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变革之刻（六）
与人类这边的处心积虑不同，激进派压根就没想这么多。他们之所以要选择要选择在广播电视塔动手，所有的目的，就是为了扩大影响力，好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现在，人质劫持事件已经成为全市关注的焦点，“毒药”的计划，也算成功了一半。
而接下来，就是行动的时候。
在经历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无所事事之后，“毒药”下令出击。他只留了“花环”进行守备。对于“毒药”来说，他其实并不需要对敌人造成多大的损伤，他只是想要尽可能将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其实，他大可以等待军队从空中发起攻击，然后顺势反击，这样对敌人造成的损失肯定会更大。但他还是没有这么做。“毒药”懒得再陪人类玩这种毫无意义的游戏。相比继续浪费时间，他宁愿速战速决，一口气改变局面。
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
“空灵”和“飞虎”一齐出击。“空灵”操纵着自己的傀儡，他让这些行尸走肉跑下楼梯。面对这些突然出现的人质，正在紧急通道口驻扎的士兵多少有些准备不足。他们一开始的是想赶快将人质接出来，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情况不对。
“你们是刚刚逃出来的吗？上面怎么样了。”
“喂喂，这些人是怎么了，说话呀。”
“停住，停住，再不停就要开抢啦。”
“啊啊啊啊！！！！”
绝望的嚎叫在耳边回荡。傀儡们又扑又咬，他们就像僵尸一样，对士兵展开攻击。“啪啪”，枪声响起，士兵们终于鸣枪。其实，按照原则，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他们是不应该开枪的。但因为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怖人，以至于他们没有选择。一时间，惨叫声响彻云霄。
……
“怎么搞的，人质都发疯了？他们还像僵尸一样咬人？你们是在开玩笑吗？我不管那些是不是真的人质，我只知道，攻击我们士兵的人，肯定就是敌人。而敌人，就要全部消灭。”
中将破口大骂，他用一阵咆哮稳定住了形势。士兵们果断反击。而他们作为职业军人，战斗力肯定没有任何问题。不一会儿，几十个发疯的“人质”就被统统干掉。刺鼻的鲜血沾满整个空间，劫后余生的士兵们都是大口喘息，他们的确是取得了“胜利”，但在心底里，他们却没有一点点的喜悦之情。
因为，这才刚刚开始。
……
“飞虎”站在高处，他看着人类心有余悸的样子。由于“空灵”的乱来，这些士兵已经受到震撼，现在，想要击败他们，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不过，想要击败人类，什么时候不是轻而易举的呢？
不过是一群低等生物而已。
“飞虎”掏出银行卡。一瞬间，几只高爆手雷浮现在空中。“叮叮当当”，手雷向下坠落，士兵们都是一时愣住。而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轰。”
爆炸声响，一瞬间，广播电视塔的上层玻璃破掉一大块，巨大的气流汹涌而入，一刹那，一个人影从高楼中飞出。
“啊啊啊啊啊！！！”
绝望的惨叫声由上而下，伴随着“咚”的一声，士兵重重落地，他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就一命呜呼。与此同时，又有几个尸体相继坠落地面，他们都是摔得不成人形，分辨不出样貌。
地面众人面面相视。无论是军人，警察，还是新闻记者，面对此景此景，他们都是呆住。片刻之后，尖叫声一下响起。
“啊啊啊啊！！！死人啦！！！”
“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是从上面。”
场面顿时混乱，有些人在愤怒嘶吼，他们对天挥拳，但也无可奈何；有些人则是歇斯底里地跑来跑去，他们似乎是想发**力，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甚至有人干脆就哭泣起来。面对此情此情，一旁的中将握紧拳头。他紧咬牙关。
“慌什么慌，闹什么闹，都给我冷静下来！！！既然敌人已经发难，那我们也不必客气。所有人，立刻出击，从正面将敌人彻底碾碎。”
中将大声怒吼，在他的威压之下，周围众人终于缓了口气。中将和前线通话。虽然紧急逃生通道，人类这边已经遭遇惨败。但在电梯口，所有的部队还都是完好无损，中将立刻下令，全队从电梯口展开突击，争取最快时间结束战斗。但是……
“毒药”和面具男并肩而立，他们看着人类士兵从电梯中一涌而出。士兵们立刻举枪，但或许是因为疑惑的缘故，他们并没有立即开火。“毒药”嘴角翘起。他打了个弹指。对面的人类士兵都是一愣。说时迟，那时快，面具男张开手掌。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类的精神同时受到震动。
“啊啊啊啊！！！”
痛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人类士兵一个个抱着脑袋，他们东倒西歪。精神能量正在一点点向面具男手上聚集。“毒药”笑容更甚，他看着人类士兵一个个倒下。
……结束了。
“嗡”的一声，面具男握紧拳头。所有的精神能量都消失无踪。与此同时，电梯内的人类士兵几乎同时瘫倒，他们的症状，就像之前在垃圾回收站中遭到精神攻击的同胞一样，有的人傻笑，有的人匍匐电梯门口，更有人直接呈现出窒息。“毒药”将这些士兵一个个踢回电梯当中。电梯大门缓缓合上，伴随着“叮咚”一声，一切，恢复沉寂。
****************
同时，电视塔下。
“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失去联系。”
“不知道，我们刚才还与上面的现场指挥官联络过，他说，他们已经要从电梯口进去了，暂时还没有遇到阻碍。”
“然后他们就瞬间被全灭了？那可是一个排，二十个人。就这样一下子完蛋了？敌人真的只有五六个人吗？”
“额，按照情报，里面确实就只有五六个人才对。”下面的参谋轻声嘀咕，连他自己都显得没有自信。中将捏紧拳头。
可恶，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手又是什么人。居然那么轻松就解决掉了自己手上最强的精锐部队。在这之前，自己想过的最糟糕的情况，无非就是全军突入，遭到顽强反击，人质死伤惨重。这样，未来自己肯定要担上责任，但至少，事情还是能解决的。但现在，人质有没有事姑且不论，但自己这边却已经是全军覆没。而对手甚至连个脸都没有露。这已经不是同一个层面上的战争。
与人类不在同一个层面……难道说？
将军心中一愣，他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螺旋桨的声音“嗡嗡”传来，游骑兵部队已经抵达的预定位置，四架直升机正在电视塔上空徘徊。所有记者的目光都聚焦在将军身上。中将举起右手，他似乎是要下令进攻。但数秒钟后，他却是始终没有动作。旁边的参谋不禁奇怪，他问。
“将军？”
中将紧咬牙关，他的右手却是不住颤抖。时间仿佛停滞，突然，“叮咚”，电梯降落，将军眯起眼睛，他看着电梯大门缓缓打开。
“呜”，一群士兵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从电梯中滚出。他们一个个都不省人事。众人一阵惊呼，然后，就像是回应一般，突然间，所有的电视转播设备同时被切换，“毒药”的面孔出现在画面中。
第七十七章 变革之刻（七）
“各位梦之城的居民，大家好，我的名字是‘毒药’。我就是此次城市广播电视台人质劫持事件的主谋。当然，我做的事情也不只是这一件，包括一周之前的工业区爆炸事件，中央商圈恐袭事件，医院屠杀事件，以及之后内务局总部遭到攻击的事件，这些全都是我做的。”
“毒药”侃侃而谈。他那自然的姿态，就好像在说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一样。但屏幕前的观众却都是触目惊心。因为“毒药”所说实在是太过骇人。而且更让他们感到诧异的是，他们之前竟然完全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人物。“毒药”，这明显就是一个绰号，而这个人物竟然敢光明正大的在全市直播中出现，他的胆量可见一斑。
当然，他拥有的，肯定也不只是胆量。
“各位，你们肯定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毒药”继续说道。“你们可能认为我就是一个恐怖分子，一个犯罪者。一个连本名都不敢说出来的胆小鬼。当然，站在你们的立场，这无可厚非。原本，按照预定，今天的六点三十分，也就是现在，梦之城市政府将会发布一条新闻。而新闻的内容，就是关于之前一系列恐怖袭击事件真相，也就是将我们的存在，公布出来。既然如此，我还不如亲自过来，在大家面前亮相。我们不是恐怖分子，更不是犯罪者，我们是思念体，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存在。你们给我好好记住了。”
鸦群无声。对于“毒药”来说，他肯定听不到电视屏幕前观众的声音。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他却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大家的心声。因为，看穿人类那浅薄的不能再浅薄的思想，实在是太容易了。
……
“这个家伙，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说自己是思念体，思念体又是什么？”
“超越人类的存在……他的意思是他不是人？”
“他是疯了吗？”
“他本来就疯了。除非疯子，不然谁会做在市中心劫持人质的事情。他会死的，他的同伴都会完蛋。竟然以一己之力与整个世界对抗，只有傻瓜才会做这种事情。”
众人如此评价。他们大都认为“毒药”是在虚张声势。站在正常人的角度，这非常正常。毕竟，就冲着“超越人类”这句话，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超级中二病晚期患者。这样的虚无主义者或许疯狂，或许短时间内会造成一些危害，但从长远来看，根本就不值一提。人类的历史终究还是要靠理智与现实。
前提是，他要真的是人类。
……
“这个家伙，他还真干得出来。他向全世界公开思念体的存在，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还要过日子呢。”
迈克-欧文斯嘴巴里嘟囔。此时此刻，内务局第七处的残部已经来到城市广播电视塔附近。但他们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在附近的一家旅馆暗中潜伏下来。王成杰双手交叉，他看着“毒药”的表演。屏幕上，“毒药”还在宣传着他的那一套“理想”。王成杰眯起眼睛。
“毒药”是在争取时间，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思念体的真相，明显就是言不由衷。眼下，电视屏幕上只有“毒药”一个人大言不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一个人身上。而激进派其他成员却是一个不见。他们肯定是在执行其他任务。
“王成杰，我们真的还要再等下去吗？如果不想插手，我们也不应该留在这里。这不是一次简单的直播，‘毒药’很明显是在等待，他肯定会做出些什么事情。这里距离事发现场太近，万一发生意外，我们会非常很危险。”
龙世真说道。他嘟囔着嘴巴。而一旁的穆埃尔-哈桑和迈克-欧文斯也都持相同意见。但王成杰却是不为所动。他只是摸着下巴。
“再等等。”
“等等？但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至少等到‘毒药’真的出牌之后吧。就像你说的一样，‘毒药’现在是在虚以为蛇，他肯定想要做出什么。在这种时候去撞枪眼，这不是聪明人的做法。不管怎么说，‘毒药’能够拖延的时间肯定是有限的。等到他拖不下去了，选择摊牌了之后，我们再上去收割。就算收割不了，至少也可以将损失控制到最小。”
王成杰如是说道。几位思念体都无话可说。他们只能服从命令。不知不觉，西方的太阳，已经快要降到地平线以下了。
****************
同时。
“中将，确认了，对方确实是在城市广播电视台的直播间发表演说。我们的人正试图切断直播，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进展。”
“那就加快速度。”
“中将，我们还要发动攻击吗？游骑兵部队已经准备完毕了。”
“等一下，再等一下。”中将喃喃说道。在不远处，媒体记者们都是议论纷纷。自从刚才的变故，尤其是“毒药”的那番讲话之后，他们就被隔离了起来，远离战场的最中心。这也让他们心中更加疑惑。在他们看来，这明显是政府和军队想要隐瞒些什么。
当然要隐瞒了。中将心中咆哮。如果说之前他还是信心满满，打算大干一场，那现在，他的脑袋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毫无疑问，敌人是思念体。作为军方高层，中将清楚思念体的可怕。过去，中将一直对内务局的人嗤之以鼻，他也一直以为，政府把钱投给那些白痴，完全是一种资源的浪费。但现在，他已经站在了对思念体战场的第一线，他也第一次体会到了与这些怪物对线的压力之大。对手的实力完全超乎人类预想之外，光靠一般的常规兵力，纯粹就是送的。之前，自己已经白白送掉了将近两个排的兵力，光是这一点，自己回去肯定会受到严厉的批评。
当然，前提是要能回得去才行。
混账，在这种时候，内务局那群家伙到底在干什么。中将心中咒骂。按照道理，军方与内务局应该是敌对关系。自己好不容易将内务局撇开，独立作战，这本应该是好事才对。然而，事到临头，他却打心底里希望内务局能有人站在自己身边。中将重新拿起手机，他其实很不想向别人求助，更别说要向那个家伙了。但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别的办法。电话很快接通，对面的内务局局长开口。
“您好，将军，我看到了现场直播。您的处境似乎相当艰难。”
“是很艰难。这主要是因为某个组织没有做好自己的工作。”中将回答道。他虽然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怒气，但讥讽的的话语还是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所幸，内务局局长也没有生气。
“将军，我对您的懊恼感同身受。因为我也是一样的。我连自己的老家都被这群混账给端了。但问题在于，现在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您没有立刻让直升机发起攻击，这是对的。如果贸然进攻，结果只会被敌人轻松击退，白白浪费战力。”
“所以我才找你，你手下不也养着思念体吗？这种时候，就应该让怪物去和怪物打。”
“话是这么说，但是……”
“你该不会说，你也掌控不了那些怪物吧。”
“……”
“局长，你可是内务局的大管家。你掌握着我们这座城市的情报生命线，如果连你都无法掌控局势，那我们这座城市就真的完蛋了。”
“我可以掌控人类，但我无法掌控思念体。他们只听王成杰一个人的号令。”局长干净利落地回答。中将说道。
“那你就让王成杰过来增援，马上。”
“但我联系不上他。”
“什么？王成杰可是你的部下，他是人类，不是思念体。你连一个人类都控制不了？”
“他可不是普通的人类。他是统帅着一整批怪物的人类。若论手下的战斗力，他说不定比你这个将军还要高呢。”
内务局长打了个哈哈，他努力缓解气氛。但在将军耳中，这个玩笑听起来却是那么的刺耳。就好像对面是在故意讽刺自己。将军紧咬牙关。
“我就一句话，你能派来援兵吗？”
“我会尽力。”
“我要的不是尽力，而是肯定。”
“将军，我没法保证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另外还有一点，我刚才也说了，虽然将军您的级别是比我稍微高那么一点。但我们并不是在同一个系统。”
内务局局长言尽于此，他直接切断电话。“嘟嘟”的盲音在耳边回荡，中将暴跳如雷。他差一点就要把手机摔掉。但想想看这么做将会造成的麻烦，他还是逼迫自己强忍下来。将军立刻给前线打电话，他让游骑兵开始行动，从空中对敌人发动攻击。四架直升机开始降落，将军拿起望远镜，他可以看到士兵们正从直升机机舱中一个接一个跳出。他们在大楼顶端着陆。将军紧咬牙关。
混账，混账，混账，这些混蛋，既然你们让我自己搞定，那我就自己搞定。我才不需要依靠你们，只要我能赢的话……！？
一声尖叫，突然，在高空，四部直升机同时失去平衡，它们转了一个大圈，然后向下坠落。将军张大嘴巴，他看着最后的希望在眼前消失。嘈杂的求救声在对讲机中响起，伴随着“轰隆”的巨响，一时间，现场都被火焰染得通红。
第七十八章 变革之刻（八）
五分钟前。
面具男盘坐在电视塔顶楼的观景台上。他就好像是孤立世外一般，面对着这芸芸众生。原本，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对这个世界抱有多余的情感。但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却特别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受，享受孤独，享受一个人站在天地之间，狂风呼啸，世界环绕的时刻。这种乐趣，也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感受得到。
真的，非常舒服。
面具男闭上眼睛，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笑容。但很快，他的笑容就消失无踪。“嗡嗡”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四架直升机正在慢慢接近，直升机上，游骑兵士兵已经全副武装，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对电视塔顶发起进攻。
好烦。
就像蚊子一样。
面具男张开手掌。他似乎是要将对面的直升机一手捏碎。轻轻的脚步声从旁传来。“花环”站到他身旁。
“不要动手，‘毒药’还没有发出命令呢。”
“……”
“我知道，就算‘毒药’的命令，你也未必会放在眼里。但你还是应该冷静一点。毕竟，你的目标和我们一样，都是要让人类从这个世界上滚蛋。这一次，我们必须合作。希望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面俊男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瞥了身旁的女子一眼。在空中，直升机还在不住盘旋，但他们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很明显，他们还在等待命令。而在直播室内，“毒药”则是废话连篇。他东拉西扯，已经开始研究起人类社会的起源，以及各种不平等的问题。其实，他对这些问题压根就不感兴趣（人类的不平等关思念体屁事）。然而，在这个时候，他还需要尽可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这也是为了将未来的行动效果最大化。
……“花环”看着手表。她向面具男张开五指，示意还有五分钟。面具男一声不吭。另一边，“飞虎”已经走上前来，他示意两人做好准备。而在直播室内，“毒药”的“表演”，正要达到最高潮。
***************
“总而言之，人类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你们的社会已经失去了动力。贫穷，斗争，两极分化，激进，民粹，愚蠢，狂热，人类文明早就应该洗牌了。你们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你们必须寻求改变，作为生命体，寻求改变，作为精神体，也是一样。我……”
“毒药”说的口干舌燥。事实上，到了后期，他已经开始翻来覆去说着一样的话了。按照预定，自己只需要在电视屏幕前呆十分钟就行。但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分钟。而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演讲稿也早就讲完了。于是乎，他只能发挥个人想象力，临机应变。
还没好吗？还没有吸引到整个城市的注意力吗？“飞虎”也好，“花环”也好，他们到底要拖拖拉拉到什么时候。他们难道要我在电视屏幕前表演脱衣舞才行吗？
“毒药”心中咆哮，他差一点就要当众骂娘了。幸好，“飞虎”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他对着“毒药”眉目传意。“毒药”心中一喜。
终于可以了？
啊，收视率已经超过50%，虽然继续下去还能更高，但也有可能会出现翻转。50%的收视率，精神能量传输成功的概率不足三分之一。但一座城市，即使是10%的人受到影响，我们的计划就是成功的。
我不要猜测，我要确信。
“花环”已经打包票了，没有问题。
“飞虎”轻轻点头。而“毒药”也是点头应对。他重新面对镜头。
“各位，虽然有些不舍，但我们还是要在这里分离了。在临走之前，我会赐予你们一样东西，你们已经忘记了，但却是最为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自由，真正的自由。我会让你们彻底摆脱人类社会的束缚。相信，今天晚上，对于很多人都会是个不眠之夜。我就在这里提前祝各位安好。希望大家在地狱中生活愉快。”
“毒药”微微鞠躬，他向远方使了个眼色。“飞虎”心领神会，他立刻退下。
……
“待会‘毒药’下令的时候，你就感受我的精神能量，然后顺着我的精神能量，将能力扩散出去，当然，这样做，效果肯定会变差。但在广度上则会无限延伸，只要是刚才收看转播的人，精神能量肯定都会连接到一起。而你就乘机破坏他们的精神能量，哪怕只是破坏一部分，这也就足够了。”
“花环”这样说道。她和面具男正站在直播室后方。与此同时，整座城市，超过百分之五十民众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起。他们或许是通过电视，或许是通过电脑，或许是通过平板，手机。而他们的精神能量，也随着这些载体，与“毒药”，与这座直播间，联系在一起。
这正是“花环”的能力。一般来说，精神型的思念体，感知单个人类的思想，这是轻而易举。但如果这个数量扩充十倍，百倍，那就相对困难。另一方面，远距离看穿人类的思想，与面对面的四目相视，这其中的差距，也是不言而喻的。而“花环”，正好是可以远距离感知大量人类精神的思念体。这可以说是天才的能力了。
当然，这也需要一些条件。精神能量的感知是需要载体的。一般来说，最正常的，自然是五感。而在特殊情况下，也可以扩充到电话，影像，邮件，信息。但这些都只是一对一，范围终究是不够大。而“花环”则是可以通过物理载体，反过来追踪所有连接着的所有的精神能量。这种载体可以是有线电视，也可以是网络，广播，或是任何东西。而“花环”的另一个能力，则是利用自己的感知作为载体，让其他人的精神能量，“间接”传递过去。换句话说，就是可以远程对敌人使用能力，进行精神上的杀伤。这等于是千里之外取上将首级了。只是，“花环”的这个能力，指向性相当之差。即使是单独面对面的视频聊天，她也很难将精神能量准确地传送到对方身上。很多时候，大家都是在碰运气。
毫无疑问，“花环”是顶级的辅助。她身兼强化型和精神型两种能力，在战术上的意义非常重大。而这一次，“毒药”正是针对她的能力制定了战术。首先，占领电视台，造成轰动效应，吸引整个梦之城的精神能量，并将这些精神能量通过电视直播连接在一起。之后，再让面具男，通过“花环”，将能力扩散到全城，对全市的人类发起攻击。这就等于纯概率论的点名。最后被点到名的人，肯定会遭到重创。但这也是他们运气不好。
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碰运气。
……
“花环”闭着眼睛，她身体摇晃。虽然她已经作好了准备，但在那么大范围使用能力，肯定也会给思念体带来巨大的压力。但她依然在苦苦坚持。面具男紧紧握住女子的手。他目光凝聚。
这个女人，她是真的想要毁掉人类。但这是为什么呢？毁灭人类，真的是那么有趣的一件事吗？
不知道，反正，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一项任务，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我，只是为了这件事而出生的。
面具男闭上眼睛。他重新聚集精神。精神能量的脉络向外延伸。一个，一个，所有人都连接在了一起。一座城市，一群生命，一个种族，那么多的精神能量流动其间，放眼所见，全都是蓝色的光点。
但这些光点，马上就要黯淡下来了。
面具男的嘴角微微翘起。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一种当初独自站在观景台上，俯瞰天地的错觉。面具男张开手掌，他似乎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那么，就开始吧。
时间停止。伴随着“毒药”的音容笑貌，大量的精神能量顺着各种渠道向电视塔直播间汇集。与此同时，“花环”也爆发出惨叫。她的精神体正遭遇到剧烈的冲击。这种冲击，甚至足以将一个强大思念体的精神撕裂。面具男紧咬牙关，他也感受到“花环”的痛苦。面具男的拳头捏紧，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停滞下来。
第七十九章 变革之刻（九）
“花环”和面具男开始动手的同时。
“命令已经下达了。准备动手。”
“话虽如此，那家伙不还在废话吗？他还自称自己是什么思念体，超越人类的存在。”
“我听说过思念体，好像是一种外星人？”
“不是，是超能力者。”
“得了得了，想那么多没用。现在敌人就在眼前，所有人，检查设备，准备突入。我可不想看到有人因为装备整备失误，直接从空中掉下去。”
指挥官这样说道。众人一阵哄笑。他们按照惯例，检查身上的装备。螺旋桨的桨叶轰鸣作响，这些人都是游骑兵，是梦之城最强的特种反应部队。光以名气而言，他们甚至还在内务局之上。而现在，他们却被派到电视塔，准备对一群恐怖分子开战。这只能用大材小用来形容。
但哪边才是真正的“大材小用”呢？
直升机开始缓缓降落。舱门打开。所有的士兵都是全副武装。他们背上接着安全带，只要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跳下。直升机来到电视塔观光台的上层。通过玻璃，士兵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塔顶的情况。观光平台上空无一人。对方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来自空中的威胁。但事实上，直升机已经在外面徘徊了好一阵子了。游骑兵们面面相视，一时间，他们的心中竟然浮现出一丝失望。
“怎么搞的，敌人呢？”
“也许是疏忽了吧。但这也没什么不好，趁着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全军突击。速战速决，一口气解决问题。”
指挥官下达命令。士兵们也无二话，他们排成竖列，准备跳落。电视塔越来越近，急促的气流正在舱外盘旋。领头的指挥官按住步枪，他已经准备跳下去，但就在这个时候——
停顿。
一瞬间，所有人都是脑子一涨，他们就好像是突然被敲了一下似的。前面的驾驶员脑袋一伏，他首先瘫软下去。而他一放下操纵杆，其他的士兵自然也是站立不稳。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快点，去接过操纵杆。至少做点什么！！！”游骑兵指挥官大声嚷嚷。但他却处于临跳伞状态，一动都动不了。而在他的部下中，也有不少人受到精神攻击，倒地不起，这也直接导致身边的同伴无法自由行动。到最后，直升飞机一边转圈，一边向下，伴随着“轰隆”的爆炸声，一瞬间，万物陷入沉寂。
……
将军张大嘴巴，他看着直升飞机一架架从空中掉落。在周围，很多人都是东倒西歪。其中有军人，也有一些新闻记者。与此同时，整座城市也在发生着相同的事情。无数的人类瞬间晕倒，也有很多人类惊慌失措，精神能量的浪潮滚滚袭来，所有人都在咆哮，所有人都在哀嚎。在这个时刻，没有阶级，不分贵贱，所有人都在受到公平的“审判”。
“到底发生了什么？”将军喃喃自语。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硝烟弥漫，天地嗡鸣，一时间，眼前都是一副世界末日一般的情景。
****************
“咚”，艾因和烟芸同时一怔。两个女孩都感受到了精神能量的攻击。但也因为她们是思念体，对精神攻击的抵抗力非常之强，这点程度其实并不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顶多就是稍微有点晕眩而已。
刘凯眨巴眼睛。与艾因和烟芸不同，他没有任何感觉。也不知道他是正好避开了敌人的攻击，还是因为他的特殊体质。此时此刻，中间派全员正聚集在一起，观看人质劫持事件的直播。他们看到了人类面对思念体时的无力，他们也看到了“毒药”那毫无营养的演讲。而他们最后看到的，就是四架直升机相继坠落。一瞬间，现场直播被切断。紧随而至的，就是强烈的精神能量。
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视。秦风闭着眼睛，他愁眉苦脸。而周正则是抱住脑袋。布偶猫一如既往地蜷缩在沙发角落，她的表情比平时更“焉”了。就连哈士奇都垂头丧气，它趴在地上，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活力。
“刚才，那是精神攻击吗？”周正问道。秦风轻轻点头。“应该是精神攻击，只是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公公！！！婆婆！！！”
突然，一声尖叫传来。众人心中一惊，他们赶紧向尖叫传来的方向奔去。在天使庄园的顶楼，林原纪美正扶着两位老人。这一次，为了躲避激进派的进攻，林原纪美将公公，婆婆，儿子，女儿，全都接了过来。但她的丈夫却因为工作，不愿意“休假”。林原纪美原本打算在丈夫下班的时候，再和他谈一次。如果谈不成，就强行将他带过来。但还没等她行动，激进派却已经动手了。当时，林原纪美的公公婆婆也和其他梦之城的居民一样，正在收看关于人质挟持事件的直播。而林原纪美虽然担心，但她也没有阻止二老。毕竟，激进派还在千里之外，光是通过电视，看看热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但问题，就是发生了。
面具男的精神攻击向外扩散，一瞬间，他的精神能量就通过电视屏幕，接触到了林原纪美的公婆。相比之下，林原纪美的两个孩子却因为对这个新闻完全不感兴趣，单独在一边自己玩耍，因而逃过一劫。精神能量的转换瞬时启动，一刹那，两位老人便像丢了魂一样，瘫倒在地。
“公公！！！婆婆！！！”林原纪美立刻飞奔过去。两位老人正在地上抽搐。林原纪美赶快检查两人的身体，在确定他们并没有受伤之后，她稍稍松了口气。但很快，她的神经又再度绷紧。毕竟，对于思念体而言，精神上的攻击，要远比身体更加可怕。
“公公，婆婆，你们没事吧。”林原纪美使劲拍着两位老人的脸蛋。而在她身边，两个孩子却是哇哇大哭。他们还以为是自己调皮捣蛋，让爷爷奶奶晕倒了。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中间派众人纷纷赶到。林原纪美与大家眉目示意。她合上双眼。
用我的能力，唤醒你的心。
用我的意志，保护你的魂。
淡淡的能量从林原纪美的身上向外溢出。刘凯眨眨眼睛，他好像看到一丝白色的光芒弥漫开来。
“那是纪美的能力。她的能力，是利用自己的精神能量，来保护和治愈他人的精神。简单来说，和纪美在一起的人类，就会特别开心，特别幸福。哪怕是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候都是如此。而纪美本身也是最善解人意，最愿意看到他人高兴的人。所以她才会和人类结婚生子，享受天伦之乐。这在思念体中极为罕见。毕竟，人类和思念体有着天壤之别。”
秦风喃喃说道。刘凯回过头。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秦风是刻意对着自己说的。另一边，林原纪美的治疗已经接近尾声。她大口喘息。两位老人终于晃悠悠地睁开眼睛，林原纪美挤出笑容。
“公公，婆婆，你们没事吧，太好了。”
“……”
“公公，婆婆，你们怎么了。你们还认得我吗？”林原纪美的表情渐渐凝固，周围一片寂静，两位老人表情呆滞，他们肯定是听到了媳妇说话，但他们的眼中却是浮现出某种奇怪的神情。
那不是正常人的眼神。
“你，是谁？”婆婆喃喃问道。她看着林原纪美，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而另一边，公公甚至连该有的反应都没有。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林原纪美缓缓起身。她踉跄后退。儿女使劲拉着妈妈的袖口，他们问着妈妈，爷爷奶奶到底怎么了。但林原纪美却没有回答。那惊恐的表情，显然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精神能量已经被破坏了。是面具男的能力。他抽取了绝大部分的精神能量。”艾因说道。她轻抿嘴唇。刘凯一脸惊愕
“怎么回事，他们明明只是待在这里，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
“谁知道，精神能量的用法本来就是多种多样。我估计，面具男并不只是针对我们，他大概是用了某种手法，对这座城市中所有的人类进行了无差别攻击。虽然这种攻击对思念体无效，但如果换成普通人的话……”
艾因言尽于此。刘凯张大嘴巴，他看看艾因，又看看烟芸和其他中间派成员。林原纪美一脸崩溃，而两位老人依然是一脸呆滞。林原纪美的儿女还在苦苦哀求，他们的声音，就好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爷爷，奶奶，你们到底怎么了，你们是不认识我们了吗……爷爷！？”
刺耳的童声在耳边回荡。所有中间派成员都是不由自主地低下脑袋。刘凯吞咽口水。
这是激进派的无差别攻击。无视距离，无视条件。即使千里之外，都有可能中招。自己是有艾因傍身，所以暂时没事，但那些普通人……
……妈妈。
一瞬间，刘凯拔腿就跑。艾因连阻止都来不及。风声呼呼，一时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
第八十章 变革之刻（十）
“靠，这个家伙！！！”艾因急得直跺脚，她立刻紧跟上去。另一边，烟芸则是与秦风眉目示意，在得到对方应允之后，她也紧随而出。周正也要跟上，但他却被秦风阻止。
“你留在这里，两个人去就足够了。”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艾因和烟芸都是最顶尖的思念体。有她们保护刘凯，一定是万无一失。更何况刘凯自己也可以使用精神能量。相比之下，我们更需要保护这个基地……周正，你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将林原纪美的丈夫尽快带过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同胞的家人，是我们必须保护的对象。”
“……是。”周正轻声回答，他其实还是更想和烟芸一起去。怎奈命令当头。他也只能服从。林原纪美正在和自己的丈夫打电话。她心急如焚，甚至在电话中歇斯底里地央求丈夫快点回来。周正轻咬嘴唇，他很难想象，像这样一位高贵的思念体，竟然也会有那么失态的时候。
不知道，烟芸会不会也有类似的时候。周正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他赶紧甩头，好让自己摆脱这种危险的想法。周正向林原纪美讨到她丈夫所在的地址，很快，直升机便从屋顶出发。
****************
同时，天使庄园门口。
“刘凯，等等。”
“……”
“我说你等等，那么着急也没用。”艾因气急败坏，她一路飞奔，但却追不上刘凯的步伐。此时此刻，大街上正是一片混乱。由于激进派的攻击，很多人都受到影响。其中有些人是一边开车，一边听着广播。结果，精神攻击一来，他们的脑袋瞬间炸开，有一些老司机经验丰富，下意识踩下刹车，勉强躲过一劫。但更多的人却是反应不及。大街上发生连续追尾碰撞，也有很多行人遭到波及。一些车冲上了人行道，保险杠烂的不像样子。也有一些车翻倒在地，司机被困在车厢内，动弹不得；更有一些车已经着火，泄露的汽油向外蔓延，随时都可能爆炸。
简直就是世界末日的情景。
类似的念头心中一闪而过。刘凯左右环顾，他似乎是在寻找计程车。但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有出租车司机还在接客。刘凯甚至想过，自己是不是要抢过一辆轿车，直接开走。
“笨蛋，不要做傻事。如果你真的去开车，我保证你不过三分钟就撞上墙壁。”艾因大声嚷嚷，她一把抓住刘凯的手腕。刘凯轻轻低头。
“我必须得去。妈妈有危险，我给她打了电话，但一直打不通。”
“你当然得去。但不是你一个人。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做什么。就算能够使用精神能量，但在面对真正的思念体的时候，你还是对抗不了的。”
“艾因……”
“得了吧。在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老老实实说就行了。难道你还真要我每次都读取你的思想？”
艾因破口大骂。她的腮帮一鼓一鼓。“轰隆”的爆炸声从旁响过，刘凯注视着金发女孩绝美的面孔，渐渐地，他露出微笑。
“艾因，谢谢你。”
“……”金发女孩紧抿嘴唇，她看得出刘凯心中的感激，她也看得出，刘凯眼中那浓浓的爱意。但不知为什么，她的心中却是莫名担忧。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就这样把他留在身边，真的可以吗？明明，不应该让他遇到任何风险。如果他就此离开的话……
不，还是不要多想。只要先集中到眼前就好。
艾因深深低头。刺耳的摩擦声划过露面，一瞬间，烟芸已经驾驶一辆轿车横在两人面前。
“快点上来。你是要回家吧。”
刘凯眨眨眼睛，他看着烟芸坚定的眼神。另一边，艾因却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进车厢。刘凯也不多想，他紧跟在身后。车轮启动，很快，他们就扬长而去。
*****************
“喂喂，是救护中心吗。”
“是，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这里有一位老人晕倒了，请问能不能请您派救护车过来。”
“老人？又是老人……不行，现在已经没车了，如果你愿意等的话，也许可以等到下一批出车。”
“怎么可以，我这边可是火上眉毛。”
“再火烧眉毛也没用。没车就是没车，现在整个城市都在求救，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无数的电波在城市上空穿梭。救护车和警车在街道上疾驰。他们就好像是划破黑暗的希望，无比耀眼。但更多的时候，希望却是不复存在。很多人疯了，他们要么像傻子一样在大街上徘徊，要么就是打砸抢烧，丧失理智。少数幸存者正在努力收拾局面，但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别谈其他了。他们只能做好手边力所能及的事情。然而，人类社会早就是一个完善的系统。只要这个系统的一点被击破，其他点自然也会随之崩溃。在这种情况下，没人能够独善其身。
……
烟芸踩着油门，鉴于道路已经完全堵塞，为了追求速度，很多时候，她都是在撞车的边缘疯狂试探。按照道理，像这样开车，早就会被交警拦下来了。可惜，现在的城市中，交通规则早就没有任何意义。
艾因死死抓住车顶上的把手。由于烟芸开得实在太过疯狂，就连艾因都有些坚持不住。刘凯的情况也差不多。但他却是始终低垂着头。艾因看不下去。
“你没事吧。”
“……”
“你真的没事吧。我看你的脑子里倒是挺冷静的。但你的人好像不太正常。”
“你既然都已经看穿了，那也不必拿我开玩笑。”刘凯咧开嘴巴。他终于露出笑意。但艾因的表情却是渐渐凝固。
“没问题的，刘凯，你的母亲一定会没事的。”
“……艾因，谢谢你。”
“我不是在安慰你。我是真的这样相信。因为我知道，令堂对于你到底有多么重要。所以，我只能希望她没事。因为我希望你也没事。”
艾因喃喃说道。她蜷缩起身子。刘凯也陷入沉默。烟芸的眼角微微一撇，她欲言又止。
……
轿车一路狂飙，很快，他们便来到目的地。此时此刻，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时值晚高峰，按照道理，此时应该会有大量的人流从中央区赶回居住区。但因为之前的混乱，整座城市的秩序都不复存在。眼下，中央经济区正是人满为患，乱象丛生，而人少的居住区却反而相对安静。还有，面具男发动能力的地点，是中央区的广播电视塔。而这里却是梦之城最偏远，最贫穷的地区之一，无论是从距离上，还是精神能量的强度上，面具男都不太可能专门抓住这里。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这也只是相对而已。
刘凯和艾因同时跳出车门。但下一刻，他们却听到头顶的异响。只见一个老人爬上四楼窗台，他浑身赤裸，手舞足蹈，好像是跳舞一样。刘凯和艾因都是张大嘴巴，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老人就已经直挺挺地从窗台上跳下，他一边坠落，一边嘴里还在欢庆着什么。
“嘘”。
“咚”
尸体重重落下。一瞬间，血肉撕裂，淡淡的红色向外蔓延。老人头部落地，夜幕之中，已经分不清他的样貌。刘凯心中紧张。他赶紧向自家的窗口看去。柔和的光芒从里面映出，咋看之下，这和平时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还好。暂时还没事。
“令堂还活着，我能够感觉到她的精神能量。”烟芸这样说道。她刚刚从车厢中走出。听到她的话，刘凯不禁喜上眉梢。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却是一下子定住。烟芸轻轻低头，她别过脑袋，而艾因却是闭上眼睛。刘凯吞咽口水。
“怎么了，你们，到底怎么了。”
“……”艾因和烟芸都不回答。她们的表情无比沉痛。刘凯紧咬牙关，他立刻向自己家中冲去。
第八十一章 变革之刻（十一）
“刘凯，乖，乖，好好喝奶。啊……你干嘛咬我。小坏蛋，小时候就那么调皮，长大了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呜，又咬了。”
母亲抚摸着手中的“孩子”，她的笑容无比慈祥，无比温柔，但在那明媚的眼神之中，却又多了一点调皮之色。那充满活力的表情，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旁边的电视依然在进行直播。只是，直播的画面却迥然不同。
“各位观众，我们现在还在城市广播电视塔门口。刚才，恐怖分子已经与我们断开了联系，而原本应该进攻电视塔的部队也出现了一些意外。眼下，我们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据说市区也发生了一些动荡，军队正在全力维持局面，请大家稍安勿躁。”
主持人正在全力安抚民众，但在他身后，却是硝烟弥漫，混乱不堪。对于电视中的混乱，母亲视若无睹。急促的脚步声从外传来，“砰”的一声，大门撞开。
“妈妈！！！”
刘凯大声叫道。他大口喘息。母亲没有理会，她好像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一样。刘凯的眼睛渐渐瞪大，因为，在母亲怀中，躺着的是一个枕头。
……不会吧。
“妈妈……”刘凯缓步走入，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很明显，刚才母亲也是在看电视直播。她也和其他人一样，遭到精神攻击。现在的她，意识已经回到当初刚刚生下刘凯的时候。她已经忘记了现在，忘记了未来，只能永远生活在回忆中。
生活在回忆中，这算是幸运吗？还是不幸。谁知道。至少对于她本人来说，应该是没有任何痛苦的。
但我，我该怎么办呢。
刘凯半蹲在母亲身边。他伸出手，似乎是要抚摸母亲的面孔。但到头来，他却是惭愧低头。
妈妈，妈妈到底等了我多少年，自从进入大学之后，自己就没怎么再和她联系过。要不是因为艾因，也许直到现在，自己都不会和母亲重新变得亲密。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用自己的一生，让母亲多笑一点，多快乐一点，这样，自己也可以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但是，还是来不及了。
母亲，终究还是走了。这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将她牵扯到思念体的战斗中。如果自己没有被塞尔玛-金骗到那家工厂，如果，自己没有生在这个世界上，那这一切，或许永远都不会发生。
我，真的是太逊了。
刘凯的嘴角微微翘起，他知道，自己又陷入到无意义的自怨自艾之中。自从被抓到“摇篮”系统面前开始，他就已经自责过无数次了。自己总是想着，如果事情能够再来一次，结果会怎么样。也许，“摇篮”系统依然在原教旨派手中。虽然人类依然要面对思念体的威胁。但至少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的恶性事件。而自己，虽然艰苦劳累，一事无成，但现在想想，那种生活，似乎也还不错。
因为，这才是人类应该过的日子。
但是……
刘凯深深垂头，他默不作声。脚步声近，不知什么时候。艾因和烟芸也已经抵达，但她们只是等在门前。
“令堂她……”烟芸挪动嘴唇，她没有说下去。刘凯还是一动不动。艾因皱起眉头。
“你的母亲，她受到了精神攻击。就像林原纪美的公公婆婆一样。”
“……”
“刘凯，精神能量的攻击，会摧毁一个人类的大脑，造成严重的精神疾病。但是，但凡疾病，都不是完全不能治疗的。就算暂时可能会有点困难。但只要过了十年八年，也许还会出现转机。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例子并不在少数。所以，还是有希望的。”
艾因的声音无比冷峻。她没有安慰，她只是用最清冷的话语，陈述事实。但或许，她也是故意让自己显得冷酷一些。刘凯还是没有回头。艾因轻咬嘴唇，她努力挤出笑容。
“来吧，刘凯，带上你的母亲，我们一起去天使庄园避难。”
“……”
“刘凯，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吧。”
“抱歉。”刘凯轻轻说道。他还是一动不动，他只是守在母亲身边。艾因的目光渐渐凝固。
“刘凯，你不想去天使庄园吧。”
“……”
“如果这样的话，也可以。我们就此别过。你可以乘机和思念体彻底划清界限。”
“……”
“刘凯，你应该为自己作出选择。我知道，自从和思念体接触以来，你一直是为了别人而行动。大多数时候是为了我……刘凯，我知道你一直在后悔。你也一直想着，如果没有遇到我，那该会有多好。所以，现在就是一个机会，彻底抽身的机会。”
刘凯还是没有说话。但他的双手却是微微颤抖。艾因的嘴角微微翘起。
“那么，你已经作出了决定。”
“艾因，我……”
“不要婆婆妈妈的，你知道，我不喜欢拖泥带水的男人。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我的本体，我们也一起走过了很长一段路。无论从什么角度，我都应该谢谢你……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的手机号码。那么……再见。”
艾因言毕而退。她甚至都没有给刘凯说话的机会。烟芸本想插嘴，但艾因却是轻轻摇头。她示意烟芸赶快跟自己出来。房门重新关上，刘凯还是一动不动，他强忍住想要追上去的冲动。
可恶，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这是在自暴自弃吗？
但我也只有这么做了。
“刘凯，乖，乖，听妈妈话，快点睡觉。来，妈妈给你唱一曲摇篮曲。”
熟悉的音调在耳边回响。母亲还是抱着枕头，她的表情是那么安详，那么温柔。但刘凯的鼻腔却是涌上一股酸意，他紧握拳头。那颤抖的肩膀，仿佛是在哭泣一般。
****************
同时，门外。
“这样真的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这样正好一了百了。”
“但是艾因，你应该知道，就算刘凯现在离开，也都已经晚了。从理性的角度，你还是应该劝他尽快到天使庄园避难……”
“这不是理性的问题。这是我个人的决定。”艾因喃喃答道。烟芸轻抿嘴唇，她言尽于此。两个女孩向上望去，她们看到，刚才还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窗口，现在却已经是一片漆黑。她们可以想象得到，刘凯一个人徘徊在发疯的母亲身边，无助，却又不得不扛起一切。艾因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她的心中也浮现出一丝酸楚。
他，在哭吗？
“艾因，你其实不想让刘凯走的吧。”烟芸静静说道。金发女孩猛地睁开眼睛。烟芸继续说道。
“艾因，我看得出来，刘凯对你非常重要。不只是本体与思念体的关系。你们两个共享着同一个精神能量。这也意味着，无论失去哪一方，另外一方都不可能幸存。我说得对不对？”
“确切的说，是只有我不能幸存。刘凯毕竟是土生土长的人类。就算我死了，他顶多也就减少一部分精神能量而已。”艾因回答道。她不再隐瞒。烟芸点点脑袋。
“果然是这样，那么，艾因，你就更不应该离开他了。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他。这不只是理性的判断，更是感性的期盼。你，喜欢刘凯吧。”
艾因猛地一怔，她紧盯着烟芸，似乎是要确定对方并没有在开玩笑。但烟芸却只是笑而不语。渐渐地，艾因的嘴角也微微翘起。
“你是要说，思念体不该有感情这种东西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艾因，我一直在观察着你，也观察着刘凯。刘凯是你的本体，理论上，你当然会被他吸引。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也正因为如此，你才会选择主动离开。因为你害怕失去一切。毕竟，感情这东西，与思念体实在格格不入。”
“那你还是在嘲笑我了。”
“不，我是在羡慕你。我很喜欢你和刘凯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喜欢。”
烟芸微笑回答。她的笑容中没有任何虚假。呼啸的警笛转瞬而过，不知不觉，战争的硝烟，已经弥漫到整座城市。
第八十二章 宣战（一）
“发生了什么事情。前线有报告吗？”
“不知道。将军那边暂时也没有消息。我们刚才确认过，激进派的人已经不知去向，他们似乎是乘着混乱逃走了。”
“所有的部门都在寻求帮助。交通，金融，商业，我们不确定还有多少部门能够正常运作。”
“交通部长已经确认住院了。现在副部长正在代替他的工作。”
“警视厅下面的七名副厅长全都不能工作。我们必须从基层寻找替代者。”
“现在的基层哪还有替代者。所有人都乱成一锅粥了。”
“内务局呢？内务局没有对策吗？”
“不知道，他们的局长似乎已经放弃责任了！！！”
……
众人一阵唏嘘。此时此刻，梦之城处于极端混乱的状态。由于突如其来的精神攻击，政府机关已经失去作用。而社会秩序自然也无法维持。各大部门已经尽可能派出去人马，以求稳定人心。但他们的力量却是捉襟见肘。更多的时候，他们派出的人却像是鱼入大海，了无音讯。
“总而言之，面面俱到是不可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重要设施。电力，水力，以及通讯系统，这是一切的基础，必须得到保证。不然的话，民众将无法生存。另外，食物也要尽量配给。但也不能随便配给。毕竟，现在情况那么乱，就算真给了食物，最后也不知道落到什么人的腰包里去了。现在，各大超市都还有些存货。两三天之内，城内应该没有饥荒的危险。这点时间，足够我们做出一些事了。”
梦之城市长赵环宇这样说道。他奇迹般地躲过了激进派攻击，现在又承担起了身为领袖的重责。看到赵环宇冷静自若的态度，周围的人也纷纷安定下来。他们围绕赵环宇四周。这样一来，至少梦之城的心脏，还是在运作的。
赵环宇下达了几道命令。包括半永久停止金融和服务业，全城戒严，等等，赵环宇又道。
“王成杰在哪里？”
“王成杰？您是指内务局的那位副局长？不知道。事实上，就连他们的局长现在都联系不上。据说，王成杰之前带领内务局的主力，对激进派发起偷袭，结果却是输得血本无归。说不定，他现在都已经死了。”
“不可能，王成杰这个男人，就算是掉在地狱里，都会不屈不挠地爬出来。如果我们想要解决这次的危机，就必须借助他的力量。总之，不计一切代价找到他，让他和我直接通话。就这样。”
市长干净利落地说道。在他的命令下，短短两个小时之内，王成杰就出现在市长办公室内。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愿意接受征召。须知道，之前，内务局局长找了王成杰整整三个小时，却是一无所获。
面对市长的时候，王成杰表情严肃。但在内心深处，他肯定是另有想法。事实上，在之前电视台遭到攻击的时候，他曾经就有机会出手。哪怕无法完全阻止激进派的行动，至少也不会弄得像现在这样不可收拾。但王成杰却是什么都没有做。对于王成杰来说，思念体的存在，对自己十分重要。因为自己正是靠着思念体这个敌人，才能一点点爬到现在的位子。如果思念体不在，那自己肯定也是兔死狗烹，没有用武之地了。况且，自己之前在与激进派的战斗中损兵折将，如果放在平时，早就要被问责了。但现在激进派大举进攻，反而给了自己一个摆脱窘境的最好机会。原本，临阵换将就是大忌中的大忌，况且，现在的梦之城，除了自己之外，也没人能够与激进派抗衡，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是奇货可居了。说不定，他还能更进一步，掌控大局。
当然，前提是，自己要能替这件事情善后才行。
对于王成杰的心思，赵环宇也非常明白。但他却聪明地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在王成杰眼中，眼前的赵环宇市长似乎比平时更加温和，更加平易近人。但王成杰却不敢有任何的懈怠，毕竟，眼前的男人，正是这座城市最有权力的存在。
“王成杰，我们都是聪明人，所以，多余的话，我也不用说了。”赵环宇首先开口。“之前，我听你们局长说了，你向他保证，一个星期内彻底解决思念体的威胁。但现在，一个星期过去，事情却变成这个样子。你应该明白，自己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当然，我要承担所有的责任。”王成杰回答道。他多少有些有恃无恐。赵环宇眯起眼睛。
“那么，接下来，你需要多少时间。”
“如果只是单纯稳定社会形势，花不了太多时间。即使没有我，政府也会一点点恢复秩序。但问题在于，如果激进派继续兴风作浪，那情况就会非常糟糕。很有可能，这场战争将会趋向常态化和长期化。”
“那你有什么打算。”
“主动出击。这一次，‘毒药’已经对我们造成了重创。以他的性格，接下来肯定不会适可而止。对于我们来说，这当然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但同时，这又是一个机会。如果我们能乘着激进派进攻的时候，果断投入反击。那或许，我们就可以抓住敌人的破绽。”
“但你能找得到他们吗？我听说，攻占电视台的犯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如果想要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进行搜寻，这肯定不太容易。但如果能够将敌人引出来，那又另说。我们必须制造一个弱点，让敌人主动攻出来。但我也要事先声明，这么做可能会造成极大的损失，也会让政府承担更大的压力。毕竟，现在确实是‘激进派’占据优势。一旦弄得不好，整个城市可能都会毁于一旦。但我认为，这是值得的，因为现在，这座城市已经是一团糟了。”
“……”赵环宇眯起眼睛。他注视着王成杰。王成杰目光沉静，他依然是一副尽心尽责，冷静自持的姿态。但在他的眼睛中，却有一丝异光一闪而过。
这个男人非常可怕。他追寻着力量，同时，他也相信着自己的正义。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这种人，最难掌控，也最难以预测。因为谁都不知道，他的正义，到底会落到什么地方。
但是，自己还得用他。
“王成杰，我会给你调兵大权。”赵环宇淡淡开口。王成杰眼前一亮，他终于等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话。赵环宇继续说道。“我给你一个月。一个月之内，整个梦之城的武装力量都会在你的指挥之下，包括军队，警方，全都包括在内。我会任命你为此次事件特别应急小组组长，你不用服从任何人的命令，包括你们的局长。你只需要向我一个人负责。”
“那如果一个月之内，事态无法得到控制呢。”
“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不会让这种状况无休止的蔓延下去。而且，如果真的拖到一个月之后，那我估计也没必要再处罚你了。因为到时候，我们两个都已经被送回老家养老去了，哈哈哈……”
赵环宇发出微笑。他的笑容是如此干涸，如此干瘪，乍听起来，就好像是墓室里的回声一样。王成杰心中一愣，他赶忙退下。
*************
数分钟后。
王成杰离开政府大楼。此时此刻，大楼内外都是一片慌乱。所有人都在四处飞奔，他们似乎是在忙忙碌碌，但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王成杰大步流星，他意气风发，根本不在乎周围的气氛。一个办事员抱着大量的文件，他因为急着要找领导审批，因此没有看前面的路。结果与王成杰撞个满怀。
“咚”。
办事员一声惨叫，他摔倒在地，手上的文件也散落一地。办事员赶紧道歉。
“对……对不起！？”
办事员一下愣住。王成杰俯瞰而下，他冰冷的视线中，没有一点点感情。办事员无言以对，他只能看着王成杰的背影一点点远去。在身后，很多人都是侧目相向，他们喋喋私语。
“哼，这个该死的探子，竟然还敢在这里嚣张。之前最危急的时候不出现，现在倒出来耀武扬威，还装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
“我听说，市长似乎是给了他更大的权力。”
“为什么？他之前不是失败了吗？”
“不知道，也许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吧。毕竟，曾经和那些恐怖分子有过实战经验的。也只有王成杰了。”
“但这样，难道我们就要一直求着他，求着这群败军之将？什么玩意儿！！！”
众人议论纷纷。但王成杰却毫不在意。他就好像是一头傲视世间的猛虎，傲步在丛林之中。在门外，几位部下已经等候多时，他们看到王成杰大步走来。迈克-欧文斯迎上前去。
“怎么样，市长答应了？”
王成杰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一笑。众人心中一愣，他们顿时反应过来。
“果然，市长还是给予你兵权了。”
“不只是给了我兵权。”王成杰轻哼一声。“他还要我当什么特别应急小组的的组长。在与激进派交战期间，我可以节制梦之城各大政府机关。只向市长一个人负责。”
“这不是好事吗？这样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那也是要赢的前提下。如果我输了。到时候，我肯定会背起所有的罪责，想逃都逃不掉。”
“那你会输吗？”欧文斯问道。他的嘴角轻轻抿起。其他人都是相视一笑，他们已经明白答案。王成杰也不回答。他问。
“那么，你们的任务呢？查明白激进派的位置了吗？”
欧文斯耸耸肩膀。他不言自明。王成杰随即召集众人，熊熊的火焰映照着铁黑的天空，这一天的混乱，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八十三章 宣战（二）
同时，城市广播电视塔，数十公里外。一座商场内。
此时此刻，距离人质挟持事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而梦之城依然处于混乱之中。在城市中，大量的打砸抢烧事件依然在发生。由于激进派的攻击，很多人失去了理智，他们有些人跳楼，有些人变成老年痴呆，有些人成了弱智。但这些人的危害还算小的。真正的麻烦来自于某些暴力狂。原本，他们内心深处还有一根红线绷着，这根红线或许是道德，或许是法律，或许是人性。但现在，思念体却帮他们剪断了这根红线，如此一来，他们自然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自由”吧。
“去死，去死，去死。”
“他娘的，抢吧，烧吧，杀吧。”
“哈哈哈哈！！！”
一群暴徒在大街上肆虐，他们围成一圈，对着一位可怜的商场保安拳打脚踢。这位保安只是尽忠职守，想要维持秩序。结果反而遭到围攻。保安浑身是血，他已经失去知觉。暴徒们也失去兴趣，他们各自散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
“飞虎”一路从商场通道内跑过，他看到了这群暴徒的所作所为。但他却完全没有在意。对于“飞虎”来说，人类只是愚蠢的低等生物。现在，这群蠢货自相残杀，自己正是最欢迎不过。更别说，这种自相残杀还是本方亲手造成的了。
当然，前提是这些笨蛋不要挡自己的路。
“嘿，那边的家伙，停下。”突然，一个暴徒发现了“飞虎”，他一边叫嚷，一边想要追上来。但他q却因为站立不稳，摔了一跤。但他的这一次摔跤也唤醒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纷纷向“飞虎”看过来。
妈的，怎么搞的，竟然被这群低等生物盯上了。“飞虎”心中嘀咕。但他的脚步却没有任何停滞。在后面，暴徒们已经开始追了上来。他们动作滑稽，左摇右摆，就好像是小脑受损一样。但他们的速度倒是没有受到太大影响。“飞虎”轻轻摇头，他掏出银行卡。
快点，解决吧。
“飞虎”突然转身，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中已经抱着一把冲锋枪。后面追上来的暴徒来不及反应，“飞虎”也不多话，他直接扣下扳机。
“啪啪啪啪”，如梭的子弹倾泻而出，一瞬间，四五个暴徒同时倒下，他们就好像是同时被“收割”了一样。“飞虎”扔掉手中的冲锋枪。他看着地上的尸体。
又浪费了几百美元。
不过，总比浪费时间要强。
“飞虎”轻轻叹息，他重新迈开步子。在商场的地下室内，激进派众人早就恭候多时。他们也是表情各异。“毒药”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而“空灵”则是百无聊赖，无所事事。“花环”还躺在椅子上，她捂住脑袋，似乎是还没有从之前的战斗中缓过神来。最后，就是那个面具男，他依然呆呆坐着，那沉静的表情，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飞虎”吞咽口水。一瞬间，他与面具男的视线对上。不知为什么，看到对方冰冷似水的眼睛，他总有一种被完全看穿的错觉。“毒药”问道。
“‘飞虎’，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啊……外面的状况还是很乱。不过，在某些区域，人类倒是已经恢复秩序。比如各种水电设施，还有大型工厂和暴力机关。以这个态势来看，再过一段时间，这次的风波就会过去了。”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它就这样过去。”“毒药”挥舞拳头。“到目前为止，我们第一阶段的计划是成功的。夺取‘摇篮’系统的力量，粉碎内务局的抵抗。然后，利用‘摇篮’和‘花环’的结合，成功对整个人类社会造成打击。现在，人类这边一下子多出几十万的精神病患者，医疗体系已经被击穿。而金融和交通也到此为止。现在，梦之城政府估计会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维持城市基础设施的正常运作上，他们已经无暇他顾。换句话说，我们只要聚集全部力量，攻克能源系统，这场战争也就可以结束了。”
“毒药”如是说道。大家纷纷点头。“毒药”继续询问内务局和中间派的情况。“飞虎”回答。
“中间派暂时没有动作。自从被我们击退后，他们就一直没有音讯。以我对这些胆小鬼的经验，他们应该不会再贸然出头。”
“那内务局呢？王成杰有什么动向。”
“我听说他去市政府，和赵环宇见了一面。”
“他直接去与赵环宇见面？没有其他人的陪同？”
“没有其他人陪同。”
“那他们说了什么？”
“不知道。但据说赵环宇似乎给了王成杰很大的权力。为了平息局面，王成杰可以节制梦之城各级的政府机关。当然，这也只是谣传而已。真正的情况，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楚。”
“……”“毒药”摸摸下巴，他陷入沉思。此时此刻，激进派确实处于优势地位。他们距离最终的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但也正因为是在这种时候，自己才需要更加小心。内务局并非无能之辈，而王成杰更是人中龙凤。他能与激进派对抗到现在，绝非只是依靠运气。如今，梦之城市长赵环宇既然将权力完全下放给王成杰，换句话说，人类也是要孤注一掷了。
要不然，再加一层保险？王成杰非寻常之辈，他肯定已经想到自己会瞄准能源系统动手。既然如此，自己就多给他一点选项，让他迟疑不决。然后再瞄准最近的目标，一击制胜。
“毒药”心思已定，他道：“我们必须进攻能源中心，这是必须跨出的一步。但为了确保胜利，我们还需要一点多余的兵力。我们还需要继续给人类施加更大的压力。所以，我想要让更多人的人行动起来。现在在这里的，都是激进派最核心的成员。但我们还有一些虽然不太核心，但依然支持着革命的同胞。我想要发动这些人，对人类各大重要场所同时发动攻击。这样，也可以对主战场形成支援。”
“你是说，我们还要去找‘狗头’求助？”“飞虎”说道。他一脸不快。其他人也是兴趣缺缺。“毒药”微笑摇头。
“我知道，‘飞虎’，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也是我们必须去冒的风险。现在正是思念体最好的机会，我们必须把所有的筹码全都押上。没有别的选择。”
***************
就这样，激进派开始行动。“毒药”将己方的行动步骤分成几个阶段。第一阶段即是所谓的诱敌阶段，自己要虚晃一枪，派出一支“大军”，攻打市政府大楼和证券交易中心，吸引人类的注意力。在该阶段中，除了“毒药”自己和“花环”之外，其他的思念体都将出击。他们将四散在外，最大程度的扰乱敌人。然后，等到人类的注意力分散之后，所有人将会重新聚集，他们会向城西北的城市电力总厂发起攻击。这里是梦之城最大的一座电厂，承担着这座城市将近百分之七十的电力供应。一旦彻底破坏掉这座电厂，毫无疑问，至少一周之内，梦之城都会成为人间炼狱。
对于这个计划，众人都没有异议，他们早就习惯了相信自己的领袖。但另一边，“花环”却是摇晃脑袋，她挣扎起身。经过了两三个小时的休息，她终于稍微恢复过来。“毒药”说问道。
“怎么样，还能动吗？”
“动一动是没问题。但像白天那样大面积投送精神能量，暂时是做不到了。这种能力，对我也是很大的负担。”“花环”勉强回答。乍一看去，她似乎比过去憔悴了许多。“毒药”轻抿嘴唇。
“抱歉，让你承受了那么大的压力。”
“没什么，就像你说的一样。这都是为了思念体的未来。话说回来，‘毒药’，你没必要单独把我留下，我也可以和其他人一样执行任务。就算不能像上午那样大规模地使用精神能量，但只是做做诱敌的工作，我还是可以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你对我们十分重要。我可不希望你将疲倦都带到战场上。”
“毒药”微笑回答。他不顾“花环”的反对，硬是将她按回到床上。“花环”面孔一红，她蜷缩进被窝里。另一边，面具男还是一言不发，“毒药”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你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但你也不要紧张。以你的实力，肯定可以轻松完成。”
“……”面具男一动不动。他还是是毫无反应。“毒药”只能摇头。很快，众人出发。
第八十四章 宣战（三）
“周正。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鬼知道，什么样的消息都有。不过倒是有一个消息，说是王成杰再次得到启用。他现在正在市政府，重新收拢人马。”
“王成杰那个家伙，还想再战吗？”
“也许吧，他毕竟是内务局的副局长。站在他的立场上，肯定要为人类而战的……话说回来，烟芸回来了吗？她不是和艾因一起去接刘凯的母亲了？”
“他们还没有回来。不过应该快了。”秦风回答道。此时此刻，他们两个正在天使庄园。之前，周正奉命去接林原纪美的丈夫过来。林原纪美的丈夫是一位金融业从业人员，收入极高。但他却对享受没有任何兴趣。作为一位工作狂，他经常一天12个小时以上呆在办公室，双休日也经常加班。也幸好有林原纪美专职在家打理，他才能放心在外工作。林原纪美的丈夫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思念体，甚至，在结婚之前，他对林原纪美也不是那么了解。他只是一眼相中了林原纪美的美貌和气质，所以才冲动行事。但从结果来说，他当初的判断非常正确。结婚以来，夫妻二人一直相亲相爱，虽然彼此之间都有一些不愿意让对方知道的秘密。但至少在生活中，他们一直是非常默契。林原纪美的丈夫对自己的妻子疼爱有加，他一直认为，能够娶到这样一位美人，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他也相信，只要有妻子在自己身边，支持着自己，安慰着自己，总有一天，自己能够登上事业的巅峰，既光宗耀祖，也让自己的后代享受荫福。
但现在看来，这个荫福，暂时是享受不到了。
……
林原纪美正在和丈夫激烈争论。林原纪美苦口婆心，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温和一些。但她的丈夫却是暴跳如雷。
“爸爸妈妈是怎么了？他们疯了？这是怎么回事！！你说说看呀，啊！！！”
“你冷静点，亲爱的。现在整个城市都成了这副样子，爸妈也是一样，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那你不是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吗？不是你把他们带到这个鬼地方来的吗？你还说要带他们好好放松一下。但结果如此。你为什么不照看好他们。为什么！？”
丈夫声嘶力竭，他俨然已经接近崩溃。看到父亲这样，两个孩子也是哇哇大哭。林原纪美强忍悲痛。她张开双臂，将丈夫和孩子全部抱入怀中。一时间，呜呜的啜泣声笼罩空间中。
……
周正皱起眉头。看到林原纪美安慰家人的情景，他的心中总有一点不是滋味。之前，周正将林原纪美的丈夫带过来的时候，两人就多有口角。林原纪美的丈夫根本不相信周正的话，哪怕自己的妻子连续打来两个电话，他还在不屈不挠地要求周正拿出身份证，（站在他的角度，这种程度的怀疑是理所当然的）。对于对方的胡搅蛮缠，周正厌烦至极，他有几次都差一点要直接动手，将对方打晕，然后打包带走（他完全有这么做的能力）。但到了最后，他还是强忍住冲动。
人类，愚蠢的人类，不管过了多少日子，人类的愚蠢都是一样。虽然自己对激进派那种疯狂的种族主义观点毫无兴趣，但想要让自己心甘情愿为了人类而战，这同样不太可能。周正是一个真正的实用主义者，他之所以加入中间派，只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会比较好。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像林原纪美，或是已故的李明均那样，真正与人类生活在一起，甚至结婚生子。在他看来，这简直是自我堕落。
“这不是堕落，这只是一种生活方式。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在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他们的生活方式，也应该得到充分的尊重。无论是人类，还是思念体。”
秦风淡淡说道。他似乎一眼看穿了周正的想法。周正刚想开口，突然，“砰”的一声，大门打开，艾因和烟芸走进房间。
“烟芸！？你们回来了！？”周正又惊又喜，他急匆匆地迎了上去。但两个女孩却是面色阴沉，她们丝毫没有任务达成的轻松感。秦风问道。
“怎么回事。刘凯的母亲呢？”
“……”
“是吗……那刘凯先生呢？他不会再来了吗？”
“啊，他不会再来了。他已经和我们，和这场战争，没有任何关系了。”艾因喃喃说道。她几乎是硬生生从嘴唇中挤出话来。烟芸回眸望去，她看得出金发女孩的言不由衷。秦风抓挠脑袋。
“原来如此，但这也是他个人的选择。他选择了放弃。作为人类来说，这很正常。所以，他也只配如此。”
“……”艾因没有说话。她碧蓝的双瞳恍如燃烧。烟芸轻轻拉住女孩的手。她可以感觉得到艾因的手臂正在微微颤抖。周正眨眨眼睛。
“总而言之，就是刘凯脱队了吧。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像那种胆小鬼，他站在我们一边，就像是一枚定时炸弹，有的时候反而会坏事。”
“刘凯才不是胆小鬼。”艾因破口大骂，她冲上去就要给周正一个耳光。幸好烟芸阻止，才没有让事态恶化。周正目瞪口呆，他想不通艾因到底为什么要生气。烟芸轻轻开口。
“够了，周正，不要随意评价自己的同伴。还有秦风也是。就如你所说，刘凯作出了选择。但这未必是他最终的选择。我们也是一样。也许现在，我们都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但谁知道，几年之后，情况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哦……哦。”周正下意识点头。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一旦烟芸开口。他也只能乖乖认同。秦风挑起眼皮。
“我明白，烟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也要明白，就算现在，艾因放刘凯走。但只要刘凯是她的本体一天，他们两个之间的联系就永远不会断绝。只要刘凯有个三长两短，艾因同时不会幸免。在这种情况下，将刘凯放在身边，保护他，将他好好看管起来。这才是明智之举。而现在，你们什么都不做，反而让刘凯一个人在外面瞎逛。这样，对他不好，对你们也不好。”
烟芸和艾因都不做声。她们无法反驳，因为秦风说的全都是事实。艾因轻咬嘴唇，她最后开口。
“但这是刘凯的选择……他自己的选择，仅此而已。”
……
林原纪美将丈夫送去公公婆婆那边。她还对周正和秦风微微鞠躬，算是感谢两人对自己家人的照顾。看到这一家人远去的背影，众人都是唏嘘。周正抓挠脑袋。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就这样等待战争结束？”
“这样当然也可以，但归根到底，我们还是需要情报的。我意已决，我们肯定不会插手这场战争。但我们也必须掌握前线真正的情况。所以，我还是希望能够有人出去，对整座城市进行巡查……周正，还是要麻烦你了。你就开直升机，继续到外面巡逻。”
“喂喂，我才刚刚回来……”
“不用担心，我会让烟芸陪你去，没问题吧。”
秦风微笑说道。他看向烟芸，女孩轻轻点头。周正张大嘴巴，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被迫”答应。秦风又道。“艾因小姐，我想请您一起去。”
“我不想去。我又不是你的部下。”艾因没好气地答道。秦风也不生气。
“这并不是命令，艾因。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这个时候，你最担心的是什么。你现在出去，说不定还能掌握到‘他’的行踪。就算你不想再与他见面，至少，你还可以在暗中保护他。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艾因轻咬嘴唇。她没有表达同意，也没有表示不同意。但秦风却是轻轻微笑，他已经知道女孩的答案。秦风最后还叫上那只布偶猫“咪咪”。这让大家都吃了一惊。因为平时中间派的情报工作，一般都是由那只哈士奇负责的。而布偶猫只是在总部吃喝玩乐。秦风说道。
“这个时候小哈单独出去，实在是太危险了。他虽然是思念体，但力量上，也只是一只狗，如果碰到暴徒，他没法保护自己。相比之下，‘咪咪’则有着特殊的能力。它即使不下地，也可以了解到地面的详细情况。无论是侦查，还是找人，都得心应手。对不对，‘咪咪’。”
秦风摸了摸布偶猫的下巴，但他得到的，却是“咪咪”“嗷呜”一声，她似乎对秦风的命令很不满意。秦风只能苦笑，他一边拿来鱼罐头，让“咪咪”好好饱餐一顿，一边双手合十，作出恳求的姿势。布偶猫“喵”了几下，她虽然还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但在食物的诱惑下，她最终还是就范。
……
就这样，一行人准备出发。除了布偶猫之外，其他人都是连续征战，疲惫不堪。但他们也只有忍着。秦风对布偶猫抓了抓手，他似乎是在示意布偶猫过来一下。布偶猫摇晃脑袋，她显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喵？”
“没事，只是想和你私下通个气。”秦风笑着说道。他蹲下身子。视线相对，一瞬间，他们的精神能量交互在一起。
你想要我做什么。
跟着艾因，找到刘凯。这个男人的能力太过特殊，对于中间派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然后呢？找到他之后又能怎样。艾因不都说了，他不想回来。
他会回来的。因为他最爱的人还在我们一边。但如果他真的回不回来，那么，至少不要让他成为敌人的筹码……你知道该怎么做。
秦风嘴角翘起。而布偶猫则是眯起眼睛。在这一瞬间，她就好像一头正在注视着猎物的猛虎。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她就重新回到懒散的姿态。布偶猫最后“喵”了一声，她扬长而去。
第八十五章 宣战（四）
“所有梦之城的市民，就在刚才，市政府已经下达戒严令，为了应对恐怖分子的威胁，从即时起，即今天晚上22点31分开始，整座城市将禁止任何人，任何车辆外出，如果有人违反禁令，将会立刻以危害公共安全罪论处。至于此次戒严的结束时间，则会另行通知。另外，政府也会临时开启几个公共避难点。如果市民们无法居家，可以自行前往避难。希望各位市民能够克服万难，积极配合。”
电视中正在播放政府的公告，但在窗外，打砸抢烧的声音依然不绝于耳。暂时来看，这个禁令并没有给城市的治安带来任何有益的影响。刘凯坐在沙发上，他低垂着头，好像对于周边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刘凯，宝宝，乖，妈妈喂你吃点东西。”
母亲依然抱着那个可怜的抱枕。她摇晃臂膀，眼中充满了温柔。在桌边，一碗刚刚泡好的熟泡面还在冒着热气。母亲草草吃了几口之后，就把面条往自己的“儿子”嘴里塞。结果倒是在抱枕上留下斑斑污痕。
真是，讽刺呢。
刘凯咧开嘴巴，他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甚至，他都有一种黑色幽默的感觉。而他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母亲至少还懂得吃饭。自己为她煮了这碗方便面，至少可以保证她今天一天不饿着肚子。这样一来，自己选择留在她的身边，也就不是毫无意义了。
毫无意义吗……刘凯心中嘀咕，他按住脑袋。此时此刻，距离艾因和烟芸离开，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中，刘凯心中一直在后悔。他的理性告诉自己，自己所有的坚持完全没有意义。对于母亲来说，这个时候躲到天使庄园，肯定要比留在家里安全的多。她可以得到最好的照料，最好的保护。而自己也可以稍稍卸下重担，和朋友，同伴一起，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但人，毕竟不是理性的生物。
刘凯的笑容渐渐凝固。他深深埋头。他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纠结些什么。对于母亲，自己毫无疑问是内疚的。他将这一切都视为自己的责任。为了弥补，他宁愿用自己的余生来陪伴母亲，哪怕她永远不会再认出自己也好。但另一方面，他也明白，这样做，其实什么都解决不了。这场战争，是人类与思念体的决战。双方都已经押上一切。这早就超过一个人的能力范围。光靠自己，根本不可能保护母亲万全。自己必须寻求中间派的帮助，寻求“她”的力量。
但这却是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因为，正是思念体，造成了现在的一切。
因为，自己除了依赖她之外，根本无路可走。
我，不想依赖着她。
即使，自己其实是那么想和她在一起也罢。
刘凯深深呼吸，他紧握双拳。外面的声音渐渐停歇，暴徒似乎已经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刘凯长叹一声，他缓缓起身，将饭桌上的碗筷收拾。母亲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只顾着“照顾”抱枕，对真正的儿子不理不睬。刘凯下意识止步，他注视母亲的面孔。
算了，不想了。不管怎么说，艾因和烟芸都已经走了。就算再怎么后悔也已经无济于事。到目前为止，自己这边还算过得去。家里的食物支撑个两三天还不成问题。最不济，自己还可以给艾因打电话。而天使庄园也不可能凭空飞走。自己终归还有走回头路的机会。
刘凯咧开嘴巴，他走进厨房。“哗哗”的水声在耳边回荡，不一会儿，碗筷就被洗涤干净。虽说现在城市一片混乱，但最基础的水电系统暂时还是在运作当中。由此可见政府也下了不少功夫。刘凯将洗好的碗筷放进橱柜。他瞥向窗外，但就在这个时候……
“啊！！！”突然，一声尖叫传过耳膜。刘凯心中一愣，他赶紧冲回房内。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已经蜷缩起身姿，她紧紧抱着怀中的抱枕，就好像受到惊吓一样。
“妈妈，怎么了？”刘凯问道。但母亲却不回答，她只是瑟瑟发抖。刘凯皱起眉头。他还想追问，但思之再三，他还是没有开口。
没用的，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自己再想问什么，到最后也毫无意义。妈妈也许只是脑子里出现了幻觉，也许，她只是单纯的感到害怕。毕竟，她现在的智力，也就是三岁小孩的水平。自己能做的，就是继续陪在她身边，直到一切发生好转。
我也只能这么做。
“妈妈，不用担心，没事的……已经没事了。”刘凯轻轻说道。他拍拍母亲的肩膀，似乎是要安慰她，但母亲却是猛一哆嗦，她赶紧转身，避开刘凯的视线。
“来了。”
“什么来了？妈妈？”
“他们，魔鬼，他们想要夺走我的孩子。”
“哈？您在说什么。我不就在这里吗？”刘凯一脸懵逼，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母亲却还是一脸惊恐。刘凯眯起眼睛。突然，他反应过来。
……不会吧。
一瞬间，刘凯冲到窗前。不知什么时候，楼底下已经灯火通明。大量的人马正在聚集。他们似乎是在准备着什么。两个领头模样的男人正在互相交流。刘凯瞪大眼睛。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只可笑的柴犬狗头。
“狗头”，他来这里了？
刘凯张大嘴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得“嗖”，一瞬间，玻璃窗破。“啪”的一下，刘凯的母亲猛地一怔，她摇晃倒下。
“儿……子？”
“妈妈！！！”刘凯赶紧冲上前去。母亲已经气绝，她的脑袋上，一股红色的细流正缓缓流出。刘凯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一时间，他的脑袋好像懵住了一样。“砰”的一声，大门被一脚踹开，一群武装分子鱼贯而入。这场浴血的盛宴，才刚刚拉开帷幕。
***************
“这里就是刘凯的家。”
“是。我去调查了内务局的情报。他们最近一直在监视这座民宅。我就顺便查了一下这座民宅中的住户，最后发现了刘凯的母亲。”
“那为什么不早一点报告。之前在垃圾回收站的战斗中，如果不是那个人类捣乱，也许我们已经将内务局和中间派全灭了。”
“但你们又没有问过我。”“狗头”回答道。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而“飞虎”则是铁青着面孔，若不是因为现在还需要与“狗头”合作，他早就劈头盖脸骂上去了。之前，“飞虎”从“毒药”手上得到任务，要在整个梦之城范围内发起进攻。为此，他必须寻找到足够的援兵。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寻找“狗头”帮忙。“狗头”既是激进派的一员，他的手下又有一只有组织的队伍。这正是完成此次任务最好的人选。
但是……
“飞虎”眉毛抖动，其实，他对“狗头”向来抱着偏见。在激进派，“飞虎”，“空灵”，“暗影”，被称为首领“毒药”麾下最强的三人。他们不仅实力强大，彼此之间价值观也相近。这也让他们关系极好，情同手足。但就在不久之前，“暗影”却在一次行动中惨死在艾因和刘凯手上。而当时和“暗影”一起行动的，正是眼前的“狗头”。“飞虎”虽然不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狗头”身上（“毒药”也说了，这不是“狗头”的错），但在心底里，他肯定还是对“狗头”持保留意见。只是，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任何可以借用的力量都要尽可能用上。所以他才会寻找“狗头”这个危险分子。
无论如何，“狗头”还是答应了“飞虎”的邀请。无论是出于对思念体族群的责任，还是单纯地觉得有趣，他终究还是选择站在同胞一边。与此同时，他也直接送出一个重要情报。那便是刘凯母亲现在的位置。根据他的说法，只要能够控制住刘凯的母亲，那就能够控制住刘凯和艾因，进而控制整个中间派，这正是四两拨千斤。
对于“狗头”的提议，“飞虎”表示认同。他虽然与刘凯这个人类接触不多。但他杀死“暗影”，阻止“毒药”，这都是实打实的战绩。更别说他和艾因之间的关系了。在“飞虎”看来，无论是刘凯，还是中间派，都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因此，在战斗开始之前，先将他们排除出战场，这也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
……
“飞虎”和“狗头”抬头仰望。他们看到己方士兵正在行动。隐隐的灯光若隐若现，然后，“砰”的一下，大门砸开，灯光亮起，两人仿佛听到了士兵们愤怒的诅咒声。
“刘凯逃跑了吗？”“狗头”喃喃说道。他看向“飞虎”。但“飞虎”却是摇头。
“不对，我明明感觉到里面有精神能量的。但现在却突然消失了。除非……”
一瞬间，“飞虎”的眼睛突然瞪大。他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刘凯已经出现在两位思念体眼前。双方的视线同时交汇，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第八十六章 宣战（五）
“……”
“……”
刘凯，“飞虎”，“狗头”，三人静静对视。他们的视线好像同时凝固了一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瞬间，“狗头”首先反应过来。
“‘飞虎’，现在……”
“不用你说。”“飞虎”大声怒吼。几乎就在同时，一把54制手枪已经出现在他手上。“飞虎”举枪瞄准，他喵向刘凯的头部。
“砰”。
刘凯的眼睛渐渐起，他看着子弹从枪膛中喷火而出。视线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刘凯目光下沉。
就是，现在。
空间展开。“盯”的一声，弹壳落地，两位思念体都是一愣，只是转眼之间，他们已经失去敌人的踪影。
怎么回事。“飞虎”心中喃喃。自己不可能看漏，也不是什么幻觉，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使用了能力。就是这种能力，造成了“暗影”和“毒药”的失败。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能力，但至少可以确定一点，这个男人，绝对不好对付。
必须快一点解决他，以绝后患。
但是，他现在在哪里呢？
“在后面。”突然，“狗头”开口。“飞虎”一个踉跄，他立刻顺着“狗头”的视线。刘凯半蹲在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从两位思念体的中间穿梭而过，同时拉开将近30米的距离。一缕鲜血正从嘴角缓缓淌下。刘凯目光回视，那冰冷的视线，没有一点点的情感。
这个家伙……
“嗖”，一枚匕首从手上飞出，“飞虎”的动作行云流水，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但刘凯动作更快，他只是竖起食指，一刹那，他再度从两人面前消失。“哐当”，匕首落下，视线中顿时空无一物。
“操！！！”“飞虎”破口大骂，他突然有一种被蔑视的感觉。“狗头”眯起眼睛。
“这一次，他的气息好像真的消失了。”
“你好像看上去很高兴。”
“没什么，只是稍微有点感慨。”“狗头”咧开嘴巴，但他的表情却是颇为愉悦。“飞虎”想要发火，但还没等他骂人。“狗头”的部下已经从楼房中一涌而出，他们也听到了下面战斗的声音。
“看到了吗，老大。”
“那个男人就这样从我们面前消失了。这是瞬间移动吗？”
“老大，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老大。”
大家叽叽喳喳。“狗头”不厌其烦，他直接一声怒吼，让所有人统统闭嘴。“飞虎”问道。
“那个家伙，受伤了吧。”
“嗯，我也看到了。但好像不是我们造成的。”
“当然不是了，我们连他的毛都没有碰到。”
“那只能说，这是他使用能力的副作用。毕竟，他只是一个人类。以人类之躯，使用超越人类的力量，肯定要付出代价，总有一天，那个家伙会自己害死自己。这倒省了我们的功夫。”
“狗头”笑着说道。“飞虎”皱起眉头。
“你话说的倒好听。但现在，那个家伙已经从你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如果让‘毒药’知道，免不了一顿臭骂。”
“这个么……刘凯既然身负重伤，那一时半会儿应该跑不了太远。我们只要抓紧搜查。未必会搜不到。”
“那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动手。”“飞虎”大声嚷嚷，他多少有点气急败坏。“狗头”倒也没有作无谓的口舌之争，他第一时间就调兵遣将去了。“飞虎”注视着“狗头”的背影。
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乍看之下，他倒是在为激进派的作战尽心尽力。但更深层次地想，他的态度终归是有些不太自然。相比责任感和使命感，“狗头”更多的还是在追寻愉悦。现在，他追寻的东西，与激进派的目标大致相同，因此双方的合作还算愉快。但如果有一天，两边的目标不再一样……天知道到时候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不过，这也和自己无关就是了。眼下，自己唯一的目标，就是帮助本方获胜，彻底终结这场战争，仅此而已。
“飞虎”努力让自己放下心来。他将追击的工作交给“狗头”。而自己则赶赴下一个战场。眼下，激进派外围作战几乎全都由“飞虎”一个人负责，他不可能在一个地方耽搁太长的时间。
“啊，我会搞定的。”“狗头”说道。他干净利落地说道。但他这么干脆，反而让“飞虎”更加不放心。但在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多说什么。两人就此别过，“飞虎”一再叮咛“狗头”，一定不要让刘凯干扰到“毒药”的作战。对此，“狗头”无不应允。但在他的视线之中，却有一丝异光一闪而过。
……
同时，高处。
面具男站在楼顶，他看着下方“飞虎”与“狗头”分开。其实，他原本的任务是和“飞虎”，“空灵”一样，攻击人类在梦之城的各个据点，为最后的总攻做好准备。但面具男却对“毒药”的命令毫无兴趣。在出发之后，他根本没有好好完成工作，而是一路闲逛到这个地方。
因为，自己有想要找到的人。
因为，直觉告诉我，自己必须来到这里。
而事实也证明，这个判断是正确的。
面具男目光炯炯。他目睹了刚才战斗的全过程。他也再次见证了刘凯创造的“奇迹”。他还记得，白天的时候，刘凯就是用这种能力，挡住了自己的攻击。面具男不知道着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必须与刘凯再见一面。这也是两人的“宿命”。
那个男人，他应该往西北方向去了吧。面具男心中暗想，他并不是确信，只是单纯的希望。夜色弥漫，很快，一切都在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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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公里外，一处小巷中
“哈，哈，哈。”沉重的喘息声充斥在空间中。刘凯靠着墙壁，他紧咬牙关，仿佛是在忍耐着什么。黑暗依然笼罩，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甩掉了吗？暂时吧。想不到，那个“狗头”竟然会亲自来找我。他是想把我抓起来，好控制艾因吗？而且，在他身边的那个思念体，看起来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对自己发起攻击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自己能在这两个家伙的围追堵截下侥幸逃生，只能说是运气好。
不过，我的能力还真的是好用呢。创造空间，与现实世界隔离。只要“创造”成功，自己就等于人间蒸发，至少短时间内生命肯定无忧。而且，自己创造的空间，在某种程度上与现实世界是互通的。简而言之，自己在那个空间中移动了多少距离，也就等于在现实中移动了那么多路（相对于自己进入那个空间之前的位置而言）。这简直就是逃跑神器。从外人看来，这几乎就等同于瞬间移动了。
只是，消耗的精神能量，也着实太大了一些。
“呜”，刘凯捂住嘴巴，他猛地吐血。刺眼的红色沾满手心，刘凯玩着腰，他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果然还是不行。像这个样子连续使用能力，对身体的压力实在太大。真不知道艾因和烟芸是怎么撑过来的。人类和思念体，真的就有那么大的不同吗？
大概，就是那么不同。
这也是我，不想一直依赖着她的原因。
刘凯的嘴角浮现出苦笑。但还没等他稍微释怀，又一口鲜血已经涌上喉咙。剧烈的疼痛笼罩胸口，刘凯摇摇晃晃。
妈妈，死了。
对于她来说，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她可以像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告别这个世界。而不是长年累月，如同一个废物一般，苟延残喘。
但归根到底，这还是我的错。
我，没有保护好她。
我，什么都保护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要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甚至连母亲的尸体都弃之不顾。
果然，我就是这样一个烂人。
艾因，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刘凯按住面孔，他身体颤抖，似是啜泣，又似是狂笑。天空铁红，淅淅沥沥的雨点坠落地面，那密集的雨声，仿佛悲鸣一般。
第八十七章 宣战（六）
同时，刘凯住处的西北方，梦之城中心体育场。
绵延的人流正在缓缓涌入，他们都是来自居住区西北部的居民。由于思念体的攻击，这座城市的秩序已经一片混乱。到处都有不法事件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居民不得不放弃居家，转而来到指定的避难地点
梦之城中心体育场正是这些避难场所之一。草草算来，这里最多可以容纳将近20万人。虽然生活条件相对艰苦，但只是支撑几个晚上，应该还不成问题。为了保护民众，当地还调集了接近一个营的兵力。他们轻重武器齐备，甚至还有装甲车与火箭弹。
毫无疑问，高层是在此地下了血本，对他们来说，保护民众乃己之天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另一方面，他们也是别有考虑。在此地囤积那么强大的军队，肯定能够吸引思念体的注意力。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分散一部分激进派的力量，这对己方的作战就是最大的利好。
……
两个士兵守在体育场门口，他们看着难民一点点涌入。所有人都是低垂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姿态。其中一位士兵轻轻摇头。
“真是太惨了，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不止如此，还不止如此呢。你看好了，我估计，到了明天，情况还会更加糟糕。”另一位士兵说道。他一副十分确定的样子。人流还在前行，那漫漫的攒动，远远看不到尽头。两位士兵都是打着哈欠。根据预定，他们还要两个小时才能与后面的人接班。但在这个时候，他们却是感到莫名的疲倦。
“呜呜”，一辆军用吉普猛按喇叭，驾驶员从窗口挥舞着手臂，似乎是在叫躲在前面的人快走。但走在前面的男子却是毫无反应，他的脚步异常拖拉，他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
又是一个疯子。
两位士兵轻轻摇头。像这样的情况，他们今天已经见得太多了。不知不觉，男子已经走到两人面前。
“请问，这里是避难地点吧。”
“没错。”
“那里面还有空位吗？”
“当然有，你没看到大部队正在进去吗？”
“啊，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谢谢。”年轻男子双手合十，他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两位士兵饶有趣味地注视着对方。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青年，他的身体不是特别健壮，肚子上还有一点点的赘肉，很明显并不经常锻炼。青年面无血色，那浑浊的双眼，俨然疲惫不堪。很显然，在过来的路上，他经历了不少挫折。但另一方面，他的身上却也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这就好像他刚刚参加过战斗一样。
大概，是错觉吧。
青年也注意到了士兵们的视线，他赶紧挥手。“抱歉，我一路上过来，遇到了很多麻烦，所以多少有点紧张过头，你们不要见怪。”
“我们不会见怪的。不管怎么说，你已经逃出生天了。只要在这里，你就是安全的。”
士兵这样说道。他的话多少有点不太靠谱。青年皱起眉头，他一边嘟囔着“谢谢”，一边向着体育场内走去。
……
安全
但当下的世界，又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我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刘凯仰天望去。层层的阴影向下压来，黑暗之中，这座体育场是如此巨大，如此空寂，在入口处，人流正是熙熙攘攘。几盏探照灯交替照耀，那刺眼的光芒，仿佛要将黑夜染成白昼。难民们一个个接受士兵的盘查。他们大都是沉默不语，很多人眼中甚至都带着惊恐。这也难怪。城市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在这个时候，即使是最胆大乐观的人都已经失去了劲头。
刘凯混在人群之中。不出意外，他轻松通过了安检。看起来，对于底层士兵来说，刘凯与思念体的关系还没有暴露。事实上，除了内务局相关人士，大多数人连思念体的存在都搞不清楚，他们依然将这件事情当成是突发事件。只是，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却也说不清楚。
刘凯也不想搞清楚了。在这个时刻，他只想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夜。刘凯来到体育场中央，不知不觉，这里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民众，他们在跑道和草坪上席地而坐。时值夏天，蚊虫“嗡嗡”不停，很多人的脑袋上都被咬了好几个大包，还有一些小孩子已经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刘凯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他听到很多人正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市中心遭到攻击了。”
“啊，听说了。好像是有一些家伙正在胡作非为，但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
“我听到的怎么和你相反，敌人已经占领市中心。双方正在激烈交战。现在，整个中央区都是硝烟弥漫。”
“这不可能。区区暴徒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这肯定是谣言！！”
“但我刚刚从中央区的城市广场过来，那里正冒着黑烟。”
“对对，我也看到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暴徒，他们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不是‘思念体’吗？我看了傍晚电视塔劫持人质的直播，当时，犯人就是这么说的。”
“你怎么会相信那些家伙的鬼话。”
众人议论纷纷。而这些话都被刘凯听在耳中。相比其他人，他更能理解现在的事态。从现在的情况来说，思念体已经开始对中央区发动全面进攻。但另一方面，这些进攻似乎也没有取得很大的成果。如果市中心被攻破，或是其他地方遭到洗劫，民间的消息应该流传得更快才对。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激进派吃瘪了？不，这不可能。这群家伙既然能攻破内务局总部，那他们就能攻破梦之城任何一个公共设施。而且，他们现在展现出的战术也非常奇怪。四处撒网，却又毫无重点。这根本不应该是“毒药”的实力。
那么说，这些，全是诱饵？
刘凯恍然大悟，很显然，激进派是在玩声东击西的计谋。他们先大摇大摆，四处出击，让人类疲于奔命，等到守备部队疲惫不堪之后，他们再突然动手，攻向真正的目标。由于现在的乱象，高层绝不可能按兵不动，单单为了安定民心，他们也一定会四处救火。而这也正中“毒药”下怀。而他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仅仅是一点时间成本罢了。
真是狠毒的计策，就算知道这是个陷阱，却也不得不往里面跳进去。而现在的问题在于，抛去那些诱饵不谈，“毒药”真正的目标是在哪里。而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该不会是我吧。
所以说，他才会派“狗头”过来？
刘凯心中一个哆嗦。一瞬间，他真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但这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很快，他就露出苦笑。
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一个人类，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类。就算能够使用一点精神能量，但归根到底，也仅此而已。就算“毒药”盯上自己，也没有任何用处。
我还真是自作多情呢。
刘凯咧开嘴巴，他似是自嘲，又似是哀叹。天空昏红，灯光惨淡，滚滚的阴云从天空飘来，刘凯看向手表，不知不觉，时针已经来到零点时分。
第八十八章 宣战（七）
“轰隆”。
隐隐的爆炸声从远方传来，“毒药”挑起眼皮，他听着那仿佛哀嚎的声音。最近两个小时，这座城市一直在绝望中哭泣。爆炸，死亡，愤怒，嘲笑，混乱的漩涡肆虐着一切，就连黑暗的天空，都显出一点点的铁红色。
马上就要下雨了。
这倒是和天气预报中说的一样。但如果是那些愚蠢的感性主义者，他们或许真的会认为这是“苍天有泪”。
但天又怎么会落泪呢。
只有傻瓜才会这么想吧。
“毒药”双手交叉，对他来说，人类再怎么哭，也没有任何意义。就像人类不会去管蚂蚁蟑螂怎么难过一样。“毒药”也不会在意人类的情感。或许，对于那种愉悦主义者（比如“狗头”），感受人类的痛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但“毒药”却完全不同。纵然他深恨着人类，但归根到底，他还是思念体，他还是要以理性来判断事物。在这个时候，他想的不是人类正在遭遇怎样的绝望，自己又该不该为此感到开心，他更在乎的，是部下们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好让计划继续推进。自己毕竟是激进派的领袖，自己必须为整个思念体族群的未来负责。光是这一点压力，就已经足够把人压垮了。
但是，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承受着这种压力呢。“毒药”心中暗想，草草算来，自己诞生在这个世界，已经过去整整20年。当初，他和塞尔玛-金一起出生，两人都隶属于原教旨派麾下。甚至，当初的思念体还远远没有现在那么复杂。的确，有一些思念体迷恋人类社会的纸醉金迷，他们放弃了自身的理想，转而成为人类豢养的猎犬。内务局第七处正是这个时候诞生的；还有一些人，厌倦了与人类之间无休无止的战争。他们选择隐姓埋名，沉降到世界之中。这些人就是日后中间派的前身。但相比这些极少数的异类，绝大多数思念体都还围绕在罗斯菲尔德周边。他们依然秉持着思念体最初的梦想，那便是依靠“摇篮”系统，一点点转变人类，以达到和平统治世界的目的。
“毒药”也是其中之一，在那个时候，他无比相信着古老的预言。他也相信着，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一定能够看到思念体在数量上压倒人类的那一天。因此，哪怕“摇篮”系统的效率依然低下，哪怕每一百个人类当中，才会有一个适合转化为思念体的个体。“毒药”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但偶尔，他也会有一些疑惑。
“我们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我们一个个绑架人类，将他们带到‘摇篮’系统前，把他们转换成思念体。姑且不论这么做到底会浪费多少时间，但事实上，我们现在根本找不到那么多适合转化的人类。如果几十亿人类当中，只有几亿人，甚至几千万人能够被转化为思念体，那我们难道就这样算了？只是转化几千万的同胞？然后就到此为止？”
“毒药”这样质疑。对于后辈的疑惑，原教旨派实质上的指导者罗斯菲尔德深表理解，他回答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的确，最后很有可能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几十亿的人类，最后能成为我们同胞的，只有不过几千万人。剩下的人，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毫无生存价值。但你也要想想，就算都是群酒囊饭袋，他们毕竟在数量上还是占据压倒性优势。我们现在一个思念体，对付成百上千没有组织的普通人，当然不在话下。但光凭几十个思念体，就要对付强大的国家机器，这多多少少就会有点困难。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增加同胞的数量。只有将数量增加到一个量级之后，我们才能从量变转化为质变。我们才能真真正正与人类站在同一个级别上。到时候，无论是杀光所有的人，还是把这些人类变成家畜，变成奴隶，这都是由我们说了算了。”
罗斯菲尔德这样说道，对此，“毒药”也是将信将疑。但在那个时候，他也的确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办法。因此，他也只能亦步亦趋，跟着老一辈的思路走。
如果，不发生那件事情的话。
那是在十五年前。当时，思念体族群已经进一步分裂，越来越多新一代的同胞选择背弃原教旨派，除了投靠人类的人类派，以及放弃责任的中间派，还有一部分特别激进的派系，他们在社会上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他们已经对原教旨派的懦弱无能感到绝望，他们要用自己的方式，打败人类，夺取世界。
“这群家伙怎么可能成功。他们只是在单纯发泄不满而已。”塞尔玛-金说道。当时，他已经是原教旨派的大将，和同为战将的“毒药”关系不错。但“毒药”却对这些异端的举动挺有兴趣。他道。
“虽然他们的做法相当幼稚。但不可否认，他们的确是干出了一些东西。至少现在，整个人类社会都是鸡飞狗跳。这可比我们辛苦劳作了那么多年却没有一点进展要强太多了。”
“这我可不能苟同。我们的进展虽然缓慢，但总体还是在往前走的。但那帮家伙，他们根本就是在瞎来。你看好好了，这帮家伙肯定会引来人类的反击。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我们。”
塞尔玛-金如是说道。当时，“毒药”没有反驳。但在心底里，他却是另有想法。在他看来，塞尔玛-金，以及罗斯菲尔德，他们对此事的态度实在太过消极。明明，大家的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要消灭人类，将这个世界变成思念体的家园。但到头来，在同胞拼死搏杀，浴血奋斗的时候，原教旨派却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旁边说风凉话，怎么看，这都不像是要带领大家前进的样子。
但是，自己却也是这群不思进取的家伙中的一份子。
真是，可悲。
“毒药”嘲笑自己，在这个时候，他还压根没有想过，要背叛原教旨派，出去一个人单干。但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却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由于激进派的胡作非为，梦之城政府再也无法忍耐。在高层牵头之下，人类大举反击。他们调集重兵，对各大思念体集团进行“扫荡”。而当时的激进派还只是一盘散沙。他们或许可以依靠着个人能力和天赋，欺负欺负战斗力不强的警察，但遇到真正有组织，有纪律，而且还有思念体帮助的军队时，结果自然是惨不忍睹。
就这样，大量的思念体遭到追杀，他们很多人都被俘虏。就算是勉强逃过一劫的，也都是惶惶不可终日，活像丧家之犬。另一方面，激进派的胡来也影响到了原教旨派的立场。虽然原教旨派之前一直是低调行动，从来不惹是生非。但他们毕竟还是思念体，而且是与人类为敌的思念体。在这种情况下，人类肯定也会把他们列入到敌人中。
原教旨派奋起反抗。当时，他们虽然已经流失了不少骨干，但其作为思念体第一集团的实力依然强大。而且，相比激进派，他们的组织架构也更加成熟，更加牢靠。结果，原教旨派大获全胜。而人类被打得屁滚尿流。他们一下子从耀武扬威的状态，变成了落荒而逃的败犬。“毒药”大为振奋，他立刻请命。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现在，人类已经魂飞魄散。我们只要趁胜追击，一定能够取得更大的战果。最起码，我们也应该拯救那些正在被囚禁着的同胞。据说，这些人现在就在内务处手上。罗斯菲尔德阁下！！！”
“毒药”大声嚷嚷。但罗斯菲尔德却是轻轻摇头。他拒绝了一切反击的要求。“毒药”暴跳如雷，他一时头脑发热，带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便冲了出去，而那位塞尔玛-金，也在其中。在两人的带领下，原教旨派的精锐披荆斩棘，他们一路横冲直撞，终于来到同胞被囚禁的地点。“毒药”和塞尔玛-金都是心中喜悦，他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看到胜利的曙光。但是……
地狱，所有，皆是地狱。
思念体全都遭到屠杀，他们在临死之前，遭受到了非人的折磨。“毒药”近乎发疯。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同胞竟然会被人类当成猪狗一样看待。“毒药”和塞尔玛-金联手，将现场的狱卒全部杀光。但他们却也不可能挽回同胞的生命。
这，就是结束。
所以，这，不是我的宿命。
所以，人类必须死。
……
“毒药”按住脑袋，他的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即使过去那么多年，他也忘不了当时的情景。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毒药”选择与罗斯菲尔德和塞尔玛-金背道而驰，他放弃了原教旨派的梦想，转而走上一条更曲折，更血腥的道路。他知道，自己走过的这条路，将牺牲很多很多生命，其中不只是人类，也会有思念体。但这也是自己必须要走的路。
已经没法回头了。
“那些家伙，怎么还没回来。”“毒药”嘴巴里嘟囔。一想到过去的事情，他的心情就莫名糟糕。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零点，距离激进派预定集合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但自己的部下却一个都没有到齐。“毒药”深深呼吸，他努力收拾心情。
不用担心，自己现在的这些同伴，和当初的原教旨派不同，他们更有能力，更有责任心，也更有使命感。他们一定会帮助自己，完成思念体长久以来的夙愿。眼下，自己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刻，只要再进一步，自己就会达成目标，只要再进一步……
“毒药”的呼吸渐渐放缓，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回归正常。天色血红，不知不觉，第一滴水珠，已经砸下地面。
第八十九章 宣战（八）
“报告，市政府的战斗已经平息。守备部队成功抵挡住了敌人。残存的暴徒已经全部撤出。现在还不能排除他们继续进攻的可能性。”
“知道了，再探。”
“市检察院的战斗还在继续。敌人的攻击非常猛烈。而那里的守备人员相对不足。他们正在请求援兵。”
“叫他们尽力撑住。”
“哈？但是……”
“我知道那边兵力不足。但我们这里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市检察院只不过是小战场，就算最后守不住也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保留强大的机动兵力。接下来，小规模的交锋都不必上报。就这样。”
王成杰挥了挥手，他斥退部下。对面的军官心中不忿。他原本是军方情报部的一员，而且也升到了少校军衔。多多少少也算是一个人物。但现在，王成杰却随随便便就把自己打发走。而他还只是内务局的副局长。级别并不比自己高。
该死的探子，无耻，下流。少校心中咒骂，但他也没有办法。现在，王成杰已经当上了梦之城应急处理小组的组长。虽然这个职务没有什么级别。但在实权上，他却已经等于是梦之城的第二号人物（暂时而言）。他可以随意调动包括军队，警察，情报机关在内的梦之城所有的武装力量，只需要向市长赵环宇一个人负责。这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这个时候，别说一个小小的少校，哪怕是军队的领袖，内务局的局长，在他面前都要乖乖低头。
但这也是他肩上要承担的责任。
……
王成杰坐在自己的指挥所内。说是指挥所，这其实也就是一辆军用吉普车。这辆吉普车停在高架上，正好位于整个梦之城的最中心。龙世真双脚盘坐在车顶，他闭着眼睛，双手敞开，活像是一个在做法的僧人。但在他身边，大量的屏幕却是环绕开来，屏幕内正显示着梦之城各大战场的状况。这是龙世真的能力，也正是依靠着这种方法，王成杰才能像坐在家里一样，随时随地把握战场状况。然而，长时间使用这种能力，也要消耗很大的精神能量。尤其龙世真要监视的，已经不是一地一隅，而是整座城市。这就更增加了他的压力。现在，龙世真额头上满是汗水，他身体微微颤抖，一副随时都要倒下的姿态。
“他没问题吧。”王成杰说道。看到龙世真挣扎的样子，他的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内疚。但这也只是瞬间的事情，很快，他就重新恢复到冷血无情的状态。在这个时候，王成杰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承担着全人类的未来。为了获胜，他必须变得冷酷残忍。一旁的迈克-欧文斯说道。
“暂时还没问题，他可是老手，这点程度的压力还能撑得住。但是，王成杰，我们也不可能长久这样下去。激进派搞得明显是‘广撒网’战略。他们可以到处乱窜，但我们却不能长时间对这种状况视若无睹。就算我们能装作不知道，民众也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时间有限。”
“我们的时间当然有限，但激进派也是一样的。他们现在这样毫无作为的乱闹反而证明了我的判断。”王成杰回答道。“不用担心，激进派很快就会动手。而他们的目标，说到底也只会有两个。要么，是从精神上，摧毁人类的意志；要么就是从物理上，终结城市的运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选择的路其实不多。无非就是找到人类聚集的地方，进行大屠杀。或者就是攻击能源系统。其他的什么攻击政府，攻击军队据点，全部都是虚招。现在，我已经把所有能选择的地方都帮他们列了出来，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怎么选了。”
王成杰摊开地图，他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圆圈。其中之一，就是左上角的城市中心体育场，那里现在聚集着20万人，是梦之城最大的避难中心，如果那里遭到攻击，民众遭到屠杀，政府的威望肯定会大打折扣。而一个失去公信力的政府，基本上就和不存在相差不多。
王成杰画的第二个圆圈，是城市东北部的城市电力总厂。那里是梦之城真正的“心脏”，供给着整座城市的能源。如果此地被攻破，这座城市在物理上就会毫无疑问陷入瘫痪。到时候，不管人类再想做些什么，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第三个圆圈，是城市东南的自来水厂。水电一向是民生的重中之重，无论缺了哪一个都不行。只是，相比电力系统，水力系统要更加分散。每个区都有自己的水力公司，即使是最大的东南自来水厂，也只承担着梦之城百分之30的水力供应，如果这座水厂停止运作，肯定会对梦之城的秩序造成极大影响，整个城市的东南部分都会遭遇重创。但从另外一个角度，城市大部分地区的基础运作肯定还是能够继续下去的。而这种不上不下的战果，绝对不是“毒药”愿意看到的。
换句话说，也只有两个选择了。
王成杰摸摸下巴，他最后还是把注意力放在电厂和体育场上。这两个地方也是他给“毒药”放下的诱饵。他在两个地方同时都放置了大量的常规战力。这些军队看起来实力强劲，但在思念体面前，其实也是不堪一击。但王成杰也只需要他们拖延时间而已。至于他自己，则是带着由思念体和少量特种兵率领的精锐部队。一旦确认这两个地点中的某一个遭到攻击，他就会立刻采取机动，从后包抄，给予“激进派”主力以致命打击。所以，他才会需要龙世真多撑一会儿。在这种时候，情报的重要性高于一切。王成杰知道，自己其实是在赌博。如果赌赢了，自然最好，但如果输了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到时候，不仅仅是自己个人的生死荣辱，甚至连全人类的生存都会成为问题。
迈克-欧文斯注视着王成杰紧张的样子。他其实很想说几句安慰话，让王成杰安下心来。顺便让龙世真休息一下。但他却没法这么做。因为他很了解王成杰，在这种关键时候，谁说什么话，都没有用。
也许，一个人除外。
但她已经不在了。
“王成杰，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不要一直紧绷着，这样对你，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欧文斯说道。他其实就是变相在帮车顶上的龙世真“求情”了。但王成杰却是轻轻摇头。
“不行，我有一种预感，激进派马上就会发起攻击。我们现在必须忍耐。也只有他们行动起来之后，我们才能跟着一起动。这正是比耐心的时候。我是绝对不能输给‘毒药’的。”
王成杰双拳互握，他的手指因为发力而显得惨白。迈克-欧文斯默默相视。时间仿佛凝固，突然间，一阵“嗡嗡”的声响从天空传来。两人同时抬头。
“那是螺旋桨的声音，是直升机，难道……！?”
王成杰的眼中一下子露出欣喜，但这也只是一刹那而已。很快，他的表情就变得严肃下来。几架直升机相继降落，这是军方的飞机。一个人影从直升机机舱中走出，王成杰迎上前去。
“市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看看你呀，也看看所有前线的战士。就像你所说的，现在就是最重要的时刻，而我身为这座城市的市长，当然也要和士兵们站在一起了。”对面正是赵环宇市长，他是从市政府直接飞过来的。在他身边，有着将近一个排的兵力。他们都是刚刚从市政府的战火中脱身，有些人身上还带着明显的硝烟味。
这个家伙，该不会是害怕市政府再次遭到攻击，所以跑到我们这边避难来了吧。迈克-欧文斯心中暗想，他不怀好意地看着市长先生。赵环宇也注意到了欧文斯的目光，他问王成杰。
“这位是……”
“他是我的部下，那个方面的。”王成杰眨眨眼睛。赵环宇心领神会，他也不再和欧文斯作无用的纠缠。两人走到一边。赵环宇问道。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激进派还在四处妄动，但他们的主力并没有出现。”
“那么说，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喽。”
“我希望不会如此。激进派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我想，他们很快就会采取行动。我已经框定了他们接下来行动的目标，只要敌人一出现，我就会立刻带人追上去。还请您放心。”
王成杰勉强挤出笑容，他努力想要摆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但赵环宇却是目光严峻，他看得出来，自己寄予厚望的这位部下，现在正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又一辆吉普车从两人身边开过，此时此刻，梦之城最精锐的机动兵力都已经聚集在此地，但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继续等待。
……
“思念体那边的领袖，应该是一个叫做‘毒药’的男人吧。”赵环宇轻轻说道。他是刻意引开话题。王成杰稍稍松了口气。
“啊，‘毒药’是思念体激进派的领袖。我曾经和他交手过很多次了。他狡猾，多变，却也冷静，自持，从来不会被感情所困，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这个‘毒药’，好像很早以前就出生了吧。”
“啊，从物理年龄来说，他应该有20岁了。但这点岁数对于思念体其实也就是九牛一毛。‘毒药’最初是属于原教旨派，直到十五年前，因为某个事件，他才自立门户，成为‘激进派’的首领。”
“啊，那个事件，我也记得。15年前，一群‘激进派’思念体对梦之城宣战，结果被打得一败涂地。当时，思念体还远远没有现在这样有组织，更像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也正是因为那个事件，激进派的力量才会急速增长。这也与‘毒药’密不可分。我记得，在公开场合，那应该是叫‘515恐袭事件’。”
“市长，你还真记得呢。那个事件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学生。都还没参加工作。”王成杰说道，他目光斜视。赵环宇面带微笑。
“我当然记得了，要知道，当时，我也是刚刚成为公务人员。现在想来，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赵环宇似笑非笑。但在他的笑容中，却是隐藏着某些难以言喻的东西。王成杰的视线渐渐凝固。他还想再说什么，突然，一声尖叫从旁传来。
“行动了，敌人有行动了。”
一瞬间，王成杰和赵环宇同时抬头，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齐向吉普车的方向奔去。
第九十章 宣战（九）
“怎么回事，敌人真的行动了吗？”
“啊，已经感知到了‘毒药’和面具男的出现，我们的人正尽力盯着他们。”
“那他们两个人在哪里。”
“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北。我把具体地址发给你……啊，就是两个地方。”
龙世真满头大汗，他已经从之前的“冥想”中恢复过来。王成杰看着龙世真指出的地点，他拧起眉毛。
……混账。
“怎么了，情况不对吗？”赵环宇问道。王成杰轻轻摇头。他在地图上点了两下。根据龙世真提供的情报，面具男和“毒药”的确是出现了。但他们却是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其中，面具男是在西北的城市体育场，而“毒药”却是在东北的电力总厂。
难道，他们是要同时发起进攻？还是说，这又是一个诱饵，他们只是想要再次分散我们的兵力？如果是这样的话，面具男和“毒药”，谁又是主攻，谁又是掩护。“毒药”身为激进派的领袖，按照道理，他所在的地方，肯定是敌人主力的聚集地。但另一方面，面具男的实力也是众人皆知。他在之前垃圾回收厂一战中的表现，甚至更在“毒药”之上。说不定，“毒药”就是看中这一点，他知道自己名气很大，所以就把自己作为诱饵，“推销”出去。而拥有更强战力的面具男，才是真正的主攻方向。但这么做，也有一点说不通，因为这等于“毒药”自己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十分危险的环境下。这不是他的风格。
必须寻找其他的论据。
王成杰立刻查看其它情报。此时此刻，除了龙世真之外，内务局其它的情报人员也在积极行动。他们的情报虽然都只有侧面价值，但那么多的侧面集合在一起，多少也看得出一点东西。根据众人的报告，包括“空灵”，“飞虎”，“花环”，“狗头”在内，众多激进派的知名战将都曾在战场上出现。而除了“狗头”之外，其他绝大多数都是在东北地区出没，即电厂附近。
那么说，敌人真正的目标，还是电厂。“毒药”依然是主攻，而面具男只是作为一个策应。甚至，他在西北出现，只是为了虚晃一枪，“狗头”虽然也在西北方向，但那个家伙只是激进派的旁支，而“空灵”和“飞虎”则是“毒药”最亲信的部下，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但是，事实真的就那么简单吗？
王成杰紧咬牙关，一时之间，他也无法作出判断。赵环宇目光斜视，他好像看穿了王成杰的心思。。
“怎么办，选择已经放在眼前。无论对错，都要作出决定，在这里停下脚步，不会有任何好处。”
“啊，当然，不能停下脚步。”王成杰回答道。他下定决心，所有内务局的主力，立刻向东北方向的电厂转移。对于王成杰的决定，众人都没有异议。欧文斯说道。
“这样自然最好，但是，体育场那边真的就一点都不管？面具男的力量我们都十分清楚，如果真的放纵他乱来的话……”
“我不会让他乱来的。”王成杰斩钉截铁地说道。眼见长官如此坚决，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说了。临行之前，王成杰还特别打了个电话。他没说这个电话是打给谁的，大家也没有过问。
这样就没问题了吧。王成杰心中说道。他抛去一切杂念。因为戒严的关系，梦之城夜晚的道路一片空旷，车队启动，很快，他们就将夜色抛之脑后。
***************
同时，梦之城，上空。
“王成杰来的电话，他让我们去西北方的城市体育场。那里现在有20万难民聚集。据说，那个面具男也出现在那里。”
烟芸放下手机。直升机上一片寂静。周正忙着驾驶，艾因则是一言不发。那只布偶猫“咪咪”则是长长地“喵”了一声，她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此时，距离中间派一行人从天使庄园出发，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他们先到刘凯之前的住处兜了一圈。当时，艾因也是心怀侥幸，她想着，如果刘凯和她的母亲还在的话，自己也许能够劝说他回心转意，接受中间派的照顾。但另一方面，她也为自己的犹豫不决而感到诧异。明明，自己是想着与刘凯“彻底了断”，不再让他与思念体扯上任何关系。但到头来，自己却还主动跑过来找他。这就好像自己是在求着他回来一样。
该不会，其实真的离不开的人，是我吧。
艾因心中摇头，她只能感叹自己的懦弱。很快，一行人就来到刘凯的住处。刘凯已经不在，艾因和烟芸来到房间中调查，他们看到现场已经是一片狼藉。所有的家具都被掀翻。哪怕是一群野猪跑过都不会比这更糟。
然后，她们找到了，刘凯母亲的尸体。
艾因蹲下身，她抚摸着老人僵硬的面孔。刘凯的母亲一脸呆滞，她张着嘴巴，即使在临死之前，她也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艾因轻轻合上死者的眼睛。她的双手微微颤抖。她不由得想起第一次与刘凯母亲见面的情景。当时，这位老人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未来的儿媳妇。她不停地对自己寒虚问暖，就差把整颗心都掏出来了。而为了避免麻烦，一方面也是出于好玩，艾因竟然也将自己代入了这个角色。现在想来，这一切，却恍如过眼云烟一般。
……
艾因悄然起身。她沉默不言。烟芸检查现场。
“不是正规军干得，正规军不会做这种事。但也不是普通的暴徒。他们还是带着明显的目的。他们虽然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但却没有进行无谓的破坏。”
“那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很多。首先，这些武装分子，看起来并没有发现目标。因为现场并没有战斗的痕迹。其次，除了我们和内务局之外，还有第三股力量，也在寻找刘凯。而在梦之城，会盯着刘凯的团体，似乎也并不难揣测。”
“激进派，或是原教旨派吗。”艾因喃喃自语。她轻咬嘴唇。眼看在此地再无斩获。两个女孩遂搭乘飞机离开。也就在这个时候，烟芸接到了来自王成杰的电话。电话中，王成杰将现在的状况和内务局的计划和盘托出。他还向烟芸提出请求，希望中间派能够承担一点任务，帮助内务局，保护人类。烟芸没有当面答应，而王成杰也没有强求。两人都知道答案。
……
烟芸回望四周，她等待着大家的回答。但其他人却都保持沉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了许久之后，烟芸再度开口。
“我要去城市体育场。”
“……”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真的要去那里。现在，内务局和激进派的主力即将决战，城市体育场周边并没有守备，这意味着他们对于那个面具男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如果我们不去的话，那里的难民肯定会遭遇灭顶之灾。我不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还是没人说话。过了好久之后，周正勉强挪动嘴唇。
“烟芸，秦风给我们的任务是搜集情报，并不是去战斗。”
“这我清楚。”
“面具男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对手。我们都看到了塞尔玛-金的下场。”
“这我也知道。去体育场，这是我作出的决定，与秦风无关。我希望你们能支持我。”
烟芸这样说道。周正一时哑然。烟芸看向其他同伴。她和布偶猫目光对视，布偶猫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光，但很快，它就重新舔起自己的绒毛，就好像这些事情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烟芸转向金发女孩。
“艾因，我知道你担心刘凯。但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所以，在这个时候，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帮我，”
艾因挑起眉毛，她正对烟芸。烟芸的视线无比清澈，两个女孩默默对视，渐渐地，艾因低下头颅。
“王成杰要我们去哪里。”
“去西北方向的城市体育场。”
“那么，刘凯也在那里。”
“！？”烟芸猛地一愣，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艾因却是露出温柔的笑容。“我知道的。刘凯就在那里。虽然说不清楚确切地点，但我就是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这也算是思念体与本体之间，某种特殊的联系吧。看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从本质上，我们两个还是分不开的。”
“艾因，你……”
“我会和你一起去，烟芸。不管怎么说，刘凯现在正处于危险当。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跟着他的屁股后面走。但是烟芸，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拯救这些人类？这是伪善？是怜悯？还是单纯的嗜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又为什么不加入内务局呢？”
“我……”烟芸挪动嘴唇，面对艾因的提问，她一时竟答不上来。众人同时看向女孩。烟芸眨眨眼睛，她突然感到，这些视线是那么地刺眼。
是啊，我为什么不留在内务局呢？
如果我只是想要拯救人类，如果我只是不想看到无意义的牺牲，那我就应该和王成杰走相同的路。
难道说，我真的只是在感情用事吗？那么，王成杰才是正确的？从头到尾，我都只是在做无用功？
烟芸使劲摇头，她不再去想这些多余的事情。直升机随即转向，他们向着遥远的目的地飞去。与此同时，整座城市的精神能量，也正在悄悄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