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拯救（二）
“‘毒药’，这里已经被安全局包围了。他们的人把我们盯得死死的。”
“我知道。”
“‘毒药’，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不能束手就擒。无论是要突围，还是要就地坚守，现在都必须行动起来。”
“……”
“‘毒药’！！！”“暗影”大声嚷嚷，他差一点就要怒吼了。但“毒药”却依然是一声不吭。此时此刻，距离激进派暗杀赵环宇失败，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星期。但形势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激进派全员依然蜷缩在这个暂居地。他们没有发起进攻，但也没有放弃。对于激进派来说，这一次的行动，是他们拼上一切的赌博。无论是撤退，还是失败，结全都是一样的。之前，他们虽然暗杀赵环宇失败，但毕竟也炸毁了市政府大楼，引起了整个梦之城的动荡。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的行动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在这个时候，他们正要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又怎么能有退缩之理。
只是，具体该怎么做呢。
“毒药”双手交叉，他闭目养神，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视，他们完全摸不着老大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个什么药。“毒药”并非没有后手。在之前的战斗中，他捕获了隶属于安全局的思念体，零。这个女孩拥有惊人的能力，她可以开启高阶精神空间与主物质界之间的联系，这已经是等同于神的能力。而如果这种能力能够被激进派用上，这场战争的走向，也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只可惜，暂时，是不可能了。
自从零被激进派捕获，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星期。在这7天中，零拒绝了“毒药”的招募，即使“毒药”对她各种威逼利诱，甚至还破天荒地给她更多的时间考虑，但到了最后，零依然毫不动摇。她还一阵冷嘲热讽，这也让“毒药”颇为难堪。他甚至有过考虑，是不是要将零就地处刑。事实上，激进派对待背叛者，从来都是斩尽杀绝，不留祸根。这也是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的立足之本。
但是，还不行。
她是一张牌，一张对付安全局的王牌，只要这张牌在手，自己对安全局就始终拥有反制的手段。虽然卑鄙了一点，但暂时，自己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质。
或许，还不止如此。
“毒药”使劲抓挠脑袋。他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尴尬。在这一个星期的接触中，“毒药”和零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当然，两人还是敌人，他们也承认这一点。但另一方面，他们却也彼此尊敬，彼此认同。对于零来说，“毒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在自己被俘之后，他也没有作出任何越界的事情。从始至终，他都是彬彬有礼。零明白，这是“毒药”对自己怀柔的一种表示。他是想要借此软化自己的意志，好拉拢自己加入激进派。但无论如何，他是给足了自己尊敬。有的时候，这种尊敬甚至更超过自己在安全局中得到的待遇（至少王成杰对自己肯定没有那么“尊敬”，他完全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在这种情况下，零自然也愿意对“毒药”以礼相待。她将“毒药”当成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甚至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朋友”。而另一方面，“毒药”对零同样也是态度复杂。对于零的能力，他是垂涎欲滴；对于零那混杂着孩子气的坚强意志，他同样感到钦佩；“毒药”并不想杀了零。至少，是不想自己动手。无论从哪个角度，杀害一个未成年的孩童，而且还是这样一位美丽的思念体女孩，这都不是一件让人感到愉悦的事情。
但自己还必须去做。因为，自己是激进派的领袖，自己绝对不可能对叛徒手下留情。“飞虎”，“空灵”，“暗影”，“花环”，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如果自己今天对零网开一面，那未来，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共同的敌人，自己又该如何面对那些逝去的同志。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
……
“花环”注视着“毒药”，对于“毒药”现在的犹豫，她也是感同身受。因为在这段时间内，除了“毒药”之外，就属她和零接触最多。在“花环”眼中，零可爱，大方，坚定，却又带着一点点的稚气。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真正“可爱万岁”主义者的话，零肯定就是这些人手中的香馍馍，恨不得每个人都上来摸上一把。如果可以的话，“花环”也宁愿放过零一次。但她也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花环”轻轻开口。
“‘毒药’，该下定决心了”
“……”
“‘毒药’，大家都在看着呢。时间已经不多了。”“花环”挪动嘴唇。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柔一些。“毒药”轻轻抬头。
“不用担心。马上，他们就会来了。”
“他们？他们是谁？”“花环”眨眨眼睛，他似乎有些无法理解。“毒药”缓缓起身，他看向仓库门口。就好像回应一般，“咔嚓”一声，仓库大门打开。三个人影悄然出现，他们就好像是凭空降临一样。激进派众人立刻戒备，但“毒药”却是挥了挥手，他示意大家冷静下来。
“不用担心，他们不是敌人。”
“什么？但连我都没有感知到他们的存在。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该不会！！！”
“花环”一个踉跄，她终于明白过来。“毒药”嘴角翘起，刚才，他看似沉思，实际上却一直在使用能力。在他的压制之下，方圆半公里内，所有的精神能量都无法传输。这样做，虽然削弱了激进派本身的防御，但肯定也让安全局的包围圈出现破绽。没有了思念体的帮助，光靠那些外围的士兵，其实不太好面面俱到。而“毒药”则乘机将客人引到自己的驻地。
两人大步走近。激进派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对面三人中，领头的正是那位罗斯菲尔德，他是原教旨派的领袖。在之前的战斗中，他曾经和激进派并肩作战，并帮助“毒药”毁掉了市政府大楼。但在战斗结束之后，他却是不辞而别。而激进派众人也默认他不会回来。毕竟，在他们眼中，原教旨派就是一群胆小鬼。临阵脱逃也是正常的事。但现在，罗斯菲尔德却在这个危难关头回来了。虽然他的出现不至于让激进派感恩涕零，但至少也让他们对原教旨派的印象有所改观。
罗斯菲尔德身旁还有两人。塞尔玛-金自然是大名鼎鼎，作为原教旨派最强的战将，他在激进派这边也有着很高的威望。这一次，他也是作为罗斯菲尔德的保镖来的。但另外一个家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他戴着一个可笑的狗头面具，一边还在左右张望，那诡异的姿态，就好像是乡巴佬进城一样。“毒药”皱起眉头。
“罗斯菲尔德，这位是……”
“他的名字是‘狗头’，是刚刚出生不久的思念体。他的能力对于接下来的战斗非常重要。”罗斯菲尔德回答道。他的话语有气无力，很显然，他也对那个“狗头”没有什么办法。与此同时，“狗头”则是装模作样地对“毒药”行礼。但他的姿势又不是那么标准，反而让人感到可笑。“毒药”懒得再和这个新人纠缠，他转向罗斯菲尔德。
“罗斯菲尔德，你之前和我联络，到底有什么事。”
“我只是代人传话。”
“代人传话？代谁？”
“这你不用管。‘毒药’，你们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你应该也十分清楚。安全局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们迟早会发起进攻。你必须尽快行动。”
“行动？你让我怎么行动。你以为我现在是个什么状况。‘飞虎’现在旧伤未愈，无法自由行动；‘空灵’手上则是没有那么多傀儡；“花环”是后勤人员，她本来就不擅长战斗；到最后，我这边真的能打的，也就只有‘暗影’了。难道真的要我亲自上阵吗？”
“毒药”对着罗斯菲尔德一阵咆哮，他的怒火一眼既知。塞尔玛-金立刻上前，他作出戒备的姿势。但旁边的“狗头”却是东张西望，他好像完全没有把“毒药”的愤怒当一回事。罗斯菲尔德挑起眼皮。
“‘毒药’，我不是来这里和你吵架的。其实，之前对市政府大楼的攻击，你们做得非常非常好。除了没有干掉赵环宇，你们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只是，再这样下去，你们还是会输的。这也是我冒险来到这里的理由。”
“什么意思？”“毒药”反问道。他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罗斯菲尔德的嘴角微微翘起。他似笑非笑。
“那个女孩，她，在哪里。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拯救（三）
好困。
我，睡着了吗？
大概，睡过了吧。睡梦中，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但我认不出它们，也不想认出它们。
大概，是太累了吧。
……
零低垂着脑袋，她已经沮丧到了极点。自从被俘虏之后，她就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虽说“毒药”对待自己一直是礼貌有加，但零自己却是一直歇不下来。一开始，她是在积极准备逃跑。之前，她曾经看过很多关于谍报片，里面的王牌间谍都会在敌人重重囚禁之下，利用自己的机智和技能，逃出生天。但很快，零就发现这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激进派的防备十分严密，再加上思念体的精神感知，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孩子，我建议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多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而不是去想着没用的东西。”“毒药”如是说道。零嘟着嘴巴，对于“毒药”的话，她无法反驳。但她又不愿意真的放弃，结果就是始终保持昂扬的精神，装出坚决斗争的架势。但这种伪装显然不可能起到什么效果。到最后，零非但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反而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
可恶，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烟芸和王成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救我。还有安全局的大家，你们又在哪里。
我，好想你们。
零的眼帘不住耷拉，她拼命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她的意识却是不住要昏睡过去。草草算来，零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每一次，她都是在极为疲劳的情况下，失去意识几个小时，然后又满头大汗地从噩梦中惊醒。而这种不规律的睡眠显然对身体没有任何好处。但她也只能继续坚持，坚持到援兵到来的那一刻。
……
零的双眸再度合上，她再度进入到似睡非睡的状态。“啪啪”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突然间，零一下抬头。
有人来了？是谁？烟芸吗？不是。但……
零眨眨眼睛。她看着“毒药“和罗斯菲尔德出现在自己面前。女孩眼神急速冷却。她重新回到戒备状态。罗斯菲尔德问道。
“就是这个女孩？拥有接近‘摇篮’系统的能力？”
“……是。”“毒药”回答道。他只说得出这一句话。罗斯菲尔德站在零的跟前。两人默默对视。零首先开口。
“你想干什么。”
“……”
“喂，怎么不说话呀，你难道是哑巴吗？”零大声嚷嚷，她故意调高音调，好让自己显得更有自信一些。罗斯菲尔德的眼睛渐渐眯起。
“这样可爱的孩子。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哈！？你到底在说什么？”零脱口而出，她一头雾水。但罗斯菲尔德也没有回答。他只是闪身离去。“毒药”赶紧追上。
“罗斯菲尔德，你打算做什么。”
“‘毒药’，把那个女孩交给我。我能帮助你们逃出去。”
“这算是什么鬼……”
“那个新人‘狗头’，他有某种特殊的能力。他，再加上你们的‘花环’，我们可以利用两者结合，在这里设下陷阱。安全局开始行动，应该是在24个小时之后，我们还有时间。”
“但我不明白这和零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笨蛋，你还不明白吗。陷阱需要诱饵，而这个女孩就是最好的诱饵。他可以帮助你们击败安全局，重新掌握这场战争的主动权。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吧。”
罗斯菲尔德放声怒吼。他的耐心仿佛就要用尽。“毒药”拧起眉毛。
“告诉我，罗斯菲尔德，你们想对零做什么。”
“……”罗斯菲尔德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注视着“毒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周围都是一片寂静。所有的思念体，无论是激进派，还是原教旨派，全都陷入沉默。片刻之后，罗斯菲尔德再度开口。
“我会把她变成‘摇篮’系统的替代品。”
“‘摇篮’系统的替代品？你在说些什么。”
“不用装傻，‘毒药’，你应该也很清楚。这个女孩身上的精神能量不同寻常。从某种程度上说，她的精神能量非常近似于‘摇篮’本身。确切的说，就是来自于高阶精神空间，来自我们的故乡。但高阶精神空间和这个主物质界是完全隔断的。如此一来，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拥有作为主物质界和高阶精神世界之间桥梁的能力……和‘摇篮’系统一模一样。”
“连接主物质界和高阶精神世界？”
“那个女孩能够做到吗？这可是最强大的能力。难怪‘毒药’会那么重视她。”
“如果能够得到第二个‘摇篮’，那对我们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利好。”
思念体们议论纷纷。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毒药”青筋暴起，对于零的能力，他其实早有预见，但他就是因为不想零被人利用，所以才一直没有对部下提。“花环”担心地看着“毒药”。她知道，这个时候，“毒药”的心情一定非常纠结。他既想维护零的利益，让她不要受到伤害；同时又要保证思念体整体的利益，并为激进派的未来打算。而两者之间明显是矛盾的。之前，“毒药”一直在推迟抉择的时间，但现在，罗斯菲尔德已经把问题挑明，这就意味着，“毒药”必须马上作出决定。
这个混账……
“当然，理论上，想要完全复制出‘摇篮’系统是不可能的。”罗斯菲尔德继续说道。“‘摇篮’系统的本质，除了作为连接主物质界和高阶精神空间的通道之外，同时还是纯粹了大量精神能量的容器。这些精神能量，有的来自高阶精神空间，有的则是来自第一代思念体和大量无法转化为思念体，灵魂飘零在外的人类。这些精神能量是如此庞大，根本不是一个思念体能够替代。而且，如果说单纯与高阶精神空间连接，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做到。思念体之所以能够使用精神能量，就是因为我们始终和高阶精神空间保持着联系。只是零和那个世界的联系更加紧密，能开的口子更大一些。而这样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
“但是，零会变成什么样。”
“！！？”
“零，会变成什么样子。”“毒药”一字一句说道。他的表情僵硬的可怕。罗斯菲尔德的视线渐渐严肃。他喃喃答道。
“她肯定不会有好下场。无论怎样的生命，如果长时间作为主物质界和高阶精神空间的媒介，其精神能量肯定会承受不住，到最后，她的精神会融入高阶精神空间中，烟消云散。而她的肉体则会沦为植物人。与此同时，高阶精神空间和主物质界之间的开口也会越来越大，引入的精神能量将越来越多，最后无法控制，并造成一场真正的灾难。这场灾难，肯定会比之前市政府的爆炸更加可怕。不过，这也是我们的目的，利用这样一枚定时炸弹，将过来的安全局主力，以及梦之城西南角，统统炸飞。”
……无言。一瞬间，周围都是一片寂静，思念体们面面相视，一时间，他们的心中仿佛堕入深渊。“毒药”挑起眼皮。
“罗斯菲尔德，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
“你不用装傻。以原教旨派的风格，你断不会做这种事情。这太激进了。但现在，你却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帮我们，其中肯定另有原因。”
“……平衡。”罗斯菲尔德喃喃说道。他的声音，好像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毒药”的眼睛渐渐眯起。
“平衡？”
“啊，平衡……‘毒药’，具体的事情，你不必多问。眼下，你已经处于安全局重重包围之下，除了相信我，你没有其他的路走。”
罗斯菲尔德目光炯炯。他锐利的视线，仿佛是要看穿一切。所有人都是鸦雀无声。“毒药”紧咬牙关，他反身向零被关押的房间走去。大家都目送着“毒药”孤独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他们却都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拯救（四）
零眨眨眼睛，她看着“毒药”走了进来。“毒药”表情凝重，他努力让自己显得冷血一点。女孩不禁哂笑。
“怎么了，‘毒药’一脸丧气的模样，是有人欺负你吗？”
“……”
“喂喂，不要一句话不说呀。刚才来的那个家伙，是罗斯菲尔德吧。他来有什么事？是关于我的吗？”
“毒药”还是一言不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孩，那淡淡的目光，充满了哀伤与痛处。零的笑容渐渐凝固。她意识到不对。
“发生了什么？”
“零，对于你的处理，我和罗斯福尔德已经作出了决定。”
“是什么决定？”零吞咽口水。她的话语中明显带着一丝颤抖。“毒药”没有回答。零又问。
“那么，你们是要杀了我？”
“不是杀了你，只是希望你能为思念体的未来出一份力。”“毒药”回答道。他将自己和罗斯菲尔德的算盘一一道来。零的眼睛渐渐瞪大。尤其是当听到自己将会成为素材，变成“摇篮”系统的一部分时，她几乎就要哀嚎出声。
“‘毒药’，你该不会真的想这么做吧。”
“如果我们能够成功，至少，你的肉体还是活着的。”
“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女孩大声嚷嚷，她终于憋不住泪水。“毒药”不忍侧目，他虽然久经沙场，看见过的死亡不计其数。但现在，一个小女孩就在自己眼前哭泣，她是那么的可爱，却又那么的伤心，她倔强地想要维持尊严，但实际上，她却已经濒临崩溃。面对这样的情景，就算是铁打的心肠，也不免会有软化。
但是，规则，就是规则。
“零，其实你还有机会。”“毒药”喃喃开口。“只要你现在决定加入激进派，那你就是我们的同志。我不会让罗斯菲尔德伤你一分一毫。当然，我们还是需要你连接高阶精神空间的能力，但肯定不会那么粗暴。”
“不要。”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活命吗。”
“但我也不想当叛徒。”
“叛徒……什么才是叛徒。你是思念体，是和我们一样的存在，你应该和自己的同胞站在一起。相比之下，你在安全局的那些同僚，他们才是背叛了思念体这个族群。”
“但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
“没错，烟芸，王成杰，欧文斯，龙世真，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一定不会放下我不管。而我也不会背叛朋友。绝对不会。”
零抽着鼻涕。她浑身颤抖，明明已经怕得要死，但她的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清澈。“毒药”的表情渐渐凝固。他缓缓退后。
“那么，你已经作出了选择。”
……
“毒药”离开房间。在外面，两个身影已经等候多时。“花环”目光摇曳，她看得出“毒药”心中的纠结。但另一边，那个新人“狗头”，他却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毒药”皱起眉头。
“罗斯菲尔德呢？”
“他和塞尔玛-金先走一步。至于利用那个女孩的方法，他已经全都告诉‘飞虎’了。罗斯菲尔德说，他相信你会作出最正确的决定。接下来就由我代表‘原教旨派’，和你们共同战斗。”“狗头”回答道。“毒药”皱起眉头。
“哼，可笑，明明就是不想被牵扯进战斗，所以先走人了。”
“不要这么说嘛。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罗斯菲尔德，他就是这样无聊的家伙。”
“那你呢？你又是怎样的家伙呢？”“毒药”反问道。他心中不快。虽说自己的确是和罗斯菲尔德不太对付。但再怎么说，罗斯菲尔德也是原教旨派的老大，是思念体的元老。他的资历和能力，绝对不是一个后生晚辈可以随便品评的。“狗头”笑而不语，他只是走到“毒药”跟前。两人四目相对。
停滞。
一瞬间，“毒药”猛地后退，他惊愕地看着对方。一旁的“花环”不明所以。“狗头”打了个响指。
“怎么样，您看到了吗？”
“啊，这就是你的能力，难怪罗斯菲尔德说，你可以帮我们逃走，但是……”
“狗头”微笑摇头，他做了个“嘘”的手势，随即转身离去。
*************
零的命运就此确定。“毒药”下达命令，他让“空灵”对零进行精神攻击。虽说“空灵”的能力对于思念体并不是那么好用，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让思念体变成自己的傀儡。但如果只是削弱思念体的精神，并让其暂时处于“听话”状态，这还是可以做到的。面对“空灵”的攻击，零拼命抵抗。当时，她被反绑在椅子上，就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看到零孱弱的样子，“空灵”都不忍下手，他几乎就要向“毒药”求情了。双方的精神能量互相较量，渐渐地，“空灵”占据上风，零哭喊着想要唤起自己的潜力，但却收效甚微，到最后，她的眼皮一点点耷落。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烟芸，你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我，好想你。
……
就这样，零陷入昏睡之中。她被安放在一个器皿中。与此同时，“花环”则将各位思念体身上的精神能量，“连接”到零身上，借此诱发零的精神能量，并最终打开通往高阶精神空间的道路。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制造“摇篮”系统，肯定要花上很多时间。毕竟，精神能量的需求量不是一个级别，精神能量传输的效率同样也无法保证。但鉴于他们只是将零当成一枚引爆高阶世界空间精神能量的炸弹，那这个过程就会简单很多。运气好的情况下，只要一天不到就可以完成。
接下来，就只有等待了。
“毒药”仰望女孩沉睡的样子。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吗？
我摧毁了这个女孩，这是明智的吗？
但是，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
“毒药”深深埋头，他知道，自己的心中肯定还有犹豫。不只是自己，“花环”，“空灵”，“飞虎”，甚至罗斯菲尔德，他们恐怕也都有不同的想法。但事已至此，再怎么后悔，都没有任何意义。自己必须看向未来。
……
“不要伤感，‘毒药’，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女孩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她知道自己将会付出的代价。”“花环”安慰“毒药”。“毒药”肩膀颤抖。
“但是，她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
“……”“花环”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搭住“毒药”肩膀。晚风瑟瑟，不知不觉，天边的太阳，已是摇摇欲坠。
********
同时，安全局总部。
“王成杰，有最新情况，我们的人发现原教旨派的罗斯菲尔德和塞尔玛-金从激进派藏身的地点出现。”
“原教旨派？他们怎么进入那座仓库的？我之前没有收到报告。”
“是没有。所以……”
“所以，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而且，他们还可以避开我们的视线，随时自由出入，是不是这个意思。”
“额……”龙世真无言以对。王成杰托着下巴。他看似冷静，实际心中早就已经恼火至极。作为一个情报工作者，没有被敌人在情报战上玩弄于鼓掌之间更加丢脸的事情了。只是，对面毕竟是思念体，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在他们面前，无论发生什么，那也是见怪不怪。
必须快一点动手。虽然不知道原教旨派的突然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毫无疑问，自己现在布下的包围圈已经失去了意义。虽说提早动手，可能会有准备不足的问题，但这总比什么都捞不到要强。
“龙世真，立刻收拢所有部队。六个小时之内，和前线正在守备的部队集合。”王成杰说道。龙世真反问。
“你是说真的吗？这样的话，计划就会被打乱了。之前，中间派答应过会派出援兵，如果我们不等他们的话……”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的。立刻行动。”王成杰回答。他的眼中没有任何迟疑。龙世真默默点头。在西方，曾经灿烂的太阳，正要一点点落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拯救（五）
“敌人有动作吗？”
“暂时还看不出来。”
“那你确定他们还在里面吗？”
“虽然无法百分百确定。但可以确认的是，我们的包围网并没有任何纰漏。虽然也有罗斯菲尔德和塞尔玛-金的例子，但我想，敌人还不至于能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大规模行动。”
“那么，他们就是完全停住了。激进派那帮混账，到底在想些什么？”
王成杰心中嘀咕。此时正是凌晨1点。周围都是一片漆黑，就连矗立的路灯都显得“形单影只”。安全局士兵潜伏在仓库周围的各个角落。由于王成杰的命令，他们并没有贸然接近。现在，双方都陷入僵持，他们都在等待着出手的时刻。
“我觉得，激进派应该是在争取时间，所以，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是越快动手越好。”迈克-欧文斯说道。他瞥了眼身边的王成杰。王成杰没有回答。他只是举着望远镜。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他理解欧文斯的判断，自己的本意也是尽快发动进攻，但真的来到现场，他反而变得迟疑不决。
“烟芸，能感受到吗？里面到底有几个人。”王成杰询问身旁的女孩。烟芸轻轻摇头。“说不好，我可以感到一股强大的精神能量。但我却分辨不出这个精神能量到底是谁。”
“那么，这就有可能是一个陷阱。激进派想要把我们引过去，然后自己的主力则趁机转移到外线，伺机而动。”
“但就算这样，我们也必须行动。”烟芸回答道，她的声音无比冰冷。自从这次行动开始以来，她的表情就没有出现任何变化。虽然她平时就是以冷静自持著称，但现在的情况似乎还有所不同。
她，难道是在生气？
王成杰眯起眼睛。他欲言又止。周围一片寂静，片刻之后，王成杰再度开口。
“烟芸，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零遇到不测，你打算怎么办。”
“……”
“当然，我不是说零一定会出事。但万一我们没来得及，万一……”
“王成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突然，烟芸开口道。王成杰猛地一愣。“瞒着你？你觉得我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不知道，就算是我，也没法看穿你的思想。但我就是觉得你心里有事……王成杰，我不知道零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只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停下脚步。你应该也非常清楚。”
“……”王成杰轻抿嘴唇。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轻轻点头。王成杰挥了挥手，他示意全军行动。很快，层层的黑影便压了上去。
***************
同时，数公里外。
“敌人开始行动了。”
“确定吗？”
“百分之百确定，周围的精神能量正在变得浑浊。有很多人类正在朝仓库所在的位置前进。”
“其中有多少个思念体。”
“这个暂时还无法得知。他们很聪明的把自己的精神能量全部压了下来。不过，之前，我已经和‘狗头’一起，与周边所有监视我们的人类士兵建立起联系。而他们还根本不知道这一点。这样一来，不管敌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一定会在我们的监控之下。”
“花环”使劲点头。她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而在他的身边，“狗头”则是耸耸肩膀。此时，激进派其实已经不在仓库内。他们全员撤离，给安全局留下了一座空城。而这都是要归功于“狗头”和“花环”联手。“花环”的能力，是在广域范围内，与精神体，无论是人类还是思念体，进行精神连接。这是超强的感知能力，但并没有攻击效果；而“狗头”的能力，则是在他人脑海中制造短时间的幻象。这种幻象甚至可以吓死一名年轻男性。只是，想要使用这种能力，就必须将自己的精神能量通过某种方式，灌输给对方。换句话说，就是需要精神能量的载体。这种载体一般都是依靠视觉。但他总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将安全局士兵全都聚集起来，然后再对他们灌输幻象。
在这种情况下，“狗头”与“花环”联手，那就是天作之合。首先，在同伴掩护之下，“花环”近距离使用能力，尽可能与包围己方的所有人类士兵取得联系；之后，“狗头”再通过“花环”建立建立起来的“联络”，将自己的精神能量灌输到士兵的脑海中。到最后，人类士兵的印象，就是敌人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变化。而事实上，激进派却已经大摇大摆地从藏身处离开了。
“毒药”双手交叉，到目前为止，他的计划还是完美无缺。在成功撤退之后，激进派主力并没有彻底远离，他们还在附近，把握着现场的状况。零依然留在仓库中，她的精神能量已经确认与高阶精神空间联系在了一起。现在，这种连接只会停留在最小限度，但一旦这个开口继续放大，来自高阶精神空间的精神能量就会一涌而入，到时候，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爆炸就会席卷而来。
而这场爆炸的开关，就在自己手中。
“毒药”紧抿嘴唇。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正在承担的分量。另一边，“狗头”却是在左顾右盼，按照道理，在帮助激进派逃脱之后，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他大可以像罗斯菲尔德和塞尔玛-金一样，顺势走人。但他却没有离开，相反，他还留在“毒药”身边。但他也没有与激进派众人太过亲近，而是一个人单独留在一边。而其他人对“狗头”怪诞的举止也是颇为忌惮。于是乎，他们主动与“狗头”拉开距离。这倒显得像故意孤立他一样
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毒药”心中嘀咕。他的疑惑更多了一分。另一边，“花环”一声呜咽，她睁开眼睛。
“敌人停止行动了。”
“停止？什么意思？”
“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冲进仓库，而是以缩小包围圈的方式，步步为营。他们现在停留在距离仓库500米的位置，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大概是在试探吧。王成杰不是傻瓜，他会想到陷阱的可能性。”“飞虎”这样说道。“毒药”的眉头渐渐锁紧。
“能看到王成杰的位置吗？”
“不行，在那么多精神能量中分辨出一个人，这就和大海捞针差不多。”
“那么思念体呢？”
“我可以感知到思念体的精神能量。但具体数量未知。我的感知，是通过精神联结，感知群体精神能量的变化。但如果说具体到某个点，某个人，那就不是我的专长了。我并不是那种活地图的类型。”
“这么说，事态其实并没有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毒药”口中喃喃。众人面面相视，他们的心中都掠过一丝不安。时间仿佛停滞。过了好一会儿，“飞虎”缓缓开口。
“‘毒药’，引爆那个女孩吧。”
“！？”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既然已经无法控制局面，那就干脆一了百了，简化局面。那个女孩，是我们手上的一张牌，而且是一张王牌。但如果这张牌从头至尾都打不出去，那就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我们现在引爆系统，方圆300米内，都会化为废墟。当然，因为安全局还没进入陷阱，提早行动，肯定会影响到陷阱的效果。但至少，我们已经把这张牌打出去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毒药”紧咬牙关。他当然明白“飞虎”言中的道理。站在理性的角度，他也的确应该这么做。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没法下定决心。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所有人都在等待，但“毒药”却是一言不发，他似乎还在纠结着什么。“花环”挪动嘴唇。
“‘毒药’，我知道你不想杀了那个女孩，但现在，木已成舟，零已经和高阶精神空间融为一体。她个体的精神已经不复存在。就算活着，她也只是一尊无用的雕像而已。与其如此，还不如送她上路。这既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思念体的未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毒药”愤怒咆哮。他对着“花环”挥了挥手。“花环”长叹一口气。她重新和零建立起精神连接。淡淡的联系浮现在空中，突然间，万物漆黑，所有的精神能量仿佛同时消失，“花环”猛地睁开双眸。
“不行，无法进行精神联络，我也感觉不到其他的精神能量。这就好像是一瞬间切断了一样，‘毒药’，难道是你……”
“花环”的话语顿时停住，因为她看到“毒药”也是和自己一样的表情。“喵”，一声猫叫划过天空。所有人的心脏都是砰砰直跳，但那沉寂的夜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拯救（六）
“一号，已经抵达仓库外墙，没有发现敌人。”
“二号，抵达狙击地点，也没有发现敌人。”
“三号，正在前进当中。暂时还没有遇到阻碍。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请指示。”
报告的声音传入耳朵。王成杰眉头紧锁。到目前为止，安全局的行动可谓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顺利过头。他们趁着夜色，轻而易举地接近仓库，并占领了所有重要地点。激进派还是没有反应。按照道理，如果他们想要反击，肯定是要抢在安全局布阵完成之前。而他们直到现在都是一动不动。要么，他们真的打算据点死守，要么，他们其实根本就不在这里。
难道，他们已经逃了吗？这里只是放了一座空城？王成杰心中暗想。他看看身边的同伴。烟芸，欧文斯，哈桑，龙世真，他们也都是相同的表情。他们心中也有着相同的疑惑。而且，还有一点，就是现在笼罩在仓库上空的精神能量。这股精神能量非常庞大，铺天盖地，完全将其他的精神能量盖了过去。但另一方面，这股能量却又不受控制，四处乱窜，就好像是关在笼子里的小狗。甚至，他们还从这股能量中，感受到某种似曾相识的东西。
难道……
烟芸吞咽口水，她突然感到巨大的不安。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在这个时候，没人行动，没人说话，也没人提出意见。时间仿佛停滞，大家都在等待，但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正在等待什么。王成杰举起右手，他似乎是要下令突入。所有人的心都绷到了嗓子眼。但王成杰却是迟迟没有下令。龙世真按奈不住。
“王成杰，到底……”
“龙世真，你和烟芸留在门外，负责断后，其他人和我一起冲进去。”
“什么！？”烟芸脱口而出，她完全没有想到王成杰会作出这个决定。其他人也是惊愕。作为安全局的头号王牌，平时烟芸向来是一马当先，从不退缩。而王成杰对她也是极为信任，他一直都对烟芸委以重任，从来不会因为自己对她的偏爱，而将她放到后方，或是任何远离危险的位置。但这一次，他却一反常态，这不能不让人感到诧异。
“王成杰，你……”烟芸挪动嘴唇，她似乎是想要质问，但又不好说出口（毕竟，在战场上公开质疑指挥官的决定，这是大忌中的大忌）。王成杰轻轻叹息。他道。
“烟芸，你太冲动了。因为零的关系，现在的你，并不能完全保持冷静。这对战斗是很不利的。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相信激进派的主力已经离开。这座仓库很有可能只是一座空城。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最需要担心的，反而是他们绕到外线，发起偷袭。所以，我才让你和龙世真留在外面。你们两个，一个是最强的战斗力，另一个则是最强的情报处理专家，有你们两个联手，我们的后方就能万无一失。而且，龙世真也会一直和我保持联络。有什么事情，他都会和你说的。”
烟芸轻咬嘴唇。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头。王成杰勉强挤出微笑。他拍拍烟芸的肩膀，随即作出进攻的手势。安全局其他士兵同时启动，由迈克-欧文斯和穆埃尔-哈桑带头，一瞬间，一大批人同时冲进仓库。
……
烟芸和龙世真目送王成杰的背影离去。女孩紧紧握住口袋里的“隼鹰”，她的身影微微颤抖，龙世真回眸一瞥。
“王成杰那个家伙，大概是在找借口吧。他是故意不想让你进去。”
“……”
“烟芸，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过去，王成杰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谁知道，也许王成杰说的是对的。我的确是因为零的事情心烦气躁。也许，我真的需要留在后方，冷静一下。”烟芸淡淡答道。她努力显出淡然的样子，但她的双眸却是难掩失落之情。龙世真眯起眼睛，他欲言又止。
************
王成杰目光凝聚，他站在门口，目送一个个身影进入仓库大门。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发现任何敌人。这也让王成杰再次确定激进派其实已经逃脱。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撤离的。他们只是逼于无奈，保命第一。还是说，这一次的金蝉脱壳，其实也是他们整体战术的一部分。这样的话，他们的主力应该还潜伏在附近。
还有，零的情况。
王成杰的心情渐渐阴沉。之前，在与秦风的私下接触中，他曾经得到过暗示。零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王成杰很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但眼下的事实却逼得他不得不进行考虑。在正常情况下，如果零还活着，那肯定就是在激进派手里。但以激进派一贯的作风，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将零放在身边。要么，就是零已经投降了，成为激进派的一员。要么，就是她已经死了，或者处于无法行动的状态。而无论哪一个，对于安全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更何况，零的能力。
王成杰抓挠脑袋，他回想着之前的政府大楼爆炸事件。在官方通报中，这件事情是恐怖分子做的，换句话说，就是激进派所为。但事实却不是那么简单。根据王成杰事后的观察，他基本上可以认为，激进派应该不是，或者，至少是无意造成那一次的灾难。因为当时“毒药”本人也在爆炸现场。如果再晚一步，他自己也会一命呜呼。另一方面，爆炸现场也没有发现任何现实世界中存在的爆炸物，相反，倒是有大量精神能量存在过的痕迹。换句话说，这很有可能是某位思念体在使用能力，又或者，能力失控。最后才造成这个结局。
那个思念体，不会是“毒药”。
那剩下的，就只有零了。
抱歉，烟芸，但在这个时候，我绝对不能让你与零见面。如果零安全无恙，这样最好，但如果，零已经到了最糟糕的状况，她死了，或是背叛了我们，甚至，她的存在，已经对这个世界造成威胁。那我就必须作出选择。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选择。
王成杰心中喃喃。他突然感到无限的疲倦。草草算来，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将近20个小时，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接近极限。但在这个时候，他还不得不继续坚持。黑夜还在继续，探照灯的反光隐隐约约。先头部队已经进入仓库很长一段时间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成杰默数时间，他好像是在期待，又好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然而，该来的，终归要来。
“发现了，在这里！！！”突然间，灯光亮起，整座仓库一下子化为白昼。王成杰猛地睁开双眸，他立刻向声音传来的位置奔去。十几个人正簇拥在仓库深处。王成杰可以看到欧文斯和哈桑也在其中。他们似乎正在抬头仰望。
“哈桑，欧文斯，情况怎么样，我听说‘找到了’，到底……”
王成杰停住脚步。他看到哈桑和欧文斯转过头来，他们都是面色沉重。王成杰心中惊愕，他顺着两人的视线望去。然后……
一瞬间，王成杰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看到零漂浮在巨大的试管中。她双眸紧闭，俨然陷入沉睡。王成杰看看欧文斯，又看看穆埃尔-哈桑。他似乎是在寻求解答。欧文斯说道。
“这是零没错。”
“我当然知道是零。但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摇篮’系统。”
“什么？这是‘摇篮’系统。”
“一个‘摇篮’系统的模仿品而已。但也只有我们这些思念体才会知道。因为‘摇篮’是我们的故乡。就算死了，我们都不会忘记‘摇篮’的精神能量。‘摇篮’的本质，就是精神能量的转化器，通过将主物质界和高阶精神空间相连，获取精神能量，并将人类的精神体分解，并重新转化为思念体。而眼前的这个东西，虽然还不完整，但它的确拥有近似于‘摇篮’的性质。看起来，激进派是用了什么方法，以零作为载体，将主物质世界和高阶精神空间联系在了一起。”
“那么，零她……”
“……”欧文斯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垂下脑袋。王成杰紧咬牙关，他强忍住心中怒火。周围一片沉默，所有人都是一言不发。试管中，莹莹的蓝光摇曳不止，那澄清的碧水，就好像无边无际的大海，虚无，而又广阔。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拯救（七）
“发现了，她在这里！！！”
隐隐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烟芸猛地抬头，她感到一股异样的精神能量稍纵即逝。女孩的第一反应是要立刻冲进仓库。但下一刻，她的视线却和龙世真撞上，两人默默相视。烟芸舔着嘴唇。
“龙世真，你会阻止我的吧。”
“你明明知道的。”
“……”
“烟芸，既然你答应王成杰，在这里等，你就应该坚持到底。我们既然选择加入安全局，与人类并肩作战。那我们就必须遵守规则。这也是一切的大前提。如果连我们都不把王成杰的命令当一回事，那安全局也就不可能再支撑下去了。”
“我知道！！！”烟芸大声嚷嚷，她难得流露出情绪。龙世真不禁微笑，他饶有趣味地看着女孩。烟芸赶紧甩头，她脸上发烫。
可恶，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心浮气躁。王成杰已经说了，他会把零带回来。他答应过的事情，就从来不会反悔。自己应该相信他才对。但是……
烟芸按住胸口，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就是隐隐感到不安。声音正在一点点远去，一度激昂的情绪，似乎也一下子变得平静起来。烟芸望向仓库，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到底，发生了什么？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突然，龙世真脱口而出。他瞠目结舌，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他的精神能量一直跟在王成杰身边）。烟芸猛地一惊。
“龙世真，怎么回事，你看到了什么？”
“不，但是……”
“难道是零出事了吗？”烟芸厉声说道。她紧盯着龙世真的眼睛。龙世真挪动嘴唇。他欲言又止。周围的士兵都是面面相视。烟芸使劲跺脚，她径直就要向仓库内部冲去，但是……
“轰”。
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片大地都被火光吞没。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烟芸立刻回身，她下意识拔出“隼鹰”，只看见“嗖”的一下，两个黑影从自己身边穿过。
**************
五分钟前。
“所有人，立刻赶回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必须把零给我夺回来。”
“毒药”气急败坏，他一马当先，笔直向仓库位置冲去。激进派众人都是不明所以，但领袖既然已经发话，他们自然也没有任何迟疑。激进派原先的计划，是利用零，将安全局主力引过来，然后再远距离将零破坏掉，使得“摇篮”的精神能量失控，引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将安全局一起干掉，但现在，他们的计划显然是失败了。“花环”突然失去了和零的精神联络，而安全局的人马已经快要接近仓库内部。激进派忙活了大半天，结果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可恶，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毒药”心中咆哮。他心中的愤怒已经到达极点。为了这一次的计划，“毒药”已经是孤注一掷。暗杀赵环宇，爆破政府大楼，到最后，甚至连零都成为牺牲品。为了思念体的胜利，他已经牺牲了很多，很多。但现在，现实却告诉他，自己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不会接受。
是有人从中插手吗？故意切断自己和“摇篮”系统的联系。但到底是谁呢？“花环”和“飞虎”，他具体负责“摇篮”系统的构建。但他们绝对不可能背叛。那么，唯一的可能……
“毒药”回眸一瞥，他一眼就看到了“狗头”。但“狗头”却是脸上带笑，他当然明白“毒药”对自己的怀疑，但他却没有任何畏惧。“毒药”使劲甩头。
不，不是这个家伙。他还不至于会做到这个地步。而且，如果真的是他的话，既然已经完成任务，这个时候应该立刻撤退才对。但他依然留在自己身边……除非他真的是疯狂至此，不然的话，就没有任何道理。
算了，现在再去想这些也没有用。木已沉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把零夺回来。既然自己已经铸成大错，那就不能一错再错。
……
“花环”紧跟在“毒药”背后，她注视着“毒药”的背影。她明白，“毒药”现在这么着急，是为了尽可能减少损失。不管怎么说，零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小型的“摇篮”。而如果这个“摇篮”落到安全局手里，对于激进派肯定极为不利。
但是，似乎，也不止于此。
“花环”轻抿嘴唇。她心中明白，“毒药”对于零始终是充满内疚。尽管他一直在用责任和义务告诫自己，自己这么做是正确的，是为了激进派的未来。但归根到底，人想要过自己心里的坎，从来不是那么容易。
“毒药”，你该不会失去冷静了吧。现在，安全局已经控制住仓库内外，如果继续前进，我们肯定会与他们正面冲突。“花环”心中嘀咕。她努力将自己的精神能量传输给“毒药”，但下一刻，她却发现自己的精神能量压根传输不出去。原来，“毒药”已经发动能力，将周围的精神能量全部压了下来。“花环”紧咬牙关。她被迫开口。
“‘毒药’，我们现在……”
“‘飞虎’，立刻发动攻击。敌人一定有兵力在仓库门口断后。我们现在没空和他们浪费时间，用重火力将他们一口气扫空。”
“明白！！！”“飞虎”干脆答道。他抢先一步。一刹那，“毒药”解除结界，“飞虎”亲吻信用卡，他可以感觉到巨大的精神能量在眼前聚集。
一击制胜。
风声撕裂，四枚火箭弹从天而降。安全局士兵目瞪口呆，他们眼睁睁看着汹涌的火舌倾泻在自己的头顶。“轰轰轰轰”，爆炸声连续不绝。一瞬间，安全局的阵型便被打破。
“怎么搞的。”
“是敌人！！！”
“是思念体吗？”
“哇，我的手，我的手！！！”
混乱的漩涡突然蔓延。有人哀嚎，有人咆哮，还有人对天开火。龙世真心中咆哮。原本，他的任务就是要尽可能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但刚才，“毒药”的结界阻止了精神能量的传播，这也让他的戒备毫无意义。
“混账，绝对不能让这些家伙得逞。所有人，立刻退后，封锁住入口，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敌人进入仓库。烟芸……烟芸？”
龙世真张大嘴巴。他看着烟芸站在仓库门口。“毒药”和“花环”左右齐出，“嗖”地一下，他们就冲到烟芸身后。
……停滞。
“花环”和烟芸余光对视，在这个瞬间，两人仿佛都在掂量彼此的分量。烟芸的双眸纯净如水，但在那深不见底的瞳孔中，却有一股异样的火焰正熊熊燃起。“花环”吞咽口水。
这个女孩，不好对付。
“‘飞虎’，‘暗影’，‘空灵’，外面就交给你们三个，一定要给我拦住敌人。听到了吗？”“毒药”下达命令，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烟芸就要反击，但下一刻，她的天顶就被黑暗笼罩。
“轰”。
重拳坠落，飞沙走石，“暗影”重重落地，他的身体已经处于变身状态。烟芸连续后跳，她还想举枪从后反击。说时迟，那时快，一瞬间，“飞虎”已经从后扑了上来。
“休想得逞！！！”
“啪啪啪”，子弹连射，密集的弹幕倾撒过来。烟芸被迫闪躲，而“毒药”和“花环”则乘机进入仓库（还有“狗头”，但在这个时候，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烟芸紧咬牙关。她看着“飞虎”，“暗影”和“空灵”三人形成品字形，将自己围在中间。另一边，安全局士兵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在龙世真的率领之下，纷纷围上前来。但因为害怕误伤烟芸，他们也不敢贸然开火，双方形成一个套中套的架势。
……
烟芸目光环视。她看到变身后的“暗影”流淌着口水，他的身体布满丑陋的肉瘤；她也看到“空灵”目光紧张，他一方面要对付包围圈内的烟芸，一方面也要戒备圈外的敌人；最后，则是“飞虎”，他神情严肃，身上还留着厚厚的绷带，那都是之前与烟芸战斗留下的伤口。
一对三吗……虽然有龙世真和人类士兵的帮助，但实力差距还是太大了。正常情况下，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寻机撤退才对。但是……
不能逃。
没错，不能逃。
不管，谁挡在面前也好。
烟芸挑起眼皮。她的眼神无比冷酷。对面的“飞虎”一个寒颤，他摸摸伤口。就在十天之前，他曾经面对过一样的眼神。“空灵”稍稍后退，他也注意到了烟芸的杀气。但“暗影”却是反过来向前，他似乎是要挑衅。烟芸目光一闪，一刹那，她首先向“暗影”冲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拯救（八）
“轰”。
王成杰回眸望去，他好像听到外面有战斗的声音。士兵们面面相视。王成杰眯起眼睛。
是敌人吗。比想象中还要早了一点。零被单独留在这里，这明显就是一个陷阱。但也因为这个陷阱太过简单，反而让人生疑。激进派应该明白，自己不可能上他们的当，他们现在大举反攻，就是想要将零夺回去。但自己已经让烟芸和龙世真守在仓库门口，激进派想要冲进来，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自己也的确需要快一点了。
“欧文斯，你能够让零出来吗？”王成杰问道。欧文斯只是摇头。
“不可能的。零的精神已经和高阶精神空间联系在了一起。光靠我们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将她救出来。而且，理论上来说，任何生命体，一旦进入高阶精神空间，其精神力量就会立刻被吸收，他们会融入到精神的海洋中，沦为沧海一粟。在这个时候，她的精神和肉体应该已经完全分离了。你不可能单独把她的精神找回来，就像你不可能在汪洋中寻找一颗海草一样。”
“那么，你的意思是，零已经死了。”
“肉体还没死。但精神上已经完了。就算救出来了，她也会变成植物人。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也许她死了还更好一点。”
“……”
“抱歉，王成杰，我不应该这么说的。但这是事实。”
“啊，我知道……我，知道。”王成杰喃喃说道。周围一片寂静，在外面，战斗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在这个地方，一切却好像距离很远一样。
……
时间流逝，试管之中，零的表情依然沉静。她就像一位永远无法苏醒的圣女，美丽，无暇。王成杰挪动嘴唇。
“总而言之，还是先将零带走吧。不管有没有希望，单是她作为‘摇篮’系统的替代品，就已经非常有价值……！！？”
轻风掠过，一瞬间，王成杰猛地回头。他看到三个人影突然从后方杀来。那正是“毒药”，“花环”，“狗头”三人。说时迟，那时快，一刹那，欧文斯挺身而出，他猛地投出“篮球”。空气撕裂，风声呼啸，那急速旋转的球体，就仿佛一枚跃动的炮弹。“狗头”和“花环”立刻闪躲。但“毒药”却是毫不动摇，他只是紧抿嘴唇。
碍事。
结界展开，周围的精神能量立刻受到压制。篮球还在向前，但它的旋转明显有所削弱。“毒药”微微扭头，“嗖”地一下，篮球就从他的耳边一擦而过，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可恶。欧文斯心中怒吼。他立刻上前，“毒药”也不停顿，他径直向欧文斯冲来，一刹那，两人擦肩而过。
这个家伙，他在想什么？
欧文斯瞪大眼睛，他惊愕地看着“毒药”。两人同时出拳，欧文斯的动作明显更加迅猛（他毕竟是强化型思念体）。但下一刻，他却一下子愣住。
开什么玩笑？
王成杰濒死的景象突然在眼前闪现。欧文斯张大嘴巴。他一时竟然懵了。而这一瞬间的迟疑却坏了大事。“毒药”抢先一步，他将欧文斯重重放倒。
“咚”
“哇！！！”欧文斯一声惨叫，他脑壳着地，当即昏死过去。而在他身后，那只篮球也是软弱无力，它砸在墙壁上，然后缓缓反弹，在地上滚动。“毒药”回眸一撇，他一脚踩下，就要取欧文斯性命。
“休想得逞！！！”穆埃尔-哈桑从旁冲出。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毒药”立刻闪避，但哈桑启动更早，速度也明显占优，一刹那，他就转到“毒药”身后。那明晃晃的匕首，已经对准了“毒药”的咽喉。
……结束了
“！！！”哈桑猛地一怔，他看到“毒药”的身影突然从眼前消失。但从物理角度，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哈桑余光扫视，他第一时间寻找敌人踪迹，但下一刻，他却看到“毒药”一拳向自己轰来。
他，从来没有动过？
这是幻觉吗？
“咚”，哈桑脸部被正面击中，他根本来不及抵抗，就被一拳击飞出去。巨大的冲击袭过脑海。哈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噗通”，他晕倒在地。
……
安全局士兵都是目瞪口呆。只是转眼之间，他们的两位大将就被敌人轻松搞定。王成杰也是吃惊不已。按照道理，“毒药”是一位精神型思念体，在肉搏方面，他绝对不可能与强化型相比。而哈桑和欧文斯却是最顶尖的强化型。其中，哈桑拥有最强的柔韧性和反射神经，他甚至要比一般的猫科动物更加敏捷。而欧文斯则是强化型和拟物型结合的典范。他以强大的控球技术和身体素质进行投掷，而他的那颗篮球，可以在运动过程中，自动调整轨迹和威力，在某些情况下，这枚球体甚至可以作出诸如自动转弯，反弹攻击之类的事情。原本，像欧文斯和哈桑这样的战士，是最克制“毒药”的。但现在，“毒药”却能在短时间将两人放倒，而且还不费吹灰之力，这在理论上是不可能的。
换句话说，并不是“毒药”强，而是欧文斯和哈桑遇到了其他的阻碍。
是那个男人吗？
王成杰眼界撇去，他与“狗头”目光交汇。在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对面的家伙日后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狗头”面带笑容，他竖起食指。
精神，扩散。
“哇！！！！”
“蛇，蛇，好多的蛇。”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
一瞬间，人类士兵一片大乱。他们有的抱紧脑袋，痛苦哀嚎；有的则是怒目圆睁，四处咆哮；还有的甚至干脆举枪自杀。王成杰目瞪口呆。他看着大家一个个倒下。他们一个个都瞪大眼睛，那绝望的视线中，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的景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成杰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着“狗头”。毫无疑问，刚才肯定是“狗头”使用了能力，帮助“毒药”击败了欧文斯和哈桑，也是他进行大规模的精神攻击，一口气击败了所有的人类士兵。他大概是精神型的思念体，而且是极少数攻击力极强的精神型思念体。而从人类士兵临死之前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是脑子里看到了幻象，被活生生吓死的。
“制造幻觉吗……”王成杰喃喃自语。他一动不动。另一边，“毒药”却是走到零的面前，他抬头仰望。零依然是一动不动，“毒药”的嘴角微微翘起，他似是苦笑，却又似哭泣。那复杂的视线中，包含着欣慰，内疚，喜悦，与哀伤。王成杰问道。
“零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们又对她做了什么。”
“……”
“回答我！！！”王成杰厉声说道。他知道，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自己孤身一人，面对三位激进派思念体。无论从什么角度，自己都已经是九死一生。但在这个时候，他也必须保持镇定，一方面拖延时间，一方面也是为了寻找破局的机会。“毒药”目光一撇。
“她已经死了。”
“……”
“啊，她已经死了，虽然就生命意义上，她的肉体可能还活着。但作为思念体，她已经没有未来……她是被我亲手送上路的。但归根到底，这还是因为你。因为你们人类。是你们人类将零逼上了绝路。如果没有你们的存在，如果安全局不要利用我们的同胞，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这全是因为你们！！！”
“毒药”破口大骂。他的面孔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一旁的“花环”欲言又止，她悄然低头。而“狗头”依然是一副毫无所谓的姿态。王成杰的目光渐渐凝重。他嘴角翘起。
“到头来，只是想要推卸责任吗？”
“你说什么！？”“毒药”反问道。他的眼中涌起怒火。王成杰轻哼一声。“得了吧，‘毒药’，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也许，你是不希望杀死零，也许，你还想尽可能保护零，让她加入到激进派麾下。但归根到底，你还是抛弃了她，只为了自己的目标……这不是不能理解，但也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归根到底，你也和那些权力者，野心家一样，明面上，可能会为了手足被斩痛哭流涕，但实际上，你却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你，和人类，一模一样。”
王成杰一字一句说道，他目光炯炯。“毒药”的面孔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尤其在听到王成杰说自己“和人类一样”时，他几乎都要爆炸了。但他还是强压住心中怒气。
“那么，你又怎么样呢。”
“……”
“我问你，你又怎么样呢！？”“毒药”紧咬牙关，他双眼冒火。王成杰的视线渐渐凝固，他咧开嘴巴。
“当然，我和你是一样的。”
……无言。空气一下凝固。“花环”面无表情，“狗头”则是面带哂笑。王成杰目光炯炯，他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但他却没有任何退缩。“毒药”眯起眼睛.他准备动手，但就在这个时候……
“啪”。
清脆的脚步声突然从背后传来。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阵阵的回声响彻空间，不知不觉，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已经扑面而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拯救（九）
血，无尽的血。
女孩行走在血泊之中。她周身都是伤口，红色流淌一地，阵阵的晕眩袭上脑海。烟芸按住脑袋，她感到自己有点虚脱。
是失血过多了吗？但应该还在可控范围内。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天知道会是什么状况。王成杰他们还在里面，虽然有欧文斯和哈桑在，应该没有问题，但凡事总怕万一。
毕竟，对手，可是那群疯子。
……
此时此刻，仓库外围的战斗已经结束。原本，安全局应该是处于绝对不利的。“飞虎”，“暗影”，“空灵”，这三位激进派的悍将，哪一个都是名声赫赫。而安全局虽然数量更多，但却并没有什么用处。而龙世真又不是战斗型，烟芸以一敌三，情况可想而知。
但是，她赢了。
烟芸抓住手臂，她的身体不住颤抖。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赢的。刚才，电光火石之间，烟芸首先对“暗影”动手。按照道理，“暗影”变身之后，身体素质应该是在烟芸之上的。但烟芸速度更快，战斗经验更加丰富。而她手上，更是拥有神枪“隼鹰”——最强的拟物型思念体。两相交手，烟芸的右肩被严重撕裂，右臂几乎废掉。但是“暗影”却是连中三弹，失去战斗能力。“飞虎”和“空灵”急忙支援，而龙世真也下令全军出击，一时间，场面颇为混乱。
但这种混乱，对于激进派却是有利的。由于之前与烟芸交手时受的伤还没有痊愈。“飞虎”此时并不适合近战。因此，他索性召唤一堆散弹，劈头盖脸就对人类阵地倾泻下来。而“空灵”则乘机现场制造傀儡。两人打算浑水摸鱼，一方面拖延时间，一方面也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对烟芸进行偷袭。但是……
烟芸根本懒得理睬两人的牵制，她冒着枪林弹雨，直接朝“飞虎”冲去，“飞虎”猝不及防，结果就是腹部连中四弹，差点连肠子都被撕烂。“空灵”见势不妙，急忙带着两位战友撤退。而他在撤退途中，右脚还被“隼鹰”打中，走路只能一瘸一拐。
这样，就结束了。
烟芸大口喘息。为了击败敌人，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右肩被“暗影”撕裂，全身上下将近二十处创口，现在能够站着，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人类士兵几乎全军覆没，就连龙世真都受了重伤。他此时正坐在外面的地板上，努力替自己止血。
不要紧的，他虽然受伤很重，但还没有生命危险。至少，肯定没有自己危险。
但这都无所谓了。
我的目标只有零，仅此而已。
……
隐隐的蓝光在眼前闪现，烟芸靠着墙壁，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神有些恍惚。巨大的试管映入眼帘，一瞬间，烟芸猛的怔住。
零？她躺在试管里？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倒下了。欧文斯，哈桑，他们都被击败了吗？激进派，激进派一共有三个人，一个是女性，另外一个戴着可笑的“狗头”面具。王成杰，王成杰只有一个人，然后……
女孩使劲摇头。她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但她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向下堕落。“毒药”转过身来。
“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
“我的部下在哪里。”“毒药”质问道。一瞬间，周围的精神能量全部恢复正常。“花环”赶紧进行感知，她感受到了“飞虎”，“暗影”，“空灵”三人的精神能量。他们依然活着，但精神能量却非常微弱，似乎是受了重创。
“原来如此，是你一个人解决了他们啊。”“毒药”喃喃道。烟芸还是没有回答，她抬起眼帘。那血染的双眸中，有疲惫，有痛苦，也有坚定和决意。王成杰视线浮动，他一边看看烟芸，一边又看看敌对的“毒药”，“花环”和“狗头”。由于烟芸的出现，现在的形势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只是，烟芸现在身受重伤，到底能够发挥多少战斗力，依然是一个未知数。而对面，“毒药”的力量自不用说，而那个“狗头”更是高深莫测。从总体来看，本方还是处于压倒性不利。
但是，还是有一个最关键的点。零，该怎么办。
王成杰眼角一撇，他看着身后的试管。眼下，零的情况十分诡异。“毒药”说，她已经“死了”，而欧文斯则说，她是一个人造的“摇篮”。但无论哪一个，情况都非常不妙。“摇篮”系统是思念体的圣物，是思念体诞生的母胎。而人类的第一目标，就是要打掉这个母胎，或者，最起码要将这个母胎控制在自己手上……王成杰不认为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把零夺回来，换言之，他必须将零“处理掉”。这也是为了避免未来的麻烦。
但是，烟芸应该不会同意的。
但自己也没有选择。这是自己的责任，作为安全局局长的责任，作为人类的责任。
因为，自己和“毒药”，本来就是同一种人。
……
时间仿佛停滞。王成杰余光一撇，他和烟芸的视线瞬时交汇。烟芸抓住胸口，她向着王成杰眨眨眼睛，似乎是在示意王成杰找机会把零救出来。王成杰微微点头，他把手伸进口袋。烟芸轻抿嘴唇，她心中舒气。
很好，那么，自己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嗖”，烟芸突然冲出，她的目标只在“毒药”一个人。欧文斯和哈桑还倒在地上。而“花环”和“狗头”却是反应不及。“毒药”立刻反击，一刹那，立场全开，整个空间内的精神能量都被压制下来。
但这没有任何意义。
烟芸根本无视“毒药”的虚张声势，她拔出“隼鹰”。“毒药”大吃一惊，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对烟芸一点用都没有。烟芸虽然是精神型的思念体，但在这个时候，她完全是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和身体蛮冲硬打。相比之下，“毒药”压制精神能量的做法，反而落了下乘。
只有硬上了吗？
“毒药”紧咬牙关。由于烟芸抢先行动，导致他落后一步，已经无法躲避。“毒药”只能孤身上前，他一下子收拢精神能量，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眼前的战斗上。无论如何，烟芸毕竟还是身受重伤，如果只是硬来，自己应该还是占据优势的。
但愿，如此。
……
烟芸的目光渐渐凝结，她感到周围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剧烈的痛处撕裂着身体，但对烟芸来说，这却好像是另一个空间的事情。她的视线中，只有“毒药”袭来的身影。
“咔嚓”，“隼鹰”鸣动，烟芸的手指搭上扳机，但她并没有瞄准敌人，反而是对着地面。另一边，“毒药”则是压根就没有在意烟芸的小动作。双方都已经放弃防御，他们的视线，已经全部只在攻击上。
一击，决胜负。
可以赢，可以赢下来。
只要再快一步。
烟芸眼前一亮，“砰”，子弹射出，伴随着咆哮的旋风，“毒药”也同时开火。烟芸沉下身子，她打算用最小程度的动作躲过敌人的攻击。但是……
零？
一瞬间，烟芸突然停下，她看到零正站在自己面前，女孩目光迷离，就好像失去知觉一样。烟芸看看零的“幻影”，她又看看试管中躺着的“躯壳”。
这是，零的精神能量？
不对，感觉不太一样，是受伤太重，产生了错觉吗？还是说，这是敌人的精神攻击。是敌人特意攻击了自己的精神面。
但是，这股精神能量，确实存在。虽然微弱，虽然若隐若现，但它就在这里。
难道，真的是……
一刹那，烟芸的神智回到现实，她看着“毒药”的子弹已经冲到面前。烟芸赶紧躲避，但她却来不及了。“撕拉”一下，子弹穿过她的肩膀。
……完蛋了。
一瞬间，“赢了”的想法从“毒药”脑中一闪而过，“噌”的一下，他从腋下抽出一把匕首。烟芸已经无法维持身体平衡，“毒药”上前一步，他打算一刀了结烟芸性命。但就在这个时候……
“‘毒药’，后面！！！”突然，“花环”一声怒吼。“毒药”心中一愣，他下意识停住脚步。“啪”，钻心的疼痛一下子遍布全身，“毒药”张大嘴巴，他看着自己的肋部渐渐映现出红色。
……血。
我被击中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毒药”抓住胸口，他踉跄倒地。刚才，烟芸在被“毒药”攻击到之前，抢先开火。这枚子弹虽然是射向天空，但靠着“隼鹰”的能力，连续反弹，最后反而从后方穿透“毒药”的身体。
“可恶，大意了。”“毒药”愤怒哀嚎，他死死捂住伤口。“毒药！！！”“花环”赶紧冲上前去，她扶住“毒药”的身体。烟芸挣扎着起身，她的躯体已经麻木，视线也是一阵摇曳。甚至，她已经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一路杀来，她早就已经到达极限。但她却还在苦苦坚持。
还有，两个敌人。不，确切的说，就是那个带着狗头面具的家伙。刚才，就是他干扰了我的精神能量。只要击败他，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零，就可以得救了。
烟芸使劲甩头，她想让自己的视线更加清楚一些。女孩看向“狗头”，对方好像正在注视着什么。甚至，她还从“狗头”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惊恐的味道。烟芸大口喘息。
他，在害怕？
他在怕什么。怕我吗？不可能。我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而且，与其说他是在害怕，还不如说，他是在惊讶。
惊讶？
难道说……
一瞬间，烟芸反应过来，她张大嘴巴。“砰”的一声，子弹射出，“啪嗒”，耳边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章 拯救（十）
……黯淡。
无尽的混沌笼罩万物，实体已不存在，宇宙亦是虚无，只有精神的海洋，游荡其间。
我在哪里？天堂？地狱？
也许，哪里都不是。
这里是起点，也是终点。这里是我们诞生的地方，也是我们离世的地方。
我，愿意称之为“故乡”。
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零微闭“双眼”。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正漂浮在精神能量的海洋中。但事实上，这只是单纯的错觉。此时此刻，女孩已经与“摇篮”系统融为一体。她的身体成为“摇篮”的载体，而她的精神则和高阶精神空间相连。原则上，无论怎样的思念体，一旦进入高阶空间，其精神能量就会被立刻融入，失去自我，就好像一缕清水涌入无边的大海一样。
但是，总有例外。
从某种程度上说，零依然保持着独立自主的意识，这主要是因为她的肉体还在主物质界，多少还保留着一些精神能量的联系。但另一方面，她也不可能坚持更久。那些组成她精神体深层次的东西，正伴随着时间一点点消失。只是在这个试管中呆了几个小时，零就已经丧失了自己作为“人类”的所有记忆，她不记得自己是谁，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些什么。甚至，她都已经忘记了吃饭睡觉。但另一方面，她的意志依然十分顽强。她依然相信自己还是一个个体，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也是她最后的坚持。
我，在等一个人。
我，在等着她。
她，会来的吧。
一定呢。
……
“砰”。
疼痛的错觉传过脊髓，一瞬间，零的身体抖了一抖，她的眉头仿佛皱了一下。淡淡的红色弥漫在碧绿的试管中，那是人类的鲜血。
“王成杰，你……”烟芸瞠目结舌，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王成杰放下手枪，在他的面前，零的脑门，已经被一枚子弹穿过。
……结束了。
“王成杰！！！”烟芸愤怒咆哮，她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在这个时刻，她的眼中，只有王成杰杀死零的样子。在一旁，“毒药”和“花环”也是目瞪口呆，他们没有想到王成杰竟然会作出这种事。王成杰耸耸肩膀。
“这样就一了百了了。”
“什么叫一了百了，王成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烟芸放声怒吼，她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拎住对方的领子（但她的身体却做不到）。王成杰面无表情。
“啊。我杀了零。确切的说，我是帮她解脱了。烟芸，你应该明白，零现在的状态，已经等同于死亡，与其让她成为成为敌人的玩物。还不如送她早一点离开人世。这样对她自己也好。”
“但是，她还……”
“而且，这也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如果我猜得不错，上一次造成市政府大楼爆炸的，也是零。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如果真是这样，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人类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我只能提前处理。”
“……”
“烟芸，冷静一点。我知道你有情绪，但你们思念体，不正应该是没有情绪的吗？。我是第七处的处长，我必须为了部下负责，为了安全局负责，为人类负责。我会为了人类，作出最好的决定。你应该明白才对。”
王成杰淡淡回答。他的声音无比冷酷，就好像正在说着一件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一样。烟芸的眼神急速变化，她从一开始的惊讶，愤怒，变成无奈，失望，再到最后的绝望，无助。一瞬间，她甚至还有一种想要大笑的冲动。
是啊，王成杰做出了最好的决定。他做了必须要做的事。这个结果，对人类最好，对安全局最好，甚至对零，也是最好。相比之下，自己倒更像是在意气用事。
但是，我也宁愿意气用事。有些事情，即使明白，也不能接受。
所以，自己和王成杰之间的鸿沟，永远不可能弥合。
永远不会。
……烟芸的眼睛渐渐眯起。一瞬间，她已经再没有任何犹豫，那玛瑙般漆黑的瞳孔，就如死刑执行者一般。时间仿佛停滞，突然，一阵诡异的笑声从耳边传来。“狗头”放声大笑。他一边笑，一边还使劲拍手。其他人都是莫名其妙，“狗头”使劲摇头。
“很好，很好，第七处的老大，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部下。而激进派的领袖，却在为了一个敌人‘精神失常’。这一次，我还真是看了一场好戏呢。不过，再好的戏，如果收不了场，那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你们说对不对。”
“狗头”打了个响指。他单手指天，俨然“号令天下”之姿。另外三人更加莫名，一时间，他们都以为这个男人真的疯了。但下一刻，烟芸却是首先反应过来。
难道……
睁开。
“零！！！”烟芸脱口而出。她看试管中的女孩瞪大眼睛，但她的瞳孔却是如此空洞，无神，那原先美丽的红色眼睛，却似笼罩了一层蓝光似的。精神能量的旋涡突然生成。一刹那，巨大的旋涡冲天而起，整个房间都被无尽的蓝色笼罩。
“糟了！！！”“毒药”脱口而出。他看到过类似的景象。刚才，由于王成杰的一击，零从沉睡状态中突然“苏醒”，这也让主物质界与高阶精神空间的连接口突然打开。大量的精神能量一下子涌入，这也造成了整个空间内精神能量的不平衡。
而这种不平衡的结果，只会是一场灾难。
就和当初市政府大楼发生的爆炸，一模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嗖”的一下，“狗头”一跃而出，他已经抢先跑路。“花环”气得直跺脚，她抱着“毒药”就走。“毒药”拼命挣扎。
“喂，‘花环’，你想干什么，放下我，放下……”
“给我闭嘴！！！”“花环”大声怒吼，她一句话就将“毒药”怼了回去。两人的身影急速远去。另一边，王成杰赶忙叫醒欧文斯和哈桑，他们还没从被“毒药”的攻击中缓过劲来，现在脑袋正一片浆糊。王成杰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勉强将两人拖了起来。
“烟芸，快点过来，帮帮我，我们一起走，烟芸……！！？”
王成杰眨眨眼睛，他看到女孩留在原地。她浑身是血，四肢颤抖。从伤势来看，她已经无法动弹。但是……
或许，她也不想动吧。
王成杰张大嘴巴，他看着烟芸。女孩的双眸无比冰冷，她的视线中，看不出一点点的原谅。王成杰倒吸一口冷气。
烟芸，你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可恶。
王成杰心中咒骂，他拖着欧文斯和哈桑就跑。烟芸目送王成杰的背影渐渐消失，她的视线重新回到零的身上。不知不觉，零已经重新合上眼睛，但在她的周边，精神能量的旋涡却也越来越剧烈。试管内的蓝色渐渐染红，女孩的鲜血已经与游荡的精神能量融合在了一起。烟芸的目光渐渐柔和。“噗通”，她跌倒在地。
这，就是最后的一刻了。
我，已经没有力气离开这里了。
零，和你死在一起，看起来也不坏吧。
烟芸轻轻合上双眸，她的嘴角浮现出微笑。零还是微闭双眸。大地摇曳，只听得“轰”的一声，整片房屋都向下塌陷。
***********************
同时，仓库外。
“什么鬼？发生了什么事情。”
龙世真眨眨眼睛，他感觉到精神能量的余波正在集中。刚才，在仓库门外，激进派与安全局打了一场遭遇战，虽然依靠烟芸的奋勇发挥，他们成功将“飞虎”等人击退。但安全局本身也是受到重挫，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为了以防万一，龙世真亲自留下断后，他同意烟芸独自进入仓库。但在心底里，他却是忐忑不安，他总是觉得，自己这么做，其实是将烟芸送入险境。但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幸存的人类士兵都是面面相视，他们都感到大事不妙。龙世真拧起眉毛，他捂住身上的伤口。
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来了。
“嗖”，两个人影同时从仓库中窜出。“狗头”单独先行，而“花环”则是抱着受伤的“毒药”。人类士兵都是一阵惊呼，他们纷纷举枪。但几位思念体根本懒得理睬他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扬长而去。
“住手，没必要在这里开战。这没有意义。”龙世真说道。很快，又有三个人影从仓库中逃出。“噗通”，王成杰跪倒在地，而欧文斯和哈桑也是瘫倒在地。龙世真赶紧迎上前去。王成杰拼命喘息，他宛如虚脱。龙世真问道。
“王成杰，里面是什么情况？我看到激进派的人逃出来。烟芸呢？零呢？她们在哪里？”
“她们……”王成杰挪动嘴唇。就好像回应一般，一刹那，巨大的光柱直冲天空。“轰隆”，一声巨响，整座仓库向下塌陷，大地震动，风声呜咽，一瞬间，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就要完蛋了。但很快，这股蓝光就黯淡下来，片刻之后，一切重回平静。只有那荒芜的残骸，印证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众人目瞪口呆，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龙世真回眸望去。
“王成杰，这是……”
“这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的运气很好，现在，立刻收队，向后方求援，对这片地区进行管控，并做好善后准备，就这样。”
王成杰这样回答。他没有任何表情。众人领命后撤。暗淡的空气中，只有袅袅的轻烟不住回荡。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尾声（上）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这次行动的全过程。”
赵环宇市长轻哼一声，他将报告丢在桌子上。而王成杰和安全局局长则是站在市长面前，他们都是深深垂头。此时此刻，距离仓库之战，已经过去24个小时。在侥幸逃生之后，王成杰立刻调集力量，对仓库废墟进行搜查。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让人失望。他们发现了试管的碎片，他们也检测到了精神能量爆发的痕迹。但唯独被埋在废墟下的那两个人，烟芸和零，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们甚至连尸体都没有找到。赵环宇敲敲桌面。
“王成杰，我们来整理一下现在的事态。激进派绑架了零，他们想要利用零的能力，将她当成‘摇篮’系统的替代品。你亲自带队发起攻击。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不仅没有救出零，反而损兵折将，平添了更多的伤亡。这等于是让激进派取得了胜利。对于这一点，你承认吗？”
“……我承认。”
“然后，还是你杀死了零。”
“是，这是我的决定。”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
“是。”
“那就这样吧，你先回去，让自己的头脑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关于你的处分，最近就会下达。”
“是。”王成杰喃喃答道，他似乎只说得出这一句话。赵环宇眯起眼睛，他挥了挥手。王成杰立刻退下。在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与赵环宇有过任何眼神上的接触。安全局局长急忙开口。
“市长，我知道，您对这次的任务很不满意。但王成杰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尤其这一次，激进派取得大胜，他们未来肯定会得寸进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一个有人能够与他们交战。而这个角色，也只有王成杰。”
“这我知道。”
“那么，对于他的处分……”
“我会知道分寸的。我的局长大人。你怎么像是一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赵环宇咧开嘴巴。他一脸轻松。但局长却是毫无笑容。此时此刻，他确实是真心为王成杰说话。这倒不是他爱惜人才，或是对王成杰特别看好。而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因为王成杰就是他政绩的保证。安全局对思念体作战，其基础就是“师夷之长以制夷”，换句话说，就是用思念体去打思念体。而那些思念体，现在唯一认可的人，就是王成杰。没有王成杰，自己根本指挥不动那些怪物。为此，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必须把王成杰保住。毕竟，只有王成杰在，自己才能继续捞取功劳，自己才能获得继续向上的空间。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的。
“局长，我理解的你的想法。我也知道，王成杰对于安全局，对于这座城市，甚至对于你本人，都非常重要。”赵环宇这样说道。他好像是直接看穿了局长的想法。“我也不想打压人才。但这一次，王成杰的确犯了太多的错误。哪怕是为了承担责任，他都必须受到惩罚。当然，凡事都有两面性，对于王成杰来说，现在受到一点挫折，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年轻人嘛，总要接受历练的。未来，肯定还有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赵环宇如是说道。局长长长松气。他姑且安心下来。局长随即退下，他还连连向赵环宇弯腰鞠躬。谄媚之情溢于言表。
……
这就是安全局的局长，人类世界的重镇，担负着整个梦之城安全的人物。但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俗人而已。
但是，人类社会不就是由俗人组成的吗？
我，也不例外吧。
赵环宇深深呼吸。他抚摸着身上的伤口。草草算来，距离上一次市政府爆炸事件，才过去了不到两个星期。市政府大楼还在重建初期，所有的政府机关，不得不移到临近的市检察院。许多人被迫挤在一起，只有最高级别的官员才能拥有单独的办公室。这也让大家都是叫苦不迭。
赵环宇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在上一次爆炸事件中所受的伤还没有痊愈。每到阴雨天，他都会感到伤口隐隐作痛。但他却也无法退下。因为恐怖袭击的缘故，梦之城正处于风雨缥缈之中。必须有一个人出来，整理局面。而现在，这个人，也只可能是赵环宇。
但是，就算是他，也是会累的。
房间中一片寂静。赵环宇背靠在椅子上，他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赵环宇又想起了零，回想起了自己与她最后一次见面。零，那个女孩就这样陨落了。明明，以她的能力，还可以做到更多。
但这也是自欺欺人吧。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思念体，一个有别于正常人类的怪物。只是长得像一个孩子罢了。只是，在听到她离开人世的时候，至少在一瞬间，自己的确有过悲伤的感受。
但这一切也都没有意义了。
赵环宇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他重新回到工作中。层层的文件放在桌面上，但市长的双眸中，却没有一点点阴霾。
*
同时，市检察院，门外。
王成杰回眸望去，他看着检察院巍峨的大门。刚才，在被赵环宇扫地出门后，他第一时间选择离开。对于这个结局，王成杰其实早有预料。毕竟，这件事情，自己的确是办砸了。无论对上对下，都需要一个交代。而自己，正是唯一一个适合的背锅侠。但另一方面，他也坚信，赵环宇和局长不能拿自己怎么办。毕竟，自己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带领人类与思念体继续战斗的人。
但是，赵环宇市长他……
王成杰轻轻摇头。他知道，自己又想多了。或许是长期站在与思念体战争最前线的缘故，有的时候，他多少有点捕风捉影。王成杰大步离开，在不远处，龙世真已经等候多时。在他身后，还有一辆轿车。王成杰也不废话，他直接进入车中。很快，车轮启动，巍峨的检察院大楼就被抛之脑后。
“怎么样？赵环宇市长饶了你一命？”龙世真半开玩笑道。王成杰眺望着车窗外的场景。
“他让我回去闭门思过，等待接下来的处分。”
“那也不错了。至少他们没有一上来就撤你的职。”
“他不可能撤我的职。”
“那倒是，毕竟，除了你之外，没人能够统御我们这群虎狼之师。我想，无论是赵环宇市长，还是安全局局长，都不想看到第七处集体叛乱的情况。”
“是啊，也许真的是这样。”王成杰喃喃答道。他可以感受到龙世真眼中的信任，但他却不敢直面对方的视线。自从从仓库中死里逃生之后，王成杰就一直抱着深深的内疚。为了拯救人类，也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他选择一枪终结零的生命。这当然是因为没有办法，即使再来一次，自己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但零毕竟是自己的战友，是自己最喜爱，最宝贝的“妹妹”，但自己却不得不杀了她。哪怕在理性上知道，这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在感性上，自己还是没那么容易接受。
但自己，必须接受。
因为，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因为，自己，是不允许拥有感性的一面。
“零的死，并不是你的错。即使你没有开那一枪，她当时实际上也已经离开了。”龙世真说道。他似乎看穿了王成杰的想法。王成杰还是一言不发。龙世真深深叹气。
“王成杰，有一件事情，你知道之后，可能心情会好一点。”
“……”
“烟芸，还活着。”
“什么！！？”一瞬间，王成杰扭过头来。他的双眸中映现出久违的神采。太阳西斜，遥远的道路，似乎永远都看不见尽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尾声（中）
好暗。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眼前的一切都恍如过眼云烟。那浮动的绿色，就好像大海的波涛，不断蔓延。
蔓延。
……烟芸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中似乎有些迷茫。柔和的亮光照耀在天顶，烟芸四处打量，她感觉自己的视线都是雾蒙蒙的。这里是一间卧室，房间里的装修非常豪华，镶金的吊灯，花哨的挂画，柔软的墙布，咋一看去，甚至可以说是奢靡了。丝绸的床褥盖在身上，烟芸努力挪动手指，她感到身下软绵绵的。
我，还活着吗？
为什么呢？
……零。
零！！？
一瞬间，零如僵尸般沉寂的面孔在脑海中闪过。烟芸猛地起身。但下一刻，她却因为周身的疼痛，身子一下子跌了回去。女孩捂住胸口，她摸着枕头边的“隼鹰”。这把黑色的神枪，看上去是如此孤单，如此寂寞。但在这份冰冷之中，却也隐隐透出一点点的温暖。烟芸看着自己身上厚厚的绷带。很明显，在自己昏睡期间，有人给自己处理过伤口。
“我，是在哪里。”
“这里是天使庄园，也是我们的据点。你已经睡了将近一个星期了。”李明均说道。他正坐在床头。烟芸眨眨眼睛。
“李明均？”
“啊，是我。烟芸小姐，你现在安全了。”李明均面带微笑。他的笑容无比温暖。烟芸注视着眼前的男子，渐渐地，她的视线变得柔和。
中间派……原来是你们救了我。”
“嗯，因为你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的同胞。我们当然会救你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救零。”
“……”
“那个时候，如果你们能救我的话，也一样能救她吧。而且她对于思念体族群的意义，不是更大吗？”
“……”
“啊，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救不了她。或许，从一开始，你们就不想救她。我可以理解，你们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所以才要让零去死。那为什么，你们从一开始，就不去阻止这种结局呢。”
烟芸挪动嘴唇，她用手遮住眼睛。李明均欲言又止。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起身离开。烟芸的呼吸渐渐急促，她可以感觉到一阵酸楚涌上鼻尖。
我，终究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我救不了零，我救不了任何人。就算拥有力量，我也一样什么都拯救不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意识正在一点点淡薄，无名的晕眩在脑海中盘旋。烟芸轻咬嘴唇，在最后的最后，只有无尽的内疚，笼罩在心头。
*********************
同时，门外。
“怎么样，她睡了吗？”
“啊，睡了。但她的精神状态并不好。精神能量非常低落。我觉得，她可能需要更多时间。”
“当然，她需要时间。我们也需要时间。现在，所有人都需要休养生息。这也是为了接下来更大规模的战斗。”
秦风喃喃说道。他难得露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在房间中，烟芸已经陷入沉睡。她绝美的面孔，与冰冷的容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从烟芸被送到天使庄园，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前，在仓库的那场战斗，中间派其实是应该参加的。当时，李明均奉秦风的命令，一直潜伏在战场附近。但也是秦风让他“只要观察，不得妄动”，这也导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烟芸等人遭到埋伏，几乎九死一生。
李明均紧咬牙关。他虽然对安全局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对于烟芸，他却一直十分敬重。烟芸的冷峻，高洁，高尚，美丽，都给李明均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女孩白白送死……李明均再次向秦风请命，终于，秦风答应了李明均的请求，他让李明均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可以随意行动”。李明均随即出手，他几乎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烟芸从精神能量的旋涡中带出。当然，其中也有其他人帮助的缘故。如果只有李明均一个人，他恐怕早就和烟芸一起，平躺在熊熊火光中了。
烟芸被第一时间带到天使庄园。由于当时外面风头正紧，中间派不敢将她送去医院。他们只能叫来地下诊所的私人医生，替烟芸进行处理。在刚刚被送过来的时候，烟芸的情况非常糟糕，她全身上下严重烧伤，周身十几处骨折，失血过多。而相比肉体上所受的痛苦，她在精神上受到的创伤就更加严重。零造成的大爆炸，归根到底，是精神能量失控导致。而烟芸身在这场爆炸的中心，她的精神体肯定也会受到影响。甚至整个人就此崩溃都不足为奇。但烟芸终究还是撑了下来，她的精神非常坚韧。虽然因为连续受到打击而略显沮丧，但在她的本质中，依然有一种积极向上的东西。而正是这种东西，一直支撑着她坚持到现在。
虽然，也是岌岌可危了。
是林原纪美救了烟芸。同为精神型思念体，林原纪美的能力是对精神体进行“治疗”。她也是最好的心理医生（虽然实际上已经完全超越这个级别）。这一星期来，正是靠着她无微不至的“照料”，烟芸才从最初精神接近四分五裂，一点点恢复到现在勉强清醒过来的状态。中间派众人都集结在病房门口。秦风，李明均，林原纪美，他们每个人都是神情严肃。就连那只哈士奇都是低垂着头。李明均缓缓开口。
“秦风，这该不会是你算好的吧。”
“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在第一次爆炸事件之后，我们就已经一边倒帮助安全局。只是，我们也没有向安全局提供全部的帮助。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零是救不回来的。你也知道，激进派会将零作为诱饵。但到头来，你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坐视安全局一点点走进陷阱。”
“……”
“秦风，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李明均目光炯炯，他已经近似质问。所有人都是默不作声，秦风似笑非笑。
“你太高看我了，李明均。我想要的，只是中间派的未来而已。我不可能完全倒向安全局，我更不可能去投靠所谓的激进派。我所需要的，或者说，是我们所需要的，只是平衡，真正的平衡。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那烟芸，就是这个代价？”
“她甚至称不上代价，她只是一系列巧合的结果罢了。但她是我们的同胞，同胞濒临绝境，我当然要把她救出来。”
“那零呢？”
“她么，她就不太一样了。”秦风喃喃说道。但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李明均还想追问。但秦风只是竖起食指。
***********************
就这样，烟芸在天使庄园住了下来。她虽然身心俱疲，但时间毕竟可以治疗一切。而且，林原纪美和李明均也经常来陪她。之前，就是这两个人代表中间派，与烟芸进行交涉。三人之间关系一直不错。
对于李明均和林原纪美的照料。烟芸深表感谢。她虽然对中间派在之前的种种表现心怀疑虑，但她也知道，自己其实是欠了中间派很大的情。在这段期间，中间派的其他成员偶尔也会来拜访（虽然那只哈士奇和布偶猫来的时候，更多的是在吃粮睡觉）。就连秦风都来过两次。对于天使庄园的老板就是中间派的老大，烟芸也是颇为诧异。以前在安全局的时候，他们曾经好几次研究过中间派可能潜伏的地点。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中间派竟然会在市中心，就在这个大名鼎鼎的娱乐场所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天使庄园客流量那么大，作为洗钱的场所，正是最好不过。中间派的组织架构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紧密。我们都是一个个单独的个体。我们只是为了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所以才结成同盟。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合适的基地非常重要。”
秦风如是说道。他表情温和。烟芸反问。
“那你也希望我加入吗？”
“我当然希望你能加入我们。但这也要看你自己。我想，以现在的情况，你应该不会愿意再回到安全局吧。”秦风笑着说道。烟芸的眉头渐渐锁紧，她欲言又止。难耐的气氛笼罩在四周，女孩低垂下头。
“你说的没错，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但我也不想和安全局为敌。那么，加入中间派，就是最现实的选择……秦风，我有一个问题，之前仓库区的那次爆炸事件中。零，真的死了吧。”
烟芸目光炯炯，她直视秦风的眼睛。秦风轻抿嘴唇。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勉强点头。烟芸长叹一口气，她重新躺回病床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尾声（下）
“罗斯菲尔德，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你干嘛这样对我大吼大叫的。”
“什么叫我干嘛对你大吼大叫。你自己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毒药’，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
“放屁。你才没有资格叫我放干净点。罗斯菲尔德，我们明明说好，要将零作为诱饵，消灭安全局主力。到头来，你竟然耍了我。我看，你是故意想要让我和安全局血拼，然后自己渔翁得利吧。”
“……”
“够了，罗斯菲尔德，今天，我在这里和你说清楚。我们以后一刀两断。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是敌人。好好抹干净脖子等着吧。”
“毒药”一阵咆哮。他直接狠狠砸下话筒。激进派成员都是围在一旁，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此时，距离仓库之战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多星期。而激进派也终于恢复了一点元气。之前的那场战斗，双方可谓两败俱伤：激进派一边，“毒药”，“飞虎”，“空灵”，“暗影”，全都身负重伤，不得不退出战场。而安全局一边，欧文斯，哈桑都是不省人事。烟芸也是神秘失踪。可以说，短时间内，两边都没有扩大战果的机会。
当然，这对激进派还是更加有利。之前，他们已经被安全局逼入绝境。但在经过一阵交换之后，自己竟然还能在相对战力上取得优势（安全局方面，烟芸脱队的影响实在太大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胜利”。只是，这个“胜利”，多少有点让人感到有点憋屈就是了。
……“毒药”长长呼吸，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家都是目光闪烁。“毒药”说道。
“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和原教旨派就算是一刀两断。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如果有人觉得不对，可以提出来。”
“老大，你根本不用顾忌什么，我早就看那帮家伙不顺眼了。”“暗影”嚷嚷道。其他的同伴也是点头，很显然，他们都是站在“毒药”一边的。“毒药”轻咬嘴唇。他终于挤出微笑。
“那么，就这样吧。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混战，我们最后是占便宜的。无论是安全局，还是原教旨派，短时间内估计都不会出来兴风作浪。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潜心雌伏，修炼内功，进一步增强自身的实力。三年，三年之后，我们会卷土重来。我们会向人类和原教旨派发起全面进攻。这也会是这场战争的终结。”
“毒药”握紧拳头。他僵硬地挥舞着手臂。周围的思念体同时呼应。其实，他们并不是那么兴奋。绝大多数人都是身上带伤，动一动就会感到疼痛。但在这个时刻，他们也必须用这种方式鼓舞自己。不管过程如何，这毕竟是一场胜利。而一场胜利之后，下一场的战斗也会接踵而至。直到战争结束之前，所有人都不会有休息的闲暇。所以，在这个时候，哪怕只是多一点点的信心，那也是好的。
……
激进派暂且散会。虽说他们的组织架构要远比中间派严密。但平常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会单独行动。“毒药”看着众人一个个离开。“花环”走上前来。
“‘毒药’，这样真的行吗？难道我们不应该乘着安全局虚弱的机会，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没有关系。虽说安全局的确损失惨重。但他们毕竟势大，暂时，我还不想和他们正面冲突。而且，时间现在是对我们有利的。既然如此，让他们在台上多嘚瑟一会儿，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果然，你还是在等‘她’吗？”“花环”喃喃说道。她话里有话。“毒药”没有回答，他丢下“花环”一人。眼下，激进派将自己的活动地点设定在梦之城边缘的居住区，这里也是梦之城最混乱，最贫穷的地区。但对于激进派来说，这正是最好的潜伏地点。“毒药”在小巷中左窜右窜，很快，他便找到目的地。这里是一家地下台球场。在台球场的门口，五颜六色的灯光不住闪烁，就好像是刻意显示出这里和其他地方的不同。看到“毒药”过来，门口的保安上下打量，他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但“毒药”也懒得和他计较。
“告诉我，那个戴‘狗头’的家伙在哪里。”
“……”保安没有回答。他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毒药”跟自己来。两人来到一间地下室。相比上面，这里的空气更加浑浊。有香烟，也有剩菜剩饭的味道。“毒药”捏住鼻子，他一眼就发现目标。
“你这个混账，就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种地方吗？”
“正因为是这种地方，所以才不会引起怀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这里的人，都是我的部下。而我又是精神型思念体，他们不会背叛我们的。”
“狗头”摊开双手，他一脸无辜。但“毒药”却是挑起眉毛，他对这个男人怎么样都喜欢不起来。之前的战斗中，“狗头”作为原教旨派的一员。但他却在最后时刻帮助激进派逃出生天。之后，他更是选择与原教旨派一刀两断。现在，他已经成为“毒药”的部下。虽然他未必会那么听命令，但很显然，他的能力非常好用。尤其是在现在这种状况下。
“狗头”回眸看去。微弱的绿光正在房间一角闪耀。巨大的试管中，女孩的身影若隐若现。而在她的脑门上，有一道显眼的伤疤，那是被子弹击穿的痕迹。
……零。
“毒药”目光摇曳，他看着零沉睡在试管中，她的样子，似乎和过去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仓库之战结束后，“毒药”不顾实际情况，强行要求将零了救出来。但在那个时候，激进派众人几乎全都身上带伤，连自保都十分困难，更别说重回战场了。所有人都在劝说“毒药”放弃，但“毒药”却是不管不顾。关键时刻，还是“狗头”挺身而出。
“算了，还是由我去吧。现在，也只有我能够自由行动。”
“你？但是……”
“不用担心。我不会被安全局抓住的。我也不会背叛你们。如果我真的想要背叛，早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狗头”挥了挥手，他向着仓库方向走去。激进派众人都是哑口无言。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该阻止这位新“同伴”，还是放任他算了。仅仅三个小时之后，“狗头”就抱着零“得胜归来”。他的身上，甚至连一点伤口都没有。
这个男人，真的不简单。“毒药”心中嘀咕。在刚刚被“狗头”带回来的时候，零还是一动不动。她没有脉搏，没有心跳，简直就像死了一样。但另一方面，她的体温却依然正常。激进派众人都是手足无措，到最后，还是“狗头”出面。
“她还活着，但她活着的方式已经和我们不一样了。从某种程度上说，王成杰的攻击其实是救了她一命。之前，我们一直以为她的精神已经融入到高阶精神空间，不复存在。但现在看来，她其实还是保留了一点自我。同时，也因为王成杰的攻击，直接阻断了她和高阶精神空间的联系。这就等于是帮她续命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她自身的精神能量慢慢恢复，如果运气好的话，她说不定还能醒过来。而如果她真能醒过来，到时候，我们将会拥有一个历史上最特别，也可能是最强大的思念体。”
……
最特别，也最强大的思念体。
但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零。自己宁愿她像过去一样，幸福快乐地活着。就好像一个真正的人类孩子那样。
但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正是自己，导致她现在这个下场。
“她会醒过来的。我觉得她会醒过来。不然的话，你这么苦苦等着，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狗头”走上前来。他似是安慰，又似讥讽。“毒药”回眸一瞥。
“但是，就算醒过来，那个醒过来的女孩，还会是她吗？”
“这就，不知道了啊。”“毒药”喃喃自语。他似笑非笑。“毒药”轻咬嘴唇。两人站在盈盈绿光之前。灯光斜射，那漆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
三年后。
我，醒过来了。
我，就站在这里。
“毒药”，你现在是高兴，还是伤心，又或是失望，后悔呢？
这也只有天知道了。但我的目标，永远之后一个，那就是……
零闭上眼睛，她听着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在眼前，曾经绿色的试管，已然哑然无光。
第一百三十四章 黑夜的开端（一）
距离零“战死”，三年后。距离梦之城大规模遭到恐怖袭击，一个月后。
“观众朋友们，所有梦之城的市民们。此时，距离和平的生活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中，我们经历了许多，许多。因为电厂遭到重创，我们在长达三个星期的时间内，没有电力，没有通讯，没有贸易。所以的一切都倒退了三十年。与此同时，在大街小巷，发生了大批的打砸抢烧事件。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一群疯子的妄动。思念体，或者说，自称思念体的恐怖分子。他们策划了这一切。他们首先对安全局发动猛烈进攻，一举动摇了梦之城的安保体系。之后，他们又攻占了电视塔，向全人类宣战。最后，他们甚至疯狂到攻击梦之城最大的西南发电厂，造成全社会的瘫痪。因为他们的举动，数万百姓身死他方，数十万同胞流离失所。经济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但我们还是撑了下来。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依然众志成城。经历了将近一个月的黑暗岁月，在广大基层劳动者艰苦奋斗下，在众多底层官兵的不懈努力下，在市政府的坚强领导下，终于，我们走出了困境。就在前天晚上，西南发电厂彻底整修完毕。所有的电力系统重新连接。梦之城的夜晚，重新灯火斑斓。伟大的不夜城，再度矗立在世界之上。与此同时，市政府也宣布，彻底解除戒严，这也意味着，这一个月来的煎熬，终于告一段落。”
“当然，一切还没有结束。生活恢复了平静，但造成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那些愚蠢而又疯狂的恐怖分子。他们造成了那么多的牺牲，造成了那么多的苦难。我们绝对不会放任他们逍遥法外。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绝大多数的恐怖分子都已经伏法。但仍然有一些人散落在外。对此，市政府和安全局都已经强力表态，绝对不会放走任何一名暴徒。他们会以最大的努力，将剩下的罪犯捉拿归案。还梦之城一个安宁，也还人类一个安宁。”
“10分钟之后，也就是晚上7点，赵环宇市长将会发表重要演讲，根据预定，他将会宣布战争结束。同时，他也会对梦之城未来的发展提出规划。在这个人类历史的十字路口，希望市长的演讲，能给我们带来新的希望，新的启迪。我们更希望，市长能够带领全社会走出困境，重回巅峰。现在，就让我们继续等待，也希望所有的市民能够从百忙的生活中抽出一点时间，和大家一起，见证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
电视屏幕上，两位主持人正在侃侃而谈。他们正就梦之城的经济和工业生产恢复进行讨论。其中大都是一些乐观的论调，比如“预计半年内，梦之城的国民生产总值就可以恢复到恐怖袭击之前的水平”，又比如“民众现在斗志高昂，将会牢牢团结在政府周边”之类的话。他们是如此认真，以至于连他们自己恐怕都相信了。但事实上，情况远没有那么简单。由于思念体的攻击，在这一个月内，梦之城的经济活动完全停滞，而这种停滞，对于经济的影响显而易见。据不完全统计，这一个月来，城市的国民生产总值暴跌了百分之二十，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民众实质失业。为了尽可能为经济托底，市政府大量发行货币，债券，这也导致通货膨胀进一步加剧。更糟糕的是，在本次动乱中，很多城市基础设施都遭到破坏。这可不是光靠政策就可以修复的。就算未来真的出现预测中的V型反弹，但在短时间内，梦之城还不可能回到恐怖袭击之前的状态；至于民心，那更是风雨飘摇。诚然，在在灾难面前，人们会习惯性簇拥到领袖身边，这是人之常情。但当领袖证明自己其实并不能带领大家走出灾难时，情况就会立刻急转直下。到目前为止，市政府的应对被证明是及时有效的。他们能够带领大家维持这一个月，苦尽甘来，这就已经是一个明证。只是，维持与复兴完全是两码事。民众对于政府的信心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们尤其对梦之城的安全抱还有很大的疑虑。虽然政府一再宣称，绝大多数恐怖分子都已经被控制，但鉴于他们在这件事情上一直都是持含糊态度，这反而让民间谣言四起。
“嘿，我听说恐怖分子已经被秘密枪决了。”
“不，我听说他们现在正被关在安全局的审讯室中，遭到严刑拷打。”
“现在有一种说法，其实这一次的恐怖袭击，是市政府自导自演。所有参与恐怖活动的罪犯，也全是军方的人。这是军方和安全局的内斗。”
“其实安全局根本没有抓住犯人，他们只是为了安抚民心，刻意对外宣布‘抓住’而已。事实上，那些罪犯已经开始筹划下一次的袭击了。”
大家议论纷纷。而这种谣言对于稳定肯定是不利的。人心不齐，未来的发展就更加没有指望。所以，赵环宇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他必须用一次完美的讲话，收拢人心。
……
完美……吗？
王成杰双手交叉，他默默注视着电视台工作人员的“表演”。这一次，赵环宇亲自出马，而作为梦之城情报机关的大管家，王成杰自然也要全程陪同。一方面，这是为了确保安全，另一方面，这也是为了进行情报管制。这一次赵环宇的讲话，对于梦之城的未来极为关键，这不仅仅是总结和善后，更是事关这座城市的未来。无论人类，思念体，都不例外。
自己，也包括在内。
王成杰的心中不禁苦笑。此时此刻，他已经升任安全局第一副局长，主持工作。而原先的局长，则作为梦之城遭遇恐怖袭击的第一负责人，被迫离职，成为背锅侠。其实，若论责任，王成杰要承担的责任一点都不比前任局长小。最早的工业区爆炸事件，以及之后的第三医院屠杀事件，他都没有阻止激进派的妄动。而之后的垃圾站之战，安全局虽然和中间派联手，主动出击，但却遭到耻辱性的惨败。这也直接导致之后敌人大规模进攻的时候，王成杰连一点多余的兵力都没有（当然，他故意划水也是一个问题）。然后，就是最后之战。当时，王成杰本有机会阻止激进派的暴行，保护电厂。但为了彻底解除激进派的威胁。他选择以电厂作为诱饵，收缩兵力，守株待兔，等待敌人上钩。而最后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电厂被毁，梦之城进入为期一个月的寒冬期，而作为收获，激进派领袖“毒药”和后勤负责人“花环”双双被擒，短时间内，他们失去了“大脑”和“心脏”，已经不可能再卷土重来。
毫无疑问，这是天大的功绩。这也是安全局自创立以来，对思念体取得的最大战果。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最后连功过相抵都做不到。除了电厂被毁之外，城市体育场的屠杀事件也是一个重击。当时，城西体育场作为梦之城最主要的避难点，聚集了将近二十万的民众。而王成杰明知道激进派有一部分力量正在向那边转移，他却故意视若无睹。最后的结果，就是近二十万民众，以及在外守备的官兵全部死亡，无一幸免。
这些责任最后都让前任局长承担了。对此，王成杰也没有作出解释，他只是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毕竟结果对自己有利）。与此同时，赵环宇则将王成杰提拔为安全局实际上的第一负责人，并通过新闻媒体，将他塑造成一个和恐怖分子坚决斗争，屡战屡胜的英雄。在这一个月中，他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将王成杰和自己拉在一起。没有网络，就发传单；没有电视，就现场演讲；人民虽然未必会真的吃这一套，但宣传多了，久而久之，他们至少也承认了王成杰这个人的“存在”。而这种“存在”，在政治上，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
“王成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保你吗？”事后，赵环宇这样说道。王成杰低垂着头。
“因为我还有用。”
“当然，你还有用。毕竟，只有你才能控制第七处的那些思念体们。但事实上，你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重要。失去了你，第七处的效率或许会出现下降，甚至某些思念体，比如欧文斯，比如哈桑，他们还会脱离。但归根到底，这也只是暂时的而已。人类文明绵延万年，当中或许有反复，或许有失败，但大趋势还是不断向上的。没有一个人能够改变这种趋势。没有任何人。”
赵环宇竖起食指，他的眼睛无比严肃。他就好像一位真正的人类主义者一样，自豪，骄傲。但王成杰却是一言不发，赵环宇长长叹气，他背靠在椅子上。
“王成杰，我们现在是在一条绳子上的。由于善后得当，暂时，我们得到了民众的谅解。我们得以重新掌握权力。但这个权力却是不稳固的。而想要坐稳权力，最重要的，还是政绩。在经济上，我们一定会复苏，或早或晚的问题。但在政治上，在军事上，这些却还是未知数。‘毒药’已经被我们抓获，激进派暂时群龙无首。但在‘毒药’之下，那些散落在外的敌人，他们的存在，对于社会依然是一个极大的威胁。‘狗头’，‘飞虎’，‘空灵’，他们无一不是万人敌。而原教旨派虽然折损了塞尔玛-金，但罗斯菲尔德尚在，他们依然拥有稳固的基本盘。甚至连中间派，都不能太过信任。他们向来都是两面派，两面制衡。在敌强我弱的时候，他们可能会来帮助我们。但现在我们占据上风，说不定，他们反而会倒向敌人一边。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人类和思念体的平衡，才是自身存在最大的保障。然后，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个‘面具男’。他以一己之力击败了安全局，摧毁了人类几十年来建设的成果，不管他是从哪里来的，又想要做些什么。我们都不能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而这正是你最重要的任务。王成杰，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内，我必须见到成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
但是，最后留下的，到底会是谁的尸体呢？是他，是她，还是，我呢？
王成杰的嘴角悄然珉起。他似是嘲笑，又似哀伤。嘈杂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王成杰挑起眼皮，他看到赵环宇正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走进直播间。灯光聚焦，几个摄像头同时打开。转播随即开始，一瞬间，整座城市都映现在赵环宇那充满假笑的视线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黑暗的开端（二）
“嘿，快点过来，赵环宇终于要发表演讲了。”
“诶？市长要演讲，他要讲些什么。”
“鬼知道，大概就是宣布戒严结束，战争胜利之类的鬼话。不过，听听倒也不妨。说不定他还会说出一些重要信息。这对咱们未来的生意有利。”
……人群簇拥在电视机前，他们一边满怀期待，一边却又忐忑不安。这里是天使庄园，是梦之城最大的娱乐场所。在这里，许多富人花天酒地，醉生梦死。那繁华奢靡的场景，与外界的现实格格不入。然而，在恐怖袭击之后，天使庄园的运营也不可避免的遭受影响。时局混乱，大量的难民流离失所，他们急需要粮食和栖息地。他们拥挤到天使庄园的门口，想要得到一点点救助。但作为天使庄园的老板，那位秦风却一改平日里的亲民形象，他拒绝难民入内修整，他甚至要求政府将盘踞在天使庄园门口的老百姓统统赶跑。这也让难民们都是恨得牙痒痒的。尤其是天使庄园还拥有自己的发电机，在全城停电，所有民众都是饥寒交迫的时候，唯有这里，依然是花红酒绿，灯光璀璨。
秦风也是没有办法。天使庄园不仅仅是一个娱乐场所，而且还是梦之城高层洗钱，幕后政治交易的场所。从某种程度上说，这里就是梦之城黑暗与光明交汇之地。像这种地方，当然不能让平民踏足，这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尤其，这里还是思念体中间派的老巢，是眼下梦之城最敏感的地区之一。一旦这里的局面复杂化，后果将不堪设想。
无论如何，秦风还是顶住了压力，在他的一再坚持下，天使庄园终于躲过了被难民“占据”的命运（当然其中也有很多交易）。到了后期，政府甚至还派出部分士兵，在天使庄园门口站岗。这更加引起了民众的不满。
“什么嘛，老百姓受苦受难，那帮有钱人却在吃香的喝辣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千百年来无外如是。”
“我们要打倒他们。怎么能让这种事情继续下去。”
民众愤怒异常，他们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只是，他们大都也只是说说而已。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们还是足够理智。生与死到底如何选择，人类向来很有心得。
……就这样，天使庄园撑过了最困难的时期。而等到城市秩序放缓，一切重新恢复正常的时候，他们也是第一批恢复营业的娱乐场所。在重新开业一星期之后，天使庄园的营业额就已经回到巅峰时期的八成，而且还在不断攀升。而现在，赵环宇即将宣布城市秩序恢复正常。这对天使庄园应该是一个好消息。
但愿如此。
……
大厅内已经闹成一团，顾客们都是聚集在一起。他们忘记了享乐，忘记了交易，他们的眼中，就只有电视上那静止的画面。距离赵环宇出场，大约还有五分钟，整座城市却都已经翘首以待，他们就好像窒息一样。
真是可笑，就算赵环宇出来，局面也不会有任何改观。名义上的战争虽然结束，但台面下的斗争却还会继续下去，只要人类和思念体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天，这场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
不过，也不只是思念体吧。人类这种生物，从来都是喜欢战争的。竞争，胜负，绝望，咆哮，虽然愚蠢，但也有其有趣之处。
所以，我才会喜欢和人类呆在一起。
金发女孩嘴角翘起，她居高临下，俯瞰着大厅内一片哄闹的场景。在下方，有一些男人也注意到了女孩的视线，他们抬起头，一个个目瞪口呆，有些人甚至还淌下口水。毕竟眼前的女子实在太过完美。艾因皱起眉头。她眼看就要发作。突然，轻盈的脚步声从后传来，女孩回眸一瞥。
“烟芸，你怎么来了。”
“赵环宇马上就要发表演讲。秦风让我们回去一起看。”
“不会吧，他还要搞这种小学生集体行动的事情，我们可是思念体。”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说了，这一次的讲话非常重要。说不定会关系到我们的未来。所以，我们必须站在一起，接受事实。”
烟芸耸耸肩膀，她露出无奈的笑容。艾因嘟起嘴吧，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跟着黑发女孩一起离开。下面的男人们则是傻乎乎地挥手，他们看着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两位女子，眼珠子都好像要蹦出来了一样。
……
此时此刻，距离烟芸和艾因离开战场，已经过去一个月。当初，她们从体育场的屠宰场中侥幸逃脱。由于整座城市当时已经是一片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空中的状况，这倒让中间派众人得以不用躲躲闪闪。
刘凯昏迷不醒。在刚刚被救出的时候，他至少还是保持着精神清醒。但或许是因为太过疲劳，又或许是因为一下子从紧张状态放松下来的缘故，数分钟之后，他再度陷入昏迷状态。众人心急如焚，但又没有办法。回到天使庄园之后，刘凯被第一时间送进急救室。他的身体其实无碍，顶多就是一点擦伤。相比之下，他的精神面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为了保护自己身后的几十万民众，他与那个“面具男”死死相拼，两边几乎都赌上了所有的精神能量。但刘凯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而“面具男”却是带着整个“摇篮”的力量。差距显而易见。在这种情况下，刘凯只能是压榨自己的生命，而过分压榨的结果，就是精神能量消耗过度，整个人几乎衰竭。在人类世界中，也有大量用脑，疲劳过度，最终导致过劳死的例子。而刘凯，就是这种状态。
“无论如何，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刘凯补充精神能量。话虽如此，精神能量这东西，并不是想补充就能补充的。思念体补充能量最好的方式就是休息，人类也是一样。至于睡着了之后，能不能醒过来。这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秦风如是说道。众人也是无言，在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烟芸注视着刘凯昏迷的面孔，她欲言又止。突然，艾因开口。
“不用担心，刘凯不会有事的。”
“……”众人面面相视，他们还以为艾因只是在自我鼓励。但金发女孩却是轻轻一笑，她碧蓝的双眸中，充满了自信与温柔。
“不用担心，他会撑下去的。他可是我的本体。”
……
是啊，他的确撑了下去，就和艾因说的一样。这就是本体和思念体之间的信赖吗？或许，但或许也不止如此。不管如何，自己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就是了。
烟芸侧目相视，她悄悄窥视着艾因的面孔。两人来到天使庄园顶楼，在这里，中间派众人已经等候多时。秦风正坐在沙发上，他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而周正却是神情严肃，他靠在墙边，很有礼貌地对艾因和烟芸打了个招呼；布偶猫还是趴在电视柜上睡觉，相比之下，那只哈士奇却是活蹦乱跳，他不停地在房间中窜来窜去，就好像精力永远用不完一样。艾因左右环顾。
“林原纪美呢？”
“她有事，暂时就不过来了。”
“哈！？”
“她要照顾自己的公公婆婆。没有时间来和我们见面。我觉得这样也好。现在的她，最需要的，就是平静的生活。”秦风淡淡回到。林原纪美也是中间派的一员。在中间派中，她可能是最贴近正常人生活的。她选择和一位普通人类男子结婚。在一个月前的暴乱中，为了保护家人，林原纪美将自己的公公婆婆，儿子女儿，全部带到天使庄园避难。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万事无忧。但她却忽视了激进派的能力。在“面具男”和“花环”联手之下，整座梦之城都遭到广域的精神攻击，而林原纪美的公公婆婆也没有幸免。他们的精神能量几乎被完全掏空，沦为老年痴呆。
就和刘凯的母亲一样。
艾因轻咬嘴唇。她很不愿意想起那悲惨的一幕。艾因与刘凯的母亲相处了一个星期。两个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刘凯的母亲几乎就是将艾因当成未来的儿媳妇看待的。而艾因虽然对刘凯母亲的这种误解有些无语，但到了后来，她倒也心安理得起来。最起码，这种“误解”，可以为自己带来很多美味佳肴。哪怕只是为了美食，自己都可以在老人面前扮演一下“媳妇”的角色。
只可惜，就算自己现在想要扮演这个角色，都扮演不了了。
因为，她已经离开了，死在飞来的一枚子弹之下。但在这之前，她也和林原纪美的公公婆婆一样，失去了记忆，沦为老年痴呆症患者。很难说，她是活着幸福，还是就这样离开，会更好一些。
但对于活着的人，又是如何呢？
尤其是对“他”而言。
艾因使劲甩头。她的心中无比烦躁。金发女孩左右环顾，她再度开口。
“刘凯人呢？”
“……”
“我说，你们知不知道刘凯在哪里。”艾因放大声音。但周围众人却是一脸漠然。很显然，在场的思念体完全没有想过这个人类的死活。艾因皱起眉头，她索性自己感知。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刘凯大概还在老地方……他最近一直在的地方。”
艾因眨眨眼睛，烟芸撇过脑袋，她刻意不去对视艾因的视线。金发女孩耸耸肩膀，她随即走下楼去。烟芸注视着艾因的背影，一时间，周围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黑暗的开端（三）
“砰，砰，砰。”
枪声连续响起，一个身影正站在空间中央。他双手举枪，一下又一下地扣下扳机。这里是天使庄园的地下靶场。过去，这里都是有钱人休闲娱乐的场所。他们在玩腻了温柔乡之后，有的时候也会到这里来体验一把刺激的感觉。然而，由于这一个月来，整座梦之城都太过“刺激”，现在倒也很少有人会到这里来“休息”。于是乎，秦风顺水推舟，暂时关闭了靶场。这也导致这里最近只有一个客人。
“咔嚓”，“咔嚓”，扳机停下，刘凯长长叹气，他的子弹已经全部打完。刘凯将靶子放大。他看着自己的“成绩”。7发子弹，1发命中4环，1发2环，其他8发全部脱靶。甚至那两发命中的，多半也是因为运气。这只能说是初学者中的初学者了。
果然，我还是不擅长这个啊。
刘凯心中哂笑，他掂量着手上的女式手枪。草草算来，自从自己恢复意识，已经过去了几个星期。在被艾因和烟芸从体育场内救出后，刘凯一度陷入危险状态。但可笑的是，这种危险，他自己却是完全不知道，当时，他因为与“面具男”的战斗，整个人的精神能量几乎被抽干。而体现在现实中，就是昏睡不醒。他整整睡了一个星期才重新醒来。刘凯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是在不停地做着乱梦。而在梦中，他记得最多的一幕，就是母亲死在自己怀里的情景。
“切”，刘凯拼命甩头，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已经过了那么久，但很显然，自己还没有从创伤中恢复。其实，除了母亲临死之前的场景，在昏睡之中，他还有另外一个印象，他好像听到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自己，将自己的灵魂带回世间。对于这个声音，刘凯非常陌生，或者说，他完全没有留下印象。但在心底里，他却非常清楚，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也只有她了。
……
“是艾因一直在呼唤你。是她一直在给你输入精神能量，以免你的精神体彻底崩溃。事实上，以当时的情况，也只有她才能把你带回来。因为你们两个是共用同一个精神能量。她向我保证，你一定会回来。她也做到了……她，很在乎你。”
烟芸这样说道。当时，刘凯刚刚醒来，他还躺在床上，全身虚弱无力。另一边，艾因却也因为这几天太过劳累，睡倒在刘凯床头。最后反而要烟芸来照顾。刘凯抚摸着艾因金色的头发。在他的心中，一股暖流一涌而过。
她，很在乎我。
果然，是这样。
所以，我也想保护她。
就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
刘凯下定决心，恢复之后，他第一时间找到烟芸，向她请教战斗的方法。对此，烟芸颇为诧异。
“为什么找我，你直接找艾因不是更好吗？你是她的本体，你们两个心有灵犀，由她来教你，效果肯定比我更好。”
“话是这么说，但是，艾因是不行的。”刘凯憨憨回答。他只是苦笑。刘凯知道，艾因肯定不愿意自己加入战斗，而自己其实也不愿意让艾因教。虽然事实上，自己是处于艾因的保护之下，但在心底里，刘凯还是将自己看成一个男人。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女人教导如何战斗，这实在是太搞笑了。
或许，这也是自己一厢情愿吧。
其实，刘凯也不是那么愿意向烟芸求助。但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烟芸沉思片刻，最后还是点头，但她也提出一个条件。
“我可以教你，但必须先得到艾因的同意，如果她不同意的话，那这一切就没有意义。”
“为什么？为什么我学习战斗，还要得到那个家伙的同意……额。”
烟芸目光炯炯，她的视线无比清澈。刘凯吞咽口水，他只能让步。
……从结果而论，艾因还是同意了。她虽然对刘凯想要战斗的想法模棱两可，但到头来，她还是没有强行阻止。
“随便你了。反正就算我阻止你，你也不会听的。你就是这种男人。不过，如果你以后要上战场，千万不要让我看到，省得到时候我又要为了保护你徒费心力。”
“艾因……”刘凯轻咬嘴唇。艾因虽然还是在冷嘲热讽，但不知为什么，听到她说这些话，刘凯却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但另一边，艾因却是摆出一副“我只是没有办法”的臭屁神态。刘凯心中一下子被浇了一盆凉水，他只能灰溜溜地缩了回去。
……
总的来说，刘凯的训练进展缓慢。根据烟芸的安排，他必须在一个月时间内，学会最起码的射击和格斗技术，可以在面对人类敌人的时候，尽可能保护自己。怎奈他实在没有战斗天赋。射击水平糟糕透顶就不说了，格斗方面也是乏善可陈。虽然很努力的学习各种战斗技巧，但平庸的身体素质却无法支撑他使用这些招数。到头来，他的那些“招式”，也全都是一些花架子，根本派不上用场。
“烟芸，你就不应该让刘凯学这些东西。这家伙就是一个宅男，平时只知道呆在电脑面前，根本不会参加运动。”艾因大声嚷嚷。这一天，刘凯还在靶场训练，但他的成绩却是一点都没有提升。结果反而招来艾因一阵嘲讽。刘凯顿时羞红着脸，艾因这种说法，基本上就是说自己完全“不行”了。虽说在思念体面前自己的确是不行，但被一个女孩，而且还是自己暗恋的女孩这样说，他还是感觉很没面子。但艾因的表情又是那么“天真”，那么的人畜无害。到最后，就算刘凯想要发火都发不出来。烟芸不为所动。
“刘凯，不要多想，集中注意力，手臂竖直，双脚分开，双手握住枪托，扣下扳机的时候，心理一定要平静。不要急于求成。切记，要瞄准之后再开枪……”
“砰”地一声，烟芸的话语戛然而止。“叮当”一声，弹壳落下，远方的标靶空无一物。刘凯露出尴尬地笑容，他的子弹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烟芸，这个家伙一点都不适合战斗，你还真是碰到了一个笨学生呢，哈哈哈……”
艾因一阵狂笑，她抱着名刀“银水”，一副看戏不怕事大的架势。刘凯满是不满地瞪了艾因一眼，但金发女孩却是毫不在乎。烟芸走到刘凯身边，刘凯羞愧低头。
“对不起，烟芸，我……”
“你的肩膀太僵硬了，需要放松。”
“诶，我……”
“还有，在扣下扳机之前，手臂不要有多余的动作。这只是普通的手枪，后坐力并没有那么强，以你的力量，应该足以应付。就像这样。”
烟芸帮刘凯调整姿势。两人靠得极近，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刘凯的面孔涨得通红，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了。但烟芸却是面无表情，她只是一点点纠正刘凯的错误。在教学方面，烟芸始终非常耐心。即使在刘凯连续十发子弹脱靶之后，她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作为老师，她已经做得不能再好了。但她做得越好，刘凯就越感到自责。他总觉得这全是自己的错，自己是那么无能，那么愚蠢。因此，他在训练的时候总是更加努力，想要表现得更好一点。然而，欲速则不达，他越是想要进步，心情就越是急躁。而心中越急，进步的幅度也就越慢。结果，刘凯越练越糟，他的战斗水平甚至都不如当初了。
“对不起，烟芸，都是我太没用了。”刘凯怯生生说道。他主动向烟芸道歉。烟芸轻轻摇头。
“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太擅长战斗。”
“但是……”
“不要在意，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都擅长的人。即使在思念体中，也有战斗型和非战斗型之分。甚至，有的时候，非战斗型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会比战斗型更大。你不是也能使用精神能量吗？你还有其他的选择。”
烟芸安慰刘凯。她努力让刘凯打起精神。但这只让刘凯更加自卑，他干脆闷声不吭，继续自顾自地训练。
……
是啊，也许，我的确是不适合走上战场。毕竟，从小我就不擅长体育。但现在，战争已经找上门来。自己没有时间浪费。
没错，已经，没有时间了。
刘凯更换弹夹，他重新上膛。为了减少手枪的后坐力，他特意放弃了威力和射程，转而选择更容易掌握的女式手枪。这也让他的射击成绩稍微提升了一些（虽然也是杯水车薪）。“砰砰”的枪声再次响起，下一轮的射击，刘凯又是只有两轮中靶。他点点额头。
也许，应该调近一点距离。反正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去和特种兵硬扛。先从短距离开始，在10米之内准确命中目标，然后再一点点拉长，争取能在一周之内将射击距离提升到20米。嗯，没错，就是这样……
“刘凯。”
“！？”刘凯眨眨眼睛，他好像听到了不该听见的声音。但下一刻，他却是一下子反应过来。金发女孩就站在靶场门口，她饶有趣味地看着刘凯。刘凯脸颊一红。
“艾因，你怎么来了。”
“秦风通知我们，要一起观看赵环宇的直播。所以我才来找你。话说回来，你的训练怎么样，有没有一点进步。”
“没……不，也不能说没有进步。”刘凯慌忙说道。他努力掩饰自己的窘迫。艾因走到刘凯面前。她的肩膀轻轻抖动，似乎是要发作的样子。刘凯赶紧低头，他已经准备好被臭骂一顿。但金发女孩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伸出手，似乎是要抚摸刘凯的面庞。
“！？”刘凯瞪大眼睛。他可以感觉到女孩指尖的触碰。艾因的嘴角微微翘起。
“走吧，大家正在等着我们呢。”
“艾因……”刘凯呆呆相望，一瞬间，他的目光仿佛是要被女孩完全占据。艾因的笑容是如此美丽，如此温暖，就好像拂过心头的一阵暖风，让人如痴如醉。最后一缕阳光落下地表，不知不觉，点点的星空已经映现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