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蜕变（四）
“啊啊啊啊！！！！”
手臂穿过，一刹那，护士的脊椎被硬生生切断。她摔倒在地。“滴答”，“滴答”，鲜血向下流淌。护士的身体缓慢抽搐，她想要哀嚎，但神经系统却被完全切断，就连叫都叫不出来。渐渐地，护士不再动弹。她彻底睡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她几乎是以最痛苦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那扭曲的表情，已经完全分不出生前的样貌。
可恶！！！
李明均轻咬嘴唇，他强忍住自己的怒火。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冲出去，只会成为炮灰。其实，刚才他已经打算出手救人。但“暗影”的速度却远在自己想象之上。只是稍稍愣神，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李明均的手指不住颤动，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也依然有出手的机会。但到头来，他还是选择放弃。“暗影”一脚踩爆护士的脑袋，他四面环顾。他的右臂因为受到李明均之前的诱导攻击，已经整个废掉。但他那凶残的眼神，却一点看不出受伤的样子。甚至，他身上的气势，要比受伤之前更加可怕。
也许，这就是受伤的野兽吧。
到此为止了。再打下去，自己也没办法脱身了。李明均对自己说道。他很清楚，在力量上，自己根本不可能和这个怪物抗衡。因此，自己最开始的打算，只是能拖一会儿就拖一会儿。一方面，这可以给艾因和刘凯争取时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等待援兵。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一些。像这样的怪物，根本不是人力能及。现在，自己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为今之计，只有乘着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先行撤退，等待卷土重来的机会。
总之，绝对不能在这里暴露自己。
绝对，不能。
我老婆还在家里等着呢。
李明均强行拖动身体，他几乎是一路匍匐着向后方挪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李明均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恢复。但他的心中却没有任何喜悦，因为这意味着“暗影”神经系统也已经恢复（虽然右手的伤估计暂时好不了，毕竟这是他自己自残，并非神经攻击造成的）。楼梯口近在眼前，但李明均的速度反而变慢。他屏住呼吸。
还差一点点。
一点点。
……彩华？
“！？”一瞬间，李明均全身怔住，他看到新婚妻子就站在眼前。她面带微笑，似乎在对自己伸出右手。李明均眨巴眼睛。
彩华在这里？她难道是来看我的？不，不可能，如果她真的是来看我，应该会提前打电话。还是说，她是想要给我一个惊喜？但看到医院里现在的状况，她应该明白情况不对。为什么，她还会那么淡定，那么温柔呢？
难道，这都是幻觉？
是精神型的思念体？
糟了！！！
李明均一下子反应过来。一刹那，陈彩华的身影消失无踪。“暗影”一声怒吼，他单手拎起一把椅子，就向着李明均扔了过来。破空呼啸，只听得“轰”的一声，整座大楼仿佛都在震动。
*******************
“救命！！！！”。
轻微的求救声从耳边传过。一刹那，刘凯猛地抬头，他满头大汗，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剧烈的心跳逐渐放缓，外面的天空也是蒙蒙发亮，过了好一会儿，刘凯终于反应过来。
我是睡着了吗？现在已经是早上了？不过好像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大概还是三四点钟的时候吧。
也许，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刘凯挠挠脑袋，他当真又要趴下。但下一刻，他却是看到一对碧蓝的瞳孔正注视着自己。艾因眨巴眼睛，她的面色依然苍白。但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却依然是那么明亮，璀璨。刘凯大喜过望。
“艾因，你醒了！！！”
艾因没有回答，但她的嘴角却是微微翘起。刘凯轻轻抚摸着女孩的玉手，他难以掩饰心中喜悦。
“谢天谢地，艾因，你终于醒了。之前，你被狙击枪击中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会死。幸好，我找到了一个同学，帮你动了手术。你知道吗，我的那个同学，李明均，他和你一样，都是思念体，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件事。”
刘凯喋喋不休，他高兴过头，以至于都有点语无伦次。艾因只是面带微笑，她听着刘凯的胡言乱语。但很快，她的笑容却是渐渐凝固。女孩挣扎起身，她似乎是要起来。刘凯吓了一跳。
“艾因，你在干什么，你还不能下床。”
“没时间了。我们不能再等下去。”
“哈？你在说什么？”
“敌人已经来了。”艾因目光凝重，她强行支起身体。刘凯赶紧扶住女孩。
“你是说，敌人？”
“啊，敌人。”艾因喃喃说道。就好像是在回应一般，突然间，一声撞击声遥遥传来。整栋大楼都好像震了一下。片刻之后，万物沉寂，刘凯瞠目结舌。
“这是……”
“正在战斗当中。双方都是思念体。”
“双方都是思念体……李明均。”刘凯倒吸一口冷气。他第一时间就要冲出病房，但很快，他的脚步却是硬生生停住。艾因目光似水。
“没用的。思念体之间的战斗，不是像你这样的凡人能够插手。你去了，反而会拖他的后腿。刘凯，我知道你和你的这位同学感情很好。但我也说过，在这种时候，你应该首先保全自己。”
“……”刘凯紧咬牙关，他使劲握住拳头，似乎是在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片刻之后，刘凯的肩膀渐渐垂下，他终于放弃。艾因轻轻按住刘凯的后背。她似乎是想安慰青年。刘凯轻轻摇头。
“没事的，艾因，我没事的。”
“刘凯……”
“真的没事。”刘凯轻声答道。他的声音轻柔地让人听不出来。艾因目光怜惜，她轻轻握住刘凯的手。
……
刘凯推开重症监护室大门。他向外一阵张望。灯光时明时暗，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刘凯带着艾因往楼下走，艾因的动作很慢，她每走一步，就要花掉很多的力气。这也导致两人的速度非常缓慢。刘凯心乱如麻。他想要加快速度，但又害怕让艾因伤势加重。眼下，一切都是个未知数。艾因，李明均，还有自己，所有人现在都处于危险之中。他宁愿这些都是梦境，自己只要闭上眼睛，大睡一场，等醒来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但他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只有继续往前走。
刘凯轻轻牵着艾因的手。他只能想着先带艾因离开险境，在确定安全之后，再尝试和李明均取得联系。艾因的肌肤异常冰冷，她白皙的肌肤，看不出一点点的血色。由此可见她现在的身体状态。但刘凯却是紧握住女孩不放，因为，这也是现在唯一能给他带来勇气的东西了。
……艾因注视着刘凯的背影，她欲言又止。两人缓步走下楼梯。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ICU的下一层。灯光暗淡，不知为什么，他们还是没有看见一个人。危险的预感在脑海中回荡，刘凯的心中阵阵打鼓，他和艾因同时停住脚步。刘凯挪动嘴唇。
“敌人，要来了吗？”
“啊，多半是。”艾因回答道。她示意刘凯和自己走。两人小心翼翼地躲进旁边的门诊室。他们藏在桌子下面。艾因竖起食指，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刘凯心领神会，他尽可能憋住呼吸。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有的时候，刘凯都觉得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事实上，距离他们进入房间中，也只过了不到三分钟而已。
然后，他们听到了。
恶魔的脚步声。
刘凯和艾因互看一眼，一瞬间，两人的精神都紧绷起来。脚步声渐渐接近，那阵阵的回响，与“咚咚”的心跳融合在一起，分都分不出来。
第三十二章 蜕变（五）
血。
流淌的鲜血。
“暗影”匍匐向前，他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行走在黯淡的通道内。灯光正在消失，在窗外，刺眼的阳光第一次映射进来。崭新的一天，已经近在眼前。
但这也是流血的一天。
浓烈的血腥气充斥鼻腔，“暗影”使劲甩头，他只感到视线不住摇曳。自从他“变身”，已经过去了1个小时。因为及时补充能量的关系，他的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精神能量的储备也十分宽裕。但在心底里，他却开始疲倦。杀人，战斗，进食，这个过程虽然快意，但毕竟还是单调了一些。而且，他也不是真的喜欢当“野兽”。不管杀戮到底有多么爽快，但毕竟，自己还是套着人类的外皮。也只有人类的生活方式，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
总之，快一点结束吧。太阳已经升起，内务局的探子们马上就会过来，顶多再过30分钟。30分钟之后，自己就必须撤退。
问题在于，她，到底在哪里呢？
“暗影”抬头望去，此时此刻，他正在ICU下方的楼层，距离顶楼只有一步之遥。整座门诊大楼几乎都被他“清空”。之前，“暗影”一边杀戮，一边询问。但他得到的信息却非常有限。由于李明均的隐瞒，艾因入住的消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即使是这极少数人，也不知道手术之后，这位金发女孩到底被送到了哪里。到目前为止，他唯一知道的情报，就是艾因正在楼顶，这还是他从那个爱哭的年轻护士嘴巴里听来的。
要是再多留她一会儿就好了，等她带完路之后，再取她性命。
不过，也无所谓。毕竟，最重要的筹码，已经握在手里了。
“暗影”的嘴角渐渐翘起。他拖着身旁的男子。李明均正处于昏迷状态，他浑身是血，一只手掌已经被啃掉，但他依然留着最后一口气。原本，李明均一直潜伏在暗处，对“暗影”进行牵制。但他却在战斗中犯下致命错误，被“暗影”发现踪迹。而一旦进入正面决战，两人的实力差距完全是一面倒。“暗影”是真正的怪物，而李明均虽然是思念体，但却不算战斗型。双方刚一交手，高下立判。
但“暗影”却留了李明均一条性命。这肯定不是因为同胞情谊。之前的战斗中，“暗影”曾经在李明均的诱导下，自己弄废了自己一条手臂，因此，他也吃掉了李明均一只手，姑且算是报复。甚至，他还咬掉了李明均一半的肺部，让他呼吸起来更加痛苦。而他之所以还让李明均活下来，也是另有原因。在“暗影”看来，李明均与艾因之间肯定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之前，肯定也是李明均将艾因藏到医院里。而现在，李明均在自己手里，艾因必然无法继续躲藏下去。很快，她就会主动跳出来。这种想法虽然不是完全切合实际，但至少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暗影”将耳朵张开到最大，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下，有的时候，听觉要比视觉，甚至精神感知都更加靠谱。秒针“滴答滴答”前行，水流淌淌坠落，人类痛苦喘息，在这个时刻，世间万物仿佛都近在耳边。“暗影”闭上眼睛，一瞬间，他听到了两个杂音。
两个人，也是这栋大楼中，除了自己和“狗头”之外，仅存的两个生命体，他们现在正躲在这个楼层角落的房间。其中一个人呼吸急促，听起来十分紧张。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则是若有若无，十分虚弱，应该是受了伤。
中了。
“暗影”猛地抬头，他露出胜利的笑容。另一边，李明均却是“呜”的出声，他终于从昏睡中苏醒。“暗影”张开爪子，他一下子把手插入李明均的胸口。
“啊啊啊……呜呜。”痛苦的惨叫声稍纵即逝，李明均强忍剧痛，他不敢叫出声来。因为只是稍微发声，他的肺部就痛得没法呼吸。“暗影”卡住李明均的脖子。
“叛……徒。后悔……吗？”
“……”
“我会……杀了你。你……白费功夫。我……已经找到。我……要在她面前……杀了你。你……会死，你……都会死。叛徒……就得死。以思念体的身份。”
“可……恶。”李明均挪动嘴唇，他的胸口好像火烧一样。“暗影”将李明均高高举起。他的左手稍稍发力。
“呜。”李明均轻声哀嚎，他可以赶到自己的脖子正在一点点被拧断。很明显，“暗影”是在玩弄李明均，他想要让李明均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这也是他给予“叛徒”的惩罚。
到此为止了吗。
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艾因和刘凯怎么样了。看样子，他们似乎还安然无恙。但只要他们还躲在这栋大楼内，他们就不可能逃得过去。他们迟早会被发现。
不，我想这些干什么。我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暗影”这个混账，他竟然把我当成蝼蚁一样看待。他凭什么说我是叛徒。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
我，只是想要普通人的生活而已。
……彩华。
李明均瞪大眼睛，一瞬间，他的双眸迸发出精光。“暗影”心中一愣，他立刻加大力气。只听得“咔嚓”一声，痛苦的嘶吼响过天际。
***************
“啊！！！！！”
痛苦的惨叫声转瞬即逝。一刹那，周围再度返回平静。刘凯张大嘴巴。
“刚才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在叫吗？但我怎么感觉不像是人……喂，艾因，你干什么！？”
艾因艰难起身。她随手抓起一把手术刀。刘凯赶紧按住女孩的肩膀。
“艾因，不要乱动，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呢……”
“只剩下一个思念体了，他已经发现了我们，他要来了。”
“！？”刘凯猛地怔住。一瞬间，他好像理解了艾因的意思。就好像是回应一般，突然，“轰”的一声，房间大门被一下子撞飞。
“是谁！！”刘凯脱口而出，他条件反射般跳起。但下一刻，他却被艾因压在身后。一个东西被丢了进来。一瞬间，浓烈的血腥气充斥房间。
“这是……”刘凯使劲捂住嘴巴。李明均倒在地上，他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李明均将近一半的身体都被啃掉。“滴答”，“滴答”，淡淡的鲜血在地板上流淌。刘凯张开双手，他看着手上的血迹。
李明均，死了？
刘凯的身体渐渐发冷，他的视线一片惨白。时间还在流淌，但敌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只有低沉的吼声在空间中回荡。
“他也受伤了吗？”艾因喃喃自语。刘凯问。
“怎么回事？”
“思念体对思念体的战斗，本来就不可能全身而退。刚才，周围的精神能量曾经出现过短暂爆发，看起来，是你的同学在临死之前，拼命一搏，重创了对方，为我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刘凯，待会儿敌人冲进来的时候，我会努力为你打开道路，你就乘着这个机会赶快逃脱……刘凯？”
刘凯没有回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艾因的背影。女孩的肩膀不住颤抖，很显然，现在光是站着，就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但她依然坚持着，她依然挡在刘凯身前。那柔弱的身躯，仿佛随时可能倒下，但又是如此坚强不屈。渐渐地，刘凯的视线变得模糊。
我，还是要她来保护吗？
我，就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吗？
李明均死了。他是因为我而死的。在临死之前，他还拼命挣扎过。但都无济于事。如果我没有来找他，他也不会就这样白白送命。要知道，他才刚刚结婚一个星期而已。
该死的，应该是我才对。
可恶！可恶！可恶！！！
刘凯缓缓抬头，目光还在摇曳，视线依然模糊，但胆怯和懦弱却在渐渐消退。刘凯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凶狠。
我，想要赢。
我，要杀了那个混蛋，罗斯菲尔德，塞尔玛-金，王成杰，不管他是谁。
我，不会再逃了。
艾因下意识回头，她也感受到了本体的感情波动。熟悉的感觉重新归来，刘凯的心跳渐渐放缓。他好像回到了半天之前，回到了那个时候的中央区，自己抱着重伤的艾因，走投无路。时间仿佛凝聚，刘凯伸出手，他似乎是要碾碎自己看到的一切。就在这个时候——
“嗷嗷嗷哦啊！！！”“暗影”突然冲出，他浑身带血，那红黑相间的皮肤，看上去无比恐怖。艾因立刻上前，但刘凯却是闭上眼睛，他握紧拳头。只看到白光一闪，一瞬间，他和艾因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三十三章 蜕变（六）
“嗷嗷嗷嗷！！！”“暗影”愤怒咆哮，他一脚踹翻病床。房间中已经空无一物，只有李明均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可恶，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眼花了吗。不，不可能，刚才的瞬间，那两个人肯定还是在这里的。但是，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他们竟然就凭空消失了。
超高速移动？敌人也是强化型的思念体？“暗影”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他立刻回身张望，但却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现。“暗影”轻轻摇头。他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作为顶尖的强化型思念体，“暗影”知道人类身体的极限。在这个世界上，速度能与自己匹敌的思念体应该为数不少，但如果说能快到完全超过自己眼睛的极限，这却是绝不可能。刚才的瞬间，自己已经完全封锁住了艾因和刘凯唯一的逃脱路线。他们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强行突围。
除非，他们使用了能力？
隐身，瞬间传送，浮空，一种种可能性在“暗影”脑海中闪过，但最后又被一个个抛弃。思念体虽然被看成是奇迹创造者。但归根到底，他们对精神能量的使用都是有一套逻辑在的。无论是怎样的能力，都不可能超脱这些逻辑之上。诸如隐身和瞬间传送之类的手段，在理论上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暗影”自己就是隐秘行动的好手。但他的隐秘更多的是变身之后，自己拥有了漆黑的保护色，再加上超高的身体素质，能够像野兽那样展开狩猎，仅此而已。至于在敌人面前光明正大地消失，这就已经超越了自己的能力。至于瞬间传送，这更是莫名其妙。精神能量不可以改变主物质界的物理法则，这是绝对的事情。
但是……
“暗影”使劲摇头。以他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进行太多的思考。隐隐的疼痛充斥全身。“暗影”大口喘息。刚才，“暗影”企图结果李明均时候，李明均孤注一掷，他爆发出所有的能量，一举破坏“暗影”全身的神经系统。这么做并没有改变他最后的命运。但他的确重创了敌人，也为艾因和刘凯成功脱逃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混账，混账，混账。“暗影”心中咆哮，他使劲踩踏李明均的尸体，直到李明均血肉模糊后方才停下。“暗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恢复，但也因为李明均的攻击，他的神经系统受到了不可逆的破坏。这也导致他现在全身都不听使唤。若论战斗力，恐怕比起巅峰的三成都不到。
必须快一点解决问题。不能再拖下去了。“暗影”对自己说道。他将注意力集中到感知上。但碰巧，他就是最不擅长感知的类型，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处于变身的状态下，整个大脑都是一团浆糊。在努力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确定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
“在哪里，哪里，在哪里！！！啊啊啊啊！！！！”
愤怒的咆哮声在楼房间回荡。“暗影”使劲跺脚，他仿佛是要把整座医院都给掀翻。东方的天空越来越亮，很快，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暴露在外。而“暗影”的任务，也就彻底失败了。
……
“狗头”看着“暗影”无能狂怒的样子。之前，“狗头”一直呆在不远处，他近距离的观察了“暗影”和李明均战斗的全过程。也正是他暗中插手，干扰到了李明均，这才让“暗影”抓个正着。对于“暗影”的战绩，“狗头”颇为不屑，在他看来，“暗影”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浪费时间。如果没有自己帮助，哪怕再过一个小时，他也不可能达成目标。“狗头”倒不在乎任务到底能不能达成，但如果再失败，因而遭到“毒药”的鄙视，甚至整肃，那就得不偿失了。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位激进派领袖，“狗头”多少还是有一点敬畏。
但是，那个女孩……
“狗头”的嘴角微微翘起。就如旁观“暗影”与李明均的战斗一样，“狗头”也旁观了刚才艾因和刘凯突然消失的瞬间。。他很清楚，艾因和刘凯并不是依靠什么超高速度，逃脱“暗影”的攻击。这也不是什么瞬间移动，虽然看起来有点相似。就在刘凯和艾因消失的瞬间，“狗头”很清楚地注意到了精神能量的变动。他看到，在一瞬间，时间和空间曾经出现过折跃。
平行世界……从物理上可以解释得通。大概率是创造型的思念体，其创造出了一个平行空间，然后直接将艾因和刘凯与现实隔离。至于这个空间的作用范围，出现条件，则全都是迷。甚至，自己都不确定这到底是谁的能力。也许是那个金发女孩，也许……
“狗头”舔舔嘴唇。他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另一边，“暗影”还在无意义地发泄。“狗头”下定决心，他悄然起身。
“他们现在在地下。”
“！？”“暗影”猛地一怔，他看着“狗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暗影”的眼睛渐渐眯起，他紧盯着“狗头”，那突然放大的瞳孔，就好像是蛇眼一样。“狗头”暗中戒备。到目前为止，他和“暗影”依然是盟友，但“狗头”却不确定现在这种状态下的“暗影”到底还有多少理智。所幸，“暗影”并没有对“狗头”发起攻击，他迟疑片刻，最后还是移开视线。
“在……下面？”
“啊，应该是在地下室。我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转移过去的。但毫无疑问，他们是在那里。”
“那，他们……死。”“暗影”迈开步子，他拖着受伤的躯体，一瘸一拐地向楼梯走去。“狗头”目送“暗影”的身影从眼前消失，不知不觉，一缕鬼魅的笑容浮现在嘴角。
**********************
同时，医院，地下室内。
“啊啊啊啊！！！”痛苦的哀嚎声在空间中回荡，刘凯按住脑袋，他在地上来回打滚。巨大的撕裂感充斥着全身，一时间，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已经分裂了。
艾因目瞪口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前一秒，他们两个还在医院顶楼，面对“暗影”的攻击，千钧一发。但下一刻，他们却已经出现在这个鬼地方。凌冽的寒气冻人心骨，这里是医院的停尸房，房间中的温度在零下十五度左右。一床床的尸体整齐排列，恍惚之间，这里仿佛就变成了人类的屠宰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因心中说道。刚刚，她其实已经做好了与“暗影”同归于尽的准备。但在“暗影”攻过来的时候，艾因却感到一股强大的精神能量突然爆发。巨大的空间瞬间形成，将自己和“暗影”隔离开来。这个空间十分粗糙，也十分的不稳定。而构成空间的精神能量既不是来自“暗影”，更不是来自自己，而是来自在场的第三者。
……不会吧。
刘凯还在哀嚎，但他的声音却比一开始轻了许多。艾因终于反应过来。她赶紧抱住自己的本体。
“你做了什么？”
“……”
“是你制造了那个空间吗。你这个笨蛋。以你现在的情况，怎么可以使用精神能量，运气不好的话，你的身体会因为负荷过大而崩溃的……”
“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在哪里！！！”刘凯愤怒咆哮。他使劲甩开女孩。但他却在无意识间碰到了艾因的伤口。艾因“呜”地一声，她下意识退后。看到女孩痛苦的表情，刘凯的怒火顿时消逝。他面露内疚，但这也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他的眼中就重回冷静。
“他，在哪里。”
“他还停留在刚才的位置。但现在已经开始移动了。”艾因静静回答。她并没有因为刘凯的失态而生气。刘凯轻轻低头，他不让女孩看到自己抱歉的眼神。
“你能看到他？”
“我可是强化感知的类型。虽然现在不是最佳状态，但在这座医院的范围内，确定区区一个敌人的位置，这还是易如反掌。那个家伙正在楼梯口徘徊。他似乎是在寻找下楼的路。他是发现我们了吗？但是……”
艾因眯起眼睛。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过了好一会儿，刘凯再度开口。
“艾因，那个黑乎乎的怪物还要多少时间才会找到我们这里。”
“五分钟，也许不到五分钟。刘凯，你想做什么，你应该知道，你不能再使用那种能力了。你的身体根本吃不消……”
“啊，我知道，但至少，我还可以帮你争取一点时间。李明均死了，而你现在根本不能自由行动。现在能战斗的人，只有我。艾因，李明均曾经对我说过，他说，因为你的存在，思念体无法读取我的思想。这可能会是一个机会。”
“但你根本没有经过战斗训练。就算你真想做什么，那也只是在帮倒忙……”
“啊，光靠我一个人，肯定赢不了。但如果我们两个人联手，那又另当别论。”刘凯喃喃说道。他的声音轻柔而又低沉，但在虚弱之中，却又平添了一份冷峻。那残忍而又冷静的目光，就好像执行死刑的刽子手。艾因吞咽口水。在刘凯的眼中，她好像看到了某种从未看到过的东西。那是混杂着恐惧，绝望和愤怒的奇妙颜色。
刘凯勉强挤出笑容。他的笑容，比死神的花朵，更加惨淡。
“那么，还有多少时间。”
第三十四章 蜕变（七）
还有，多少时间。
黑色的身影从上跃下，他一边沿着楼梯把手，一边飞速滑落。那惊人的速度，甚至连一般人的眼睛都跟不上。
太慢了。“暗影”不禁抱怨。他还嫌自己的速度不够快。此时此刻，“暗影”正从十八楼一路往地面狂飙（其实他可以坐电梯，这样更快，但他完全忘了这件事情）。由于之前与李明均的纠缠，“暗影”已经在这个医院里磨蹭超过一个小时。再过不久，早上上班的员工就会进来。他们一定会发现异状，说不定，警察现在就在赶过来的路上。虽然“暗影”完全不把这些人类放在眼里。但一旦被内务局缠上，那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必须快一点解决问题。顶多十分钟，不……五分钟赶到地下，五分钟内解决敌人。甚至，都不需要五分钟。虽然“毒药”给自己的命令是尽可能将那个金发女孩带回来，但鉴于那个金发女孩已经很明显露出敌意，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如果先斩后奏，直接将她击杀，应该也不会引来什么怀疑。反正死无对证。
“暗影”加快速度，他强忍身体的不适。在这个时候，他完全没有想过如果目标不在地下室该怎么办。“暗影”是从“狗头”那边得知艾因和刘凯的去向。他虽然完全不信任“狗头”，但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什么选择。五分钟后，“暗影”来到地下室门外，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艾因和刘凯的存在。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间中，“暗影”鼻尖抖动。
是那个女孩。
“暗影”的嘴角微微翘起。由于伤势未愈，艾因的身上依然残留着一点点的血腥味。这种味道十分轻微，和她特有的体香融合在了一起，反而显得非常特殊。而“暗影”在变身状态下，嗅觉会变得非常灵敏。只要距离不远，他就可以通过味道，轻而易举地找到目标的位置。这也是只属于他的“感知”了。
“我，来，找，你，了。”“暗影”慢慢说道，他顺着味道的方向走去。血腥气越来越浓，很明显，“暗影”正在一点点接近目标。终于，他来到停尸间大门前。“暗影”左右环顾，在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他猛地踹开大门。
“轰”。
一片黑暗。这里处于地下，外面的朝阳暂时还照射不进来，但这对“暗影”没有任何影响。对于他来说，相比白天，他的眼睛反而更适应黑暗。刘凯正站在停尸房门口，他闭着眼睛，手里还拿着一把凳子。而艾因则是蜷缩在后方的病床上，因为受伤，她依然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姿态。但那明亮的眼神，却没有一点点退缩。
他们，是放弃了吗？
不。“暗影”心中摇头。他注视着艾因。金发女孩的眼睛无比清澈，即使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她的精神能量却依然如钻石一般，璀璨，坚毅，没有一点点动摇。
这个女孩，很强。
必须趁现在，解决掉她。
“暗影”心中说道。他转向下一个敌人。刘凯依然闭着眼睛，他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暗影”的存在。渐渐地，“暗影”皱起眉头。
“为什么……看不到。”
“……”
“不……可能。人类……看不到？你真的……人类？”“暗影”大吼大叫，大量的口水正从他的嘴角流出。刘凯依然紧闭双眸。他并不是在装腔作势，而是没有办法。因为只要自己一张开眼睛，肯定就会把内心的动摇和恐惧暴露出来。虽说刘凯已经下定决心，要与敌人拼死一搏。但归根到底，他的经验还是不足的。而这也是他的致命伤。
……
“刘凯，记住一点，你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敌人无法看穿你的精神。这不会给你带来什么优势，但却会这会让敌人在心理上出现变化。思念体的战斗，一般都是先读出对方的想法，然后再进行反制。即使是思念体和思念体之战，也是一样。大家或许都无法完全看穿彼此。但只要有精神能量作为参照，战斗的基础还是一样的。但你的存在却完全不同。就像李明均所说，对于思念体，你就是一个纯粹的‘黑箱’。这就意味着思念体所有的战斗习惯在你身上都是不适用的。而这种不习惯，肯定会影响到他们的判断。而在战场上，一点点的犹豫，都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而这就是你的机会。话虽如此，光靠这样，你还是赢不了的。速度，力量，经验，这些东西，你都和敌人差得实在太远。很多时候，哪怕敌人试探性的攻击，在你眼中，或许也接近光速。你绝对不能自己一个人迎敌。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战斗的时候，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这样或许还有一点胜机。”
“但怎么可能边指导边战斗。就算你来得及，我也来不及啊。”
“普通人是不可能。但我们两个不一样。我们两个……是不一样的。”
艾因是这样说的，刘凯只能答应，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因此，他索性闭上眼睛，彻底的不看，不听，不闻，他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给了艾因。就像艾因将命交给自己一样。
因为，我们两个是不一样的。
刘凯的嘴角微微翘起。想到艾因正站在自己身后，他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刘凯终于咧开眼睛，他的视线中，已经没有任何的畏惧与退缩，但也没有愤怒和热情。他拥有的，只是冷酷，永久不变的冷酷。
……
“暗影”心中越发恼火。不知为什么，看到刘凯这个样子，他就莫名其妙地感到不爽。这就好像自己是在被人类蔑视一样。如果放在平时，“暗影”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人被狗鄙视的时候，也不会把狗放在眼里。但眼前的男子却完全不同，他应该很清楚敌人的强大，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但他依然对着眼前的思念体不屑一顾。这已经不是自信，更不是疯狂，而是某种更加深层，更加难以理解的东西。
而思念体，最讨厌难以理解的东西了。
“够了！！！”“暗影”暴跳如雷，他不再多想，一个健步，一拳向刘凯轰下。由于无法看穿刘凯的思想，“暗影”这一击，并没有使出全力，他顶多就是发了4成力，同时还留有后手。但对于人类来说，这已经非常惊人，那迅猛的速度，足以与重量级拳王的直拳媲美。以刘凯的运动能力，他肯定是躲不开的。但是……
蹲下，然后后跳，这一拳之后，跟着是一踢，速度不会特别快，你能做到的。
艾因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刘凯毫不犹豫，他立刻按照艾因的指示行动，只见他一个蹲跳，轻而易举地就躲开了“暗影”的攻击。“暗影”完全扑了个空，他还差点因为重心不稳，向前摔倒。
那么快？被看穿了？不可能！！！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就算是思念体都不可能那么轻松看穿自己的动作。更别说对方还只是一个人类。
也许，只是意外？
“暗影”轻轻呼吸。他重新回到攻击状态。而在对面，刘凯却是欣喜若狂，刚才的交手，他第一次有了一种万物皆在掌握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是他在游戏中都无法体会到的，这就像是网络对战中突然开挂了一样。
能赢。
这样下去，一定要赢。
不要自以为是，第二击要来了。立刻仰倒，然后右脚踢敌人的下盘，虚张声势就行。
艾因的声音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这一次，刘凯却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慢了一拍。一瞬间，“暗影”的攻击接踵而至，他右脚凌空一踢，速度和威力比之前更胜一筹。关键时刻，运气救了刘凯一命。由于太过慌张，他没有站稳，一屁股跌倒，反而躲过一劫。而他在跌倒过程中，还顺带着带倒了一张病床，造成了好像是要攻击敌人下盘的假象。“暗影”不敢怠慢，他赶紧后跳。双方再次拉开距离。
好险，差一点就完了。刘凯心中嘀咕，他只感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另一边，艾因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这是真正的战斗，又不是在玩游戏，还可以存档读档。稍有疏忽，我们两个都会完蛋的。
我知道，艾因，我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刘凯心中说道。他重新站起。相比之下，对面的“暗影”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难以想象，一个普通人类，竟然能够连续两次从自己的攻击下逃脱，还弄得自己狼狈不堪。如果这是运气的话，那也好得过分了。
果然，还是因为那个女孩的缘故吗？
“暗影”看向艾因。他已经看出，是这个金发女孩在幕后指导刘凯。艾因也注意到了“暗影”的视线，她目光凝聚。
果然，还是看出来了。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看不出来才有问题。接下来，“暗影”应该会孤注一掷，他会直接向自己发起攻击。说不定，他还会先对刘凯虚晃一枪，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闪现到自己面前。
不过，这样也好。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能完全看穿动向的对手，更好对付的了。
艾因嘴唇挪动，她似乎是在对刘凯说话。刘凯心中一愣。他好像有些惊愕。说时迟，那时快，一刹那，“暗影”已经冲到刘凯面前。
第三十五章 蜕变（八）
“去死吧！！！”
“暗影”一声咆哮。如果说，前两次的攻击，他还是有所保留，那这一次，他已经没有任何犹豫。他已经将眼前的敌人完全当成了同级别对手。其威势，恍如排山倒海。刘凯还是一动不动，“暗影”佯装出拳，然后……
一眨眼，“暗影”转到刘凯背后。从一开始，他对刘凯就是虚晃一枪。只要刘凯躲避，他就绝不可能来得及阻止自己。到时候，“暗影”正好全力对艾因出手。
但是……
“暗影”心中一愣，他下意识瞄向背后的身影。刚才的一击，“暗影”虽然只是佯攻，但他的力量和速度并没有任何虚假。按照道理，就算刘凯跟不上节奏，但只是条件反射，他也应该会作出反应，全力防守。但最后，刘凯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做？
“暗影”眨眨眼睛。一时间，他仿佛是懵了。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不管刘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终究只是一个人类，只要杀了眼前这个女孩，他就没有任何威胁。计划依然完美无缺的。
“暗影”下定决心，他冲向艾因，当中没有浪费一点点时间。艾因注视着“暗影”渐渐接近的拳头，她闭上眼睛。
就是现在。
“啪嗒”，突然，灯光亮起。刘凯打开电灯开关。“暗影”浑身一怔，刺眼的光芒刺激着神经，他下意识合上双眼。而就在这个瞬间，艾因扔出飞刀。
“嗖”。
“哇，眼睛，我的眼睛。”“暗影”痛苦哀嚎。他遮住自己的双眼，点点的血痕从手指缝隙中流出。说时迟，那时快，一瞬间，刘凯已经跳到“暗影”背后，他举起手中的椅子。
没有怜悯，没有犹豫，快，准，狠，对着敌人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下去。
只有一次机会。
“咚”，“暗影”的后脑勺遭到重击，他当即跌倒在地。无力的感觉传过全身，“暗影”身体沉重，他恍惚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我竟然输给了一个人类？输给了一个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
开什么玩笑。
“暗影”的眼帘渐渐合上。他好像听到“咚咚”还在耳边回响。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精神能量正在一点点远去，很快，“暗影”便咽下最后一口气。
****************
“咚，咚，咚”，刘凯使劲发力，他连续砸了十几下，直到确定“暗影”再也醒不过来之后，他才姑且放手。浑浊的颜色从“暗影”的脑袋向外溢出。刘凯深深叹息，他扔掉手中的椅子。
这样就结束了。
就算是怪物，身体构造倒是和人类一样，头部永远都是弱点。
真是，无聊透顶。
刘凯按住额头。他只感到肩膀酸得要命。理论上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杀人（当然，“暗影”到底算不算人，这还要另说）。过去，在各种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中，刘凯经常看到主角第一次杀人之后，大吼大叫，歇斯底里的描写。但他此时却非常平静，平静到连一点点感情的波澜都没有。这就好像自己刚刚杀了一只鸡一样（甚至杀鸡的反应可能还更大一些）。而自己唯一的应激反应，可能就是刚才多敲了几下。这其中，肯定有发泄的成分，也有替李明均报仇的想法。但总体来说，他其实也就是想一了百了，不要发生意外而已。
难道，我就真的那么冷血吗？
反正，都是一样的吧。
刘凯轻声冷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嘲笑什么。艾因怔怔地看着青年。刚才，正是她指导刘凯，完美执行了战术，成功击杀的“暗影”。首先，艾因是强化感知的思念体。她的洞察力在所有思念体中都是翘楚。其次，她因为受伤，被迫让刘凯冲在前面，自己则在后观察，这也让她能有更多的空暇去掌握敌人的动向。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和刘凯必须心有灵犀，并对彼此完全信任。不然的话，这种配合只会适得其反。而最后，他们也成功了。“暗影”的前两次攻击全部失手，他遂将攻击的重点放在艾因身上（傻子都会知道是艾因在后面操控一切），而刘凯事先就知道这一点（当然，这也是艾因告诉他的）。于是乎，他放弃对“暗影”的防御，而是等到“暗影”虚晃一枪之后，转而冲向门前开灯，然后用瞬间光度的区别，造成敌人反应的空隙。这一切说说容易，实际上却是相当困难。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战场上，光是保持冷静就十分困难，更别说刘凯还只是一个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了。但他却完美地完成了任务。同时给艾因争取了0.5秒左右的空隙，而在这空隙之中，艾因突施冷箭，一下废掉“暗影”的眼睛，而刘凯则乘机给予“暗影”致命一击。
漂亮的一击，就算自己来做，也不会比他做的更好。
不愧是我的本体。
但为什么，自己会感觉那么不快呢。
艾因轻咬嘴唇。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好像要立刻瘫倒。刘凯吓了一跳，他赶紧冲上前去。
“喂，艾因，艾因，你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动完手术就这样使用精神能量，果然还是有点勉强。”艾因挤出笑容。但她的眼皮却是不住耷拉。草草算来，她从生死边缘被抢救回来，也只过了不到五个小时。而且，她刚一醒来，就撞上了“暗影”来袭，这样一来，就算铁打的身体都支撑不住。而且，思念体的战斗，最消耗的就是精神能量，眼下，艾因的精神能量已经接近见底。她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更别说，她还只是一个女孩子。
刘凯注视着艾因熟睡的样子。他被女孩绝美的睡姿所震慑，一时竟然迷失心智。直到“嗡嗡”的警笛声在远方响起，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此时此刻，时间已经超过早上五点，久违的阳光早就已经普照大地。
大概是有人报警了。昨天晚上医院里闹出那么大的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这样一来，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会非常尴尬。毕竟自己现在绝对不能被警察缠上。
刘凯眨巴眼睛，他只感到异常疲倦。自从前天的商业区袭击事件以来，他也有将近48个小时没有好好休息了。但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太多的选择。刘凯鼓足最后的力气，他背着熟睡中的艾因，一步一步向外走去。他没有选择大门，而是打算从后门开溜。一路上，他没有遇见任何人。但刘凯的心中却是渐渐打鼓，他莫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他的预感也很快验证了。“狗头”站在医院后门的小巷中。他双手插袋，一副轻松的姿态。刘凯注视着对方可笑的柴犬面具。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从这个敌人面前脱身。但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缩。两人默默对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狗头”轻轻开口。
“果然，看不穿呢。”
“……”
“我的意思是说，我看不穿你的思想。果然，你是特殊的一个。我看到了你们和‘暗影’战斗的全过程。虽然‘暗影’那家伙只是一个白痴，但你们能在那么不利的情况力挽狂澜，确实做得不错。我要祝贺你们……我的名字是‘狗头’，也许你已经从别的什么地方听说过我。”
“抱歉，没听说过。”刘凯干巴巴说道。“狗头”的表情一下子晴转多云。
“不知道吗？也没有办法，你的消息可能不太灵通。我是思念体激进派的一员。昨天中央区的恐怖袭击事件，就是由我主使的。话说回来，我和你也算有缘。你的名字是刘凯吧。几天前，你被罗斯菲尔德和塞尔玛-金诱捕的时候，也是我率人进攻那座工厂。不然的话，你早就已经被‘摇篮’系统吞噬，尸骨无存了。而且，刚才你们和‘暗影’交手的时候，我也帮了一点小忙。如果不是我稍微干扰了一下‘暗影’的感知，以你们那种浅薄的计谋，根本不可能成功。我觉得你应该谢谢我才对。”
刘凯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盯着眼前的敌人。诚然，“狗头”所说的话，的确令人感到震惊。但刘凯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依然保持在戒备状态。对于刘凯的冷静，“狗头”也是印象深刻，他咧开嘴巴。
“刘凯，把那个女孩交给我吧。”
“……”
“不要做无谓地坚持，你知道，自己保护不了她的。就算继续拖下去，也不过是把她奉献给内务局而已。相反，如果把她交给我，你就可以像过去一样，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我觉得这是一笔很好的买卖。”
“……”
“喂喂，你不用那么冥顽不灵吧。那不是逼着我动手吗？我最不喜欢做这种体力劳动了。”“狗头”使劲摇头。刘凯紧咬牙关。他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退。甚至，这比当初在中央区被内务局围攻的时候更加糟糕。最起码，内务局还是讲道理的，但眼下的“狗头”……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必须想想办法。最起码，一定要让艾因逃出去。绝对不能把艾因交给这些人……绝对不能。
刘凯心乱如麻。他的精神力开始涣散。“狗头”的嘴角微微翘起。
“刘凯，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你应该记得，昨天在中央区的时候，当时，有人对你开了一记黑枪，是这个金发女孩帮你挡了一下，救了你的性命。而当时开枪的，就是我的部下。”
“！？”刘凯瞪大眼睛，一瞬间，他的注意力完全分散。“狗头”脚步一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出现在刘凯身前。
完了！！！
刘凯张大嘴巴。虽然“狗头”并不是强化型思念体，但他毕竟是从“摇篮”系统中诞生的。若论身体素质，他可以把刘凯这个宅男拉开三个档次。硕大的拳头向脸上招呼过来。刘凯已经来不及躲避。“狗头”的嘴角微微翘起。
结束了。
“嗖”，子弹穿过，“啪”的一声，“狗头”的肩膀便被命中。
第三十六章 蜕变（九）
“哇”。
“狗头”捂住左肩，红色的鲜血正从他的手指缝隙处不停流出。刘凯瞠目结舌，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狗头”猛地抬头。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敌意。
“是谁！？”
“……”
“快点出来，不要装神弄鬼的。”
……还是没有回音。“嗖嗖”两下，又有两枚子弹穿梭而过，两声惨叫，两名埋伏在周边的佣兵瞬间毙命。“狗头”皱起眉头。
是狙击手，看起来，敌人也是有备而来。是内务局吗？不，如果是内务局的话，他们早就已经压上来了。他们不会采取这种作战方式。那么，是原教旨派？
“踏”，“踏”，清脆的脚步声在小巷中回响。一瞬间，刘凯和“狗头”同时一怔。一个身影出现在小巷尽头。那是一个黑发女孩，她一头短发，面容冰冷，宽大的黑色风衣在风中飘舞，反而给人以一种穿了披风的错觉。女孩右手插在口袋中。她的口袋鼓鼓的，里面明显是一把超大口径的手枪。这与女孩娇小美丽的身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美。
刘凯完全呆住。眼前的女孩，毫无疑问也是一位绝代佳人。她的美丽丝毫不在艾因之下，甚至还更多了一分东方古典的庄重。如果说艾因是“灿若朝阳”的话，那眼前的女孩就是“寒如苍雪”。即使身处战场中央，她的脸上也没有一点点表情。
所谓的仙女，大概就是如此吧。
刘凯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知道自己还处于危险之中，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女孩到底是敌是友。但他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对方身上，一刻也无法移开。女孩的视线渐渐回转，她最后落在刘凯身上。
“还能走吗？”
“啊……啊，当然可以。”刘凯慌忙点头。女孩的声音无比清脆，她的嗓音就如银铃般悦耳，却也像冰霜般残酷。刘凯抱起艾因，他努力让自己显得镇静一些。对方看着刘凯怀中的金发女孩。
“这就是‘摇篮’系统最后诞生的思念体？”
“恩……恩。”刘凯下意识点头。他将艾因抱得更紧了一些。看到刘凯的动作，黑发女孩的嘴角微微翘起。她似笑非笑。但这也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她就重新回到冷若冰霜的状态。
“你知道李明均医生在哪里吗？我在找他。”
“李明均……”刘凯心中一怔，他下意识低头。黑发女孩心领神会。
“是吗，他果然还是死了啊，我还是来晚了一步……你走吧。这里我会挡着。”
“！？”
“快走，带着你重要的人，快点离开。逃得越远越好。内务局马上就会过来，时间已经不多了。”
“……”刘凯紧抿嘴唇。他注视着黑发女孩冷若冰霜的面孔。他和这个女孩还是第一次见面，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愿意相信对方。哪怕只是看到她的面孔，自己的心都会安静下来。只因为，这个女孩看上去是如此的高洁，如此美丽。
就像自己第一次和艾因见面的时候一样。
我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颜控呢。刘凯心中苦笑。他不再多想这些无谓的事。刘凯抱起艾因就走，他再也没有回头。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吹拂，很快，医院的阴影就被抛之脑后。
****************
……停滞。
“狗头”目光紧锁，他紧盯着眼前的女孩。刘凯已经带着艾因离开。但“狗头”却没有任何动作，自从黑发女孩出现之后，他的视线就再也没有移动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久违的太阳照耀在两人天头。不远处，刺耳的警笛声正“嗡嗡”作响，大量的警车已经接踵而至。但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医院，而是先把守好大门。然后等待进一步的援兵。
“内务局马上就要到了呢。”“狗头”说道。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黑发女孩还是一言不发，她只是握住口袋中的枪柄。“狗头”说道。
“你不撤退吗？李明均已经死了，就算继续在这里和我耗着，也没有任何意义。还是说，你是打算为自己的同伴复仇？但杀死李明均的是‘暗影’，而他已经被刚才那两个人干掉了。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是奉命来的，奉‘毒药’之命，协助‘暗影’。我要事先声明，我从来都不想接这份工作。我是没有办法。”
“那你为什么放他们两个走了。”
“这还不是因为你来了吗。”“狗头”咧开嘴巴，他一副挑衅的姿态。黑发女孩不为所动，她目光严峻。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那要看你想怎么办了。如果你真的要和我交手，那我也只能反击。毕竟，就算强大如你，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拿下我。万一拖下去，到时候，我们都会被内务局抓起来的。除非，你还打算和王成杰再见一面。你们两个可是老相好吧。”
“！？”女孩的眼中爆发出精光。她一个箭步，直接杀到“狗头”面前。说时迟，那时快，一瞬间，浓密的烟雾突然散开。“狗头”竟然在零距离引爆烟雾弹。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时间，连外面的警笛声都微弱了不少。片刻之后，黑发女孩冲出烟幕。她回顾四周，不知什么时候，“狗头”已经不知去向。
让他逃走了吗……我也真是太冲动了。只是因为这一点点的挑唆，就失去冷静。不过，算了，就算要在这里和他对决，最终也只会两败俱伤，让他人得利。
而且，王成杰马上就要来了。
女孩的眼中浮现出迷茫。但转瞬之后，她就重新回到冷静自持的状态。杂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女孩最后瞥了一眼身后的阴影，她绝尘而去。
**************
一个小时后。
“封锁现场，不要让任何人进入。然后，对外稿发言也要准备好。这里的实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王成杰摸着额头。他一副疲倦至极的模样。昨天晚上，因为中央区恐袭事件的关系，他已经开了整整8个小时的会，直到凌晨两点才躺下睡觉。结果，还没等他睡上几个小时。中央区又传来消息。在梦之城第三中心医院门诊大楼，短短两个小时之内，就有上百人遭到屠杀。其中有病人，也有医护人员。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四分五裂，连尸体都分辨不出。而梦之城的安保体系竟然对此毫无反应，直到事情发生近一个小时之后才有医院员工报案。
毫无疑问，这又是思念体做的。根据医院保安系统拍下的零星影像，昨天晚上，医院中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几位昨天早上恐袭事件的主角，艾因，刘凯，“狗头”，全有登场。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暗影”，更是内务局通缉名单中的“红人”。由此可见，这又是思念体内战的延伸。
可恶，真他妈的受够了。王成杰心中抱怨。他可以想象到这件事情的后果。如果说，之前的恐袭事件，自己还能勉强应付过去。但现在，梦之城的高层肯定坐不下去了。说不定，他们还会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比如说，限期将敌对的思念体找出来，全部缉拿归案。甚至，提前引发人类和思念体的战争。
那就意味着，这座城市，将会沦为战场。
王成杰摇晃脑袋。他并不畏惧战争。甚至，他可能是内务局中，最期盼着与思念体全面开战的人。但他也不想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思念体激进派和原教旨派，他们有着强大的精神能量和战斗人才，即使自己全力以赴也难以速胜。同时，他们扎根梦之城已久，社会上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很多他们的熟人，都是位高权重。光是政治上的扯皮都会浪费很多时间。
更何况，她，也出现在了这里。
王成杰打开周围街道的监视录像，他看着黑发女子与“狗头”最后的对峙。王成杰的嘴角微微翘起。
烟芸，你竟然这个时候出来，还真是会替我找麻烦。
不过，也只有你，才能给我造成麻烦。
王成杰轻轻低头。他似乎是在轻笑。但他的笑容中，更多的却是苦涩与无奈。眼看一切完备，王成杰遂下令散场。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消息却如晴天霹雳般传来。
“总部遭到攻击？什么时候？”
王成杰张大嘴巴，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下一刻，他就立刻反应过来。王成杰下令收队。很快，所有人都以最快速度出发。
第三十七章 异动（一）
王成杰抵达出事医院，半个小时前。
两个人影站在内务局门口。时值清晨，大街上都是人烟稀少，但内务局大楼窗口却是个个灯火通明。以内务局现在的体量和管辖范围，他们的职员几乎每天都在加班，他们恨不得将一个人掰开两半来用，这也可以看出梦之城当下复杂的安全局势。
但这种繁忙，马上就要告一段落。
“王成杰的确是离开了吧。”“飞虎”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他玩弄着手中的信用卡。而在他身边，“空灵”却是表情凝重。
“已经确认过了，就在十五分钟前，王成杰已经带队出发。他好像是收到了报警。大概是‘狗头’和‘暗影’那边。”
“其他的思念体呢？”
“大概都在外围的居住区享受睡眠吧。在内务局，思念体可是真正的高等人，他们不需要像普通探员一样加班。”
“这么说，我们也许还要感谢内务局对‘厚待’我们的同胞喽。”
“那要看你怎么看待这个‘厚待’了。把猎犬养在笼子里，每天好酒好肉供着，这也算是‘厚待’吧。”“空灵”回答道。“飞虎”亦是哂笑。两人都是心照不宣。
……
“飞虎”和“空灵”都是激进派的思念体。他们也是激进派中和“暗影”并列的三大主要战力之一。其中，“空灵”冷酷残忍，骄阳跋扈，“空灵”则是阴险狡诈，敢于冒险。两人配合娴熟，互相弥补，为激进派立下赫赫功勋。这一次，“毒药”将“暗影”派去对付艾因。一方面，他是真的想要抓住那个女孩，另一方面，这也是为了声东击西。现在，梦之城的安全形势风声鹤唳。尤其是“狗头”，他连续三次策划恐怖袭击，已经成为内务局通缉名单中最鼎鼎大名的人物。在这种情况下，他再次出动，肯定会吸引绝大部分人的注意。而“飞虎”和“空灵”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接近真正的目标。
攻打内务局。
夺取“摇篮”系统。
然后，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
一辆出租车从两人身后开过。“飞虎”和“空灵”面面相视。他们同时倒数。在门口，两位内务局士兵正在站岗，或许是因为值了一个晚上班的关系。他们都是疲倦不堪，注意力难免会不太集中。“空灵”向“飞虎”做了个手势，他示意自己先上。“飞虎”轻轻点头。“空灵”缓步上前，对面的士兵立刻发现异样。
“站住。你是谁，举起手来。”
“你的证件呢。你知不知道现在还是戒严期间。”
两个士兵同时开口，他们下意识举枪。“空灵”一阵前仰后合，他装出摇摇晃晃的样子。
“两位……长官，抱歉……问一下……哪里。”
“这里是哪里，你难道瞎了，看不到门口的标牌？”
“额，因为太暗了，而且我眼睛也不太好，所以……”
“空灵”舌头打颤，黑暗之中，他好像真的喝醉了一样。守门的士兵互相看了一眼，他们露出鄙夷之色。
“醉鬼，这里是内务局，可不是让你随便撒野的地方。”
“内务……局？”
“你连内务局是什么都忘记了吗。算了，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总之，快给老子滚。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一个士兵走上前来，他甩着枪托，似乎是要将“空灵”推开。但“空灵”却是摇摇晃晃，他身体一斜，一把抓住对面的枪杆。士兵大吃一惊。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
“空灵”双眸囧囧，一瞬间，他就恢复到正常状态。对面的士兵下意识反抗（他不可能允许其他人触碰自己的武器），但下一刻，他的眼睛却好像停住了一样。
目光，对视。
士兵的目光渐渐软化，他完全呆住。后面的同伴赶紧上前。
“喂，怎么了，这个家伙做了什么吗……！？”
前来救援的士兵顿时愣住，他看向身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胸口已经被一把军刀穿透。而下手的，正是自己的同伴。
为……什么。
士兵轰然倒下，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另一位士兵呆呆站立，他的眼中没有任何表情。
“杀……人类……服从……”
“空灵”后退一步。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空灵”是精神型的思念体，相比“狗头”在敌人脑海中制造幻觉。他的能力更加可怕，他可以强行摧毁人类的思想，并将其变成自己的奴隶。而被摧毁的人类，短时间内会成为“空灵”的傀儡，而在十二个小时之后，被控制者将逐渐失去行动的能力，被迫瘫痪在床。而当24小时后，他将会无法呼吸，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植物人。这种结局，甚至比死亡更加令人恐怖。当然，那么强力的能力，其前提条件肯定也更加苛刻。为了对人类进行控制，“空灵”需要与对象正面对视3秒钟以上。而在战场上，根本不可能有人真的和他对视。因此，“空灵”施展的舞台，更多的还是在情报和战术上。
……“空灵”拍拍傀儡的肩膀，他示意对方向内务局内部走去。“飞虎”站到“空灵”身边，他看着傀儡远去的背影。
“接下来该怎么做。”
“首先，我们得知道‘摇篮’的确切位置。”
“但你光靠这个傀儡是不可能打听到什么的。”
“啊，我知道，但至少，这个傀儡可以造成混乱。而我们则可以浑水摸鱼。而且，我可是精神型思念体，这点情报工作还是不在话下。”
“空灵”嘴角翘起，他的眼神无比奸诈。“飞虎”轻轻摇头。傀儡已经进入内务局大楼。“飞虎”可以听得到里面出现了一阵骚动。突然间，枪声大作，人类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飞虎”和“空灵”互看一眼，他们一个健步，紧跟着冲进大楼。
***************
十五分钟后，内务局，地牢内。
隐隐的枪声在从头顶传来。塞尔玛-金闭目养神，他躺在床上，俨然一副睡着的样子。自从塞尔玛-金被内务局逮捕，已经过去整整24个小时。而在这24小时之中，他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但守卫士兵还是不敢大意。他们依然找来最粗的铁链，紧紧地束缚住塞尔玛-金，就好像束缚猛虎一样。
或许，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
事实上，塞尔玛-金早就已经恢复神智（他身体的恢复能力远超常人）。他只是故意装作睡着了而已。塞尔玛-金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落到内务局手中，他也知道，一旦醒过来，内务局一定会对自己严刑拷打，期望能够问出原教旨派和罗斯菲尔德的相关情报。因此，他才故意装睡，以争取时间。虽然不知道这样做，到底能拖延多久，但这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
塞尔玛-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而他的运气也相当不错。在中央区恐袭事件之后，内务局一直被各种各样的麻烦困扰，他们根本没空去管俘虏醒没醒过来。这也让塞尔玛-金能够继续装傻。而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次日凌晨。塞尔玛-金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他甚至有想过自杀保守秘密（虽然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思念体向来不喜欢无意义的自我满足）。
但现在，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枪声渐渐消失。塞尔玛-金第一次睁开眼睛。他感到有些气息正在悄然消失。内务局的地牢都是抗精神能量射击。一般的思念体根本不可能与外界取得联系。更别说塞尔玛-金并不擅长感知了。但作为思念体，他却拥有超乎常人的直觉。很显然，这栋房子内，正发生着什么事情。
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这总比一直被关在敌营当中要强。
塞尔玛-金心中盘算。他开始尝试膨胀肌肉。虽然这些束缚自己的铁链十分牢固。但如果强行发力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挣脱不开。“踏踏”的脚步声再度传来，塞尔玛-金赶快闭上眼睛，他装出还没有睡醒的样子。“嘎吱”一声，铁门打开，两个身影出现在地牢内。
“哈哈，看看我们找到谁了。原教旨派的大将，‘摇篮’系统的守护者，塞尔玛-金，没想到你竟然会被困在这种地方。”
“你们是……”塞尔玛-金猛地睁开眼睛。他一脸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拯救者”。“空灵”对着塞尔玛-金打了个响指。而“飞虎”则是微微致礼。灯光摇曳，一时间，整个空间都是恍恍惚惚。
第三十八章 异动（二）
“空灵”，“飞虎”和塞尔玛-金站在地牢中。他们面面相视。片刻之后，塞尔玛-金问道。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还用问吗？我们是来寻找‘摇篮’系统的。”
“‘摇篮’已经被毁掉了。”
“谁知道，但这是‘毒药’的命令。他的判断，从来都不会有错。”
“空灵”这样说道。他拿过一把钥匙，替塞尔玛-金打开锁链。塞尔玛-金舒展筋骨，他终于从囚禁中摆脱。因为伤势的缘故，他现在还远远谈不上恢复。但至少，最起码的活动还是没问题了。“飞虎”和“空灵”站在一旁，他们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这两人与塞尔玛-金也算旧识，但因为种种原因，最近几年一直无暇见面。塞尔玛-金也注意到了对面的视线，他道。
“有什么好看的，只不过是失手被内务局拿住了。而且，这也要怪你们那个‘狗头’，要不是他从旁捣乱，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关于‘狗头’，我们也十分抱歉。那个家伙一直喜欢乱来。”“飞虎”干巴巴答道，他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而塞尔玛-金则是轻哼一声，他心中明白。毕竟，不管“狗头”再怎么乱来，他最终还是在执行“毒药”的命令。而攻击原教旨派，夺取“摇篮”系统，这些全都是“毒药”的意图。只是，塞尔玛-金也不好现在和“飞虎”，“空灵”二人闹翻，毕竟，自己现在还用得到他们。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塞尔玛-金问道。他努力压抑住不快的心情。“飞虎”回答。“我们必须找到‘摇篮’系统的残骸。就我们所知，工业区的那场大战后，‘摇篮’系统就被内务局回收，现在正存放在这里。”
“但内务局那么大，你知道具体位置吗？时间拖得太久，他们的援兵可都会回来了。”
“这个没有问题。我可是精神型思念体。”“空灵”插嘴道。他带着两人离开地牢。一位内务局的处长正被绑在椅子上。他拼命挣扎，但却无济于事。这位处长也是倒霉，正好排到今天值班。而其他的领导们还都在家里呼呼大睡，只有他当了冲头。无数的人影站在身边，他们都是刚刚被“空灵”转化的傀儡。这些行尸走肉摇摇晃晃，有些人还留着口水，活像僵尸剧一样。
“‘摇篮’在哪里。”“空灵”走到对方面前。那位可怜的处长立刻抬头，他好像是有所反应。但他也紧抿嘴唇，一句话都不肯说。“空灵”目光凝视。
“原来如此，是在地下室啊，果然，只有到了处长级别的官僚才会知道这种的情报。”
“为什么你会知道，你是精神型思念体……啊啊啊啊！！！”
绝望的悲嚎声在空气中回荡。处长拼命扭头，他想要避开“空灵”的目光。但“空灵”却是强行将他的脸扭过来。片刻之后，惨叫声渐渐停歇。处长垂下脑袋，他的嘴角也淌下口水。很显然，他也和其他人一样，都变成了傀儡。“飞虎”面无表情，他对这种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但塞尔玛-金却是轻轻摇头。虽然身为同胞，但对于“空灵”的这种恶趣味，他还是无法接受。三人随即前往地下室。十分钟后，一辆卡车从内务局门口冲出，伴随着车轮滚滚，一瞬间，巨大的爆炸声冲天而起，整栋大楼，以及大楼内的那些傀儡，全都化为废墟。
****************
“还是晚了一步。”
王成杰推开车门，他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消防队员正在来回奔逃，他们用高压水龙头灭火。但火势太大，一时半会儿根本压不下来来。此时此刻，已经到了清晨7点，整座城市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许多民众都拥挤在火灾现场，他们指指点点。
“怎么搞的。”
“内务局昨天晚上遭到袭击了？”
“这也没有办法吧。内务局骄阳跋扈，平时估计结了不少仇家。说不定，这是有人想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不过，我倒觉得这也不错。就应该给内务局敲响警钟，让他们不要再那么嘚瑟。明明啥都做不了，还只会靠着情报机关的特权，对老百姓耀武扬威，这是在想啥呢。”
……大家议论纷纷。对此，王成杰都听在耳里。但他并没有恼羞成怒，因为他知道，大家说得其实都是事实。警笛“呜鸣”，大量的警车向这边聚集。他们快速封锁现场，并驱逐群众。
“大家请退后，退后，现场火势还没有得到控制，随时都可能造成二次爆燃。为了保证安全，还请大家服从指挥。重复一边，大家请退后，大家请退后……”
嘹亮的呼喊声在空气中回荡。人群开始一点点散场。迈克-欧文斯打着哈欠，他也是刚刚收到通知，从宿舍赶过来。他的身上还绑着绷带。欧文斯左右环顾，在发现目标后，他小跑到王成杰身边。
“真是一场灾难呢。”
“你这话也太轻描淡写了。”
“抱歉，我不是人类，所以理解不了你的心情。”欧文斯耸耸肩膀，他当真毫无自觉。王成杰轻咬嘴唇。
“其他人呢？”
“他们都到第二基地去了。局长已经下令，在三天之内重新恢复运作。”
“他是指办公室恢复运作吗？”
“哈哈。也许是吧。”欧文斯咧开嘴巴，他纯当对方是在开玩笑了。但王成杰却没有笑。此次内务局总部遭到袭击，对方肯定是激进派，他们明显就是冲着“摇篮”来的。敌人还特别挑了王成杰带队离开的时候，如果说这也是巧合，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是巧合的事情了。
有人泄露了秘密。但是是谁呢？思念体？人类？是自己的人，还是其他敌对部门，又或是，更高层？
王成杰眉头紧锁。他百思不得其解。看到王成杰的表情，欧文斯也变得严肃起来，他道。
“王成杰，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上面对这件事情肯定十分恼火。由于这一系列的变故，政府在舆论上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再加上高层的内部斗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有可能会把你推出来背锅。毕竟，一直都是你在负责处理思念体的问题。”
“……”
“怎么，你不害怕吗？”
“那我问你，你会害怕一群狐假虎威的败狗吗？”
王成杰冷笑不止。欧文斯心领神会。他不再多言。现场的警察越来越多，很快，围观群众就被一扫而空。王成杰轻咬嘴唇。
“不过，就算是一群狐假虎威的败狗，至少他们还有虎威可以借……欧文斯，我们自己人的情况怎么样。”
“还可以。毕竟大家都没在总部居住。现在总部毁了，倒是省了每天上班的时间。对了，王成杰，对于这次的情况，龙世真那个家伙倒是有一些评价。”
“龙世真？他说了什么。”
“他说，这是你的机会。现在事情闹得那么大，政府肯定会更加倚赖内务局。而内务局中，唯一可以与思念体对抗的人，只有你一个。说不定，你还可以借此机会，扩大自身在高层的话语权。”
“那还真是借他吉言。”王成杰喃喃自语。他回身向轿车走去。欧文斯赶紧跟上。“怎么办，王成杰，我们要不要回应一下。”
“当然要回应。这一次激进派是直接蹬鼻子上脸了。如果我们不反击，别说未来的战争，就连我们在政府内部的地位都会受到动摇。欧文斯，‘暗影’的尸体在哪里。”
“我已经按照你的命令，送到龙世真那里去了。”
“那么，让龙世真加快速度，尽可能查清激进派的情报。”
“我知道。”
“还有，继续追查‘摇篮’系统。我估计，激进派就是为了夺回‘摇篮’，方才挺然走险，对总部发起袭击。虽然我是不明白已经毁掉的‘摇篮’有什么用处。但激进派肯定是有别的想法。我们必须搞清楚他们的目的。”
“这也可以从‘暗影’入手。他是激进派的大将，应该知道‘毒药’的目的。”
“不尽然，不尽然，‘毒药’这个人我了解，他向来不会把自己真正的目的暴露出去。我甚至都怀疑‘暗影’只是一个诱饵。我有一种预感，‘毒药’肯定会做出些什么。而他想做的事情，肯定会对人类造成巨大的威胁，我们必须阻止他，必须。”
王成杰紧握双拳。烈阳高照，但他的身体却在不住颤抖。两人进入车厢。暖风呼呼，很快，车轮便消失在地平线后方。
第三十九章 异动（三）
“今天清晨，在中央区的第三中心医院，发生了一起惨绝人寰的医闹事件。一共有数十名医护人员在此次事件中死亡。”
“到目前为止，官方还没有公布任何数据。这可能是因为在数据统计上遇到了一些困难，但也可能是因为无法公布。据说，此次事件的场面十分惨烈。以至于连首批进入现场的警方人员都不敢直视。”
“犯人现在依然逍遥法外。而现场也处于封锁状态。警方没有公开事件的具体细节，他们只是说，会选择恰当的时机，再对外发布。但鉴于此次事件的恶劣影响，我们还是呼吁公权机关的消息能够更加透明，更加及时。因为只有公开透明，才能最大程度安抚民众，稳定人心。”
“有消息源透露，此次事件的后续工作已经由内务局全权负责。这不禁让人怀疑，此次医闹事件是否和昨天早上的中央区恐袭事件有关。如果两者真有关联，可以想象梦之城现在严峻的安全形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团结在一起。听从指挥，服从大局。”
“另外，我们还得到消息。也是在昨天晚上，内务局总部也遭到不明恐怖分子的袭击。所有值班人员全部死亡。整栋大楼也炸成废墟。到目前为止，内务局还没有就此次事件发表任何看法。他们封闭了现场。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包括记者在内。”
“过去，内务局一直守护着梦之城全体人民的安全。但如果内务局连自身都无法保护的话，那这个保护伞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在这个危难的时刻，我们需要当局拿出更有效的手段。这也是人民的呼声。”
……
次日中午，各大门户网站都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两起事件。但也因为当局的遮遮掩掩，他们的报道要么含糊不清，不知所云，要么纯粹就是胡编乱造。与此同时，在网上，各大自媒体和社区平台也是吵得热火朝天。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冷嘲热讽。
“什么医闹事件，明显就是恐怖袭击。”
“一天之内发生两起恐袭，我们的情报系统到底在做些什么。”
“连内务局都被灭了，我们哪还有什么情报系统。这群官僚，他们才不会管老百姓的死活。他们肯定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纸包不住火。这样下去，市政府只会自取其辱。”
“他们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网络上的声音大致如此。虽然也有帮高层洗白的声音，但在重重民愤之下，这些声音也就不值一提了。
……
“我们必须尽快给民众一个回应，不然的话会不好收拾。而且，我们也必须给自己人一个回应。竟然连内务局的总部都被端掉，这根本不合常理。”内务局局长这样说道。而在他面前，副局长王成杰却是耷拉着脑袋。此时此刻，正是内务局总部被毁四个小时之后。王成杰在现场兜了一圈之后，第一时间到第二基地报道。此时此刻，内务局上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因为昨天晚上激进派的突袭，他们失去了基地。虽然最主要的战斗人员都不在现场，但指挥系统的损失依然无法估量。另一方面，也因为这一连串的事件，高层对于内务局的容忍度进一步下降。最近一段时间，内务局已经把梦之城上上下下全都得罪了个遍。虽然情报机构惹人嫌已经是全世界共通的事实，但如果真的所有人都和自己对着干，就算是内务局也不可能支撑下去。
“那么，你到底要多少时间才能解决问题。”局长继续追问。他当然也看到了手下爱将的沮丧。但他却不得不向王成杰发难。事实上，局长刚在几个小时前的高层会议上给予王成杰支持。但现在，自己却又要对他施加压力。这简直就是翻脸不认人。但在这个时候，局长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如果不对王成杰施加压力，到时候，就是由自己承担后果了。
人，总是要对自己负责的。
王成杰嘴唇挪动，他含糊说着，自己会按照预定计划解决问题，云云。局长皱起眉头。
“你说你会解决问题。但你有切实可行的办法吗？”
“我会加强警戒。并对激进派进行通缉。我会继续加强对整座城市的监控，我……。”
“光这样做有个屁用。我需要你拿出最大的成果。这样吧，一个星期，我限你一个星期之内，找到这几次恐袭事件的幕后黑手。你可以动用内务局所有的资源。但如果这样都解决不了，那么……”
“那样的话，我会辞职谢罪。”王成杰回答。局长轻轻点头。他终于放松了一些。
……
一个星期解决问题。这谈何容易。如果对手是普通人倒也罢了。但现在的对手可是思念体，如果对方真的想要藏起来，自己找上一年都未必能找到。
但是，车到山头总有路。
王成杰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回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在门口。迈克-欧文斯早已等候多时。他依然在把玩着手里面的篮球。王成杰向欧文斯点了点头。他坐回自己的位子。欧文斯问。
“局长那边怎么说。”
“他让我们一周之内解决问题。”
“一个星期？他疯了吗？对手可是思念体。”
“但是，也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只有孤注一掷。”王成杰说道。他看向一边，“暗影”的尸体正躺在床上，这是昨天晚上王成杰从医院现场带回来的。一个矮个子正在尸体旁边转悠。他似乎正在研究着什么。王成杰问道。
“龙世真先生，情况怎么样。”
“还算不错。因为对方去世没那么久，精神能量的残余还没有完全消失。”名为龙世真的男子说道。他打开屏幕。一瞬间，影像浮现，那正是“暗影”战斗的视频。但这并不是医院保安系统拍下来的，而是完全以“暗影”本身作为第一视角。这是龙世真的能力。一般来说，人死了就是死了。但思念体不同，虽然肉体死亡，但其精神能量依然能在短时间存在。但也因为没有肉体的关系，这些精神能量非常不稳定，而且基本上没有主观意识。而龙世真正是那种可以抓住死者精神能量的人。他成功与“暗影”残存的精神能量化为一体，他看到了“暗影”临死前数小时内看到的一切。这是精神型的能力。然后，他又把这一切转化具体的图像，映现在屏幕上。而这都是他身为创造型思念体的能力了。也只有真正的创造型思念体，才能制造出此等神迹。
王成杰和欧文斯目光凝视，他们看到“暗影”和“毒药”等人站在一起，讨论如何寻找艾因和“摇篮”系统；他们也看到“暗影”扫荡医院大厅，然后与李明均恶战。最后，他们看到“暗影”攻击艾因不成，反而遭到偷袭，最后被刘凯一闷棍干掉。王成杰抓挠脑袋。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那个刘凯干掉了‘暗影’。在内务局的通缉名单中，‘暗影’一直是排名前五。即使在疯子遍布的激进派中，他也是最疯狂的一个。谁能想到，这样的危险人物，最后竟然死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
“这就叫英雄也怕板砖嘛。”欧文斯一阵轻笑，但龙世真和王成杰却是表情凝固，他们显然没有欧文斯那么乐观。王成杰又问。
“还发现了什么？龙世真，那个李明均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们在医院顶楼发现了李明均的尸体。但他的尸体已经被‘暗影’撕碎，无法追踪精神能量了。我们只知道他是外科医生，而且是副主任医师，在同事当中很受信赖。另外，我们也查到他和刘凯是高中同学。同时，他在中考之后，曾经因为考试成绩不佳，有过一段时间的精神失常。但很快就恢复了。之后就是一路突飞猛进。最后考上了全国知名的学府。”
“那他的父母知道他的异状吗？”
“看起来是没有。不过这也理所当然。如果李明均本来就是本体理想化的象征，那他也确实可以以假乱真。我们调查过李明均小时候的照片，他和自己的本体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那么，他和刘凯……”
“谁知道，我们原先以为，刘凯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运气不好，卷入到思念体的内战中。但现在看来，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简单。”
“……”王成杰摸摸下巴。他陷入沉思。龙世真和欧文斯静静相视，时间仿佛停滞，过了好一会儿，王成杰终于开口。
“刘凯和李明均还有家人吗？”
“啊，李明均有一个新婚妻子，叫陈彩华。她也是刘凯和李明均的同学。我们查过她的背景，没有什么异常。至于刘凯……我们查到，他还有一位母亲在世。但他和他的母亲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接触了。”
“那能查到他母亲的确切位置吗？”
“没问题，时间问题而已。李明均和刘凯……不管怎么说，他们应该都不是原教旨派和激进派的成员。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与‘暗影’和罗斯菲尔德为敌。但他们肯定也不是站在人类一边。而且，他们还能在内务局眼皮子底下隐藏那么多年，那他们的身份也就十分明确了。”
“中间派，对吗。”王成杰喃喃自语。他双手互握。短暂的阴霾扫过脸庞。龙世真和欧文斯互看一眼。欧文斯说。
“王成杰，根据情报，烟芸曾经在医院出现过。”
“……啊。”
“那你打算怎么做。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思念体。如果你和她联手，我们一定能够阻止激进派。就像三年前一样。”
王成杰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抵住额头。淡淡的寂寞笼罩四周。欧文斯和龙世真无可奈何，他们同时退下。
第四十章 异动（四）
“什么，‘暗影’死了？”
“啊，听说如此。他的尸体好像被内务局带走了。”
“是谁杀了他。‘暗影’是最强的战斗型思念体。一般人是对付不了他的。”
“一般人是对付不了。但在那家医院中。有思念体存在。”
“思念体？是内务局的人吗？”
“不知道，但从事后来看，内务局对我们的行动似乎也缺乏准备。直到‘暗影’死后，他们才慌慌忙忙抵达现场。”
“那么说，除了我们和内务局之外，还有第三股力量插手了这场战争。是原教旨派吗？有可能，失去‘摇篮’系统之后，罗斯菲尔德的确可能狗急跳墙。但他应该不至于把目标对准我。这没有任何意义。那么……”
“毒药”注目凝思。他的目光无比锐利。而对面的“狗头”则是下意识低头。他不愿和“毒药”对视。此时此刻，距离医院屠杀事件已经过去将近6个小时。“狗头”也回到激进派的驻地，他带回了“暗影”战死的消息。就在不久之前，“飞虎”和“空灵”已经先行归来。他们攻击内务局得手，并夺得了“摇篮”系统的残骸。一时间，群情激奋。大家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但很快，噩耗传来，所有的兴奋都变为一场空。在激进派，“暗影”一直是所谓的核心人物。他一直被认为是“毒药”之下的第二把手。而现在，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开世间，大家肯定不可能接受。
“‘狗头’，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你怎么能让‘暗影’战死。之所以让你陪‘暗影’去，不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
“哼，无能鼠辈，连战友都保护不了，竟然还敢回来。”
“给我滚蛋吧。”
众人骂骂咧咧。尤其是刚刚得胜归来的“飞虎”和“空灵”，他们就差指着“狗头”的背心一顿乱骂了。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和“暗影”关系不错，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对“狗头”的不满。在他们看来，“狗头”失败那么多次，早就应该卷起铺盖走人了。对于这些责难，“狗头”一言不发，他默默承受着一切的责难。最后，还是“毒药”一锤定音。他让“狗头”回家好好反思，暂时不要过来了。
……
“毒药”这算是放过我了？“狗头”心中嘀咕。这一次，他回到激进派一边，其实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他也知道，“毒药”对待失败者向来不会手软。但他终究还是回来了。很明显，“暗影”的失手是在“毒药”预料之中的。他或许没有想到“暗影”会死，但对于失败，他至少是有心理准备的。不然的话，他绝不会如此心平气和。甚至，说不定，“暗影”本身就是一枚弃子。包括自己和艾因在内，“毒药”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打算将医院那边作为一个诱饵。而当人类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去之后，他再让“飞虎”和“空灵”出手，一举攻陷内务局总部。
声东击西。
想不到，我也会有成为他人棋子的一天。
真是漂亮的计策。
“狗头”的嘴角微微翘起。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笑。也许，自己是笑“暗影”的愚蠢，也许，自己是在赞叹“毒药”的神机妙算，也许，自己只是在自顾自怜，毕竟，这件事情，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被玩弄的一方。
不过，至少自己还有被玩弄的价值。
“狗头”屈膝退下。临走之前，他的嘴角还是诡异的笑容。激进派其他成员都是面面相视，他们都不知道“狗头”到底在笑些什么。
*****************
“‘狗头’那个家伙，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天知道，那个家伙本来就有点神经兮兮。不过为什么老大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这可不像是‘毒药’的风格。”
“谁知道呢。‘毒药’的心思，谁都看不穿。”
大家议论纷纷。但碍于“毒药”的面子，他们也只敢私底下评论。对此，“毒药”也是心知肚明。“飞虎”站到“毒药”跟前。
“就这样让‘狗头’走了，要紧吗？”
“无所谓。‘狗头’只不过是一介鼠辈，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接下来，随他怎么样都可以。”
“但是‘暗影’的事……”
“‘暗影’的失败是他自己的过错。如果他再谨慎一点，冷静一点，就算无法完成任务，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不过，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逝者已逝，但我们还不能停下脚步。”
“毒药”如是说道，他三言两语就将“飞虎”打发回去。“毒药”自己也站起身来。他丢下吵成一片同僚，独自一个人离开
……
“暗影”，自己和他认识多少年了呢。想当初，他还只是一个愣头青的时候，自己就把他纳入麾下。之后，他便一直作为激进派的头号战将，跟随自己左右。诚然，“暗影”有很多弱点。他暴躁，少谋，自大，而他的能力，明显不适合经常使用（毕竟他变身的时候，实在太过招摇）。最近几年，“毒药”已经很少让“暗影”出去执行任务。但即使如此，“暗影”在激进派中依然难以替代。因为他是“毒药”最忠实的支持者。他的激进，他的暴躁，他的狂怒，这些都可以帮助“毒药”压制所有的反对派。也只有他在，“毒药”才能在激进派中一言九鼎，安心实施自己的计划。
但现在，他却不在了。他不是死在与内务局决战中，反而是被灭在某些鼠辈手里。如果“暗影”在天有灵，肯定也会无比失望。
但这也是他自己的问题。
“毒药”轻轻低头。他似乎是在哀悼，又似乎是在沉痛。作为激进派的领袖，他很少会流露出多愁善感的一面。在外人面前，“毒药”永远是那么强硬，那么刚正，就好像一块永远不折的硬铁。但实际上，这或许也只是他故意做给他人看得而已。仔细想想，最近几年，“毒药”已经无数次做过类似的事情。在这场人类与思念体的世纪之战中，无数的英灵撒手人寰，无数的英雄一去不返。只要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这种牺牲与痛苦也永远不会结束。而“暗影”现在的死，也只不过是这场战争中，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
……
“暗影”来到楼下的房间，在这里，塞尔玛-金已经等候多时。在他身旁，则是已经烂成一片废墟的“摇篮”。之前，塞尔玛-金在“飞虎”和“空灵”的帮助下，从内务局的囚禁中逃出。当时，“飞虎”建议塞尔玛-金到激进派的基地，与“毒药”见上一面。塞尔玛-金没有反对，事实上，他反对也没有意义。他肯定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摇篮”落入激进派手中。而他又不可能真的与“飞虎”和“空灵”闹翻，毕竟自己这个时候重伤未愈，根本不在战斗状态。到头来，他也只能答应两人的请求，稀里糊涂地来到激进派老巢。
“毒药”挥了挥手，他算是和塞尔玛-金打过招呼。但塞尔玛-金却是岿然不动，他依然维持在戒备状态。“毒药”也不生气，他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哟，久违了。”
“是久违了。上一次我们两个见面，还是在十年前你脱离原教旨派的时候。”
“啊，的确是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没想到，在过了那么久之后，我们竟然还会再见。”
“这可不能怪我。”
“我知道，我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分手也是常有的事。但我们毕竟是同期诞生的思念体。当时还是罗斯菲尔德一齐为我俩接生的。而当时的同伴，还能活到现在的，也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毒药”面带微笑。他的笑容无比温和，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塞尔玛-金依然一动不动。但他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异光。很显然，他也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毒药”的笑容渐渐收敛，他话锋一转。
“金，我想要借用‘摇篮’。”
“……”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这一次，你必须帮我。虽然现在‘摇篮’系统是在我的控制之下。但真的能够熟练使用‘摇篮’的思念体，也只有你和罗斯菲尔德。”
“‘摇篮’系统已经毁掉了。”
“坏了的东西也能再修。就算被毁掉的‘摇篮’，依然是‘摇篮’。归根到底，‘摇篮’只是精神能量转换的一种媒介。其作用，也不只是为了诞生思念体。”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事情，永远只有一件，那就是让人类付出代价。让这些卑劣的生物，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渺小。人类没有资格统治世界，他们甚至没有资格生存下去。他们只配成为牲畜，成为‘思念体’的‘食物’。他们，只有这一点价值。”
“毒药”咬牙切齿。他第一次显现出杀意。塞尔玛-金轻抿嘴唇，他欲言又止。
“果然，你，还是没法忘记吗。”
“毒药”没有回答。他只是向塞尔玛-金伸出右手。两人默默相视，片刻之后，塞尔玛-金回握住“毒药”的手。盛夏时分，两人手心的温度，却是冰冷的可怕。
第四十一章 家人（上）
“针对今天凌晨发生的第三中心医院屠杀事件，市政府已经召开新闻发布会。他们宣布，全市进入一级戒备状态。警方将会加强巡逻，全力维护医疗系统稳定。另外，对于内务局遭到袭击的事情，新闻发言人也再三声明，这只是独立事件，不会影响到城市的治安水准。”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组织对这两起事件负责。根据最新消息，在未来48小时之内，梦之城政府将再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向公众报告调查进展。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政府一定会就此次事件，给广大的人民一个满意的答复。”
……
一位老妇人正在自己的灶头上忙着烧饭。她是如此的专心，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电视中的新闻。而等到她从厨房中出来的时候，都只看到屏幕上医院一片狼藉的画面了。
“哎呀呀，这还真厉害呢。”老妇人吓了一跳。她赶紧重放，在将新闻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之后，她赶紧掏出手机。不出意外，自媒体上已经闹腾了不行。老妇人将所有关于恐袭事件的文章都看了一遍，然后赶紧转发出去。
“大家注意了，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外出集会，以免给恐怖分子机会。”
“一定要提高心眼，对周围加强戒备。一旦发现身边有可疑人物出现，立刻报警。”
“保护自己，就等于保护大家。”
老妇人不停地敲击着屏幕。她也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已经收到过类似的消息了，但凡是通讯录里的好友，她都转发出去。结果，这一弄就是半个小时，等到她给所有的朋友都发了一遍的时候，刚刚烧好的饭也变凉了。老妇人将手机屏幕拉到最上方，她看着最顶端的名字。
……刘凯。
要发给他吗？按道理，年轻人的消息总比自己灵通。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了。
但是，不管年纪多大，在父母眼中，孩子终究还是孩子。
还是发一个吧。
老妇人按下按钮，她的眼中满是慈爱之色。但等了许久，对面却没有任何反应。老人的视线不禁暗淡，她重新回到厨房，她打算将已经冷掉的饭菜再加热一下。但就在这个时候，“嘟”的一声，一条信息传进手机。
刘凯？
他回复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人眼睛一亮。她立刻紧紧抓住手机，就好像抓住宝贝了一样。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房间中，只有“滴滴答答”的声音还在不断作响。
*******************
同时，数公里外。
刘凯气喘吁吁，他小心翼翼地将艾因放在街边的公共座椅上。艾因还在昏睡，但她的呼吸显然要比几个小时前顺利许多。刘凯注视着艾因熟睡的面孔，渐渐地，他露出笑颜。
真是的，这个家伙，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睡着。看到她睡得那么香甜，连自己都想要睡上一觉了。只是，这个时候，自己还不能放松警惕。
没错，不能。
刘凯深深呼吸。此时此刻，他其实已经是疲倦至极。相比艾因，他才是真真正正，两天两夜没有休息。在从医院逃离的时候，刘凯一时间无处可去。他不敢回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住处肯定已经受到监视。刘凯的第一反应是去找一家小旅馆，姑且安身。虽然现在绝大多数旅馆都已经身份联网，自己只要一入住，肯定就会被人查到。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法外之地可以用来钻空子。这些旅馆一般位于梦之城最落后，肮脏的地方，各种设施全都不全。但这些旅馆的价格却往往要比一般旅馆还要贵上很多。这恐怕也是因为它能够提供“特别”服务的缘故。
但刘凯最终还是放弃了去旅馆的想法。因为他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资金。这几个星期，刘凯一直就没有正常收入。而在替艾因的衣服买单之后，他手上的存款更是捉襟见肘。虽说去旅店混上一时半载应该还没有问题。但自己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把所有的子弹全部打光。毕竟，以现在的状态，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找到工作，这也是个未知数。
可恶，如果当初没有去什么狗屁的面试就好了。刘凯心中咆哮，这几天来，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有过类似的念头。只是，一看到艾因的面孔，这些负面情绪都会别一下子抛之脑后。
如果，我当初真的放弃，不去面试。那我也永远不可能与艾因见面。我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吗？不知道，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事实摆在眼前，自己也只能往前走。
……
刘凯心中疲倦，他重新抱起艾因。一旁的路人都是侧目相对，他们的视线，就好像有人“强抢民女”一样。刘凯只能苦笑，他一边点头，一边赶快离开。
必须快一点找到落脚地，不然的话，自己肯定撑不下去的。
只有回到原点了吗？
刘凯心中摇头。由于形势所迫，他不敢坐公交（他怕被人发现，因为公共交通的监视是最严格的），结果只能一边避开密集人流，一边步行。大街上，到处都可以看见巡逻的警察，很明显，在连续发生两次恐袭事件之后。整座城市的警备水平已经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政府机关就会立刻作出反应。
刘凯的心中暗暗叫苦。在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一路上，刘凯好几次差一点要被警察拦住。但半是因为运气，半是因为低调，他竟然也都混了过去。两个小时后，刘凯终于快要抵达目的地。这里是居住区北端，靠近北方工业区。而这里的房子，大多也都是梦之城建成初期留下来的。距离现在已经有几十年房龄。因为年久失修，这里要比其他临近的地区更加破旧一些，很多地方连电梯都没有，乍一看去，就像是贫民窟一样。
不过，在这座城市，又有多少地方不是贫民窟呢？
刘凯抬头望去，他看着斑斑驳驳的外墙。而在他的背上，艾因已经醒来。她迷迷糊糊。
“这里是……”
“艾因，你终于醒了。”刘凯欣喜说道。他赶紧放下女孩。艾因眨巴眼睛，她左顾右盼。
“这里是哪里。好破啊。”
“哈哈哈……”刘凯咧开嘴巴，对于艾因货真价实的评价。他也只能苦笑。由于是在大白天，小区里人流不多。绝大多数都是老人。他们有的两人成行，在小区内悠闲散步。也有的是独自徘徊，锻炼身体。在看到刘凯和艾因的时候，他们一开始都是惊愕（主要是因为艾因的美貌），但很快，他们却都报以和善的微笑。就好像是在替两人加油一样。艾因说道。
“大家好像都没有敌意呢。”
“也许吧。因为这里很少有年轻人出现。而老年人一般都会迟钝一些。”
“但你是在这里出生的，对吗？”
“……”
“抱歉，我不应该擅自偷看你的记忆。”
“没事，就算你不提，我也会说的。”刘凯喃喃道。他牵着艾因的手。两人缓步前行，不一会儿就到达目的地。这是一栋六层楼的老楼。外表看上去，就好像随时会塌掉一样。刘凯拿出手机，他似乎是要打电话。但到头来，他却是按不下去按钮。
“怎么了？”艾因问道。刘凯愣了愣神。艾因又道。“不打电话吗？发条信息也行啊。你妈妈可还在等着呢。”
“真是的，什么都瞒不过你呢。”刘凯无奈摇头。他最终还是发了条信息。木质的地板“嘎吱”作响。由于艾因体力不济，他们花了整整十分钟才爬上四楼。而在楼梯口，一位老妇人已经等候多时。她来回踱步，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直到看到刘凯和艾因上来，她才一声惊呼。
“刘凯，你……回来了？”
“妈……”刘凯舔着嘴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艾因则是躲在刘凯身后。尴尬的空气笼罩四周，突然间，老人反应过来，她赶紧将两人拉进房间。
“快点进来，刘凯，怎么能让那么美丽的小姐在外面等着。我已经给你们做好了午饭，稍微热一热就能吃。哟，她还受伤了呢，要好好检查一下。如果不行，马上去医院。”
“妈妈，我们刚刚才从医院回来。而且我也不饿。”刘凯赶紧说道。但母亲却是不管不顾，她已经开始自顾自地张罗起来。刘凯无奈对艾因耸耸肩膀。而艾因则是面带微笑。她的笑容就如太阳一般美丽，温暖。
第四十二章 家人（中）
“来，艾因小姐，吃菜。多吃一点。”
“阿姨，真的不用。我已经吃饱了。”
“是吗？但我看你都没吃多少。果然还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但就是因为受伤，所以才要多吃一点，不然的话，伤口可是恢复不好的。”
“额，但是我真的……”
“妈。别人不想吃，你就不要强迫别人吃嘛。”刘凯终于开口。他替艾因解围。但母亲却是狠狠别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你小时候不也不愿意吃饭，最后还得我逼着你吃。艾因小姐，你现在大病初愈，多补一点营养总是好的。该吃的时候就应该多吃。来。”
母亲盈盈带笑，她还是将一大块菜捡到艾因碗里。艾因无可奈何，她和刘凯面面相视，两人只能苦笑。
……
此时此刻，距离他们“回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最初看到艾因的时候，刘凯的母亲还是一脸懵逼。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带回这样一位大美女，而且还是一个异国人。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母亲立刻把艾因拉进屋子，安置在沙发上。她还对艾因一阵嘘寒问暖，又是水果又是热茶，俨然就把艾因捧在手心里。相比之下，刘凯反而是被冷落了不少。
“妈，你还真是喜新厌旧呢。”刘凯这样说道。他多少有一点埋怨的意思。对此，母亲却是不屑一顾。她说。
“人家那么漂亮的大姑娘，第一次来咱们家，咱们当然要好好招待了。谁像你，这几年就没几次回来。小姐，你千万不要听刘凯瞎说，我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说话。对了，小姐，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
“艾因，我的名字是艾因。”
“艾因小姐。果然，您是欧洲人吗？就是北欧那一块的。”
“恩……算是吧。”艾因腼腆点头。不知为什么，在这位老人面前，她一点主动权都拿不到。刘凯注视着两人的身影。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感慨。
这，就是我的家，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但我却也有那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我是在逃避吗。也许吧。也许，我只是不想回到过去，回到那个寒酸，贫穷，却又幸福，快乐的日子。
已经失去的东西，终究是回不回来了。
……
刘凯陷入沉默。他双手互握。另一边，艾因也注意到了刘凯的神情。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青年。母亲看着两人。她欲言又止。。
“那个，我能问你们两个一个问题吗？”
“啊？”艾因和刘凯猛地一怔，他们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母亲目光扫视。她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停留在艾因身上。“艾因小姐，我想问一下，你和刘凯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看你们两个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额，这个啊……”艾因轻轻低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而刘凯则是张大嘴巴。他早就料到母亲会问出这个问题（看到两人现在的状况，正常的父母都会怀疑），但到头来，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啊，自己和艾因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本体和思念体？或许吧。这应该是最确切的解释。但就算自己真的这么说，母亲肯定也不会认同。她大概还以为自己中二病又发作了。但自己也不能说两人就是普通朋友。草草算来，自己和艾因认识才刚刚48个小时，但两人却已经是彼此的救命恩人，一起出生入死，经历种种劫难。如果说是普通朋友的话，那是怎么都讲不通的。
而且，自己也不想这么认为。
……没错，不想。
“妈，你就不要再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了。你没看到艾因不想回答吗？”刘凯终于开口。他努力想要将母亲的注意力扭转过来。艾因斜眼看去，一瞬间，她的目光中流露小恶魔一般的神色。
喂喂，这个家伙……
“阿姨，你没有猜错。我是刘凯的女朋友。我们两个是在工作中认识的，交往已经有几个月了。”艾因大大方方说道。她毫不忌讳地抓住刘凯的手。刘凯完全愕然，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母亲则是捂住嘴巴。她一脸惊喜。
“果然……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没想到刘凯竟然那么有本事，能够找到那么漂亮的姑娘……这样，你们先聊，先聊。我去看看还有没有饭菜，哈哈哈……”
母亲咧开嘴巴。她难掩喜悦之情。她几乎是一路笑着跑进厨房。另一边，刘凯和艾因都是一脸尴尬，不知不觉，他们的手已经悄悄松开。
*****************
十分钟后。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的母亲安心罢了。反正她心里面早就以为我是你的女朋友了。”
“所以才要对她解释……”
“你叫我怎么解释？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吗？你以为你妈会相信吗？而且，如果我真的这样说，你恐怕也会不开心吧。”
艾因甩着双脚，她一副调笑的表情。而刘凯则是按住脑袋，他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厨房中，母亲还在引吭高歌，她仿佛心愿已了。刘凯使劲摇头。
混账，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那么动摇。这个女人，她只不过拿我开了个玩笑。甚至，她可能只是另有所图，打算靠说几句好听话，多混几口饭吃。她是思念体，是超越人类的存在。而我只是一个窝囊废，一个连工作都找不到的废物。我有什么资格去胡思乱想。
但是，如果她说得是真的呢？
真是愚蠢。
刘凯深深呼吸，他好让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艾因托着脸颊，她饶有趣味地看着刘凯。
“怎么样，冷静下来了没有。你可别真的发情，直接向我扑上来。我现在还受着伤呢。”
“……”
“好了好了，不要摆出这种可怕的面孔。我只是说出你的心里话而已。你难道忘了吗？你可是我的本体，其他人姑且不论，你所有的心思，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你本来就是把我当成梦中情人制造出来的。现在实际接触之后，理所当然会爱上我啦。在你的心目中，我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你这家伙，真够自以为是。谁说你一定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明明……”
刘凯的话语戛然而止。在他的脑海中，昨天晚上在医院出现过的那个神秘女子一闪而过。她当时的美貌，几乎压倒了整个世界。这件事情，刘凯还没有对其他人说过。他尤其没打算对艾因说（虽然他也相信，艾因早就已经知道）。刘凯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他只知道，这是只属于自己的秘密。
……艾因默默相视，不知不觉，她的眼中已经多了一分讥讽之色。厨房内，母亲的歌声渐渐低微，她已经在准备下一道菜肴。艾因回过脑袋。
“随便你吧。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必说。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事先声明。我之所以对令堂挑明我们是情侣，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她。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母亲知道得越少，对她就越有利。而且，像我们之间的关系，一般人也是理解不了的。让她以为我们是恋人，反而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那我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刘凯喃喃说道。他仿佛言不由衷。艾因的嘴角微微翘起。
“这还用说吗。你是我的本体，至少现在如此。”
“那未来呢？”
“你认为我们两个还会有未来吗？”艾因反问道。刘凯眯起眼睛，艾因的眼中没有任何虚假。渐渐地，刘凯低垂下头。他发出凌冽的笑声。
“是啊，说的也对。归根到底，我们还是属于不同的种族，你是思念体，我是人类，我们当然不会有未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艾因打断刘凯的话。“内务局，激进派，原教旨派……在这些人围攻之下，你觉得我们还能活多久。之前，我们是因为运气好，所以才一直坚持到现在。但我们的运气也不会一直那么好。也许，明天一早，我们两个人就会横死在大街上。在这种时候，我可不认为我们还有功夫去想其他的事情。”
“……”
“刘凯，好好把握现在吧。这是你大学毕业以来第一次回家吧。我不想插入你和你母亲的事情，我也不感兴趣。但你也必须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至少，是在你死之前。”
艾因悄然起身。她跑去帮刘凯的母亲干活了。不一会儿，厨房中就传来热烈的攀谈声。但刘凯却是深深埋头。他的心中完全被阴影笼罩。
是啊，我必须承担起责任，
但我到底该怎么承担。
我，只是一个懦夫而已。
锅碗的碰撞声清脆悦耳。但对于刘凯来说，这个声音如此讽刺，如此哀伤，就仿佛末日的丧钟一般。
第四十三章 家人（下）
刘凯，28岁。他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父亲是一位工人，母亲是一位老师。刘凯小时候的生活不算富裕，但也不算窘迫。虽然没法和幼儿园的同班同学一样，时时刻刻得到最新的玩具。但至少，绝大多数生活必备的物品，他都还能拥有。而在学校里，刘凯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这也让他微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满足。
“总有一天，我要成为大医生，大科学家。到时候，我一定带着我们家过上好日子。每天都有新的玩具玩。”
刘凯拍着胸膛。他好像真的看到了幸福的未来。而他的父母也总会顺着儿子的话。
“我说，孩子他爹，看看咱们儿子多有出息，未来会有数不清的玩具。”
“是啊，也许我们老了还能收到儿子的玩具呢。”
爸爸妈妈如是说道。他们多少有一点嘲讽的意思。但对于当时正处幼年的刘凯而言，这却是他最真切的愿望。
我会长大成人，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一定会高高在上，成为人上人。
爸爸，妈妈，你们老了之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让你们享受到最好的生活。让你们为我骄傲。
刘凯立下志愿。他也真的以这个目标努力不懈（虽然有的时候也会沉迷于游戏）。在小学最后一年，刘凯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他一下子从班级前十，提升到了年级前十的程度。然后，在小升初的提前录取考试中，他竟然歪打正着，被梦之城北部最好的民办初中看中。接下来，只要再花一笔小小的择校费，他就可以成为人上人，达成曾经的梦想（至少在同龄人中如此）。只要一笔择校费的话……
但是，也到此为止。
就在刘凯小升初的那一年。梦之城发生了一起重大变故。一场金融风暴席卷而来，城中近八成的金融机构遭到重创。同时，这起变故也波及到了制造业。大量的工厂倒闭，职工面临裁员。而刘凯的父亲也名列其中。他因为失去工作，贷款没有着落，焦虑成疾，最后突然得脑梗猝死，年仅40出头。
这一下，刘凯家的经济收入一下子掉了一大块。别说择校费，就连饭钱都出不起了。在这种情况下。刘凯只能放弃进入重点初中的梦想，转而在普通中学安身。与此同时，他的生活水平也急剧下降。刘凯的母亲竭力工作，她每天打三份工补贴家用，到头来却依然入不敷出。
“妈妈，妈妈，不要伤心，就算爸爸不在了，还有我呢。我长大之后，一定会出人头地，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刘凯这样说道。他使劲摇晃着母亲的手。母亲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脑袋，她依然面带微笑，但她的笑容中，却多了一分落寞的味道。
“傻孩子，妈妈根本不需要你出人头地，妈妈也不需要你对我好，妈妈只要你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就行了。”
……
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真切的期望。然而，最真切的期望，却也往往最不能成真。初中阶段，刘凯的学习成绩止步不前。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天赋问题（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学霸”），一方面也是因为心态。刘凯着急着想要证明自己，他想要让母亲看到希望，让她看到自己能帮她支撑起这个家。但事与愿违，因为急于求成，没有巩固好基础，刘凯的成绩反而跌落不少。中考之前，刘凯一波恶补，最后却也只能混迹于普通高中。这与他对自己的期望渐行渐远。
“没关系，这一次考不好，下一次再努力就行了。来日方长嘛。”母亲这样安慰自己的儿子。但刘凯却是久久不能释怀。事实上，最近几年，他和母亲的交流也是日渐减少。一方面，母亲忙着上班，根本没空关心儿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刘凯的自卑。因为不断的失败，他总有一种对不起母亲的感觉。这就好像自己辜负了大家的期望一样。进入高中后，刘凯选择住校。他美其名曰是要“独立生活”，实际上却是在刻意逃避。对此，母亲也心知肚明，但她却也没有进行弥补。与刘凯一样，母亲也对儿子充满愧疚。她总是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没有给儿子足够的温暖，才会让他如此痛苦。既然儿子已经决定独立，那自己也只有竭尽全力支持他。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就这样，母子之间渐渐疏远。在高中，刘凯依然维持着不上不下的中庸状态。他似乎失去了上进的劲头。但另一方面，也因为与全校第一的李明均交好，耳濡目染之间，他的学习成绩竟然也能混迹上游，还能保持着混进一本的希望。与此同时，由于经济转好，刘凯家中的收入也逐渐提高。如果说，之前为了生存，刘凯的母亲不得不打三份工，而且还是每月月光。那现在，她只是找一份工作，就已经足够活下去了。甚至还可以有一点盈余。但母子之间的关系却没有任何改善。他们心中依然挂念着彼此，深爱着彼此。但至少在行动上，他们依然是有隔阂的。在高中后期，刘凯就已经很少回家。而到了大学之后，他更是难得回去一次。他还要参加勤工俭学，尽可能自己承担学费。大学毕业后，刘凯在城南租了一间小房。虽然居住条件不算太好，每个月的租金也很贵，总是弄得自己入不敷出，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家。哪怕是最艰难的时候也是一样。他顶多就是在逢年过节，发个消息，报报平安。
因为，已经回不去了。
因为，这是两人共同的选择。既然在一起，只能互相伤害，那么，至少分开，对大家还更好一些。哪怕这是逃避也罢。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现在又回来了呢。
刘凯心中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到底在做些什么。其实，之前从医院逃出来的时候，他的心中是有反复的。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要回家。这样或许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给母亲带来麻烦。甚至，在决定回家之后，他的心中依然带着忐忑。他担心母亲是否会欢迎自己。自己在母亲面前，又能否回到小时候那样，无话不谈的状态。毕竟，两人已经有那么多时间没有见面了。
但事实证明，自己是多虑了。
就算是翱翔的雄鹰，在回到母巢的时候，也只是一只雏鸟罢了。更何况，自己压根就不是什么雏鹰。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小鸟。
还是找个机会向母亲道歉吧。虽然她未必会在意这种事情。但这也是自己的责任。而且，现在不道歉，也许未来真的没有机会了。
谁知道自己还能活到什么时候呢。
刘凯轻轻摇头。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想想看，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自己竟然还能像现在这样，和母亲平凡相对，这已经是一种天大的恩赐。
艾因早就看出来了吗？刘凯心中嘀咕。他眼角上撇。厨房中，艾因和母亲还在热烈交谈。她那如同银铃一般的笑声，听起来是如此的欢快，如此的悦耳。刘凯的心中一阵甜蜜，他的嘴角露出如同傻瓜一般的微笑。但很快，刘凯的笑容渐渐凝固，他低垂下头。那颤抖的身体，好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
“确定了吗？”
“啊，确定了。是刘凯，那个金发女孩也在。她的名字是艾因吧。就算在思念体中，她也算是超凡绝伦了。”
“也不尽然。我觉得烟芸小姐就不逊色于她。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东方女孩。”
“能跟烟芸小姐比，这本来就是一种荣耀了好不。”
两位内务局的探子窃窃私语。他们此时正通过高倍望远镜，监视着刘凯的一举一动。眼下，两人正位于刘凯所在地以南，大约2公里外的一栋高楼内，在镜头中，他们看到艾因和刘凯的母亲正在一起做饭，两人有说有笑，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相比之下，倒是刘凯本人显得愁眉不展。
两个探子心中疑惑。在这个瞬间，他们仿佛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刘凯才和周围的人类社会格格不入一样。一位探子问道。
“艾因……这个女孩，她真的是思念体吗？”
“当然了。就是因为她是思念体，所以才能伪装出和人类亲密无间的假象。她只是在利用人类而已。相比之下，刘凯更清楚现在的情况，所以他才会忧心忡忡。”
“但是……”
“不要动摇，也不要疑惑。永远记得，不管再怎么漂亮可爱，思念体终究是思念体。他们是人类的敌人，这是绝对的。”
一位探员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似乎是在给同伴树立信心。但在内心深处，他却也是阵阵打鼓。两人嘀咕一阵，随即准备将消息发回内务局总部。但就在这个时候……
“咚”，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两名探员都是心中一惊。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两人的后脑勺就遭到重击。滚滚的阴云从天边袭来，不知不觉，曾经灿烂的太阳，已经变得暗淡无光。
第四十四章 中间派（一）
“你想要单独出去一次？但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母亲眨巴眼睛，她一脸疑惑。刘凯回答。
“啊，我要出去办一点事。我必须一个人去才行。”
“但是艾因小姐她……”
“没关系，艾因不会见怪……她了解我的。”
刘凯喃喃说道。他看向卧室。此时此刻，艾因已经入睡。她毕竟大伤初愈，没法保持旺盛的精力。事实上，在与刘凯认识的两天里，她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睡觉。甚至，有的时候，刘凯还会产生一种错觉，艾因真的只是一个娃娃，只不过偶尔会起来走动走动，说说话而已。
我还真是脑抽了呢。刘凯心中说道。他无奈苦笑。另一边，母亲却是轻抿嘴唇。
“刘凯，你可不要出做对不起艾因小姐的事。艾因是一个好女孩，能够找到她，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开什么玩笑，我对不起她？我都不知道救了她几次了。”刘凯脱口而出。他差一点就要笑出声来。但很快，他的笑容也渐渐凝固。母亲继续说道。
“刘凯，你爱艾因小姐吧。”
“……”
“你不用隐瞒了。我可是你妈，在这个世界上，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刘凯，记住，一旦看中哪个女孩，就要大胆去追求，哪怕失败也无所谓。而且，我看艾因小姐对你也挺有意思的。”
“啊……”刘凯含糊答道。他其实很想对母亲挑明，自己和艾因并不是那种关系。之前只是艾因瞎说而已。但看到母亲高兴的表情，他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而且，他也有一种感觉，母亲其实早就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谎言。她只是故意不挑破罢了。虽然刘凯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女人，还真是敏锐呢。
“总之，我先出去一次。可能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妈妈，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晚上如果有陌生人敲门，千万不要开门。”
“你在说什么呀，你妈妈又不是小孩……”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刘凯，你……”
“总之，不管谁问你问题，你都说不知道。这也是为了你自己好。然后……艾因就拜托你了。”
刘凯轻轻说道。他的声音已经低得像蚊子叫。母亲的目光渐渐凝重，她欲言又止。显然，她有很多话想问。但到了最后，她也只是微笑着与儿子道别。
“那你早去早回，明天早上，我等你吃早饭。”
“啊……我尽量。”刘凯也挤出笑容。他明白母亲的担心。他也知道，今天晚上，在自己回来之前，母亲肯定是没法好好睡了。刘凯也想劝母亲早点睡觉，不要疑神疑鬼。但到头来，他却是说不出口。刘凯只是轻轻说了声“再见”，随即挥手离去。
……
是啊，也只能再见了。
刘凯站在夜色之中，他使劲捏着鼻梁，其实，此时此刻，他自己也是累得半死。过去两天，他压根就没有好好睡过，光论休息时间，他恐怕比艾因还要少。刘凯也想像艾因一样，直接一睡了之，等到明天早上再说，但他却不能这么做。
毕竟，谁知道明天早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刘凯掏出手机。他看着一条短信。这条短信是在一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凌晨两点，南洋森林公园，烧烤地。
发信人：李明均
开什么玩笑。刘凯心中咆哮，他怎么都想象不到，竟然会有人借着已故好友的名字来和自己联系。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敌人在故意嘲讽自己，但片刻之后，他却恍然大悟。
是啊，为什么一定是敌人呢？现在，知道自己和李明均关系的人少之又少。而知道李明均是思念体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如果说两者之间有交集的话，那也只有一种可能。
李明均的思念体同伴。
比如说，那个女孩？
刘凯心中一愣。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离开医院前最后的印象。黑发女孩傲然屹立，她美丽的身姿，就仿佛上天下凡的仙女，无人可以媲美。
但是，她的身影，却又是那么孤独，就好像永远都回不来了一样。
这是我的错觉吗？
刘凯吞咽口水，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刘凯悄悄探头，他观察着街道的角角落落。但或许是因为在晚上，又或许是因为自己视力不行，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还没有被发现吗？不，也不一定，也许，敌人早就已经监视着了。说不定，他们现在就躲在某个角落，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只不过因为自己能力不够，所以无法发现。毕竟，自己不像艾因，就算是千里之外都能发现敌人。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现在留母亲和艾因在家，就会非常危险。
不过，怎么样都会危险的吧。
刘凯不禁苦笑。他明白，在内务局和激进派面前，自己的力量压根就不值一提。如果敌人真的攻来，就算自己留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只有思念体才能对抗思念体。自己之前虽然请母亲照顾艾因，但以安全考虑，事情也许应该反过来才对。
但至少，自己还有可以去做的事情。
也只有靠我来打破僵局了。
刘凯深深叹息，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夜色朦胧，路灯摇曳，晚上的街道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人影。但刘凯却是迈开脚步，他的步伐中，再没有一丝丝犹豫。
*********************
同时。
母亲目送刘凯下楼，她看着刘凯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轻轻的脚步声从后传来。母亲猛地一愣，不知什么时候，艾因已经醒了过来。母亲说。
“抱歉，艾因小姐，吵醒你了。”
“没有，我是自己醒的。刘凯走了吗？”
“啊，他有点事，所以……”母亲舌头打颤，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艾因微微一笑。
“不用那么紧张，我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是想主动打开局面，他不想让我受到一点点伤害，所以才一个人出去……真是笨蛋。”
艾因喃喃自语。她站到窗前。母亲注视着艾因的面孔。她喃喃低语。
“艾因小姐。”
“嗯？”
“艾因小姐，你和刘凯，其实并不是情侣关系吧。”
“您看出来了啊。”
“我可是刘凯的母亲。就算几年没有见面，他心里在想什么，我还是一眼能看得出来。他对你大概是真的怀有爱意。但这和情侣还是稍微有点不同。”
“哦？那您认为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呢。”艾因反问道。她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母亲亦是微笑。
“我说了，您可不要生气。”
“我不会生气的。您尽管说。”
“那我就真的说了，我觉得，你们两个更像是家人，甚至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
“老夫老妻吗……”艾因轻轻重复。她嘴角翘起。“虽然还是不太一样，但也没差了。的确，我们两个的关系是和家人有点像。不管是好是坏，我们两个都是真正的命运共同体，生死与共。就如字面上的意思一样。”
“……”母亲惊愕地看着女孩。艾因并没有撒谎，她的双眸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微风袭面，金发飘扬，白肌似雪，碧瞳如玉。夜色之中，艾因是如此美丽，如此迷人，即使女性看到，都会不由得怦然心动。渐渐地，母亲低垂下头。她挪动嘴唇。
“那我就要收回自己的话了。”
“为什么？”
“因为，你和刘凯是真正相爱的……艾因小姐，我不想说，希望你能当我的儿媳妇这种话，但我希望你能够一辈子陪伴在刘凯身边，照顾他，安慰他。那个孩子，虽然看上去有点没用，但他只是在逃避罢了。一旦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他反而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他就是这样的人，在这之前，还请您好好保护他。这是只有您才能办到的事。”
“额……”艾因表情尴尬。这一次，换成她觉得惊讶了。虽然她早就已经看出了刘凯母亲的心思，但对方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反而让女孩有点不知所措。这就像是母亲替儿子表白了一样。艾因挪动嘴唇，她本想进一步解释，但看到母亲幸福的表情，她还是决定算了。一来，光靠说，自己根本解释不清楚。二来，这也是自己最初的意思，和刘凯伪装成情侣，好堵住外人的嘴巴。现在这种情况，倒也算是歪打正着。
就便宜一下刘凯那个家伙吧。反正，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未来，两个人还是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也许，就是一辈子。
当然，也要看这辈子能活多久了。
艾因忽觉神清气爽，她望向夜空。窗外的天空一片漆黑，阴云笼罩之下，就连一点点的月光都看不见。但在遥远的地方，却有无数微弱的光点一闪一烁，那是来自中央区的灯火。
“刘凯，他应该不会遇到危险吧。”母亲说道。她的言语中流露出一丝不安。艾因微笑摇头。她也向门外走去。母亲眨巴眼睛。
“艾因小姐，你要追他吗？”
“当然了，我总不可能让他独自冒险。放心吧，阿姨，我说过，我们两个是命运共同体。如果刘凯真的出事，我也会跟着他一起去死。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这是没有办法。因为，我们之间就是这种关系。”
艾因微笑说道。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但母亲的视线却是渐渐凝固。在金发女孩的眼中，似乎有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东西。夜幕沉沉，距离太阳再度升起，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第四十五章 中间派（二）
当天深夜，龙临森林公园。
黑发女孩双手交叉，她靠着树干，闭目养神。时值盛夏，闷热的空气笼罩四周，但女孩依然一动不动，仿佛只要看到她冷若冰霜的面孔，就连炎热的夏风也会一下子冷却下来。
烟芸是一个小时之前来到这里的。昨天一天，她可以说是东奔西跑，一刻都没有停歇。在收到李明均的求救后，烟芸第一时间前往医院，成功救下刘凯和艾因。但她却无法拯救李明均，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撒手人寰。同时，也因为这次行动，烟芸重新回到了内务局和激进派的视野中。无奈之下，她只能暂时雌伏。也幸好，此时内务局和激进派自己都乱成了一锅粥，这也让女孩的潜伏顺利了不少。
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找到艾因和刘凯，找到他们，然后将他们带过来。他们是李明均的朋友，换句话说，就是中间派的朋友。保护朋友，这就是我们集结在这里的原因。而且，艾因小姐还是‘摇篮’系统中最后诞生的思念体，即使站在思念体族群整体的利益上，我们也需要得到他们两人的协助。”
这是中间派首领秦风给予烟芸的指示。为此，烟芸还特别以李明均的名义，给刘凯发了条信息，约他在这里见面。龙临是梦之城最大的公园，位于城北，占地200公顷。公园内主要以大量的植被为主，也有一些小动物和娱乐设施。眼下，梦之城已经进入戒严状态，公园游客少了近九成。再加上深夜时分，更不可能有人进来，这正是私下见面的最好地点。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烟芸轻轻摇头。她不知道刘凯会不会上钩，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总不能亲自到刘凯家中接人。这样更加不靠谱。眼下，距离约定的凌晨2点，还有1个小时。如果不出意外，刘凯应该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虽然自己已经让人沿途保护。但鉴于他现在是整个梦之城的“红人”，所有势力都在紧盯着。在这种情况下，天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不过，有那位艾因小姐跟着，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们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这也是李明均的希望。
烟芸睁开眼睛，她难得露出笑颜。但这也是稍纵即逝的事情，下一刻，她就重新回到冷若冰霜的状态。暖风吹拂，“吱吱”的蝉鸣在耳边回荡。那难耐的夜晚，仿佛完全静止了一般。
……
刘凯躲在草丛中，他左顾右盼，直到确定确实没有埋伏之后，方才一跃而出。此时正是1点半，比双方约定的时间还要早了半个小时。这里正是龙临森林公园的正中央，也是游客们平时烧烤的地方。一条湍湍的小河流过草坪，在小河两边，都是些架起的烤架。只是这些烤架多日不用，已经有点积灰了。刘凯大声喘息，他突然有些紧张。
“请问，有人吗？”
“……”
“有人吗？”刘凯放大声音，但他只听到阵阵的回声飘过夜空。狂风大作，一瞬间，整片树林都是“沙沙”作响。
还没有来吗？这倒也正常，毕竟时候还早。但这样一来，自己提早半个小时，是不是有点太愚蠢了。这不是故意暴露给敌人吗？
刘凯使劲摇头，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流年不利。眼下形势依然一片混沌，自己还不能确定，这一次“李明均”发来的信息，到底是不是一个陷阱。而如果真的是陷阱，那自己就不得不考虑各种各样的情况。尤其是当激进派和原教旨派也一起攻过来的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脱身。塞尔玛-金，罗斯菲尔德，“狗头”，这些可怕的怪物，如果他们一齐找上门来，自己就算有几条命都没地方花的。
但是……
刘凯松放拳头，他注视着自己手掌心，然后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一点。天空悄然撕裂，空气正在颤抖。刘凯闭上眼睛，他可以感觉到一个虚拟的存在正在自己脑海中生成，但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忍受的恶心感也席卷全身。刘凯紧咬牙关，他努力将自己逼到极限。然后，就在脑子快要爆炸的一瞬间，刘凯猛地睁开双眼。
——一切，停止。
刘凯大口喘息，在刚才这一刻，他就好像是要死了一样。熟悉的黑暗重新归来，刘凯按住额头。
简直是疯了。难怪艾因一再嘱咐，千万不能再使用精神能量。刚才，自己只是稍微将精神力提升一些，整个身体竟然就已经承受了那么大的痛苦。但另一方面，自己已经使用过两次这种能力。只是当时都是千钧一发，不得不玩命。如果现在再来一次，自己没有把握能够控制得住。
但这毕竟也是一张王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出的王牌。只要这张王牌在手，至少，在危难时刻，自己还有一个盼头。既然自己曾经能够依靠这张王牌，从王成杰和“暗影”的眼皮子底下逃脱，那这一次，自己也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自己也只有这么希望了。
刘凯合上嘴巴。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顺一些。“沙沙”的风声不绝于耳。刘凯的心跳渐渐加速，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噗”，“噗”，轻柔的声音从后传来。刘凯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他猛地回头。
“是谁！！！”
无人回应。一只小兔子匍在地上，它吓了一跳，一溜烟就钻入草丛中。刘凯眨巴眼睛，一瞬间，他感到自己就像傻瓜一样。
我到底在做什么，喊得那么大声，说不定都把无关的人引过来了。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发来的信息，就深夜跑出来闲逛，活像做贼一样。如果让公园保安发现，明天早上，自己就可以去警察局报道了。
刘凯按住脑袋，他无奈苦笑。风声渐息，刘凯渐渐放松，他甚至有闲暇翻看手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一个身影从后传来。
“你太懈怠了。”
“！！！”刘凯猛地一愣，他差一点就要把手机扔到地上。烟芸站在刘凯身后。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刘凯赶紧将手机塞回口袋，他使劲搓着双手。
“抱歉，让您久等了。我不知道是您发信息给我……额，确实是您吧。”
“你想的没错，的确是我以李明均的名义给你发的信息。在医院的时候，我回收了李明均的手机，所以有了你的电话。为了安全起见，在发给你的信息中，我没有给太多的提示。我想，只要是说李明均发的，你应该就能反应过来。”
“啊，确实，您说的没错。”刘凯咧开嘴巴。他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但事实上，他的心中却是怦怦直跳。当初在医院的时候，两人第一次见面，刘凯都来不及问她的名字。甚至连她的样貌都有点记不清了。自己唯一的印象，就是她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女孩，和艾因一样美丽。
果然，没错。
“我的名字是烟芸，思念体，我是李明均的同伴。”烟芸说道。她向刘凯伸出右手，刘凯慌忙接住，但他却不敢用力，只是稍稍触碰就把手缩了回去。刘凯的眼角偷偷上撇。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端倪烟芸的面孔。毫无疑问，烟芸一位绝代佳人。她秀美绝伦，白肌似雪，那端正的姿态，仿佛让人看到九天仙女。只要她留起长发，穿起古装，哪怕立刻COS嫦娥都不在话下。只可惜，她现在却是完全的男性化装束，短发垂落，黑色风衣。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的她的美丽，反而更让她显得英气逼人。
果然是天外之物呢。
刘凯心中感叹。他看着女孩，就好像是在观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烟芸也注意到了刘凯的表情。她皱起眉头。
“怎么了？”
“没……没事。”刘凯慌忙回答。他终于恢复理智。“那么，烟芸小姐，这一次，您把我叫出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烟芸小姐？”
烟芸眉头紧锁，她紧盯着刘凯的面孔，那“炙热”的视线，直让刘凯有点不太好意思。片刻之后，烟芸收回目光，她轻轻点头。
“果然，看不出来。”
“！？”
“我的意思是，我看不穿你的思想。你的精神能量非常牢固，就像一个黑箱系统一样。”
“黑箱系统？李明均和那个‘狗头’都说过类似的话。”
“这是因为他们都是精神型思念体。对于他们来说，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存在无法看破的个体。所以，像你这样的存在，才会显得那么特殊。”
“那你呢？”刘凯傻乎乎的说道。他完全就是条件反射地提问。果不其然，烟芸没有回答。刘凯赶紧挥手。
“抱歉，烟芸小姐，我不是故意要刺探您的隐私。我……”
“你被跟踪了。”
“哈！？”刘凯一脸懵逼。烟芸闭上眼睛。她轻轻叹息。
“虽然早有预料。但你也太迟钝了……艾因小姐，出来吧。本来，我就是为了与你见面，所以才把刘凯先生叫出来的。”
“……”刘凯张大嘴巴，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艾因从树丛中走出，她的目光就如寒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