来抓平儿母子的!”

    那壮汉不解:“我亲眼看见,他就是个乞丐,身后也没有人啊!”

    “他既然以为院内无人,为何要敲门?他肯定是歹人的探子,前来窥探我们有多少人!”

    经许嘉这一分析,众人立时明白过来。几个壮汉连忙搬起石碾、石墩等堵住院门,许嘉则猛然敲击瓦房的门扉,冲里面的妹妹喊道:

    “平儿!歹人找到这里了,快带着孩子出来!”

    瓦房内,听到警报的许平儿慌张的穿好衣服,抱着孩子便往门外冲。

    一惊一闹,原本安静的婴儿突然大哭起来。

    许嘉顾不上安慰外甥,连忙拉着妹妹就往地窖的方向跑。之前朝廷追查刺客线索的时候,他们就是用这个办法躲过盘问的。

    “不行!我得回去!”

    跑到一半,妹妹许平儿突然大喊着往回折返。

    “你疯了!一会来的可能就是官兵,你现在回去万一被抓怎么得了?”

    “不行,相公留下的信物还在屋子里,万一被他们搜刮走了,将来他们父子怎么相认?”

    “现在不跑哪里还有将来?!你先去地窖,我去替你取!”

    许嘉催促妹妹前往地窖,自己转身返回瓦房。跑了几步,他听见外甥的啼哭,又转头喊道:

    “孩子哭声太响!地窖不可久留!往外面跑!”

    妹妹许平儿回头不舍得看着他喊道:“哥!你快点跟上来!”

    “你们先走!我拿到信物就跟过来!”

    许嘉送走妹妹,转身闯进瓦房,一眼瞧见床角妹夫留下的包袱。正当他解开包袱,取出里面的竹简时,院门传来骚乱的打斗声。

    很明显,他猜对了。

    冲出瓦房时,许嘉果然见到一群穿着黑衣的甲士已经从残垣断壁处翻进了院子。那些用来堵门的石块根本没有发挥作用。

    壮汉们当下也顾不上闪躲,抄起农具,就和闯进的歹徒们打斗起来。

    歹徒们手持长剑,而自己那些手持农具的兄弟根本就不是对手。迟疑间,一个壮汉手中的犁耙被剑刃看成两段,剑锋从他头顶一路砍到下身,汉子连一声喊叫都没有留下,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大哥快走!”其他的汉子催促着他离开,许嘉握紧了手中的竹简。

    这竹简,是妹夫千叮咛万嘱咐保管之物,是将来妹妹和孩子与他相认的信物。甚至将来妹夫一旦遭遇不测,妹妹和孩子也能凭此获得地方诸侯王的接济。

    说到底,这是妹妹和外甥下半生的一份保障,一份富贵。而这份富贵,要其他几个兄弟用命来保护。

    这样的大恩大德,他许氏兄妹受不起。

    许嘉犹豫再三,最终将竹简塞进了自己怀中,抓起瓦房的门栓冲向了兄弟们身边……

    -------------------------------------

    许平儿抱着孩子趴下了地窖,她凭着记忆在狭窄弯曲的暗道中不停奔跑。

    这个地窖,许嘉只带她走过两三次,都是为了躲避盘查摸黑走的。走的时候就和今天一样,没有灯火,只是之前是兄长护着她,而今天,是她护着怀中呼喊的儿子。

    脚下,散落的石子割破了她的脚,斜里探出的支架、木架割破了她的衣裙,甚至婴儿稚嫩的手掌还不断的拍打着她这个母亲的胸膛,留下一块块通红的痕迹。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许平儿想起自己的成婚夜,想起丈夫的誓言。

    “嫁给我,我无法让你成为大汉最富贵的女人,但是我一定能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许平儿承认,这短短的婚姻,带给令她足够的幸福。相公虽然生有异象,但是为人谦和,文质彬彬,站在市井气息浓重的掖庭巷中,总是显得那么出挑。

    只是如今,她不知道这个给了自己幸福的男人在哪,她甚至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还活着。

    她念着相公的名字,忍着疼痛奔跑着。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打开了地窖暗道另一头的盖子。

    “奭儿,别哭了,阿母带你逃出来了……”

    许平儿喘着粗气,她这才发现自己抱着婴儿的手臂,已经僵硬的不能动弹。

    精疲力尽的她,慢慢跪倒在巷子口的墙根处。

    下一步将往何处去,她一脸茫然。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许平儿紧张的回头。

    是一个身穿甲衣的男人。

    那身甲衣,她似曾相识。那个名叫林默的男人曾穿着同样的甲衣,承诺带着她们母子出城避祸。

    “你是许嘉之妹,刘病已之妻?”男人语气关切的问道。

    许平儿疲惫的点头,答道:“你是……你是林大人的朋友吗?”

    男人愣了一下,惊讶道:“林大人,你叫他林大人。看来林兄说的没错,就是你了。我是林兄的朋友,名叫杨恽,代他前来看望你们,不想刚到,院子里就乱作一团。”

    “我兄长呢!”许平儿激动的问道。

    “歹徒已经被我拿下。许嘉大哥受了些伤,特地嘱咐我在巷子口等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能从这逃出来。你看,那就是我的马车,许嘉就在车上。”

    杨恽指着远处的深色马车说道。

    “来,我看你累了,小心别把孩子摔着,我抱着吧。”杨恽身手去接女人怀中的婴儿,眼中满是期待。

    许平儿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听到来人是林默的朋友,放心的将孩子交到对方手中。

    就在杨恽的手触碰到孩子那一刻,许平儿猛然扭身,将孩子护在身后。

    “不对,你……你不是林大人的朋友。”女人一脸倦容,可是语气却紧张万分。“我和兄长从未告诉过他相公的名字。你……你是坏人!”

    杨恽知道女人起了戒心,当下脸色大变,一手捂住许平儿的嘴巴,另一只手抓住婴儿的襁褓,一把将孩子夺到手中。

    “我是去送孩子和他父亲团聚的,怎么能是坏人?”杨恽得意道。

    许平儿争抢不过,索性一把抱住杨恽大腿,喊道:“来人啊,贼人光天化日抢孩子了……”

    一直匕首刺进了她的喉管,热血从许平儿的锁骨不停外涌。

    许平儿觉得,她的灵魂正从颈间的创口逃离她的身体。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累过。

    她望着孩子被杨恽抱上了马车,直到人生的黑幕徐徐落下。

    “奭……”

    儿子的名字,成了她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声轻叹。

第188章 许嘉的嘱托

    许嘉的刀上满是豁口。刀是人的命,他知道自己也要走到尽头。

    兄弟们都倒在血泊之中,他们手中的刀和他们的命,都已经离他们而去。

    凶徒们,没有一个伤亡。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不可能像天命之子一样以一敌万。

    歹徒们慢慢向他围拢。

    “我们不是来杀人的,带路,我们只想要那个孩子。”

    许嘉慢慢后退,嘴角挂着倔强的冷笑:“你们知道那孩子是谁么?”

    “我们不想杀人,你不要自寻死路。”歹徒隔着蒙脸黑布阴沉道。“多的不问,现在我们只要你的外甥。”

    许嘉笑道:“外甥?你们都是武艺高强的死士,能驱使你们的人,一定是长安的大人物。可笑可笑,一个大人物,竟然会如此大费周章的追讨一个小屠户的外甥?”

    “住口!”歹徒似乎明白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懒得和许嘉多扯,一剑扎进许嘉的脚背。

    “今日不交出你外甥,你休想逃。”

    剑刃剐蹭着他脚骨,锥心之痛从脚底传来。

    许嘉痛得站立不稳,喊叫着靠到身后的墙壁上。

    “还不说?”其他三个歹徒见状,逼近上去,倒持长剑,准备带给许嘉更加痛苦的摧残。

    “说,我说,孩子就在……”

    许嘉紧闭双眼,咬牙说着。显然来自脚底的疼痛依然达到了他的极限。

    歹徒们闻言放下警惕,靠近去听。

    许嘉见他们靠近,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从身后的墙壁上抠出一把碎砖末洒向众人。歹徒们早就料到他有可能会使出阴招,下意识的向后退闪,竟是没有一人中招。

    然而许嘉也不傻。他冒险一搏,根本不是为了偷袭敌人。他瞅准众人退后半个身位的机会,突然向后一倒,同时将脚掌从剑刃处生生扯开!

    哗啦!哐当!

    松动的砖墙轰然中塌,接着墙上的棚顶随之倾倒下来,高墙成为废墟,仿佛一只巨鳄瞬间合上了嘴巴。

    原来许嘉自知不敌,早就看准可以从这松动砖墙破墙而出。也就是他常居于此,方能发现如此通路。敌人们还以为已经将许嘉逼到了绝路,谁知道许嘉是以退为进,绝处逢生。

    砖墙倒塌尘土飞扬,歹徒们拼命打散眼前的尘雾,才发现废墟之中根本没有许嘉。

    为首一人低头俯身,摸了摸棚顶一根断折竹竿的底部,被废墟折断的豁口。

    那是新鲜的血迹。

    歹徒们顺着血迹望去,恨道:“追上去,不留活口。”

    -------------------------------------

    许嘉捂着腹部没命的跑。

    刚刚他冒险一倒虽然逃了出来,可是棚顶的竹竿却意外的插穿了她的背部。

    整个世界都是血蒙蒙的,许嘉的眼睛里已经布满血丝。

    痛吗?痛。但是远不及他的心痛。

    他以为自己能和兄弟们一起退敌,就像是他们之前在街头巷尾共同抵御街霸的欺辱,惩罚泼皮无赖,驱赶恼人的野狗。

    可这一次,他们的敌人太强大了。他一介屠户,根本不是死士们的对手。

    他辜负了兄弟,不能再辜负妹妹。

    许嘉将一块衣服上的碎布扯断,放在口中使劲咬着。脚底的疼痛还在困扰着他,他真恨不得一刀将这无用之物剁去。

    要不是急着将竹简交给妹妹,他早就和那些敌人拼了这条命了。

    他乞求头顶神明,哪怕就一刻也好,让他丢掉痛觉,即便下辈子投胎当牛做马,只求将竹简交给妹妹。

    疼痛让他的神经渐渐麻木,他扶着陋巷的砖墙缓缓走到街角。转过去,就是地窖暗道的出口。

    孩子没有哭,平儿一定已经哄他睡着了。

    他们母子平安,就好。

    “平儿……”

    许嘉惹着剧痛掏出竹简,却见到了地上妹妹许平儿的尸体。

    喉管上的伤口还在涌血,只是女人已经不再呼吸。

    许嘉的世界崩塌了,他像那座废墙一样倒了下去。

    这些日子里,他就是守护妹妹和外甥的墙。如今墙里面的人去了,他这堵墙,就是再坚强还有什么意义?

    所幸,妹妹的怀中,没有外甥。

    “许大头!!!”

    意识的尽头,小乞丐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是你……”

    许嘉迷蒙着眼睛,望向跑来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昨夜去了城西乞讨,今天午时方醒。本想像往常一样来看看许平儿和襁褓中的小娃娃,没想到却目睹了这血腥的人间惨剧。

    “平儿姑姑!”

    小乞丐慌张的捧起许平儿的头,女人体温尚在,可是小乞丐知道,那已经不是活着的温度了。

    他看着触碰过许嘉身体的手沾染了大片鲜血,急的眼泪直流。

    “大头!你等着,等着!!我去叫郎中!!”

    许嘉的嘴角流出一注血汁。他想咳,可是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连呼吸都要拼尽全力。

    “此物,设法交给宫中林默。告诉他……孩子,请他……”

    许嘉没有说完,便倒在了妹妹身旁。

    小乞丐捡起沾染了鲜血的竹简,浑身颤抖。

    “宫中……林默……去宫中找林默!!!”

    小乞丐慌张的起身,穿着粗气,奔向未央宫的方向。

    -------------------------------------

    时间回到那个野猪起义的下午。

    田延年第一时间得知了温室殿的乱局。

    “胡闹!谁让天子一次狩猎二十头野猪的!”

    他起初只觉得那不过是少年天子的又一次胡作非为。毕竟没有女人发泄,青春期的男孩总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但是当手下告诉他,不仅那二十头猪为何会出笼的原因无人知晓,就是天子如今身在何处,也根本无人得知。

    “什么?!”田延年大惊。“你说天子丢了?!难道又出了刺客?”

    “没有刺客。天子乘车驾避祸,那车驾冲出温室殿,不知奔往何殿。”手下战战兢兢答道。

    “各个宫门不是都有守卫的岗哨,去问啊!”田延年冲着手下咆哮。

    “都问过了,只有几个说见过天子车架,可是没见天子入了何殿……除了……”

    “除了什么?!这个时候你打什么谜语?!快说!”

    “除了椒房殿……”

    啪!

    田延年抽了手下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就叫都问过了?!其他的都没有,不就是在椒房殿?!”

    “可是大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椒房殿。小人也不敢去查问……”

    田延年没心思和手下废话。他用脚后跟都能想到,刘贺如今在什么地方。

    大司农气势汹汹的往椒房殿的方向走去,一层更深的直觉在他心中浮现。

    野猪狂乱,天子失踪,他问到了阴谋的味道,只是这次,这味道不属于他。

    他对此深感不安。

第189章 深宫夺子

    椒房宫。

    刘贺和林默痴痴的望着眼前的画面,此时此刻,世间所有的语言都无法描述他们内心的震撼。

    太后上官婷儿回首,她本以为是老嬷嬷的脚步,直到她看清站在宫门口的,是两个男人。

    “来人啊!!!!”

    上官婷儿几乎是本能的发出求救,旋即转身就往内殿跑。

    那被推倒的老宫娥见林、刘二人闯入宫中,不由分说,竟然从袖子中探出一柄匕首刺向刘贺。

    林默眼疾手快,他顾忌这里终归是太后寝宫,不敢寒刃出鞘,直接将长剑裹着剑鞘直刺老宫娥肩头。

    一寸长一寸强,老宫娥的匕首尚未靠近林默周身,整个人已经被林默这一刺击击退数步。

    此时,在外面的宫禁卫兵已经冲上了台阶,正要入殿捉拿林默和刘贺,却听那往日沉默的老宫娥突然大喝道:

    “谁敢进殿!!大将军诛他全族!!”

    冲在最前面的卫兵一只脚几乎快要踏进椒房殿的地板,听到这一声呵斥,整个人像是触电一样,连忙缩回了脚步。

    “剑来!”

    老宫娥一个回转从地上跃起,随口冲宫外的甲士喊道。

    宫外的甲士两剑抛出,随即连忙退下台阶。他们知道宫中的规矩,被天子突破也许最多是身死,可是如果真的看到了不该看的,甚至听到了不该听的,只怕下场最轻也是族灭。

    那老宫娥接过双剑,倒悬剑花,仔细打量着林默周身,寻找一击必杀的破绽。

    林默已经看出,这老宫娥身手了得,根本不是弱不禁风的普通宫女,他目视前方的敌人,嘴上对刘贺喊道:

    “快去追啊!得到了孩子才有退出去的生机!”

    刘贺恍然,被林默这一提醒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也顾不上天子的威仪,快步去追太后。

    老宫娥见刘贺要追太后,面露狠色,主动出击,左手剑刺向林默中门。

    林默闪身躲避,以剑鞘格挡,但下盘死死护在通路上,摆明了就是不让那老宫娥去追击刘贺。

    老宫娥见不能骗过林默,随即发出更加凌厉的剑招,分刺林默面门和下摆。

    林默分兵乏术,不得不拔尖出鞘,一手持剑以攻代守,一手持鞘以守为攻,与老宫娥的双剑来往缠斗,二人周身被凌厉的剑花包围。

    另一边,刘贺拼命去追太后。太后怀抱婴儿,跑速极慢,更何况她一边跑,怀中的婴儿一边发出更加响亮的哭喊声,令她极为分神,不由得低头去看孩子,脚下不慎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摔倒在地板上。

    摔倒之际,太后仍把婴儿的安危放在首位,奋力以背着地,将那婴儿护在心口位置。

    刘贺见状,快步上前扑向太后,两手一把抱住婴儿。

    “这是谁的孩子!!!告诉朕!!!”

    刘贺拼劲全力要从太后手中抢夺婴儿,而太后则像是发了疯一般,张口便咬住刘贺右手虎口。刘贺大喊一声痛,反手抽打太后耳光,可是往日柔弱的太后今天似乎是有无穷的力气,就是死也不松口。刘贺无奈,只得去抓太后头发。

    大汉帝国两个地位最为崇高的男女,这一刻鄙陋远甚于乡野村夫和村头泼妇。

    孩子夹在他们当中,哭的撕心裂肺。

    -------------------------------------

    林默与老宫娥缠斗了几十个回合,剑刃交击,招数来往,不分上下。

    不过拳怕少壮,林默终究占据了年轻身体的优势,渐渐占了上风。老宫娥见落了下风,更兼那婴儿和太后的哭喊声分神,剑招愈发没有章法,一剑刺错方位,林默瞅准机会,连忙倒转剑鞘,迎着敌剑而上,竟然将老宫娥手中之剑收入自己鞘中。

    接着林默手腕一翻,带动敌剑剑柄转拧,老宫娥角力不成,只觉得虎口一震,长剑当即脱手。

    林默见她身法全乱,一剑刺向她另一只持剑手腕。剑如游龙,斜刺入老宫娥手腕,另一只剑也应声而落。

    他转而一脚踢在敌人腹部上。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可顾不上男不打女、长幼尊卑的屁话,直接将那老宫娥踹的肝胆俱裂,难以站立。

    “孩子呢!!”

    林默转头去看,却见刘贺等在与太后纠缠。二人衣衫凌乱,头发散乱,一个满手牙印,一个面颊红肿。孩子仍旧夹在他们之间,哭喊不止。

    “贱妇!!这是谁的孩子!!”刘贺一边和太后厮打,一边问道。

    林默想要上前帮忙,正要抬脚,突然一只羽箭破窗而出,刺入他身前地板。

    “陛下!!”宫外传来田延年的高声呼喊。

    刘贺不由得回头望去,太后当时夺过孩子,连滚带爬缩到宫中角落。

    “来人!皇帝作乱!!”太后娇嫩的声音喊道。

    自古以来何曾听到过皇帝作乱?造自己的反吗?

    林默知道太后已经慌不择言,但是眼下的局势对于他们来说,的确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陛下,温室殿骚乱已平,臣田延年恭迎陛下回宫。”

    刘贺望向林默。

    林默走到窗边,从缝隙中窥望宫外。

    如林甲士,将宫殿团团包围。甲士们高举劲弩,齐齐对准处在帝国权力巅峰的椒房宫。

    田延年被甲士包围,他的身边,是已经被死死绑住的老张安。

    “陛下,温室殿骚乱已平,臣田延年恭迎陛下回宫。”田延年接着喊道。

    “林兄,怎么办?!”刘贺惊慌的问道。

    林默的脑子飞速旋转着,他觉得整个人快要燃烧起来。

    “别慌,是田延年,大将军不在,他不敢弑君。”

    林默又看了眼墙角的上官婷儿,走上前去,一把夺过婴儿。

    这是个男婴。

    襁褓中,婴儿双臂张扬,长着赘指的手不住摇摆。

    太后的眼神中,是一个母亲誓死保卫孩子的坚强和倔强。她以为林默他们今天什么答案都没有得到,殊不知所有真相已经尽收眼底。

    太后的奶水,孩子的赘指。

    这孩子的身份,不言自明。

    林默将孩子都交给刘贺,奇怪的是,孩子在刘贺怀中竟然停止了哭闹。

    “朕真想现在就摔死他!!”刘贺愤恨说道。

    林默道:“冷静,你手里的不仅仅是霍家的命根,还有刘氏的天下。”

    他望向宫门,扯下婴儿襁褓的一角,对刘贺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一会出了意外,记住,这孩子是你保命的依据。”

    没等刘贺回答,林默挺身走出殿门,对台阶下的田延年喊道:“田大人,陛下避祸椒房宫,既然祸乱已平,自当回宫。”

    说罢,他扬了扬手中的襁褓碎片。

    田延年当下脸色一沉,对手下喊道:“圣驾在前,怎敢无礼?收弩!下跪!”

    如林甲士们闻言,尽皆收弩下跪,仿佛被狂风吹倒的蒿草。

    林默回头,冲刘贺点头。

    刘贺鼓起勇气,抱着孩子出现在椒房殿门口。

    “谁敢抬头,杀无赦!”田延年冲手下喊道。

    天子在林默的保护下昂首走下台阶,身前的甲士,无人敢抬头。

    唯有田延年兀自立在当中,见帝不拜。

    “张师傅……”刘贺看到被捆绑的张安,对田延年道:“放了朕的车夫。”

    “他不是陛下的乐师吗?”田延年心有不甘,可是看见刘贺怀中的孩子,不由得拔出身边甲士的佩刀,亲手解开了张安身上的绳索。

    “起驾,回温室殿。”刘贺说完,大步踏上了来时的马车。

    待刘贺上车,田延年和甲士们才重新起身。

    甲胄交叠的声音回荡在宫墙内,宛若死神错身而过的沉重脚步。

    没人说话,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风暴已至,而自己就站在暴风眼中。

    林默也要跟上,却被田延年拦住:

    “林默,大将军要见你。”

第190章 不堪往事

    书房中,霍光静坐在阴影中。

    墙角那根嫩草,正在他手中被反复揉捏。

    老人深深运气,双目紧闭,自己的一生从眼前闪过。

    未央宫的台阶浮现在眼前,他这一辈子,就是攀爬的一生。

    年少时的一天,父亲带着一个英武挺拔的年轻人出现在他面前,兀然通知这是他未曾谋面过的哥哥。

    “光,跟我去长安吧。”哥哥的一句话,便开启了这攀爬的一生。

    他被带到天子面前,当时满头黑发的汉武帝看着他,笑容在那只赘指前停住。兄长当机立断,一刀斩下那令人不悦的累赘。

    “陛下,臣弟霍光,愿誓死服侍陛下。”

    那一刻,他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任锥心之痛袭遍全身,一声未吭。

    痛苦和鲜血,就是未央宫给他的第一印象。

    后来,皇帝慢慢接纳了他,渐渐让他接触公文、朝议,甚至是皇家的秘闻。直到有一天,皇帝深夜将他召进了温室殿。

    “你让朕想起韩嫣。”

    皇帝笑着望着他,那笑容比前殿初见那次更加温柔,也更加……猥琐。

    龌龊与肮脏,是未央宫血腥面具下,更为真实的内在。

    霍光长叹了一声,尽力想要挥散往事烟尘。可是他越想驱散,那些回忆就越清晰深刻。

    与皇帝的亲近关系,使他得以见到后宫的女人们。

    见了那么多庸脂俗粉,他唯独忘不掉第一次见到赵婕妤的心动感觉。

    不知道为何,单就长相,这个女人很像自己嫁到上官家的那个女儿。

    起初,他不过是因为这似曾相识之感,对赵婕妤略感亲近。可是这女人虽然与女儿相像,可是性子却更加狂野。

    暮年的老天子根本不能满足少女无尽的欲望。很快,赵婕妤那炽热的眼神降临到他伟岸的身躯上。

    亲近,变成了亲热。

    肮脏、龌龊,不安、忐忑。

    几十年来,霍光连上朝的脚步都不曾出错,这一次,他却一失足成千古恨。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宫中传出了赵婕妤被杀的消息。

    尽管皇帝尚未直接拿下霍光,但是霍光知道自己的结局已经注定。没想到,亲家上官桀抢在羽林卫前找到了他。

    “你我联姻,谁也不能独生。陛下暮年昏聩,近来有意重用宗室,甚至要立昌邑王为太子,还想罢黜金日磾、桑弘羊等外臣,召宗室诸侯入朝主政。事已至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让五柞宫变成沙丘宫!”

    就这样,一个血红色的黄昏,霍光和上官桀亲手关上了宫门,与金日磾、桑弘羊一起,各怀心事的走到了老皇帝的面前。

    他还记得五柞宫里老刘彻那充满诅咒意味的眼神,还有金日磾踌躇的叹息,上官桀阴狠的杀戮,桑弘羊狡诈的笑容。

    自那天起,霍光知道,自己爬到了台阶的最高层。

    可是爬上来才知道,这台阶,越往上越狭窄。

    顶端,容不得四个人。

    金日磾的早死让其他三人暂时得到了喘息。可那不是结局,只是下一次政治死斗前的休战。

    上官桀最先出手。他企图以外戚国丈的身份取得优势,这一点霍光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同意。

    更何况,上官桀的筹码,是霍光最疼爱的婷儿。

    作为一个称职的外祖父,霍光坚决不允许婷儿卷入这场争斗。尽管女儿一再请求,他也明确拒绝,可是上官桀就像是一个挟持了人质的劫犯,最终绕过他,将婷儿送到了小皇帝的身边。

    霍光知道,自己和上官桀注定要有一个人从这台阶的最高层上滚下去。

    几年筹划,几年隐忍,一朝出手,血流漂杵!

    他想要留下女儿。

    可是女儿要丈夫,不要他。

    “请父亲留下婷儿吧,让她代替女儿尽孝。”

    女儿随着上官一族去了,霍光的心像是被剜去了一块肉。

    唯一能慰藉他的,也许就是得以独享政治高台。

    从他少年随着兄长第一次迈上台阶,到今天坐稳最高层,用了一生。

    望着台阶下的芸芸众生,广袤天地,他觉得人生到此足矣。

    可是回过头来,他突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小皇帝,不,已经长大的刘弗陵就在他背后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或许,在刘弗陵眼中,自己才是威胁龙位的猛虎。

    台阶上容不下四个人,也容不下两个人。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老霍光不是没想过把这台阶让出来,必经这台阶说到底,姓刘,不姓霍。

    他去向皇帝表明心迹,看到的不是天子的诚意,而是椒房宫中,天子用马鞭一下下抽打着外孙女,发泄着心中不满。

    他愤怒的夺过马鞭,平生第一次殴打了天子。

    事已至此,他已经不能再奢望安稳的退场了。他怀抱着外孙女,像是抱着久违的女儿。抚摸着皇后背上的伤痕,两行老泪从他的脸颊落下。

    自那日起,新的斗争开始了。霍光开始限制皇帝的自由,不允许他与其他的女人亲近。毕竟他们都知道,大汉一朝,最容易崛起的政治势力,就是外戚。

    霍光开始常去探望外孙女,以防止小皇帝再次用虐待女人来发泄不满。

    婷儿的生活中渐渐多了外祖父无微不至的照顾。自从她五岁入宫,已经太久没有一个男人如此照顾自己。皇帝对霍光的恨与忌惮远比霍光预想的早,可以说婷儿入宫后,就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恩爱。

    有时她甚至暗自希望,皇帝能像外祖父这样照顾自己。哪怕不要这个皇后的尊位,她也想像一个寻常女人一样,得到照顾,得到爱。

    而霍光也从外孙女的眼神中,渐渐看到了女儿的影子,甚至,是赵婕妤的影子。

    霍光从婷儿的身上,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君子发乎情,止乎礼,可凡人往往先意乱,再情迷。

    椒房宫的宫门紧闭了,霍光心中的枷锁解开了。

    自那夜以后,霍光暗中处死了全部知情的宫女太监,只留下一个功夫了得的老女人照顾婷儿。

    老女人的儿子本是死囚,被霍光救出,老女人则承诺,用余生守护皇后。

    像是赌气一般,即便霍光限制他宠幸宫嫔,年轻的皇帝宁可孤枕独眠,也绝不再踏足椒房宫。这也使得深宫中鲜有人知,一个新的生命正在皇后的身体中孕育。

    直到那一天,婴儿的啼哭响彻未央。

    听到消息的皇帝带着雷霆之怒赶往椒房宫。他多年未宠幸皇后,当然知道这个婴儿的出生意味着什么。

    没人注意到,皇帝身边的中黄门聂臧消失了片刻,又匆匆赶回。

    甚至当他在皇帝耳边耳语时,皇帝都没有察觉出老太监气息里的惊慌。

    皇帝只是觉得颈间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下。

    然后,困意席卷上脑,皇帝在舆车上渐渐睡去,至死也没见到那个孩子。

    想到这里,霍光攥紧了拳头,嫩草随之断裂。

    “禀报大将军。”门外响起田延年的声音。“林默带到。”

    “叫他进来。”霍光沉沉说道。

第191章 真实谎言

    “拜见大将军。”

    林默像往常一样行礼,可是语气却异常的陌生。

    大将军仍旧捏着手中的嫩草,顺着经脉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掐痕,每一个都足以将草根截成两段。

    “林默,老夫得承认,你是个能臣,更是个忠臣。大汉的忠臣。”霍光凝视着嫩草说道。

    “见贤思齐,末将一直将大将军视作榜样。”林默不卑不亢的回答。

    霍光没有理会这肤浅的吹捧。那双历尽桑沧的眼睛藏在深邃的阴影里,直刺林默的双眸。

    “林默,你可知道老夫为何让你留在皇帝身边?”

    “为了守护大汉天子的安危。”

    霍光摇头,明显对林默的回答并不满意。

    “天子年少,更是从封国而来,对于你们这些有旧恩情的臣子最为看重。伴君莫过于从龙,假以时日,未央宫的朝议上,定会有你林默的位置。更有甚者,当年冠军侯受到李家后人毒害,你祖父林有拼命为冠军侯吮毒祛痈,不想自己也中毒身亡。你们林家的功劳,老夫和霍氏一脉从未忘却。加上你个人文武全才,如今老夫的幼女成儿尚未婚配,老夫是有意招你为婿的。有皇恩庇护,加上霍氏支持,你林默将来的成就,也许不会低于当年的冠军侯。”

    林默答道:“末将感恩大将军提携,只是林默一介武夫,不懂得治国理政,更不敢奢望大将军之女。末将恐怕要让大将军失望了。”

    “失望,你是让老夫失望。”

    大将军叹了口气,将嫩草彻底碾碎。他站起身,动作敏捷自然全然不像一个老人。他走到林默跟前,后者甚至能看见大将军鬓角心生的黑发。

    希望,总能带给人生机。

    “让老夫失望的人很多。包括你在内,老夫愿意给他们机会。”霍光轻轻拍了拍林默的肩膀,问道:

    “天子今日,到底为何擅闯椒房宫?”

    该来的还是来了,林默坦然的抬头,平静答道:“天子假猎遇险,出宫避祸,方才误入太后寝宫。”

    来的路上,林默想了很多。

    自己该如何面对霍光?

    刘贺带走了孩子,这是不是意味着未央宫要和大将军彻底决裂?

    他刘贺有这个实力吗?或者说,他刘贺准备好了吗?

    霍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即便是老来得子,他会为了这个身份特殊的孩子舍弃什么?

    太多问题悬而未决,让刘贺带走那个孩子也许只是无奈之举,但是眼下,也许还不是彻底决裂的最佳时机。

    最起码,他还没有联系杨敞,联系广陵王。

    扫平霍氏是一盘大棋,单凭刘贺,还有林默,是无法完成的。

    想到这些,林默决定,一切等他设法从大将军府中离开再说,只要他能活着离开。

    “避乱野猪……”大将军道笑了笑,转身将条案上的铁链丢到林默脚边。“这是田延年从温室殿找到的,看出问题了吗?”

    林默一愣,仔细审视着铁链,确保上面没有刀剑刻划的痕迹。他早就注意过这一点。

    “回大将军,上面完好无损,并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林默自信的昂首回答。

    霍光叹了口气,望着头顶的天光,眼中满是失望。

    “林默啊,老夫最后问你一遍,今天,天子为何要去椒房宫?”

    “避祸野猪,误入椒房宫。”林默昂首答道。

    霍光摇头道:“不过老夫虽然爱才惜才,但是还没有糊涂到招一个死囚为婿。”

    等等,招一个死囚为婿?

    林默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霍光一声重咳,门外瞬间重进数名铁甲卫士,将林默按倒在地。

    “大将军,何故如此?!”林默惊讶问道。

    霍光厉声喝道:“林默,老夫要救你,可是你执迷不悟。老实说吧,但是这一件事,老夫就能治你一个宫中行刺的大罪!你林家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老夫砍的!”

    “行刺?”林默不解的问道:“末将护卫天子,怎么会行刺?”

    “行刺太后,一样是不赦之罪!”

    “可是末将整日佩剑在身,何必如此惊动宫阙?”

    “那你如何解释,这铁链能被解开?难道野猪也有十指,能够解开铁链之结吗?!”

    林默被霍光这一问确实问蒙了。他光想着不能留下刀剑砍痕,却忘了没有砍痕,自己也同样脱离不了干系。野猪不是猴子,总不可能自己解开铁链。而田延年将野猪送到温室殿时,铁笼都是牢牢栓死的。

    “老夫给过你机会,可是你不珍惜。自作孽,不可活。来人,拉出去,交诏狱论罪!”

    甲士们一声应和,押着林默就要往外走。

    林默的脑子飞速的运转,他不停的在心中重复着,自己千万不能死。

    他要帮助刘贺扳倒霍光。

    他要还历史之真。

    今天这一关,他必须要过。

    “大将军,林默说,林默全说。”

    -------------------------------------

    “停下。”

    霍光闻言,果然叫住了甲士。

    “人都是这样,站在大好前途上糊涂,非要等一切都失去了,才想明白。说吧。”

    霍光盯着林默,眼神中的警戒并没跟着后者的一声妥协而消散。

    林默看了眼两边的甲士,道:“请大将军屏退左右。”

    霍光眼神一冷,微微点头,示意其他人出去。

    “实话禀告大将军,野猪出笼,乃是……陛下之计。”

    林默想,如果这里有镜子,他一定能从中看出自己那宛若犹大再世的表情。

    霍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明显对这个答案并不吃惊,沉声问道:“为什么是椒房宫?”

    “陛下本来是想去寻找春雪,核实其受孕之事。没想到,误打误撞闯进了太后寝宫。”

    “核实陈氏受孕?他自己撒的种,难道不记得了吗?还是说,他还惦记着立广陵王之子为太子?”

    “大将军明鉴,当日广陵王南阳退兵,实际乃是末将奉了天子之命前去与广陵王做的妥协。如今改立太子,陛下担心无法和广陵王交代……”

    “和广陵王交代?!堂堂天子和一个诸侯做什么交代?!”

    霍光愤怒的拍打条案。他恼怒的不仅仅是刘贺的自作主张,更是刘贺竟然跨过他去和诸侯王接触。

    这让他想起先帝刘弗陵,想起他截获先帝那一封封秘密发给各地诸侯王的诏书,或写在袍带上,或写在鞋底,但无一例外,都在痛陈他的罪恶。

    霍光捋着长须,平复了下心情接着问道:“你们既然没有见到陈夫人,退出椒房宫便可。天子为何要挟持那孩子?”

    “因为天子……”林默掂量着自己的用词,努力让自己说的周全。“天子误入椒房宫,意外发现太后怀中婴儿。天子说是太后与外人苟且所生之子,想以此威胁大将军撤回立太子之议。”

    林默没有撒谎,一个字都没有。

    他不过是有技巧的说出了部分真相。

    太后与外人苟且生子。每一个字都不是编造,但是丝毫无法让人与“乱伦”两个字联系起来。

    即便是霍光,对此也无可置疑。

    甚至正因为他是知情者,反而觉得这话更加自然。

    “太后与外人苟且生下男婴……还有此事?”

    斜阳打在霍光的脸上,留下阴晴不定的残影:“这个外人,天子知道是谁吗?”

    林默摇头:“天子在查。”

    天子在查。仍旧没有一个字是谎言。

    虽然林默确信,自己在将如何惩治霍山的经历讲给刘贺后,对方一定已经推测出孩子的生父是谁。

    霍光审视着林默,心里已经想过一千种如何拷问他的方法。每一种都能让他皮开肉绽,痛彻心扉。不过他不想走这条路。即便是诏狱最严密的监牢,在他心中也无法守住这个秘密。

    “敢问大将军,之前知道此事吗?”林默突然发问,让霍光出乎意料。

    老人摇头,目光闪烁。

    林默狡黠问道:“那大将军如何知道,太后生的是个男孩?”

    这一声反问,惊得霍光不由得一怔,身体本能的向后闪躲,像是在闪躲刺向自己面门的暗箭。

    “只有男丁才会让皇帝如此紧张。”霍光自顾自话的解释着。“虽然太后是上官氏之后,不过这孩子无论如何都流着霍家血脉。让天子交出来,老夫去查。陛下说到底是以太子之姿承袭大位,法统上太后为陛下之母,天下没有子查母的道理。”

    老人再次望向林默,眼神中多了一份柔软。“林默,老夫给你三天时间,回宫劝说天子将这孩子送回椒房宫。老夫可以考虑改立太子。你的罪过,也可一笔勾销。”

    “大将军宽容,林默定当竭力!”林默假装奉承着。“敢问大将军,改立天子的人选,可能确定?”

    “自然是天子想要的广陵王之子。”

    只要他们还在。霍光在心中说道。

第192章 广陵太子(上)

    广陵王宫一处偏殿里,广陵王第三子刘宝疲惫的喘息着。

    他摇了摇手指,父亲的侍妾左氏略有不满的从他身上翻身下马,躺到一边。

    “哼,才两刻都不到,你这身子骨还不如老爷子呢。”

    刘宝疲惫的笑了笑:“老爷子年轻时力能扛鼎,我能跟他比吗?我也就能扛扛你。”

    刘宝笑着,伸手在左氏腿上轻轻掐了一下。

    左氏是广陵王刘胥五年前纳入王宫的最后一个侍妾。晚年的刘胥沉迷于李女须的方术左道,对于男女之事早就淡了许多。一年到头都未必能宠幸一次侍妾。

    那些年长的侍妾还好说,她们跟随刘胥年份已久,随着刘胥变老,自己也变得清心寡欲。唯独左氏,入王宫时正值豆蔻年华,过了五年,又是风华正茂,加之锦衣玉食滋养,娇艳欲滴一如水嫩蜜桃。

    偏偏刘宝生的面如冠玉,指尖弹得一手好琴,加之生性潇洒风流,最喜人妻美妇。

    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是肥水也不能流了外人田。刘宝早就见那左氏娇媚风骚,加之父亲冷落,一来二去,最终与其勾搭成奸。

    为掩人耳目,左氏不便出宫到刘宝府中行乐。二人便瞅准了这王宫角落无人问津的偏殿,每次幽会便让左氏的侍女杏华把风。

    “别着急走啊,我又吃不了你多少。”

    左氏一揽玉臂,将已经起身的刘宝拉回榻上。

    二人虽已完事,但是左氏正值如狼似虎的时候,即便见刘宝这会偃旗息鼓,仍缠着后者不放。嘴上闲聊,手上却仍挺不住挑逗。

    刘宝有些担心的说道:“你吃我吃的还少啊……唉,最近见的太频繁了,王宫人多嘴杂,小心走漏了风声。”

    “人多嘴杂,我看你啊,上下两张嘴,哪张都不怕。”

    左氏说着,在刘宝肩上轻轻戳了一下。

    刘宝严肃说道:“不是玩笑啊。最近父王整日打听大哥二哥的事,有时候还会问我的事。这要是哪天查到你我在给老爷子生小儿子,哼,我可告诉你,老爷子那手劲,打儿子都是往死里打。”

    “切,瞧你那点出息。”左氏轻轻附耳说道:“哎,你说老爷子问你们兄弟的事,是不是要立世子了?”

    刘宝故作神秘道:“怎么,你们内宫里面,一点消息都没有?”

    左氏娇嗔道:“什么风声,老爷子整天就跟楚地那个疯子在一块,连我们几个在哪都忘了。我不也就跟你在一块的时候还能听听新鲜事。哎呀,你别卖关子了,快说说。”

    左氏一边撒娇,纤细玉指指尖一边在刘宝胸口轻轻滑转揉捏着。

    刘宝眯着眼睛,享受着偷情的刺激和欲望的欢愉。

    “老爷子从昌邑那小子手上得了个空头诏书,说是许诺立一个儿子当太子。老爷子这几天就是在看,到底是立老大,还是立二哥。”

    刘胥膝下六子,分别名为圣、曾、宝、昌、弘、霸。其中刘圣和刘曾年龄相近,身份也都是嫡出。

    左氏一听此言,连忙撑起身子,盯着刘宝问道:“哎,不是个空头诏书吗?谁说就一定是刘圣和刘曾了?”

    刘宝瞥了她一眼:“切,你想干嘛?”

    左氏两眼放光道:“自然是要你去当太子啊!你当上了太子,将来就是皇帝,我岂不是就能当大汉皇后了!”

    “就你?你也配?!”刘宝不屑笑道。

    这并不是羞辱,论出身,左氏的确算的上卑微。当年刘胥田间狩猎,在回王宫的路上到一酒肆歇脚。当时席间有新捕获的鹿血,刘胥饮罢血气上涌,恰好见酒肆掌柜的女儿美艳娇羞,将其强占,后来带回王宫,便是今日的左氏。

    左氏不满争辩道:“我怎么了?要不是老爷子当年酒后乱性,我如今也是堂堂正正良家女!当年的卫皇后还是倡伎了,不也是母仪天下做了几十年皇后!”

    她说的,就是汉武帝当年的皇后卫子夫。

    见刘宝闭目不言语,左氏一把握住了男人软肋,使劲一攥,发狠道:“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忘恩负义,我就到老爷子那去,把你这些年怎么轻薄于我的事情一五一十抖落出来!你屁股上有几颗痣,后背有几块斑,我比你还清楚!”

    “松手……松手……皇后饶命!”

    刘宝脸上的享受随着女人的手劲加大秒变痛苦。他连连哀求,女人的手才稍稍松劲。

    “你啊,人心不足蛇吞象。”刘宝一脸不悦道。“你真以为这是进宫当太子,以后登基坐殿?切,这都是人家的算计。”

    “算计?”左氏冷笑了一声。“这几年我在王宫,也是见过些风浪的。没听说过皇帝用太子之位算计别人的。”

    刘宝解释道:“要不说你见识短。如今这朝局之复杂,前所未见。你当小皇帝为什么给这空头诏书?还不是老爷子兵临城下了,被逼出来的?等过两年,老爷子薨了,人家再生个亲儿子,别说废黜了这个太子,就是除了这广陵国又如何?”

    “照你这么说,老爷子手里这诏书岂不是废的?”左氏皱眉问。

    刘宝道:“嗨,事在人为。小皇帝可以算计老爷子,老爷子也能算计小皇帝啊。别管立谁,老爷子一定要送他去长安入朝,广结人脉,几年后这太子当得树大根深了,小皇帝也动不了。这叫政治!懂吗?见血的!像我这种,到了长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老爷子能立我?你想当卫子夫,我也得有皇祖父那本事才行啊。”

    左氏还不服气:“你不行,刘圣刘曾就行?他们就斗得过小皇帝?”

    刘宝道:“你还别不服。老爷子对大哥二哥,可是用心栽培了。大哥主政多年,二哥研习兵略,还跟赵充国出去打过仗,送哪个去长安,都不是没有胜算。嗨,我跟你说这个干嘛。我干不过小皇帝,还干不死你么,来来来,再来一次……”

    这次换左氏一把推开猴急的刘宝。“哎,就算你没出息,当不了太子……”

    “哎哎,什么叫就算,那叫就是。我告诉你别胡思乱想,我当不了太子,当个侯爵还是绰绰有余的。伺候好我,以后有你的好。”

    “别插嘴!”女人怒道。

    “没说要插嘴啊……”刘宝打趣道,猴急的还要往女人身上蹿。

    左氏一把将刘宝踢开,严肃问道:“我问你,这刘圣刘曾不管谁去长安,是不是这王世子的位子都得空出来?你干不了大事,像昌邑那小子,当个快活诸侯王不行?老娘最不济还能当个王妃。”

    “哼,你也知道大哥二哥只能去一个,剩下那个不是当王世子?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要是非得当皇后王妃的,大哥二哥的床,你能爬上哪个上哪个!拦着你我喊你当娘!”

    “切,你本来就该喊我一声娘。”

    左氏眼珠一转,突然盯着刘宝冷冷问道:“哎,你说,倘若没有刘圣刘曾,你是不是就能当太子了?那会就算是你干不了,老爷子也得帮你干好。”

    “切,哪那么多倘若,我还说倘若昌邑那小子没去长安,老爷子……”

    刘宝本来语气轻松,可是他突然发现,左氏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阴冷起来。

    “你……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

    左氏像蛇一样窜到刘宝身边,重新翻身上马,在他耳边徐徐喷出热气。“我只是说,没有刘圣,那刘曾就是老大。要是他们都没了,无论太子世子,就只能是你了。”

    刘宝已经被吓得兴致全无:“别……别胡说!你信不信二哥听见你这话,能先派人宰了我们?小时候我偷他一块糕,活活让他打了十个耳光!这要是让他知道我偷……”

    话没说完,突然偏殿门口传来男人的声音:

    “大丈夫当志存高远。左夫人的话,三殿下真的不考虑考虑?”

    刘宝和左氏闻言,像触电一样从床上蹿了起来。他们来不及穿上衣服,只能用被单捂着身体。

    “国、国、国相!你怎会在此?”

    刘宝脸色煞白,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广陵国相钱钧。

    钱钧笑着拍了下掌,左氏的侍女杏华低着头出现在身后。

    “杏华!枉我平日待你不薄!”左氏捂着被单大骂道。

    钱钧笑道:“哎,左夫人不必迁怒于侍女。她不过是与侍卫通奸被我们抓到了。老实说,两位的好事,钱某知道有些时日了。今日来,乃是为三殿下送来一件大礼。”

    刘宝慌张道:“别别别!钱相,你有话直说,只要我能办到,要钱,要地,要女人,你开口!只求你千万别告诉父王!”

    “钱某要有心害殿下,早就说了。”钱钧搔着后脑,像是猫捉弄老鼠一样笑道:“钱某说了,要送殿下一份大礼。”

    刘宝一脸哭相道:“你想要我干什么?”

    “当太子。”钱钧笑道。“准确说,是大将军希望三殿下当太子。”

第193章 广陵太子(下)

    广陵王宫一处偏殿里,广陵王第三子刘宝疲惫的喘息着。

    他摇了摇手指,父亲的侍妾左氏略有不满的从他身上翻身下马,躺到一边。

    “哼,才两刻都不到,你这身子骨还不如老爷子呢。”

    刘宝疲惫的笑了笑:“老爷子年轻时力能扛鼎,我能跟他比吗?我也就能扛扛你。”

    刘宝笑着,伸手在左氏腿上轻轻掐了一下。

    左氏是广陵王刘胥五年前纳入王宫的最后一个侍妾。晚年的刘胥沉迷于李女须的方术左道,对于男女之事早就淡了许多。一年到头都未必能宠幸一次侍妾。

    那些年长的侍妾还好说,她们跟随刘胥年份已久,随着刘胥变老,自己也变得清心寡欲。唯独左氏,入王宫时正值豆蔻年华,过了五年,又是风华正茂,加之锦衣玉食滋养,娇艳欲滴一如水嫩蜜桃。

    偏偏刘宝生的面如冠玉,指尖弹得一手好琴,加之生性潇洒风流,最喜人妻美妇。

    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是肥水也不能流了外人田。刘宝早就见那左氏娇媚风骚,加之父亲冷落,一来二去,最终与其勾搭成奸。

    为掩人耳目,左氏不便出宫到刘宝府中行乐。二人便瞅准了这王宫角落无人问津的偏殿,每次幽会便让左氏的侍女杏华把风。

    “别着急走啊,我又吃不了你多少。”

    左氏一揽玉臂,将已经起身的刘宝拉回榻上。

    二人虽已完事,但是左氏正值如狼似虎的时候,即便见刘宝这会偃旗息鼓,仍缠着后者不放。嘴上闲聊,手上却仍挺不住挑逗。

    刘宝有些担心的说道:“你吃我吃的还少啊……唉,最近见的太频繁了,王宫人多嘴杂,小心走漏了风声。”

    “人多嘴杂,我看你啊,上下两张嘴,哪张都不怕。”

    左氏说着,在刘宝肩上轻轻戳了一下。

    刘宝严肃说道:“不是玩笑啊。最近父王整日打听大哥二哥的事,有时候还会问我的事。这要是哪天查到你我在给老爷子生小儿子,哼,我可告诉你,老爷子那手劲,打儿子都是往死里打。”

    “切,瞧你那点出息。”左氏轻轻附耳说道:“哎,你说老爷子问你们兄弟的事,是不是要立世子了?”

    刘宝故作神秘道:“怎么,你们内宫里面,一点消息都没有?”

    左氏娇嗔道:“什么风声,老爷子整天就跟楚地那个疯子在一块,连我们几个在哪都忘了。我不也就跟你在一块的时候还能听听新鲜事。哎呀,你别卖关子了,快说说。”

    左氏一边撒娇,纤细玉指指尖一边在刘宝胸口轻轻滑转揉捏着。

    刘宝眯着眼睛,享受着偷情的刺激和欲望的欢愉。

    “老爷子从昌邑那小子手上得了个空头诏书,说是许诺立一个儿子当太子。老爷子这几天就是在看,到底是立老大,还是立二哥。”

    刘胥膝下六子,分别名为圣、曾、宝、昌、弘、霸。其中刘圣和刘曾年龄相近,身份也都是嫡出。

    左氏一听此言,连忙撑起身子,盯着刘宝问道:“哎,不是个空头诏书吗?谁说就一定是刘圣和刘曾了?”

    刘宝瞥了她一眼:“切,你想干嘛?”

    左氏两眼放光道:“自然是要你去当太子啊!你当上了太子,将来就是皇帝,我岂不是就能当大汉皇后了!”

    “就你?你也配?!”刘宝不屑笑道。

    这并不是羞辱,论出身,左氏的确算的上卑微。当年刘胥田间狩猎,在回王宫的路上到一酒肆歇脚。当时席间有新捕获的鹿血,刘胥饮罢血气上涌,恰好见酒肆掌柜的女儿美艳娇羞,将其强占,后来带回王宫,便是今日的左氏。

    左氏不满争辩道:“我怎么了?要不是老爷子当年酒后乱性,我如今也是堂堂正正良家女!当年的卫皇后还是倡伎了,不也是母仪天下做了几十年皇后!”

    她说的,就是汉武帝当年的皇后卫子夫。

    见刘宝闭目不言语,左氏一把握住了男人软肋,使劲一攥,发狠道:“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忘恩负义,我就到老爷子那去,把你这些年怎么轻薄于我的事情一五一十抖落出来!你屁股上有几颗痣,后背有几块斑,我比你还清楚!”

    “松手……松手……皇后饶命!”

    刘宝脸上的享受随着女人的手劲加大秒变痛苦。他连连哀求,女人的手才稍稍松劲。

    “你啊,人心不足蛇吞象。”刘宝一脸不悦道。“你真以为这是进宫当太子,以后登基坐殿?切,这都是人家的算计。”

    “算计?”左氏冷笑了一声。“这几年我在王宫,也是见过些风浪的。没听说过皇帝用太子之位算计别人的。”

    刘宝解释道:“要不说你见识短。如今这朝局之复杂,前所未见。你当小皇帝为什么给这空头诏书?还不是老爷子兵临城下了,被逼出来的?等过两年,老爷子薨了,人家再生个亲儿子,别说废黜了这个太子,就是除了这广陵国又如何?”

    “照你这么说,老爷子手里这诏书岂不是废的?”左氏皱眉问。

    刘宝道:“嗨,事在人为。小皇帝可以算计老爷子,老爷子也能算计小皇帝啊。别管立谁,老爷子一定要送他去长安入朝,广结人脉,几年后这太子当得树大根深了,小皇帝也动不了。这叫政治!懂吗?见血的!像我这种,到了长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老爷子能立我?你想当卫子夫,我也得有皇祖父那本事才行啊。”

    左氏还不服气:“你不行,刘圣刘曾就行?他们就斗得过小皇帝?”

    刘宝道:“你还别不服。老爷子对大哥二哥,可是用心栽培了。大哥主政多年,二哥研习兵略,还跟赵充国出去打过仗,送哪个去长安,都不是没有胜算。嗨,我跟你说这个干嘛。我干不过小皇帝,还干不死你么,来来来,再来一次……”

    这次换左氏一把推开猴急的刘宝。“哎,就算你没出息,当不了太子……”

    “哎哎,什么叫就算,那叫就是。我告诉你别胡思乱想,我当不了太子,当个侯爵还是绰绰有余的。伺候好我,以后有你的好。”

    “别插嘴!”女人怒道。

    “没说要插嘴啊……”刘宝打趣道,猴急的还要往女人身上蹿。

    左氏一把将刘宝踢开,严肃问道:“我问你,这刘圣刘曾不管谁去长安,是不是这王世子的位子都得空出来?你干不了大事,像昌邑那小子,当个快活诸侯王不行?老娘最不济还能当个王妃。”

    “哼,你也知道大哥二哥只能去一个,剩下那个不是当王世子?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要是非得当皇后王妃的,大哥二哥的床,你能爬上哪个上哪个!拦着你我喊你当娘!”

    “切,你本来就该喊我一声娘。”

    左氏眼珠一转,突然盯着刘宝冷冷问道:“哎,你说,倘若没有刘圣刘曾,你是不是就能当太子了?那会就算是你干不了,老爷子也得帮你干好。”

    “切,哪那么多倘若,我还说倘若昌邑那小子没去长安,老爷子……”

    刘宝本来语气轻松,可是他突然发现,左氏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阴冷起来。

    “你……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

    左氏像蛇一样窜到刘宝身边,重新翻身上马,在他耳边徐徐喷出热气。“我只是说,没有刘圣,那刘曾就是老大。要是他们都没了,无论太子世子,就只能是你了。”

    刘宝已经被吓得兴致全无:“别……别胡说!你信不信二哥听见你这话,能先派人宰了我们?小时候我偷他一块糕,活活让他打了十个耳光!这要是让他知道我偷……”

    话没说完,突然偏殿门口传来男人的声音:

    “大丈夫当志存高远。左夫人的话,三殿下真的不考虑考虑?”

    刘宝和左氏闻言,像触电一样从床上蹿了起来。他们来不及穿上衣服,只能用被单捂着身体。

    “国、国、国相!你怎会在此?”

    刘宝脸色煞白,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广陵国相钱钧。

    钱钧笑着拍了下掌,左氏的侍女杏华低着头出现在身后。

    “杏华!枉我平日待你不薄!”左氏捂着被单大骂道。

    钱钧笑道:“哎,左夫人不必迁怒于侍女。她不过是与侍卫通奸被我们抓到了。老实说,两位的好事,钱某知道有些时日了。今日来,乃是为三殿下送来一件大礼。”

    刘宝慌张道:“别别别!钱相,你有话直说,只要我能办到,要钱,要地,要女人,你开口!只求你千万别告诉父王!”

    “钱某要有心害殿下,早就说了。”钱钧搔着后脑,像是猫捉弄老鼠一样笑道:“钱某说了,要送殿下一份大礼。”

    刘宝一脸哭相道:“你想要我干什么?”

    “当太子。”钱钧笑道。“准确说,是大将军希望三殿下当太子。”

第194章 意外得救

    林默被霍光下令押回温室殿,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大将军特地安排了谨慎的心腹管家冯子都随行看管。

    马车上,林默闭目运气,思考着对策。

    可是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虽然霍光尚不能说在整个帝国一手遮天,但毫无疑问,大将军的手遮住这未央宫,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个女婿分管宫禁和羽林卫,这一把你让他怎么输?

    林默心烦意乱,撩开车帘,望向路边闪过的景色。

    长安,这座千年古都,没想到自己的穿越之路一次次从这里走过。

    上一次在这里,他选择维持历史的定论,只得到了怅惘的失落,还有无尽的遗憾。

    这一次,他选择内心的主张,帮助史上最为**的帝王与千古明相为敌,难道也要以失败收场么?

    他有种感觉,当年淮阴侯韩信最后一次前往未央宫时,是不是也怀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忐忑,不安,甚至无力回天?

    不!只有懦夫才会在命运的悬崖前萎缩不进。

    他林默不会,当年慷慨入宫的韩信,必然也不会!

    不就是死么?一个穿越者,难道还怕死?

    老子不需要金手指,老子自己就是金手指!

    林默攥紧了拳头。

    历史从来没有宿命论,有的不过是众人以宿命逃避拼搏的借口。

    即便几千年来史书上写满了欺世盗名的谎言,但是总有义士在为了真实而奋斗。

    哪怕他们被扭曲成谎言的一部分。

    伪善的谎言,就像是晶莹的泡沫,编的再圆满,终有它的极限。

    它终究会破裂,真相,也终究会浮出水面。

    刘贺不是历史的丑角,而霍光,也不是高洁的贤相。

    这就是林默认定的真相,更是他要誓死捍卫的真相。

    “左兄,如果你还在,应当也会和林某并肩作战的吧!”他心中如是感慨,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额!!!”车厢里,看押他的冯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

    林默嗤笑道:“怎么,在大将军身边多年,冯管家还怕剑?”

    “不……不怕……”冯子都畏缩缩的退后,与林默拉开了距离,说道:

    “冯某自冠军侯时便在霍府为仆,无论是猛将还是死囚,都看的多了,可是像林大人这种的,还是第一次见。”

    “哦,冯管家觉得,林默像什么?”

    “林大人像是……像是笃定自己不会死。”冯子都说着又摇头。“不,冯某见过林大人这样的人。”

    “哦,敢问是谁?”林默万分好奇,心想难不成还有像自己一样的穿越者光顾过这段历史?

    “冠军侯。”冯子都道。

    林默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对对!就是这种笑声!当年冠军侯要出兵匈奴前,就是这种笑声!”

    林默笑着摇头。他从千年后赶来,本是要追查霍去病的死因,没想到临到最后,竟然还会被人说有霍去病的影子。也许这是冥冥中的一种天意吧。

    “对了,冯管家既然服侍过冠军侯,刚刚听大将军讲,冠军侯被人下毒而死,冯管家可知道细节?”

    距离未央宫的宫门还有一段距离,既然提到霍去病,林默索性问起当年的细节。

    “当年……当年冠军侯因为杀了李敢将军,得罪了李家。”冯子都不安的看了看马车外的景色,轻声道。“世宗皇帝为了压制众怒,便下令让冠军侯率部前去朔方。当时冠军侯如日中天,不少人慕名而来,而军侯一并结交。其中就有一人前来拜会。”

    “哼,你别告诉我这是个刺客。”林默道。

    冯子都说着说着,声音渐渐颤抖。“那人说是要进献匈奴地图,冠军侯闻言大悦,让他上前,那人将地图徐徐展开,冠军侯眼观图册,全然没注意到那人将图册展尽……”

    “露出一把尖锐匕首,直刺冠军侯胸口!”林默抢先答道。

    “怎么,林大人也在现场?”冯子都不可思议的问道。

    林默摆了摆手:“图穷匕首现嘛,这个时候的刺客,也没有什么先例可学。总不能发出袖剑吧。”

    冯子都点头道:“那人的确是在图册中藏了匕首,而且冠军侯就跟林大人一样,早有防备。见那人挥刀,连忙后退,只是手掌处被带过一道血痕。”

    霍去病也是个穿越者?这个笑话很不好笑。林默心想,其实真正的习武之人,是能够凭借第六感感觉到来人身上的杀机的。霍去病对于刺杀能有所防备,说到底也不足为奇。

    “那人被冠军侯杀了?”林默像是猜到了结尾,无聊的打着哈欠。

    冯子都摇头道:“没有,当时小人就在冠军侯身后,也以为冠军侯会杀了他。可是冠军侯躲开袭击后,却突然无力站立,一下子倒地不起。就是冯某上前搀扶,也根本扶不起来。”

    “那匕首上淬毒了?”林默的兴致被拉了回来。

    “那贼人见军侯倒地,便将自己为李家报仇之意和盘托出,还说拿出一个小药瓶,说是匕首上淬了那无色无味之毒,乃是西域邪毒,即便扁鹊再世也医治不得。后来正是林大人的家祖林老将军前来,一刀杀了那刺客,还跪地为冠军侯吮吸伤口……”

    冯子都说着看了眼车外,眼神愈发焦虑。

    林默则眉头紧蹙,念叨着:“药瓶……无色无味……西域……”

    他突然想到,会不会之前的金日磾和先帝刘弗陵,都是被此药所害?

    等等!

    林默突然又想到,自己还听过一种十分相似的毒药,他忙问冯子都:“那药是不是叫销骨散?药瓶上还有凤凰图案?”

    冯子都大惊:“那贼人死后,大将军命我将剩下的毒药束之高阁,林大人怎知药瓶上有凤凰!?只不过那药的名字不叫销骨散,倒像是西域语言,冯某也没听清……奇怪,怎么还不到?”

    林默一怔,内心不住疑惑。

    难道真的有这么巧的事,西汉时杀死霍去病的毒药,竟然和千百年后李元吉用来毒杀李世民的毒药如出一辙?

    他正在疑惑中,突然马车“咯噔”一下跳了起来。

    “到了!”冯子都暗自叫了一声,死死把住车窗。

    林默闻言望向窗外,可是眼前根本不是自己熟悉的未央宫。

    “到了?到哪了?!”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砰”一声,似乎是有如山重物砸在车顶之上,紧接着“咔咔”脆响,竟是一柄巨斧将整个车顶凿裂开来。

    “啊!!!!”

    斧刃落在冯子都头顶半寸,吓得管家嗷嗷大哭。

    车顶开裂,两个蒙面刺客挑落马车上,林默正要拔剑,只见其中一人一把按住他的手道:

    “我们来救你的。”

    林默大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两人驾着翻出了马车。只留下胆小如鼠的冯子都在车内啜泣:“骗子!全是骗子!”

    林默被架着往东边跑去,他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马车和上次一样,被弩失别住了车轮。而车外随行的卫士,则大多倒在血泊之中,少数几个幸存的,也被突发而至的刺客一一刺穿了胸膛……

    半个时辰后,收到消息的田延年带着援兵赶来。他跨过满地的死尸,在残破马车中发现了瑟瑟发抖的冯子都,并听后者断断续续讲述了遇袭和林默被截走的经过。

    “废物,这么大一个人看不住!”田延年怒骂着。“刺客呢,往哪跑了?!”

    “往西,他们往西跑了。”冯子都颤抖着答道。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685/ 第一时间欣赏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最新章节! 作者:代新所写的《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为转载作品,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介绍:
【原书名《千机变:穿越诸天扭转历史》】
扭转历史未必靠千军万马,一统天下。
权谋、刺杀、博弈,穿越之旅,皆是以生死为筹码的赌局。
悬疑的背后,是一段段被历史尘埃掩埋的秘密。
“你考虑过扭转历史吗?”
“当然,你说的是哪段历史?”
“每段历史。”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限穿越从诸葛北伐开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