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四方混战（二）
万物寂静。塞尔玛-金面无表情。但在暗地中，他却已经双拳紧握，这明显是临战状态。现场众人都是一动不动，他们还沉浸在钢琴的乐声之中。唯独刘凯缓步退后。
“艾因，他是……”
“啊，我知道，他就是之前绑架你的思念体吧。”女孩说道。她进入第二乐章，但这一次，她弹奏的曲子，却与之前的舒缓或激情不同，变成了欢快热情的调子，周围的人群再一次爆发出欢呼。他们手舞足蹈，甚至有两个年轻人还跟着曲子跳起舞来。
这个家伙，她到底在想什么。刘凯心中咆哮，他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逃走了。但他又不能放着艾因不管。塞尔玛-金还是没有动作，他似乎也在听艾因的弹奏。刘凯挪动脚步。
“艾因……”
“不要乱动。”
“！？”刘凯不禁一怔，他看着女孩对自己轻轻摇头。她难得露出恳求之色。刘凯心念一动。
艾因，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离开你的身边。毕竟，塞尔玛-金也不像是那种会乱来的人，在这种人流拥挤的地方，他应该不至于动手。因此，呆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你是这个意思吧。
刘凯吞咽口水，他终于稍稍松了口气。看到刘凯冷静下来，艾因也安下心来。女孩加快节奏，一瞬间，她的曲子又从欢快向着狂风暴雨进发。而围观群众的情绪也被一点点吊起，一时间，气氛越发热烈。
……
这个混账。塞尔玛-金心中咆哮。他看着艾因继续弹奏。这一次，塞尔玛-金被罗斯菲尔德派出来，就是为了追究此前“摇篮”系统毁灭的“负责人”。毫无疑问，“摇篮”系统已经被毁。根据情报，内务局已经将“摇篮”残骸收走。罗斯菲尔德想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他才让塞尔玛-金出去，寻找从“摇篮”系统中最后诞生的思念体。
对于这个任务，塞尔玛-金棘手至极。这等于是大海捞针。距离昨天凌晨的战斗，已经过去30多个小时。再加上内务局也已经介入，就算是思念体，现在再想插手也变得极端困难。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自己甚至可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招来一大堆麻烦。但命令就是命令，虽说思念体之间都是平等的。但罗斯菲尔德毕竟也算是自己实际上的上级，哪怕是卖他一个面子，自己也不能空手而归。于是乎，塞尔玛-金通过黑客，潜入到工业区的保安系统，他和内务局一样，也追查到了刘凯和艾因的存在。塞尔玛-金知道自己的劣势，他明白，如果拼情报，自己永远不可能和内务局相提并论。因此，他的选择，便是紧盯住内务局的一举一动。然后再伺机而动，后发制人。这一次也是一样。在得知内务局出动后，他便抄近路，率先抵达预定地点。果不其然，艾因和刘凯就在现场。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塞尔玛-金心中咂舌，现在，他已经与艾因对上。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刘凯竟然也在。按照道理，思念体的诞生，就意味着本体的死亡。但现在，思念体和本体竟然呆在一起，两个人还卿卿我我，一副十分亲密的样子，这让塞尔玛-金完全茫然。另外一个麻烦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眼下，他们是在市中心最大的商圈，每天，这里都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与“激进派”那些疯子不同，“原教旨派”讲究的是私下行动，他们从来不想将事情弄大。因此，众目睽睽之下，塞尔玛-金也不可能真的对艾因和刘凯做些什么，他总不能和两人好好打招呼，然后三个人一起到咖啡馆喝上一杯，谈谈“摇篮”系统被毁的事情。而艾因和刘凯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有恃无恐。
只有，等待了吗？
塞尔玛-金心中诅咒。最近两天，他的情绪可以说是急转直下。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也幸好他足够自持，才能控制住火气。不然的话，他早就爆炸了。到时候，情况还会更加无法收拾。
……
形势陷入僵局。艾因的演奏还在继续，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塞尔玛-金和刘凯都是尴尬，两个人一个想打，一个想逃，但却都一动也动不了。周围的群众都沉迷于音乐，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近在咫尺。艾因的演奏渐渐加快，她似乎正在快马加鞭进入最后乐章。而塞尔玛-金和刘凯也蓄势待发，只要艾因的演奏停止，他们就会立刻开始行动。跃动的音符此起彼伏，而听众们的心跳也一阵接着一阵，在他们的心中，美妙的音乐就仿佛海浪一般，一阵接一阵涌来。艾因的手掌完全张开，最后，她以一个美妙的八度，轻柔地按下键盘。那柔情似水的重击，仿佛锤击在每个人的心口。
“咚”。
终于，结束了。
一片寂静。大家都是一愣一愣，他们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秒钟后，掌声雷动，众人爆发出欢呼，他们拼命拍手。
“漂亮，漂亮。”
“弹得太好了，美女。”
“再来一个。”
艾因悄然起身，她微微鞠躬，那微红的面孔，难得显出一丝女孩子的娇涩与喜悦。另一边，刘凯和塞尔玛-金却是同时弯下腰。他们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艾因在人群簇拥下走到刘凯身边，她轻轻握住刘凯的手。
“走吧，放轻松点。”
“诶？但是……”
“我说了，放轻松点。没什么大不了。在这里，他不敢随便乱来。”艾因凑到刘凯耳边，她还主动挽住刘凯的胳膊。刘凯脸蛋一下子发热，他几乎是被艾因一步一步拖着走。议论声不绝于耳，刘凯呼吸急促，他知道，大家肯定都在背后说着自己的闲话，他也知道，艾因只是在故作姿态，好麻痹敌人，但他的心脏就是忍不住怦怦直跳。
要是这一刻可以永恒就好了。
……刘凯使劲摇头，他努力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海。另一边，塞尔玛-金已经紧跟上来。他就在距离两人十米多的地方，不远也不近。看到塞尔玛-金那铁石一般的面孔，刘凯的心情立刻降到谷底。他轻轻说道。
“艾因，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哈！？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开玩笑，我又不是先知。而且你现在担心也没有用，你再担心，就能将这个家伙赶跑？”
“但我们总要有一点准备吧。”
“所以我们才要争取时间。距离商场关门还要几个小时？”
“到晚上十点吧。你想拖到那个时候？”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他一起带回家里去。”
“当然不能了。不过……”
刘凯挪动嘴唇。他欲言又止。他其实很想问问，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住处竟然也变成这个女孩的“家”了。艾因还在东张西望，她一看到有趣的东西，就急不可耐地将刘凯拉进店去。而刘凯也彻底放弃思考，他索性顺着女孩的意思。
反正，不就是拖延时间吗？
没有比陪女孩子逛街，更能打发时间的事情了。
至少现在，先享受一把也不错。
……
塞尔玛-金暴跳如雷，他看着两人在一家家店面中穿梭。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三点，但商圈的人数却一点都没有减少，。一般来说，到了晚上五点之后，才是整个中央区最繁荣的时刻。下班之后，很多在市中心工作的白领都会到附近商圈小聚。这也意味着在未来几个小时之内，塞尔玛-金都不会有动手的机会。
这两个混账，他们该不会打算就这样约会到晚上？
他们这是在消遣我吗？
塞尔玛-金的心情恶劣到极点，他巴不得立刻冲上去，对着两人头上就是一枪。但他又不能这么做，结果就只能忍着。不知不觉，艾因和刘凯已经楼层边缘，在他们的下方，底楼的人流也是络绎不绝。艾因还特别买了一杯刨冰。她吃得津津有味。相比之下，远方的塞尔玛-金就显得特别尴尬。他只能大眼瞪小眼，眼睁睁看着艾因和刘凯尽情享受。商场内人来人往，在窗外，高悬的太阳荡漾在西方的天空中。艾因眯起眼睛。
“刘凯，这里是两楼吧。”
“嗯？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嗯，我在想，这里虽然是两楼。但因为是在商场里，楼层等于是加高的。这里距离地面应该是有4米高”
“确实，怎么了？”
“如果只有4米的话，我们就算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也不至于摔死。”
“啊？”刘凯一脸懵逼，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来。艾因目光游动。她将刘凯拉到自己身边。
“准备好了吗？”
“喂，你说什么准备好了……”
“没时间听你抱怨了。准备。”艾因一声令下，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刘凯扔到楼下。
第十七章 四方混战（三）
“哇！！！！！”
刘凯一声惨叫，他垂直落下。风声“呼呼”吹过，刘凯看着地面越来越近，他精神恍惚。
啊，这就是天堂吗。
“醒醒，不要用头着地。”艾因一声怒吼。她直接飞出一脚，将刘凯踢飞出去。刘凯准备不及，他下意识一个翻滚，竟然卸掉了坠落的冲击力。但他的身体还是一阵麻痹。另一边，艾因稳稳落地。她一把拉起刘凯。周围一阵惊呼，刘凯暴跳如雷。
“你在干什么，你想杀了我吗？”
“少废话，继续留在这里才是找死呢。快点逃吧，我们现在不是甩掉敌人了吗？”
“！？”刘凯猛地一怔。塞尔玛-金正在楼上，他看着楼下两人，一脸惊愕的样子。艾因已经猛冲出去，刘凯终于明白过来，他赶紧迈开双腿跟上。
“混账！！！”塞尔玛-金破口大骂，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那么懈怠，竟然就这样让两个人逃跑。艾因和刘凯的身影越来越远，转眼之间，他们就要冲出商场门外。塞尔玛-金使劲跺脚。
可恶，我应该早一点动手的。
不能再失态了。
塞尔玛-金紧咬牙关，他微微屈膝，然后整个身体如同弹簧一般跳出。一瞬间，他双脚就落到地面。那巨大的冲击力，就连地上的大理石地板都被震碎。
“操！！！！”刘凯回头望去，他看到塞尔玛-金从二楼跳下，他的双脚强硬着地，整个人却像没事一样。前面的艾因速度飞快，她已经拉开刘凯将近50米的距离，刘凯拼命追赶，但他却是被越拉越远。而在后面，塞尔玛-金也是飞快追近，只是几步路的功夫，他就已经追到刘凯的背后。塞尔玛-金缓缓伸手，他似乎是要抓住刘凯的背心。刘凯张大嘴巴，一瞬间，他的时间仿佛凝固一般。
完了。
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咚”，塞尔玛-金被一脚踹飞。他直接落到数十米外。艾因拎住刘凯的领子，她连续后跳，闪电般拉开距离。周围众人都是呆住。他们就好像在看动作电影一样。艾因将刘凯丢到一边。
“太慢了。”
“啊！？”刘凯心头火起。他立刻就要骂人。但看到艾因那冷峻刚毅的视线，他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塞尔玛-金艰难起身，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怒。艾因上前一步，她似乎是要动手。但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淡淡的硝烟味突然窜入鼻腔，
……不会吧。
艾因张大嘴巴，她惊愕抬头。“轰隆”一声，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一瞬间，三人所在的商场便被火焰吞噬。
******************
“轰”！！！
“这是怎么了！！！”王成杰探出头来，刚才的瞬间，他只感到大地一震，然后就是巨大的爆炸声。手机屏幕上，画面已经是东倒西歪，前方的探员都是一时慌张，他们呆呆地看着远方爆炸的现场，以至于连摄像机已经倒下都没有注意到。王成杰立刻拨通前方负责人的电话。
“喂，我是王成杰。”
“处长……不，是副局长。您好。您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少废话，报告现在的情况。”
“好的，就在几分钟之前，刘凯，还有那个思念体女孩，他们还在商区内吃饭，但之后，他们两个人却开始逃跑。有一个不明人物正在追赶他们。”
“不明人物？”
“我们没有看清楚，大概也是思念体。”
“那现在呢？”
“不知道。我只看到刘凯和思念体女孩逃出商场，之后就发生了大爆炸。因为情况变化得实在太快，我们这边也搞不清楚情况。而且我们现在距离现场也太远……等一下，又有爆炸！！！”
“轰”的一声，果不其然，又一声巨响从远方传来。王成杰也懒得再问，他挂断电话。SUV再度启动，但很快，他们却被迫停了下来。大街上一片混乱，许多民众都在疯狂奔逃，大量的汽车挤成一团。王成杰愤怒不已，他狠狠砸了下车窗。
“这帮家伙，他们瞎跑个什么。赶快开警笛，清路。”
“但是副局长，这种时候怎么清路啊。”司机哭丧着面孔。在他面前，几个胆大的男孩干脆直接从车厢顶上跳了过去。马路已经彻底堵塞，所有人都在拼命按着喇叭，他们都忘了市中心不允许鸣笛的规矩。王成杰望向天空，他咬牙切齿。
要叫直升机吗？还是直接跑过去？从这里到事发现场不足4公里，如果奔跑的话，20分钟应该足够了。但是……
“是思念体在战斗。”一旁的迈克-欧文斯突然插嘴。他目光炯炯。王成杰还想询问详情，但接下来，连续的爆炸声却再度响起。这一次，已经不止是黑烟，甚至还看得到巨大的火球在空中闪耀。周围的民众更加恐慌，他们一边逃跑，一边哭喊。
“是恐怖袭击。”
“有人冲过来了，他们要杀了我们所有的人。”
“不要再管车了，赶快逃命。”
“我们应该去地铁站避难。”
“笨蛋，这个时候去地下就是找死。我们必须留在露天，这样还有可能得到救援。”
“看，是直升机。有人来救我们了。”
螺旋桨的轰鸣声划天而过。一架警方的直升机正在急速赶赴出事现场。王成杰看着旋转的机翼从自己的头顶开过，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不要叫直升机下来，自己顺便搭个便车。但是——
空气撕裂，一枚火箭弹横空出世，一刹那，直升机就被击中，它在空中绕了一个圈，随即一头扎向地面。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转瞬即逝，但这一次，这个声音却是离得如此之近。近到让人第一次感觉到战场的距离。眼见如此，王成杰当机立断，他直接下令，全员步行。士兵们心领神会。他们立刻跳下SUV。汹涌的人流在身边乱窜，他们大都是在向外逃跑。但王成杰的队伍却是逆流而上，他们一边推搡人群，一边向着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奔去。
***************
同时。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古人诚不欺我，很好，很好。”
“狗头”使劲拍手，他站在房顶，看着下面混乱的景象。这是一个巨大的广场，也是梦之城真正意义上的市中心。原本，这里应该是繁荣，幸福与快乐的象征。但现在，所有一切都不复存在。爆炸声此起彼伏，熊熊的火焰熏烤着大地。市民们正在疯狂逃命，但因为每条道路都被堵住，他们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逃。有一些人正从大火中冲出，他们跳跃着，翻滚着，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但更多的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他们很多都被压在燃烧的废墟底下，就算竭尽全力，却也无法逃出生天，痛苦，绝望，惊恐，死亡，一时间，天地间都充斥着负面的情绪。
不过，这也是艺术。
死亡，也是艺术的一部分。谁说负面就不是艺术的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混乱，更值得欣赏的了。
“狗头”张开双臂，他似乎是要拥抱这一切。就如罗斯菲尔德命令塞尔玛-金寻找艾因一样，“狗头”也接到了类似性质的命令。前天晚上，“狗头”任务失败，他坐看“摇篮”系统被毁。虽然在“狗头”看来，这件事情非常正常，甚至还带了一点点多余的“趣味”，但对于他所属的思念体激进派来说，这就不是一件好事了。“摇篮”系统对于思念体的象征意义姑且不论，更重要的是，得到了“摇篮”系统，就等于得到了一个源源不断的兵源，激进派就可以招揽更多的同胞，替他们的战争大业添砖加瓦。但现在，随着“摇篮”系统毁灭，思念体的力量被大大削弱。更糟糕的是，“摇篮”的残骸还落到内务局手上，这对思念体来说，这完全无法接受。
“就算毁灭了，‘摇篮’系统还是‘摇篮’。我们必须夺回‘摇篮’，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而最后一个从‘摇篮’系统诞生的思念体，她的身上同样带着强大的力量，内务局和原教旨派都在找她。我们必须抢在这些家伙之前。”
这是激进派领袖“毒药”的命令。对此，“狗头”不置可否。他表面上依然唯唯诺诺，但实际上却是另有想法。与塞尔玛-金一样，“狗头”也采取黄雀在后的思路。但他监视的却不只是内务局，而是包括内务局，原教旨派，消防，公安在内的一切组织。而这一切的终局，就是一场真正的屠杀。
这也是思念体该有的方式。
“狗头”双腿盘坐，他就仿佛看台上的观众，正在观看一场精彩的体育比赛。在地面上，局面正朝着无法收拾的方向发展。这里本来就是市中心闹市区，虽然还不到最繁忙的时候，但来往的人流已经成千上万。他们现在受到惊吓，争相奔逃，难免会出现互相踩踏。这一次，“狗头”对商场进行爆破，他并没有采取单一爆破的形式，而是进行不间断的进行骚扰。在这种情况下，人群的恐惧心会迅速提升，到最后，形势完全失控，就算是最冷静的人都无法独善其身。
不过，总有一些例外。
“狗头”眯起眼睛，他看到两个身影正在人群中穿梭。其中一位，她的精神能量，就好像是那金色的太阳一般，光辉，耀眼。“狗头”的嘴角渐渐翘起。他下达命令。一瞬间，数十个黑影同时启动，他们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第十八章 四方混战（四）
“嗡。”
刺耳的音波直冲耳膜，刘凯倒在地上，他捂住耳朵。火光熊熊，硝烟弥漫，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刘凯想要起身，但他的身体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事情。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那么倒霉。罗斯菲尔德，塞尔玛-金，还有思念体，明明，我只想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娶一个老婆，有一个家庭，房子，车子，就像所有普通人那样，生老病死，混迹一生。但为什么命运却要把这一切都强加到我的头上。
……可恶。
滚烫的空气熏烤着面孔，刘凯使劲摇头，他努力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一只玉手伸到眼前，刘凯抬起头来。
“艾因……”
“走吧。”金发女孩面带微笑，她一把将刘凯拉起。刘凯气喘吁吁，他回身望去。自己和艾因刚才所在的商场，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很多无辜的市民正在四处奔逃。刘凯的呼吸渐渐急促。他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塞尔玛-金呢？”
“不知道，看起来，是有人发起了袭击。但幸运的是，这次袭击也帮我们甩掉了敌人。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先隐藏一段时间再说。”
“……”刘凯注视着艾因绝美的面孔，他心中复杂。刚才的瞬间，他其实有过埋怨艾因的想法。他当然知道艾因对自己没有敌意。如果她真的想要对付自己，早就可以动手，根本没必要那么麻烦。但另一方面，对于是否还要和艾因牵扯下去，刘凯也是持保留态度。刚才遭到攻击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自己不与艾因相遇，也许就不会遇到今天这种事情。而且，也不只是这一次。更早的时候，被塞尔玛-金攻击的时候，被艾因丢下楼梯的时候，商场爆炸的时候，包括，自己从工业区逃出来的时候。之前发生的一切，思念体，“摇篮”系统，战争，死亡……全部都是一场空。如果现在离开，也许自己就能回到过去，回到那一成不变，却又让人无比怀念的生活。
“你不用害怕我。”艾因突然开口。刘凯猛地一愣。艾因又道。
“刘凯，你可是我的本体。你在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刘凯，我不管你心里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也许你觉得我是你的敌人，也许，你认为离开我之后，自己会生活的更好。但现在，我还是站在你的一边。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我就会保护你。”
艾因淡淡微笑。她的笑容是如此美丽，如此温暖，没有一点点虚假的成分。刘凯欲言又止。此时此刻，两人距离爆炸中心已经有将近100米距离。而塞尔玛-金并没有第一时间追上来，他或许是被艾因击伤，或许是因为人数太多，暂时追丢了目标。不管如何，至少暂时来看，两人应该还是安全的。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刘凯轻咬嘴唇，他努力让自己的精神振作一点。混乱的漩涡正在自己周边蔓延，放眼所见，到处都是火焰与绝望。艾因目光凝视。
“最近的地铁站，应该有2公里吧。”
“我们要过去吗？”
“不，如果我是敌人，一定也会想到这一点，他们一定会在地铁站埋伏。我们还是坐公交车，或者，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就像你前天晚上从工业区带着我逃出来的时候一样。这是正确的做法。”
刘凯咧开嘴巴，他无言以对。两人进入人群。这一次，换成艾因在前面带路，她毫不停顿，即使在最混乱的情况下，她也知道前进的方向。刘凯傻傻地被艾因带着，一条小巷近在眼前，艾因一个闪身，她就要去抄捷径，但就在这个时候——
“砰”
一枚子弹飞驰而来，艾因瞪大眼睛，她一个急停，反身将刘凯扑倒。只听得一声惨叫，两人身旁的一位男子中弹倒下。他在地上痛苦嚎叫。“啪啪啪啪”，枪声响起，几个蒙面男子突然从人流中冲出，他们朝天开枪。周围的市民们惊慌失措，一时间，混乱加剧。
“这是怎么回事。”刘凯瞠目结舌。他已经失去思考能力。艾因立刻行动，她将刘凯拖进小巷。
“这里的话，应该暂时不会被注意到，刘凯，听好，你留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嗯……嗯。”
“你真的知道吗？我看你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嗯，我知道。”刘凯喃喃说道，他勉强挤出笑容。艾因皱起眉头。但她也没有继续指责，她只是一再叮咛刘凯，千万不要出去，等自己回来。
等待你回来啊。刘凯心中自语，他看着艾因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阴冷的空气笼罩在心头。刘凯蜷缩起身子，他蹲坐在墙边。
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要留下吗？
也许，我是在害怕吧。但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呢？是害怕思念体？害怕子弹？害怕战斗？还是害怕，她？
刘凯吞咽口水。他按住一起一伏的胸口。爆炸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但刘凯却是抱住脑袋，他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想看到。
*********************
同时，广场上。
艾因站在人流中央。她双眸紧闭，似乎是在感知着什么。一，二，三……四十，不，是四十一，手持武器的敌人大概有四十一人。全部都是人类，其中有一部分的精神能量较为混沌，看起来是被思念体控制。另外，还有大约二十个人正从广场外侧接近。他们全都荷枪实弹，动作训练有素，应该是类似于警察一类的存在。至于思念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三人，塞尔玛-金依然滞留在刚才爆炸的商场附近，他似乎是在找人。看起来，他不是擅长感知的类型。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正随着外线的警察一齐接近，从方向来看，他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至于最后一个，从头到尾，他只呆在高处的楼顶，一动不动。
一张地图在艾因脑海中闪现，只是短短一瞬间，她就将方圆一公里内的情况探查得清清楚楚。这是唯有将感知能力强化到顶点的思念体才能做到的事情。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自己一个人的话恐怕还好，但如果带上刘凯，想要在重重包围下逃脱，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先削弱敌人的力量，然后乘机带着刘凯突围。没有别的选择。
我还真的一直在为刘凯着想呢。女孩心中嘀咕。但对于自己来说，刘凯不过是一个人类而已。更别说，他心底里都已经把自己骂了无数遍。毕竟，如果不碰到自己，他也不会遭遇那么多的事情。
说不定，他心里还恨着我。
但是，我也只能保护他。
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艾因心中摇头。她知道自己现在真正该做的事情。女孩再一次集中精神，她瞄准最近的敌人。
距离，十五米，手上有自动步枪。另外两个敌人分别在50米和70米开外。其他敌人的状况差不多也是一样。在这种环境下，他们不可能互相掩护。而因为人流密集的缘故，从上空来的狙击肯定会受到影响。只要事先准备，应该就不会被击中。
换句话说，这就是一个机会。如果能在这里击退所有敌人，那至少，自己和刘凯的安全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艾因猛地睁开眼睛。她一跃而出。一个男子正在对天放枪，在他周围，惊恐的群众则是向外退散，艾因也不停顿，她直接从正面冲了上去。
“！？”男子毫无准备。他眼睁睁看着金发女孩杀到自己面前。“咚”，他被一拳放倒。艾因条件反射地夺过突击步枪，但下一刻，她却是直接将枪扔掉，反过来抽走男子绑脚上的匕首。在不远处，另外两个敌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们靠近过来，艾因眯起眼睛。她再度启动，一刹那，刀光一闪，第二个敌人的手腕已经被匕首撕裂，他痛苦倒下。血液喷溅，旁边的男孩受到惊吓，他哇哇大哭，而他的母亲则是赶紧抱住男孩的头。但艾因也没空去管他人的反应了。她的视线，只有敌人的位置。
还有，三十九个。
金色的闪电在人群中穿梭，敌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们有的被砍中大腿，有的则是被挑断脚筋，剥夺行动能力。有些人甚至都没有看到女孩就被击败。不知不觉，艾因身上已经沾满鲜血。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到底干掉了多少人。女孩左右环顾，她的视线中到处都是红色。
敌人呢？还有多少敌人？敌人正在拉开距离？是意识到赢不了，决定撤退了吗？这样也好，省得浪费时间，接下去，只要回到刘凯那边……！？
艾因瞪大眼睛，一瞬间，又有一个敌人在不远处倒下，但这并非自己所为。一股强大的精神能量突然涌现，那是带着强大攻击性的力量。
……糟了。
一刹那，艾因摆出防御的姿态，人流散开，猛烈的拳风接踵而至。“咚”的一下，女孩便被击飞出去。
第十九章 四方混战（五）
十分钟前。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他们两个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塞尔玛-金暴跳如雷。刚才的瞬间，商场发生爆炸。塞尔玛-金侥幸逃过一劫，但这个意外事故也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步骤。等到他终于脱身的时候，艾因和刘凯早就不知去向。塞尔玛-金的第一反应是立刻使用感知。但凑巧，他却是最不擅长感知的那类思念体。再加上周围形同战场一般的环境，他使劲感知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可恶。
尖叫声在耳边回荡，塞尔玛-金头昏脑涨，最近，他可以说是流年不利。本来，这一次的任务，自己应该是悄悄行动，悄悄结束。但现在却弄得那么大声势。就算自己最后真的能够追回“摇篮”，活捉那个金发女孩，回去之后肯定也会被罗斯菲尔德痛骂一顿。
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
塞尔玛-金放空思想，他尽可能压低自己的精神能量。对于思念体来说，利用感知，识别同类和人类，这其实是一件十分微妙的事情。正常情况下，两者当然差距很大。思念体拥有更强的精神能量，如果说人类是黑暗中那一点点的烛光，那思念体就是白炽灯，双方的亮度不可同日而语。但一旦思念体打算隐藏起自己，他自然可以降低亮度，降到和周围烛光差不多的状态。虽说蜡烛和电灯永远会有差别，但当周围全是亮光的时候，即使是感知能力最强的思念体，也很难一下子就从这些光点中找出最“特别”的那一个。而塞尔玛-金就是赌的这一点。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刘凯和艾因也不可能那么快逃出去。既然如此，自己就没必要那么着急。总会有机会的。
塞尔玛-金的心情突然放松下来。他在人群中漫步，那轻盈的步伐，和周围的惊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与此同时，“狗头”却是站在高处，他注视着这一切。在这个时刻，他可能是唯一一个纵观全局的人了。他看到塞尔玛-金故作轻松地在战场上漫步，他也看到艾因将刘凯护送到隐蔽处，他看到自己的人正在向艾因围了上去。“嘟嘟”的铃声在耳边回荡，“狗头”打开手机。
“喂，怎么了？”
“老大，敌人来了。”
“敌人？警察？消防局？不是和你们说过吗，这些无聊的家伙无所谓，全部干掉。”
“但是，来的是内务局的人。而且还是那个王成杰带队。他可是个疯子，为了任务，杀人不眨眼的。”
“狗头”的视线渐渐凝聚，他可以感受到手下的惊慌失措。片刻之后，“狗头”露出微笑。
“……内务局来了多少人。”
“太乱了，数不清楚，但看起来，最起码有两个小队。”
“有思念体吗？”
“诶？也许有但是……”
“算了，我知道你们看不出来。不过，既然是王成杰，他一定已经作好了万全的准备，那么，光靠你们是赢不了的。总之，尽可能阻止他们前进，但也不必太过勉强。”
“狗头”挂断电话，他将视线重新放到广场上，他看到艾因在人流中横冲直撞，她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将自己的部下一个个干掉。那流畅的动作，甚至让人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好厉害，不仅仅是战斗力。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轻而易举地掌握了现场的状况。在混乱之中，她选取了最好的路线，将敌人各个击破。毫无疑问，这个女孩是强化型的思念体，而且强化感知的思念体。她的实力，完全不是一个新人的级别。
也许，是压对了宝了。
“狗头”不禁兴奋。艾因，塞尔玛-金，还有王成杰……在这片战场上，实在是有太多有趣的东西可以追寻了，电话声再度响起，这一次，是他的部下向自己求救。他们已经被艾因放倒了十几个，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狗头”咧开嘴巴。他给部下发布了撤退命令。他看到大家第一时间从艾因身边退开。但另一方面，在战斗之中，不知不觉，艾因与塞尔玛-金的位置也悄然接近。而塞尔玛-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虽然不擅长感知，但毕竟还是思念体，比人类还是要强很多的）。他开始戒备。
……一个“狗头”的部下从塞尔玛-金身边跑过。他本想快点撤退。突然间，塞尔玛-金横出一手，他一拳就拧断了对方的脖子。精神能量突然爆发，艾因也注意到了异状，她悄然停步。两人都意识到不对。“狗头”伸出脖子，他已经开始期待起这场大战了。但他却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的头顶，一台航拍飞机早已徘徊多时。
——呼啸
一个球体高速旋转，它就仿佛一枚脱膛而出的炮弹，直接冲向“狗头”的背心。“狗头”立刻转身，他想要躲避。但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轰隆”一声，整个房顶的一角都向下坍塌。
*************
“所有的市民，请不要惊慌，请按照警方的指示，有序撤退，伤员请走绿色通道。重复一边，所有的市民，请不要惊慌，不要惊慌……”
喊话声不断重复。经过将近十分钟的混乱，警方大部队终于抵达。他们开始重整秩序。王成杰双手插袋，他站在战场边缘。警方和消防部门的负责人正在进行商讨，他们都是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人物。但根据最高层的命令，内务局将会对此次事件完全负责，其他人必须遵照内务局的指示。换句话说，在这个时候，他们都必须接受王成杰的指挥。
这是理所当然的。王成杰心中说道。其实，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地接过这个烂摊子。让思念体大闹一番，自相残杀，然后自己黄雀在后，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才是明智之举。但眼下，自己已经被顶上了风口浪尖。根据最高层的指示，自己必须将保护平民安全放在第一优先，尽可能平息事端，避免更大程度的伤亡。而抓捕思念体则被摆在了次要位置。
简直是莫名其妙，我们第七处诞生的宗旨，就是对抗思念体。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而为了获得战争的胜利，所有人都要做出牺牲。但现在，只是为了救一群不知所谓的平民，竟然就要白白放跑敌人。这简直是最愚蠢的事情。
王成杰抓挠脑袋。他虽然有很多不满，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是无可奈何。于是乎，在表面上，王成杰还是下令，警方的主力全部囤积在外围，协助消防和救护部门一起，尽可能清空现场，保护在场的民众。而他自己当然也要和大部队在一起。但另一方面，他也让内务局的主力长驱直入，直接进入战场中央，美其名曰是要掌握情况，但实际上却是让大家乘乱动手。对此，部下们也是心知肚明。
“处长，如果我们能够抓到活口，今年的年终奖，你可要给我们发双倍的哦。”
“当然，如果你们真能抓到活着的思念体，别说双倍年终奖了。我直接向领导请示，发你们48个月的工资。”王成杰回答。众人一阵欢呼，他们已经开始期待着年终大礼包了。但王成杰自己却是收回笑容。他走到迈克-欧文斯身边。欧文斯脚下踩着篮球，而他手里则拿着一个遥控器，似乎正在航拍。镜头居高临下，手机画面上，一个人影正站在楼房楼顶，由于他一直低头俯瞰，镜头中看不出他的面孔。但唯一确定的是，他脸上带着一个面具，这个面具毛茸茸的，看上去似乎是某种犬科动物的脸。
……“狗头”。
欧文斯和王成杰面面相视。自从前天晚上“摇篮”系统遭到攻击之后，“狗头”就成为内务局内部的“红人”。他的嚣张跋扈，他的故弄玄虚，他的残忍疯狂，都对人类形成极大的威胁。在第七处对思念体的通缉名单上，“狗头”的危险程度已经超越了很多前辈，一跃晋升前三甲。而现在，距离工业区爆炸事件还不到2天，他竟然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市中心，这简直是不把内务局放在眼里。
王成杰对欧文斯轻轻点头。欧文斯心领神会。他将手中的航拍遥控器交给王成杰，自己则立刻带着几个人出发。王成杰目送欧文斯消失在人海中。他目光严峻。
如果，能活捉“狗头”，说不定，自己就可以搞清楚思念体激进派的组织架构，以及他们的最终目的。即使不能活捉，如果能够将他就地正法，至少也可以减少一个巨大的威胁。
当然，这都是在最好的状况下。
王成杰闭上眼睛，他知道，这是一场巨大的赌博。毕竟，以“狗头”的实力，欧文斯也未必能够顺利拿下。说不定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王成杰调整航拍镜头，他很快就追到了欧文斯的踪迹。他看到欧文斯正从侧翼迂回，好像是绕到“狗头”视线的死角。
不愧是欧文斯，干活滴水不漏。王成杰心中说道。很明显，欧文斯还是很注重战术的。王成杰稍稍移动无人机，他想要选取一个更好的拍摄角度。但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视线稍纵即逝。王成杰猛地转身，他好像看到一个人影退回到远处的小巷中，王成杰眯起眼睛，一瞬间，他的目光，仿佛洞穿了很多，很多。
第二十章 四方混战（六）
“咚”。
巨大的冲击感传过全身，一瞬间，“狗头”几乎是被硬生生从房顶打飞出去。时间仿佛停滞，一瞬间，他就好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
这里是天堂吗？
真是不错的感觉。
不过，现在，还不是送命的时候。
重力再度袭来，“狗头”开始垂直下落，他突然改变姿势，四肢蜷缩，肩膀向下，先是穿过一个帆布作的雨棚，稍稍缓冲了一下速度，然后再落到泥泞的花坛中。“咚”，“狗头”重重落地，他的身体一阵麻木，苦涩的滋味传过舌尖，有一些泥土混进了口腔中。“狗头”使劲吐着口水，他拍拍身体。
躲过一劫，这纯粹是运气好。敌人应该也是思念体。但他的能力似乎与普通的思念体略有不同，竟然能够单手扔出炮弹……。
“撕拉”，风声呼啸，敌人再度袭来。“狗头”都来不及回头，他直接一个翻滚，侥幸躲过了这一击。大地颤动，硝烟弥漫，在刚才“狗头”所在的位置上，地面竟然已经被砸出一个深坑。
这个家伙……
“狗头”心中不禁咂舌，面对这种程度的力量，就算疯狂如他都不得不心中胆颤。迈克-欧文斯悄然落下，他捡起地上的球体。“狗头”眯起眼睛。
篮球？
难道说……
“狗头”的眼睛突然瞪大，他一下子明白过来。欧文斯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再次摆出投掷的姿势。“狗头”立刻防御。“轰隆”一声，地面炸裂，一瞬间，“狗头”连人带球都被轰飞出去。周围的人群一阵尖叫，还有几个路人受到波及，他们四肢分裂，当场毙命。
……
硝烟弥漫，滚滚的烟尘吹拂过面孔。由于“狗头”与迈克-欧文斯的战斗，周围的人群受到惊吓。但在人流当中，却有两个身影一动不动。艾因半蹲在地，她紧紧握住手腕，俨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刚才，她和塞尔玛-金狭路相逢。虽然已经提前作好了防御的准备，但她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塞尔玛-金只是单纯的一个回旋踢，艾因就被硬生生踢飞，而她用来防御的右手也被踢断，现在已是动弹不得。
可恶，太小看敌人了，真正的战斗型思念体，实力果然非同凡响。而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暂时还不能与之对抗。
总之，只能撤退了。只是，到底该怎么做呢？是利用现场的混乱逃走？而是反过来引诱敌人？但无论选择哪一种，成功的概率都不算高。但是……
艾因渐渐眯起眼睛，塞尔玛-金捏紧拳头。但他并没有立刻追击，而是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为什么，他不攻过来呢？
还是说，他其实也没办法？
艾因心中一亮，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就如她料想的一样，塞尔玛-金现在也正是全身酸痛。刚才的一击，他其实打算直接结束战斗。因此，他也是用上了全力，反正，只要不伤害到女孩的性命，其他的什么都无所谓。但他却没想到，艾因竟然挡住了自己的攻击，而且只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现在，塞尔玛-金自己也是受伤不轻，他已经不可能再拖下去了。
必须，速战速决。
塞尔玛-金挪动身体，而艾因则是右手低垂，左手握住匕首，她的身体也紧绷到极点。两人无形对峙，他们都在等待着摊牌的那一刻。空气寂静，一刹那，塞尔玛-金猛地前冲，他脚步一颤，然后身影突然从视线中消失。艾因眼前一亮，她立刻回身。塞尔玛-金大吃一惊，他原先的想法，是利用自己的高速机动，绕到艾因身后，一举将她击昏，但他却没有想到艾因的感知力远在自己想象之上。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人的距离急速拉近，塞尔玛-金一拳挥下，而艾因手中的匕首也是笔直刺出，两人都放弃防御，但是……
“哇”！！“狗头”一声惨叫，千钧一发之际，他被笔直地扔了过来。艾因和塞尔玛-金都是一愣，他们同时跳开，一瞬间拉开距离。而这瞬间的条件反射，也同时救了两人的性命。“狗头”连续翻滚，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总算让自己停住。
“哈，哈，两位，这还真是幸会了。”“狗头”对塞尔玛-金挥手，他的话语十分自然，但他的嘴里却还在不停吐血。而塞尔玛-金却是一脸惊愕，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个地方与这个家伙见面。在远方，迈克-欧文斯还在拍着篮球，他那轻松的姿态，就好像是要打一场训练比赛。周围的普通市民疯狂逃难，很快，现场就被完全清空，只剩下四位思念体互相对峙。
……
可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艾因心中诅咒。原本，她只是要对付一个思念体，但现在，她却一下子要面对三个敌人。塞尔玛-金的实力不用多说，而那个新来的“篮球运动员”，他看上去也非常强悍。至于现在在地上吐血的“狗头”，虽然看起来有点弱，但他的身上却散发出莫名的危险气息。这三个家伙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而自己现在右手骨折，受伤最重，明显处于下风。
只有静观其变了。艾因对自己说道。而塞尔玛-金和迈克-欧文斯也是相同想法。一时间，现场陷入僵局。突然，诡异的笑声在众人耳边响起，“狗头”频频拍手，他硬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
“好了好了，同胞们都见面了，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在这里放开来说。塞尔玛-金先生，没想到我们会那么快见面，你是来找我的吗？还是在找其他人？”
“……”
“不想说话？没问题，我明白你们的心思……塞尔玛-金，您一定是接受罗斯菲尔德的命令。‘摇篮’系统被毁，罗斯菲尔德一定是愤怒不已。他肯定希望能找到第一责任人。其实，我也是一样，我也是被我的老大，‘激进派’首领“毒药”发配过来。我们两个是同病相怜。”
“谁和你是同病相怜。”
“不要害羞，金先生。我只是开个玩笑。而且我也是实话实说，相信您心里也明白。”
“狗头”咧开嘴巴，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塞尔玛-金拧起眉毛，他原本没打算和对方作口舌之争，但现在看到“狗头”那么嚣张的样子，他反而有点情绪失控。另一边，迈克-欧文斯则是将篮球抓在手中。他质问“狗头”。
“戴狗头面具的家伙，你之前说，是你将‘摇篮’系统毁掉的，这是真的吗？”
“不是我，我只是间接促成了这件事情，‘篮球’先生。”
“我不叫‘篮球’。”
“我不是在对你说话，我是在对你手中的篮球说话。它也是思念体，对吧。而且还是最稀有的拟物型思念体。我想，我和它说话，应该要比和人类的走狗说话更有价值一点。”
“狗头”哂笑不止。而迈克-欧文斯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凝固，他强行控制住自己的冲动。欧文斯知道，“狗头”是在刻意挑衅自己。而自己现在的情况虽然在四人中最为有利（艾因和“狗头”都受了伤，而塞尔玛-金则因为能力而受到反噬），但鉴于眼下形势微妙，他也不能贸然出手。周围一片安静，“狗头”歪着脑袋，他看向艾因。
“四个人，四个思念体。原教旨派，激进派，还有安全局，各大派系的代表全都聚集在了一起，而他们的目标也只有一个人。这位小姐，您就是‘摇篮’系统被毁之前，最后一个诞生的思念体吧。能不能请教您的芳名呢？”
“没有兴趣。”艾因冷冷答道。她只是抓住匕首。甚至，她的注意力都不在“狗头”身上。很明显，在她的心目中，相比浑身是伤的“狗头”，塞尔玛-金和迈克-欧文斯要更加棘手。“狗头”的目光渐渐凝重。
“看起来，我是被无视了呢。不过，也没有办法。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现在，我们彼此都没有什么时间。所以……”
“狗头”的嘴角微微翘起，他作出故弄玄虚的笑容。在场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愣。“滴答，滴答”，倒计时在耳边响起，突然，头顶震动，巨大的火球从四面八方的大楼中冲出，一瞬间，巨大的冲击波从上而下。
第二十一章 四方混战（七）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再度响起，在众人头顶，又一栋大楼向下塌陷。艾因反应神速，她立刻跳开。但另外三位思念体却是位置不佳，他们躲避不及，只听得“轰”的一声，楼房坠落，塞尔玛-金，“狗头”，还有迈克-欧文斯全都被压在底下。
“哇！！！”
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艾因目瞪口呆，她看着好多人影从大楼上掉下来。其中不仅仅有内务局的士兵，也有一些无辜的平民.
到底怎么回事。
不，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机会。敌人全都被废墟压住，暂时无法脱身。自己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逃跑。
艾因下定决心。她反身就跑。此时此刻，广场中央已经是一片空旷。大量的人流都聚集在外围。艾因三步并作两步，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冲入正在逃跑的人流中。
……
“轰”。
又一声巨响从远方传来。刘凯下意识起身，他感到自己的脚底都在颤抖。刘凯捂住胸口，他犹豫着是不是要出去看看，但下一刻，他却是停下脚步。
听好，你留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一定，不要出去。
艾因的嘱托在耳边回荡。刘凯深深呼吸。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退了回来。外面的声音还是一片嘈杂，但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小巷中，一切却都是那么宁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到底在做什么。
刘凯背靠墙壁，他深深呼吸。外面人来人往，偶尔也会有其他路人冲进小巷，他们都是慌不择路，快速穿过，对于刘凯的存在，也纯当没有看到。而刘凯也没有与这些人打招呼。他只是注视远方。
艾因还没有回来，她已经出去5分钟了。她到底在做什么，是在战斗吗？是输了还是赢了？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依然还活着。这是自己唯一确信的事情。
没有，什么理由。
刘凯抓挠脑袋。在这个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也许，是期待艾因回来，也许，是期待她就这样永远消失。也许……战斗的声音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警笛和喊话声。穿着绿色衣服的警员和穿着红色衣服的消防员正陆陆续续抵达现场，他们很快便控制住局面。民众逐渐安定，他们要么蜷缩在一起，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要么就是在一边高谈阔论，以表达出自己的“勇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巷中的影子也越来越斑驳。刘凯长舒一口气，他忽然有一种行将末路的感觉。就在这个时候——
“刘凯！？”
“！？”刘凯猛地回头。一瞬间，金色的身影轻轻落地。艾因气喘吁吁，她几乎是从房顶上直接摔了下来。刘凯吓了一跳。
“艾因，你在搞什么？你为什么浑身是血？你的手……你受伤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凯慌忙抓住艾因红肿的手腕，但他却因为太过用力，触碰到了艾因的伤处。艾因猛地一痛。
“呜。”
“对不起。”刘凯赶紧放手，他一脸窘迫。艾因握住手腕。
“够了，不过是一点小伤，没必要大惊小怪。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一点走吧。敌人还在附近，我可不想与他们再碰上……！！？”
刹那间，艾因瞪大眼睛，她一个箭步挡在刘凯身前。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影已经出现在两人跟前。王成杰身着内务局制服，他双手放在背后，俨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艾因左右环顾。在小巷尽头，几个身影若隐若现，他们已经把守住道路两端。
“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凯喃喃自语，他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艾因目光凝视。
“被摆了一道呢。”
“他是谁，也是思念体吗？”
“不，他是人类。”
“人类？”
“……”艾因没有说话。她只是用最警惕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王成杰目光严峻，几分钟之前，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刘凯躲在小巷里，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抓起来，而是命令部下在四周埋伏，然后从空中，用无人机监视现场情况。他早就知道刘凯和艾因呆在一起，所以他才想通过刘凯，将艾因引出来，而最终的结果也证明了他的判断。
……
“两位，你们不用担心，我是梦之城内务局第七处处长王成杰。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王成杰自我介绍。但对面却是毫无反应。艾因依然处于戒备状态，而刘凯则是六神无主。王成杰咧开嘴巴，他努力摆出最温和的笑容。
“不要太过紧张，亲爱的小姐，我对你，还有你后面的刘凯先生，都没有任何敌意。我只是想就前天晚上工业区爆炸一事，询问一下两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用掩饰，我知道你们当时在现场。工业区的安保设施十分到位，所有的监控录像都被保留了下来。另外，刘凯先生，我调查过你的邮箱，我知道，你是被思念智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招聘的名义，邀请到工业区，然后又被他们软禁，原本，你应该作为祭品，要被“摇篮”系统吞噬的。但你却活了下来，不仅如此，你还成功制造出了这位美丽的小姐，顺带着还毁掉了‘摇篮’系统……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件事情对于我们也是头一回。但毫无疑问，你的所作所为，对于全人类都是一个巨大的利好。我代表内务局，代表政府，感谢你。”
王成杰面带微笑。他对着刘凯微微鞠躬。但刘凯却是缩了回去。艾因目光冰冷。面对王成杰的恭维，她没有任何回应。王成杰道。
“思念体小姐，能不能告诉我您的名字。”
“艾因，这是某人给我起的名字。”
“艾因，德语‘一’的意思吗……那么，艾因小姐，我希望能够邀请你，当然还有刘凯先生，一起来到内务局做客。”
“……”
“艾因小姐，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但凡思念体，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必须作出选择。而无论原教旨派，还是激进派，他们所作所为，都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好处。只有思念体和人类合作共赢，这个世界才能变得更加美好。就像您和刘凯先生的关系一样。所以……”
“抱歉，我不懂这些。”艾因回答道。她拉着刘凯的袖口，似乎是要赶快走人。王成杰说道。
“艾因小姐。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但碰巧，我对这些争端没有任何兴趣。你们要开战，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不想参与。”
“但你是思念体，如果你不加入人类，那就等于自认为人类的敌人。而人类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没有妥协的余地。”王成杰一字一句说道。他的语气渐渐尖锐。冰冷的空气逐渐弥漫，艾因眯起眼睛。
“你，和刘凯一样呢？”
“……”
“我是说，你和刘凯一样，都拥有精神屏障的庇护。我看不穿你的心思。该不会，这也是某位变异者给你留下的礼物吧。”
王成杰瞪大眼睛。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艾因的嘴角微微翘起，她左手举起匕首。一瞬间，一群士兵从小巷两端同时冲出，他们一齐举枪，瞄准金发女孩。
……
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凯心中咆哮。到目前为止，他可以说是最“无辜”的一个人了。刚才，听到王成杰自我介绍的时候，刘凯一度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对方是人类，而且还是政府相关人士，按照道理，自己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付给他，一切就可以结束了。但是……
但是，他真的可以相信吗？
刘凯吞咽口水。不知为什么，看到王成杰的面孔，他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某种直觉。因此，刘凯并没有第一时间投奔到内务局的怀抱。而是静观其变。而现在，艾因明确拒绝了王成杰的邀请。这一下，刘凯的处境顿时尴尬。理论上，身为人类，他当然要站在自己的同胞一边。但要他现在背叛艾因，似乎也有点不切实际。如今，两边正是剑拔弩张，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一旦真的火并，自己身处漩涡中央，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必须阻止他们。最起码先撑过这一关。刘凯心中说道。他赶紧拉住金发女孩的肩膀。
“艾因，不用弄得那么僵吧。难道不重新考虑一下。”
“你是在开玩笑？你真的相信这个男人？”
“我不是相信他，但现在与内务局交手，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更别说你还是处在受伤状态。不管怎么说，我们至少可以听听他们都会说些什么，这总比在这里白白送命要好，对不对？”
刘凯咧开嘴巴，他几乎是用谄媚的视线看着艾因。女孩看看刘凯，又看看远方的王成杰，渐渐地，她的视线一点点软化。“叮当”一声，匕首掉落地面。
“没有办法……就相信你这一次。”
“谢谢你，艾因，真的谢谢你。”刘凯喜出望外，而王成杰还是面无表情，他伸出手，似乎是在示意周围的内务局士兵放下武器。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刘凯终于松了口气，
至少，阻止了最糟糕的事态。
至少，可以多活一会儿了吧。
至少……
“砰”，狙击枪响，刘凯的眼睛猛地瞪大，温暖的血花溅在脸上，一瞬间，他看到艾因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
第二十二章 四方混战（八）
“砰。”
狙击枪的声音转瞬即逝。所有人都好像是凝固了一般，直到一秒钟后，王成杰终于反应过来。
“是谁，谁开火的。他妈的，我还没有下达命令呢。全部放下枪！！！”
王成杰破口大骂。他环顾四周。但士兵们却都是呆呆相视，他们似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另一边，艾因却是身体摇晃，她向后仰倒，刘凯急忙冲上前去。
“艾因！！！！”
金发女孩紧咬牙关，她推开刘凯。一股淡淡的红色正从胸口映出，那是鲜血的颜色。
“艾因！！！！你……”
“你这个笨蛋……不是和你说，不能相信他们的吗。”
“艾因……”
“你可是我的本体，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
“喂，艾因，你不要说话了。艾因！！！”刘凯大声嚷嚷。他使劲摇晃女孩的身体。但艾因的目光却是渐渐暗淡，她瘫倒在刘凯怀中。刘凯的呼吸渐渐急促，一瞬间，淡淡的水幕映上眼帘。原本，这发子弹是冲着刘凯来的。而刘凯对此毫无准备。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死在这里的。但艾因却横插一手，挡下了这一击。
为什么，艾因，为什么要救我。
难道只因为我是你的本体吗？
可恶！！！可恶！！！可恶！！！！！
刘凯的心中不住咆哮，他紧紧抱住艾因颤抖的娇躯。周围一片寂静。包括王成杰在内，所有的内务局士兵都是一动不动。很显然，这件事情也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王成杰眉头紧锁。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自己肯定没有下达攻击命令，但依然有人开火了。可能，这是某位士兵手指一动，犯下致命的失误。但也有可能，这根本不是自己人动得手。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一发的子弹，竟然是对准刘凯的。而艾因竟然会主动替刘凯挡枪。就算刘凯是艾因的本体，这也太莫名其妙了……思念体为人类牺牲，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也许，是有的。
王成杰的眼睛渐渐眯起，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似曾相识的身影。刘凯还是紧紧抱着女孩。王成杰上前一步。
“刘凯先生。”
“……”
“刘凯先生，我很遗憾发生这种事情。但现在，我们需要尽快将艾因小姐送去医院。如果您答应的话，我立刻去叫救护车……”
“给我滚。”
“刘凯先生……”
“给我滚。”刘凯挪动嘴唇。他的眼中浮现出凶光。那绝望而又恐怖的目光，就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王成杰心中一愣，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被压倒的错觉。
这个家伙……
王成杰强压下心中诧异。他微微挥手，示意部下上来强行将两人带走。但内务局的士兵却因为太过震惊，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王成杰快要发火，他们才开始行动。刘凯低垂着脑袋，他没有抵抗，或许是他知道抵抗也没有用。士兵们抓住刘凯的肩膀，他们似乎是要从刘凯手中将艾因抢走。但就在这个时候——
“嗡”。
巨大的嗡鸣刺激耳膜，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是下意识捂住耳朵。有些人甚至痛苦哀嚎起来。刘凯轻轻抬头，在他的双眸中，一道异光一闪而过。
然后，终结。
空间爆裂。伴随着刺耳的啸叫，所有人都在痛苦哀嚎，他们的眼前一片惨白。片刻之后，耳鸣终止，感官都恢复正常，内务局的士兵们面面相视。不知什么时候，刘凯和艾因已经不知去向。
**************
半小时后。
“还是没有找到吗？”
“没有，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但那两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可能，艾因身负重伤，刘凯带着她，绝不可能走远。继续给我找，哪怕掘地三尺，也一定要要把他们两个给我找出来！！！”
王成杰恶狠狠地下达命令。而内务局士兵则是低头散开。他们又开始徒劳无功的搜索。王成杰长舒一口气。他坐在花坛上。
大半是找不到了吧。如果真能找到，自己早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刚才，看起来是刘凯使用了某种能力。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刘凯是人类，他不是思念体，他不可能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还是说，这是其他人从旁插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在当时的战场上，还有另外一个思念体。
王成杰长长叹气，他只感到无限的疲倦。阵阵的脚步声从旁传来。迈克-欧文斯走到王成杰身边。他浑身是血，显然也是受伤不轻。但他手指尖旋转的篮球倒是毫发无损。之前的战斗中，欧文斯已经将“狗头”逼入绝境，只差最后一步，他就可以抓到这个造成目前混乱的罪魁祸首。但最后，他却还是被“狗头”摆了一道。为了逃生，“狗头”连续炸毁了几座大楼，废墟坍塌下来，造成数十人的伤亡。而“狗头”自己也被掩埋其中。当时，欧文斯也被废墟砸到。但他的运气很好，正好被手中的篮球保护，所以才避免了致命伤。但他也昏迷了好一阵子。直到救援人员抵达之后，才被挖掘出来。根据医生的检查，他身上有两处骨折，几处挫伤，以当时的情况来说，这已经算是上天保佑了。
“这一次还真是损兵折将呢。”欧文斯说道。他倒是没有太多的沮丧之情。王成杰回眸一瞥。
“‘狗头’呢？”
“没有发现，我问过现场负责人，他们将废墟翻了个遍，都没有看到戴柴犬面具的男人。”
“那也可能是他的面具在战斗中被揭掉了。”
“啊，有可能，但至少，我没有感觉到有思念体的存在。如果他不是逃跑的话，那就是已经死了。”
“那种男人，不会轻易死在这种地方。”
“啊，我也有同感。不过，我们这一次也不是毫无收获。”欧文斯说道。他目光斜视。伤兵一个个被人从废墟中抬出。他们都是内务局的士兵，其中有些人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了。最后一个伤者被带出战场，旁边还有几个士兵一路护送。担架上的男人被牢牢绑住。他紧闭双眼，带着氧气面罩。这正是塞尔玛-金。之前，他被房屋废墟整个压在底下。在被消防队员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现在，他正要被转移到内务局直属的医院，在那里，他将会受到最严密的监控。
王成杰和欧文斯默默注视，他们目送塞尔玛-王被抬进吉普车。车厢后门缓缓关闭，欧文斯轻轻开口。
“他会怎么样？”
“至少在醒过来之前，他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那在醒过来之后呢。”
“谁知道。这要看他自己的态度。但愿他会作出明智的选择。”
“但如果他会作出明智的选择，那他就不会一直跟着罗斯菲尔德那个老家伙了。”迈克-欧文斯耸耸肩膀，他一副满无所谓的姿态。王成杰轻合双眼，他明白欧文斯的意思。塞尔玛-金并不是为了利益，才留在罗斯菲尔德麾下。因为在几大思念体派系中，原教旨派可以说是最没有前途的一派。而塞尔玛-金却依然初心不改。这也意味着他肯定是有着某些特殊的执着，甚至信仰。而一旦思念体有了信仰，他们的顽固程度，将会更胜人类。这一点，王成杰也是深有体会。
但那又怎么样呢？
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信仰只不过是一堆垃圾。人类如此，思念体也是一样。
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敌人会回应的。”王成杰轻轻说道。他不像是在对欧文斯说话，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淡淡的轻烟消失在蓝天中，不知不觉，战斗的痕迹，已经悄然淡去。
第二十三章 四方混战（九）
“现在插播特别报道，就在今天下午2点，在梦之城市中心的铂金广场，发生了一次恐怖袭击。根据现场群众指认，有数名恐怖分子冲入商圈。他们对人群开枪，并引爆了数栋建筑物，造成上百人伤亡。内务局与警方已经控制了局面。他们确认，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恐怖行动。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恐怖组织宣布对此次行动负责。今年以来，梦之城已经发生过多起恐怖行动。但在三天之内，连续发生两起恐怖事件，这还是不免让人感到紧张。眼下，梦之城的安全形势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我们希望看到市政府能够尽快拿出强有力的表现，让民众安心。”
……
新闻报道正在继续，而在屏幕下，一个个黑影若隐若现。他们都是梦之城高层的顶级大佬。也只有他们才能坐在这里，了解所有的情报。一张张照片在画面中闪过，包括工业区爆炸事件中，“狗头”意气风发的姿态。他刚刚下车，摆出一副拉风的姿势。而在他的身后，大量的士兵正在行动。另外，也有刘凯抱着艾因疯狂逃命镜头。他惶惶不可终日，就像是过街老鼠。而下一刻，镜头就转回到市中心。“狗头”再次出现在照片中，他正站在房顶上，举着望远镜，扫视着下方的战场。同时，在战场中央，大家看到，艾因正和塞尔玛-金遥遥对峙。而在两人身边，则是数不清的尸体。硝烟，火焰，爆炸，哀嚎，即使只是看着这些照片，大家也能感受到战场的寒意。片刻之后，播放停止。画面一片漆黑。一时间，众人哗然。
“那个带狗头面具的家伙……他是个什么货色。”
“不知道，他是在搞行为艺术吗？大庭广众之下玩恐怖袭击，甚至直接把城市变成战场……就算是激进派首领‘毒药’都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他做的还不止如此，之前就是他攻击了一个内务局在城郊的据点。杀死了联络处处长陈日成。”
“也是这个家伙？”
“激进派向我们宣战了！！！”
“也许是向整个世界宣战，他现在攻击的目标可不只是人类。也包括其他的思念体。他不是也对原教旨派动手了吗，还间接造成了‘摇篮’系统的毁灭。‘摇篮’是思念体的圣物，也是所有思念体的出生地。但他却把‘摇篮’系统毁掉了……这样一来，他在思念体内部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这也不错，就让思念体去自相残杀好了。我们正好坐收渔翁之利，而且，‘摇篮’系统的毁灭对我们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新的思念体诞生。”
“不对，恰恰相反，‘摇篮’系统的毁灭对我们极为不利。因为这意味着思念体各大派系之间好不容易形成的平衡和秩序将会被彻底打破。激进派将会抬头，战争将不可避免。而这场战争将会造成什么程度的破坏，在座的各位应该都很清楚。最坏的情况下，也许整座城市都会因此毁灭。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严肃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很快，房间中再度陷入沉寂。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再度开口。
“塞尔玛-金现在在我们手里吧。”
“啊，他在之前的战斗中身负重伤，被王成杰带了回来。”
“但他不是我们的敌人吗？”
“是敌人，但同样也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原教旨派与激进派不同。虽然都是要统治世界，消灭人类。但归根到底，他们的路径是不同的，原教旨派肯定更愿意用和平的方式达成目标。更何况，现在原教旨派和激进派也已经处于半开战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我们应该给罗斯菲尔德一次机会。”
“但罗斯菲尔德会给我们机会吗？”
“谁知道呢。利益能让互相仇恨的人爬上同一张床，思念体也不例外，他们虽然很强，但毕竟还是人类的思维方式。只要如此，我们就有互相交涉的基础……话说回来，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加强一下对思念体的应对了。现在内务局已经成立了第七处，也有了专门应对思念体的行动机制。但最近一段时间，思念体的动作越发频繁。光靠老一套的东西，恐怕已经无法应付新的挑战。以我的意思，我们是不是要扩大第七处的权限，让他们从内务局当中独立出来，成立一个新的机构，进一步强化对思念体作战的配置。这也是为了将来与思念体之间不可避免的战争。”
“新的机构？从内务局中独立？”
“彻底为思念体作战强化？”
“战争?”
巨大的唏嘘声此起彼伏，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他们有的点头，有的摇头，还有的则是愁眉苦脸。尤其是那些内务局的大佬们，他们的脸色肯定不太好看。毕竟，这等于是要分散他们的权力。“咚咚”的敲桌声从耳边传来，会议的主持人微微伸手，他示意大家安静一下。
“我明白大家的意思。从现实来看，我们也确实需要强化现有的战斗力。我们会把这个提案拿到政府工作会议上进行讨论。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眼下，无论是原教旨派，还是激进派，都不是我们最需要考虑的重点。确切的说，就算考虑了，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没法做什么。想要动他们，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准备。因此，我们可以把目标放在更现实的地方。比如说……”
一刹那，艾因和刘凯的照片被发送到屏幕上，众人交头接耳。主持人继续说道。
“根据王成杰的报告，那个金发女孩的名字是艾因。她是‘摇篮’系统被摧毁之前，最后诞生的思念体。而那个男性则是人类，名字叫刘凯。现在无业。看起来，原本，罗斯菲尔德是想要将刘凯作为本体，制造出那个金发女孩。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本体和思念体共存了。这是过去从来没有碰到过的事情。如果能够将这两个人邀请过来，对于我们了解思念体这个种族也会有非常大的益处。还有一点，现在，激进派和原教旨派也在寻找这两个人。如果能够抢先一步，在战略上，我们就可以借此牵制住敌人。其实，之前王成杰局长几乎就要成功了，只是突然有人作梗，以至最后功亏一篑。现在，所有人都要从头开始，而我们正处于最有利的位置。毕竟，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
众人一阵骚动，他们纷纷点头赞同。很快，投影一个个散去，不一会儿，房间中只剩下主持人一人。他注视着屏幕上艾因的面孔。
真是可爱的女孩，简直就是人世间最为美丽的存在。
但是，这也是人造出来的东西。
真是可悲。
主持人的嘴角微微翘起，他的手指抚摸着艾因的“面孔”。一道阳光在房间中一闪而过，很快，万物陷入沉寂。
*******************
同时，梦之城，某地。
“现在，激进派和原教旨派也在寻找这两个人。如果能够抢先一步，在战略上，我们就可以借此牵制住敌人。其实，之前王成杰局长几乎就要成功了，只是突然有人作梗，以至于最后功亏一篑。现在，所有人都要从头开始，而我们正处于最有利的位置。毕竟，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
一个巨大的投影映射在空间中央。许多人影正围在四周，他们看着人类高层会议的“直播”。当听到会议主持人最后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他们都是嗤之以鼻。
“人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自大了。”
“居然还想比我们抢先一步，他们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们应该赶快采取行动，用结果狠狠打他们的脸。对了，‘狗头’跑到哪里去了。他之前不是说，要带回那个金发女孩的吗？”
“不知道。自从那次恐怖袭击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和我们取得联系。”
“那个混账，真的是眼高手低，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失败了吧。我们可没那么多的资源让他随意挥霍。”
“但他还是很有用的。他做的工作，我们很多人都没法干下来。”“毒药”说道。所有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他们看向自己的领袖。“毒药”继续说道。“不用担心，像‘狗头’这种蟑螂，总是会生存下来的。关键在于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们必须找回‘摇篮’，这是一切的大前提。而我们也需要那个女孩，她的命运，与‘摇篮’密切相关……‘暗影’，你是我们激进派最强的战将之一，你能替我去一次吗？找到‘狗头’，找到那个女孩，然后将她带回这里。”
“我去一次是没问题。但是‘毒药’先生，如果她不愿意来，又该怎么办。”
“这还用说吗？”阴冷的晒笑声在空间中回荡。渐渐地，笑声弥漫开来，欢快的气氛笼罩四周。但在窗外，一道闪电却是划破天空。伴随着“轰隆”的巨响，不一会儿，暴雨倾盆而下。
第二十四章 同学（一）
梦之城市中心商业区爆炸事件3个小时后，夜晚。
“李医生，明天的手术安排已经放在这里。请您签字。”
“啊，你先放在这里吧。我等会儿过来。”
“另外，又有三位伤员刚刚被送进来。”
“还是爆炸事件的伤者吗？”
“是的，不过其中两人是轻伤，应该还好。另外一位虽然伤势有点重，但没有伤及生命，可以先拖一拖。”
“那就先拖一拖吧。注意护理工作，不要出现任何意外。另外，把明天动手术的病人的病历调出来，我还要再看一下。”
“明白。”护士轻轻点头。她快步离去。李明均深深叹气，他躺倒在椅子上。在窗外，磅礴的暴雨倾泻而下，但在这个办公室中，一切却都是那么宁静。
李医生，李医生，李医生，为什么什么狗屁事情都要来找我。他们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李明均摇晃脑袋，他露出苦笑。此时此刻，距离他和陈彩华的新婚之夜，才过去不到一个星期。按照道理，他此时应该还在享受婚假才对。但今天早上，院长的一个电话却将他直接叫了回来。爆炸事件之后，整个梦之城都已经为伤员开启了绿色通道。而作为梦之城为数不多年轻有为的外科医生，李明均当然责无旁贷。草草算来，自从第一批伤员被送过来，他已经连续六个小时没有休息。而这种状况还会持续一段日子，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可能下班了。
但也没有办法。
谁叫我是医生呢？而且还是最操蛋的外科医生。
可恶。
李明均心中咒骂。他冲了一杯咖啡，开始研究明天手术的情况。窗外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但李明均却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全神贯注投入到工作，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李明均皱起眉头。
“是谁呀，这个时候还打电话过来……！？”
李明均拿出手机，当看到刘凯的名字时，他不禁楞了一下。手机还在震动，片刻之后，李明均终于按下按钮。
“哟，老同学，没想到你会现在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想要求我帮忙？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在医院里找床位吧……紧急手术？还希望保密？病人在哪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等一下，你在哪里，我立刻出来。你等着。”
房门“砰”的打开，李明均夺门而出，门口的护士吓了一跳，她本来还想就今天晚上的护理问题向医生请示的。但李明均也懒得和她废话。他只是快步向医院门口跑去。雷声隆隆，不知不觉，外面的雨势又变得更大了一些。
****************
“哈，哈，哈。”刘凯站在房檐下，他大口喘息。冰冷的雨点砸在身上，在他的怀中，艾因正轻声喘息，她面色苍白，时梦时醒，有的时候还说着胡话。鲜血已经不再流出，但女孩的额头却是越发滚烫，很显然，她正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
可恶！！！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刘凯心中咆哮。之前，他和艾因被内务局团团围住。而艾因为了救下刘凯，更是被狙击枪击中，危在旦夕。两人面临绝境，只能任人宰割。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那么弱。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想要保护她，我想要一辈子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所有威胁她的人，逼迫她的人，全都应该去死。
我，不想离开她的身边。
当时，刘凯的精神聚集到极点。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然后，就好像是回应一般。一瞬间，刘凯的视线突然模糊。无数的场景在四周变换，刘凯头疼欲裂。而当他恢复精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距离恐怖袭击数公里之外的某个小区门口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思念体的能力？是艾因的能力？她又保护了我？
刘凯看向女孩，艾因依然蜷缩在自己怀中。她浑身发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刘凯心乱如麻。在这个时候，他也没空去考究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原先，他是打算叫一部出租车，直奔医院。但思之再三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自己和艾因正被内务局通缉。如果就这样正大光明的跑去医院，对方愿不愿意接受姑且不论，两人肯定会被内务局发现。
我到底在想什么。如果真的想要让艾因得到治疗，那我就不应该逃走。之前，艾因的确是被狙击枪打中。但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这应该不是王成杰的意思。只要交给内务局，她一定能得到最好的照顾。但自己却放弃了。难道，我只是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只是想一个人占有她？
混账。
刘凯使劲摇晃脑袋。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既然无法正大光明的去医院，那他就只有依托地下渠道。为了隐藏行踪，刘凯浪费了不少时间，他打了一辆黑车回家。再取出所有的现金，并携带所有必须的物品之后，随即第一时间出逃。刘凯知道，自己不能留在家里。与艾因不同，自己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人类。自己的所有信息都在内务局的掌握之下，如果贸然行事，随时都可能被抓。刘凯随即给李明均打电话。在他的关系网中，李明均是唯一一个和医学挂点钩的人。就在一周前，自己还参加了他和陈彩华的婚礼。刘凯知道自己是在冒险。虽然自己和李明均的关系曾经很好，但那也是十年以前的事情。现在，自己正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如果李明均选择背叛，将自己供出去，这也非常正常。毕竟，从常理上来看，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但是，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哪怕是为了艾因，自己也必须冒这个险。
自己绝对不能让她死。
……绝对。
刘凯心中一个哆嗦，在这个盛夏时分，他突然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另一边，艾因睁开眼睛，她挪动嘴唇。
“……好黑，什么都看不到。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晚上，当然黑啦。”刘凯轻声回答。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艾因嘴里嘟囔，她磨蹭着刘凯的胸口。
“那就再睡一会儿。但是，好冷。”
“冷？”刘凯心中一愣，他赶紧抱紧女孩，好让她的体温不要下降。艾因的眼帘渐渐垂下，她重新回到昏睡状态。那晕红的面孔，满是痛苦与无力。
可恶！！！刘凯心中咆哮，他巴不得自己代替女孩去受苦。雨势磅礴，水花溅起，隐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撑伞的身影快步走来，刘凯立刻遮住艾因的脑袋。
“是谁？”
“刘凯？”
“是李明均吗？”刘凯脱口而出。一瞬间，路灯摇曳，他终于看清对方的面孔。李明均擦拭额头上的雨水，他看着刘凯怀中的艾因。
“这就是你说的女孩。”
“啊。她是艾因，她受了很重的伤。”刘凯轻轻回答，他好像很不愿意将艾因介绍给别人。李明均缓步走近。刘凯的第一反应是立刻挡在女孩身前，但一想到这是医生在查看病人病情，他还是压抑住这股冲动，李明均注视着金发女孩的面孔，一时间，他仿佛浑身一怔。
这个女孩，难道……
李明均下意识伸手，他好像是要去摸艾因的面孔。刘凯轻声咳嗽。他面露愠色，李明均赶紧回过神来。
“啊，抱歉，这位小姐就是你说的伤患吧。她是被枪打中的吗？”
“……是。”
“是什么类型的枪。”
“狙击枪。”
“子弹还留在体内？”
“是。”
“过去几个小时。”
“六个小时吧。李明均，你觉得还来得及吗？因为她不能接受正式的治疗，也不能进入医疗系统报备。所以我只能请你帮忙。”
刘凯这样说道。他已经几近央求。如果李明均拒绝，他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李明均看看刘凯，又看看艾因。他长舒一口气。
“我是医生，治疗病人是我的工作。”
“！？”
“快点，把她带过来，这把伞给你，注意防雨，不要让水渗进伤口。从后门走，她必须立刻动手术，我会安排手术室。”
刘凯呆呆相望，他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相反，倒是李明均更加着急，他使劲招手。刘凯赶紧跟上。他一边撑伞，一边抱着艾因。大雨倾盆，黑夜之中，周围的一切都是影影绰绰。
第二十五章 同学（二）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希望你达成我的愿望。
希望你能保护她，保护她度过这一次劫难。
希望你能拥抱她，保佑她未来一切顺利。
为了她，我愿意付出一切，只求她一生安康。
刘凯双手互握，他坐在手术室外，似乎是在祈祷。护士和医生来来往往，但刘凯却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黑夜深沉，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凌晨。沉沉的睡意席卷而来，但刘凯却不愿意睡下，他一边耷拉着眼皮，一边静静等待。
她，正在最危险的时候。
我怎么能睡觉。
怎么能……
刘凯的脑袋深深低垂，他差一点就要直接撞上地板。红色的灯光还在闪耀，自从艾因被送进手术室，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李明均动用了自己身为副主任医师的权力，成功为艾因争取到了手术的机会。而他也亲自操刀。他等于是放弃了自己的睡眠时间。对此，刘凯无以为报。她说。
“谢谢你，李明均。”
“刘凯，现在谢我还太早了。我也不能保证艾因小姐能够顺利脱险。说老实话，来医院之前，你们拖得时间实在太长了。就算手术成功，最终也要看艾因小姐自己的意志。我只能尽力而为。”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你，真的，谢谢。”
刘凯深深鞠躬。李明均犹豫片刻，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艾因已经全身麻醉，她被推进手术室，伴随着手术室的大门紧紧关上，一刹那，一切都恢复沉寂。
……
还没有结束啊，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艾因应该没事吧。
她一定会没事的，我相信这一点。
我也只能相信。
刘凯按住面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嘟”的一声，红灯熄灭，柔和的绿光再度亮起。刘凯猛地起身。手术室大门缓缓打开，很多医生和护士都走了出来，他们一个个疲惫不堪。刘凯赶紧让开一条路，他的心脏怦怦直跳。
结束了吗？
有问题吗？如果有问题的话，应该会有人出来和我说的。但现在却没有。这说明手术成功了？
不，还不能这样断定。李明均在哪里。
刘凯大口喘息，一时间，他的脑子里涌出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大多数医疗人员都已经离开，手术室大门也重新关上。李明均走在队伍最后，他摇摇晃晃。刘凯赶紧迎上前去。
“李明均，艾因的情况怎么样了。”
“啊，艾因小姐，她还不错。”李明均勉强挤出笑容。但刘凯并不满意。“还不错是什么意思？手术成功了吗？”
“我已经尽了全力。”
“……”
“不用担心，艾因小姐会活下来的。她的生命力非常顽强，所以，安心吧。”李明均这样说道。他咧开嘴巴。刘凯轻抿嘴唇，在听到艾因安然无恙的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是吗，艾因安全无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刘凯轻轻低头，他努力不让李明均看到自己的面孔。几名护士正将艾因推出。女孩带着氧气罩，她的面孔依然惨白，但她的呼吸已经变得匀称了许多。刘凯紧跟在艾因旁边，他面带微笑。
真是的，竟然睡的那么熟，她都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
但她毕竟活了下来。
这样也就足够了。足够了。
刘凯捂住面孔，不知不觉，他的鼻子已经变得酸酸的。李明均走在旁边。
“刘凯，我已经给艾因小姐准备了一间单人病房。虽然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能瞒多久，但至少今天晚上应该没问题。刘凯，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我也是。但在休息之前，我有些话必须和你说。”
“！？”刘凯心中一愣。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李明均转身就走。刘凯跺了跺脚，他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
十分钟后。
李明均站在窗前。窗门大开，密集的雨滴击打在脸上，但李明均却是毫无反应，他似乎是在欢迎着雨水的冲洗。
刘凯默默注视。两人现在正在医院的吸烟区。李明均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他只是首先点上一根香烟。刘凯心中忐忑。他很想问问，李明均为什么要把自己特意叫出去，但到头来，他却也不好首先开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明均发现了艾因的身份？不可能。普通人怎么会知道思念体这种东西？难道，李明均也是内务局的人？这倒是有可能的。听说，内务局会在全社会招募眼线，平常人，每天吃什么，喝什么，都在内务局的掌控之中，他们就好像是新时代的KGB，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可寻。
刘凯一阵胡思乱想。而李明均则是回眸一瞥，他抽出两根香烟。
“要吗？”
“你知道，我不抽烟……”
“我知道你不抽烟。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而在一般情况下，没有比香烟更能让人镇静的东西了。这是有医学解释的。”
“……”刘凯犹豫片刻，他最后还是接过卷烟。火星燃起，一瞬间，刘凯感到自己的嗓子好像进了火一样，他赶紧咳嗽。
“咳，咳，咳，这他妈什么鬼东西。”
“怎么样，冷静下来了吧。”李明均笑着说道。刘凯使劲甩头。
“天哪，你可是医生，你怎么能劝别人吸烟。”
“因为我觉得，对于现在的你来说，精神上的健康，要远比身体上的健康重要的多。我也是一样。其实，我在学医之前，也是不吸烟的。但真的上了医科大学之后，反而染上了这种坏习惯。”
“那我觉得你的导师应该把你赶快抓回学校重修。”
“说得也是呢。”李明均咧开嘴巴。两人都是一阵轻笑。一时间，他们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那个两小无猜的时节。刘凯微微低头。
“李明均，我要向你道歉。”
“道歉什么”
“你忘记了吗？我在你的婚礼上喝醉了，是你和陈彩华一起叫车把我送回家的，虽然我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那件事啊……”李明均深深吸了一口烟。他目光摇曳。刘凯紧抿嘴唇。
“陈彩华，她还好吗？”
“大概是不好吧。新婚燕尔还没有过一个星期，丈夫就被叫出去工作，你可以想象妻子的感受。”
“这么说，你们两个吵架了？”
“啊，大吵了一架。陈彩华还直接对我说，出了这个门就不要想着回来。”
“诶？这还真是难以想象，我还以为，她和你一样，都是特别冷静的那种类型。我记得，在高中的时候，她对每个人都特别好，从来不会发火。”
“一个女人真正的一面，只有在结了婚之后才会知道。到头来，陈彩华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她在外面的那套女神范倒是忽悠了不少人。你我不都是被忽悠的吗？”
“喂，不要乱说。我对彩华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难道在高中的时候，一点暗恋都没有？要知道，那个时候，陈彩华可是我们全班男生的梦中情人。”
“额”。刘凯涨红着面孔。他无言以对。而李明均则是笑容满面。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他的表情又重新凝固下来。李明均掐灭烟头。
“是啊，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一次，我和陈彩华结婚，估计周围羡慕的人不少。但他们却不会知道养着一个女神到底有多么麻烦。刘凯，你也一样，如果让其他人知道艾因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大概全世界的男人都会羡慕嫉妒恨了吧。”
“额，其实，艾因并不是我的女朋友。”刘凯结结巴巴。他努力让自己显得认真一点。李明均随便挥手。
“我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而且，我也不认为你们两个真的能发展成那种关系。毕竟，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无论从什么角度上都是如此。”
“……”
“刘凯，艾因小姐，不是普通人吧。”
“！？”一瞬间，刘凯挑起眼皮。李明均长出一口气，他眺望窗外。不知不觉，外面的雨势已经变得小了一些。
第二十六章 同学（三）
“刘凯，艾因小姐，不是普通人吧。”
冰冷的话语回荡在耳边。一瞬间，空气仿佛冻结。刘凯挪动嘴唇。他犹豫良久，方才勉强挤出话来。
“抱歉，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可是外科医生，对于人体的事情，我比谁都要清楚。其实，艾因小姐今天的手术十分危险。击中她的子弹是达姆弹，虽然没有命中要害，但这种子弹光是进入人体，就足以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轻则截肢，重则送命。但这个女孩却硬撑了下来。她的自我恢复能力之强让人叹为观止。尤其在子弹被取出之后，伤口的肌肉迅速复原，这已经完全超越了人类该有的程度。”
“这也许是艾因身体特别健壮，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体质特别好的人。”
“那她的耳朵该怎么解释。作为医生，我仔细检查过她的耳形。那种尖耳朵，完全是天生的，根本不是饰品，就好像真正的精灵一样。”
“这也不一定吧。也许，她就是一对招风耳朵，只是单纯的畸形罢了。”刘凯大声说道。他已经近乎强词夺理了。李明均耸耸肩膀。
“……我倒是没见过这样的招风耳朵。而且，艾因小姐的不凡之处还不止如此。她是被狙击枪击中的。以梦之城的治安水平，我很难想象一般人会有被狙击枪击中的机会。唯一的可能，就是早上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但如果她只是一般的受害者，你早就把她交给政府，然后通过绿色通道送到医院了。但你现在却把她藏了起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与此次恐怖袭击有着很深的关系。”
“艾因不是恐怖分子！！！”
“我知道她不是恐怖分子。因为你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但无论如何，她肯定与这一次恐怖袭击有关。如果内务局现在找上门来，那我就是惹上了一个大麻烦。到时候，被辞退，失去工作，这都算是好的。最差的情况下，也许你我都会被关进监狱。刘凯，你明白我现在正在承担的风险吗？”
“……”刘凯无言以对。他想要反驳，但却自己发现什么都反驳不出来。李明均望向窗外。雨点渐渐稀疏，铁沉的天空，一眼见不到尽头。片刻之后，李明均轻轻开口。
“我不想看到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抱歉。”
“我不是单指这一件事情。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避免今天这种事情发生。但有些事情，想躲都躲不掉。这也算我倒霉。”
“！？”刘凯眨眨眼睛。他有些迷糊，李明均回眸一瞥。
“刘凯，我看不穿你的思想。”
“哈？你在说什么……”
“我以前都能看穿的。不管是你学生时期暗恋陈彩华，还是一周之前，你丢掉工作，满腹牢骚地来参加我的婚礼。也不仅仅是你，其他人也是一样。他们在想什么，他们会做什么。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是我的能力，也是我们这个族群的能力。但现在，我却看不透你的心思。对我来说，你就像是一个不可知的黑箱……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喂，李明均，难道……”刘凯的眼睛渐渐瞪大。他想起来，艾因曾经说过，思念体是高阶的精神能量生命体，对于思念体来说，近距离看穿人类的心思，那是最原始的本能。至少，艾因，还有那个罗斯菲尔德，都可以做到。而现在，李明均竟然也说出了相同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李明均也是思念体？
怎么可能！！？
“果然，你知道啊。没错，我也是思念体。瞒了大家十几年，还真是抱歉。”李明均露出笑颜。一瞬间，刘凯退后一步，他立刻作出戒备的姿势。李明均还在微笑，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刘凯的视线来回扫视，他似乎是在寻找武器。但周围却是空空荡荡，什么能用的东西都没有。李明均说。
“没用的。就算你拿了武器，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打败我。你应该知道，从‘摇篮’系统中诞生的思念体，他们都拥有最强的精神能量，和人类最完美的身体机能。虽说我这几年没有进行过什么锻炼，但区区一个特种兵级别的战斗力还是有的。”
“你是读取了我的思想吗？”
“没有。我说过，我没法看穿你。而且，说老实话，你的这些想法，根本不需要去刻意读取，谁都看得出来。刘凯，你不用担心，如果我想要对你不利，早就可以动手了，没必要等到现在。我，不是你的敌人。”
李明均诚心说道。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但刘凯却是一动不动。他依然没有松懈的意思。李明均轻轻摇头。“看起来，你对思念体真的抱有敌意呢。但是，艾因小姐也是思念体，你却那么地护着她，果然，还是见色忘友吗？”
“这和见色忘友没有关系。”刘凯厉声说道。“李明均，告诉我，你是内务局的人吗？”
“不是。确切的说，我的思念体身份还没有曝光。不管是内务局，还是其他的思念体派系，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就连陈彩华都不例外。”
“真的？”刘凯眨眨眼睛，他稍微放松了一些。“那你为什么要单独告诉我。”
“因为没有办法。自从决定帮艾因小姐动手术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被拉进这摊浑水了。只要内务局追查过来，他们一定会发现我的存在。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尽可能寻求你的帮助。”
“但你也可以拒绝我啊。只要把我赶跑，就算内务局查过来，你也可以蒙混过关。”
“没用的。你是用自己的手机给我打来电话，这就已经让我处于危险之中了。还有，你毕竟是我的同学。老同学危难之中前来投靠，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李明均……”刘凯吞咽口水。一瞬间，所有的敌意和紧张都消失无踪。他甚至还有一种感动的感觉，他恨不得赶紧冲上去，紧紧抱住自己的这位老同学。李明均不禁轻笑。
“好了好了，刘凯，我怎么感觉你都要哭出来了。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和艾因小姐碰上的。我从来没见到一个人类会和思念体那么亲密。”
“这个么，说来话长。”刘凯回答道。他将自己和艾因相遇的过程娓娓道来。包括自己被罗斯菲尔德欺骗，差一点成为“摇篮”系统的祭品；到之后思念体内战，“摇篮”系统被毁，自己带着艾因侥幸逃脱；再到昨天白天的恐怖袭击。但他倒没有提到自己最后是怎么从内务局的包围下逃脱的（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李明均频频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你就是艾因小姐的本体。那我多多少少可以理解为什么我没法读取你的思想了。读取他人的思想，这是思念体特有的本领。当然，这种本领有强有弱，但大体上，面对面的时候，我们都可以很轻松地看穿一个人。但现在，你和艾因小姐的精神能量已经融为一体。所以，对于其他思念体来说，你就等于有了一层天生的屏蔽。毕竟，想要读取人类的思想，与读取思念体的思想，这是完全两码事。”
“你是说，是艾因给我添加了一层防护罩？让我可以免受你们这些思念体的窥探？”
“你可以这样理解。”李明均回答道。他本想说，也许还有其他可能，毕竟本体和思念体同时存活的例子实在太少。但当看见刘凯满怀爱意的笑容时，他还是聪明地闭上嘴巴。刘凯的嘴角微微翘起。
原来，艾因一直在保护我。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保护我。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刘凯按住心口。他的眼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甜蜜。李明均心中咂舌。他没有想到刘凯竟然会用情至此。然而，正所谓婚姻需要门当户对，两个不同层次之人的爱情，通常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人类自己都是如此，更别说人类和思念体了。
不过，自己也没有资格说他吧，毕竟，自己也和陈彩华结合了。也许，我反而应该祝福他？
李明均苦笑摇头。他知道，自己是在投入多余的情感。李明均继续说道。
“刘凯，今天晚上，你就在艾因小姐的病房里过夜。我记得是顶楼的1806病房。那是单人病房，没有人会打扰你们。”
“……谢谢你”
“得了吧，你今天都不知道谢过我几次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去睡吧。明天，不，已经是今天了，今天太阳升起之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呢。”
“嗯。”刘凯使劲点头。他兴冲冲地向楼上跑去。李明均目送刘凯雀跃的背影，他伫立片刻，随即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周围一片寂静，一杯咖啡还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但杯中的热气却已经消失无踪。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在外面，曾经磅礴的雨水已经停下，李明均打开窗户，一瞬间，一股湿热的潮气就向自己扑来。
是啊，太阳升起之后，到底会是什么状况呢？
只有天知道吧。
李明均的脸色渐渐阴沉，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无论如何，刘凯和艾因的存在，对于自己的日常生活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虽说自己现在是将他们两个藏了起来。但一旦敌人真的出现，自己根本没有保护他们的能力。
只有，期待“他”了吧。
李明均拿出手机，他发了一条信息，然后关上窗户。清爽的气息重新归来，李明均坐回椅子上，他重新回到闭目养神的状态。天空无光，距离太阳升起，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第二十七章 同学（四）
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少年被带到“摇篮”系统前。他是一名中学生，刚刚结束中考。为了这次考试，这位少年拼劲全力，他每天只睡4个小时，天天复习到凌晨2点。而他也自认为自己的努力不会比任何人少。他相信，凭借自己的韧性和意志，总有一天，自己将会考上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战胜阶级，出人头地，成为全世界最顶层人群的一份子。
但现实却给了他当头棒喝，因为心理压力太大，少年在中考中失利，他的努力与坚持全部都成了泡影。而事实也再次证明，学习，以及任何事情，天赋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天赋的努力，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但努力者，往往也不会接受现实。
因为这次失败，少年自暴自弃。他一直坚信，自己没有考的那么差，自己只是被人从暗中“做了”。为了这件事情，他几次上访教育局，但都被赶了回来。到最后，连他的父母都懒得再去做无谓的努力。他们简单粗暴的告诉少年，他已经失败了，他已经不可能考上重点高中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普通高中里，老老实实上课，争取在高考中一举翻盘。
“但我明明可以上重点高中的呀，我可以在重点高中里努力的呀。爸爸妈妈，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呢。”
少年拼命哭喊，但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他，在大家眼中，这个少年已经精神错乱，不可救药了。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位思念体出现在他身前。
“孩子，你相信自己吗？你相信，自己应该站在更高的舞台之上吗？如果你依然相信的话，那就和我一起来吧。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就这样，一切都改变了方向。少年接受了诱惑，他的精神被“摇篮”系统吸收，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作为结果，他也成功制造出了一个思念体，一个和本体一模一样的思念体。唯一的区别是，这位思念体是一个真正的学霸，他拥有超强的学习能力和学习天赋。而他也选择了和本体一样的名字。
——李明均。
名为李明均的思念体就此诞生。一开始，他就和其他思念体一样，都是“原教旨派”的一员。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对“原教旨派”的使命一点都不感兴趣。相比取代人类，统治世界，他宁愿参加考试，出人头地，享受在人类社会中，一步一步往上爬，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快感。于是乎，李明均和“原教旨派”的关系逐渐疏远。他回到自己本体的家中，成为“父母”的新儿子（他和原来的李明均本来就等同于一个人）。李明均全心全意投入到高中生活中。作为思念体，他对知识的掌握自不用说，更别说他还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出卷老师的思路。如果他想，完全可以每一次都考满分（当然偶尔也会被扣分，毕竟语文很难满分）。但他却很聪明的选择了有的放矢。在学校中，他永远保持在前三名的水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第一名，但他也会给后来者一些追赶的空间。就好像猫捉老鼠一样。也正因为如此，他和大家的关系都非常好。甚至，他还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些人类。因为相比思念体，这些人类要更有朝气，更有活力，也更加有趣。。
李明均在这所普通高中混迹了三年。其中，他最好的朋友一共有两个。刘凯当然是他的死党，两个人都爱玩GALGAME，也都是ACG死忠。而李明均的另一个好友，就是校花陈彩华。一开始，李明均并没有太将这个人类女孩放在心上。在他眼中，这个女孩虽然还算漂亮（当然，是以人类的标准），学习成绩也算不错，但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罢了。但陈彩华自己却不这么看。从一开始，她就将李明均作为自己的目标。高中三年，陈彩华一直在向李明均发起挑战，虽然有几次，因为李明均放水，让她混到了全校第一。但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被李明均远远抛下。但陈彩华从来没有放弃过。即使全校男生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她也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视线，而这种执着，也让她的成绩突飞猛进，到了高考时候，她甚至也有了进军全国重点级别的实力。另一方面，对于这位追逐者，李明均也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逐渐产生了兴趣。他开始主动与陈彩华搭讪，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熟络起来。高考的时候，两人分别以全校第一第二的身份，考进了梦之城最好的大学。而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在大学中，李明均和陈彩华日久生情，两人交往十年之后，终于在一周前结束了爱情长跑，跨入婚姻的殿堂。
……对于外人来说，这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而对陈彩华来说，这是花开月圆，如愿以偿。而对李明均而言，心情就有点复杂了。作为一位思念体，他本应该高高在上，俯视人类。但现在，他却与一位人类女子平起平坐，共结连理。毫无疑问，李明均爱着陈彩华，但他却不知道，作为思念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去爱她。自己爱着她，到底对她是好，还是不好。毕竟，思念体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危险。
毫无疑问，李明均的所作所为对于原教旨派是难以容忍的。一开始，李明均还是阳奉阴违，想要和思念体集团“自然分割”。但很快他就发现，想要摆脱这些同胞并不是那么容易。在李明均企图退出后，原教旨派首领罗斯菲尔德曾经几次三番找到他，劝说他回心转意。对此，李明均一直敷衍应付。到最后，罗斯菲尔德也是按奈不住，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李明均，我就挑明说了。你想要从思念体族群脱离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自从来到世间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代替人类，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一切想要摆脱这个目标的思念体，最终都会自取灭亡。如果你真的想要从我们这边离开，那你就必然要投靠人类，投靠内务局。而这也就意味着你将会成为思念体的敌人。”
“我不想投靠人类，我更不想成为思念体的敌人。但我也不想牵扯进双方之间的战争。我宁愿保护自己现有的生活。”
“但你保护不了的。没人能保护的了。你更不可能摆脱这场战争。这是你的宿命。”
罗斯菲尔德如是说道。他等于是在最后通牒了。李明均面色铁青。当时，他没有立即给出答复。他也知道自己没法作出答复。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李明均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自己真的无法摆脱思念体的身份，那自己就会狠下心来，第一时间和陈彩华分手，然后离家出走，与所有的熟人断绝联系。李明均知道，很多人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伤心，但为了保护大家，他也只有如此。
幸好，他已经不用这么做了。
李明均找到了新的朋友。这些朋友既不是原教旨派，更不是内务局和激进”，但他们却拥有与这些强者相同级别的实力。这种实力，即使如罗斯菲尔德，或是激进派领袖“毒药”都不能等闲视之。在这些新朋友的保护之下，李明均终于保住了自己现在的生活。他如愿与陈彩华成婚，他也如愿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类”。当然，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但相比自己现在得到的一切，这些代价也都不值一提了。
……
“彩华……”李明均趴在桌子上，他在睡梦中呼唤着妻子的名字。万物寂寥，突然间，手机屏幕一下子亮起，一条信息刚刚发来。而这条信息中，只有一个词。
危险。
********************
同时，病房内。
输液滴答滴答落下，窗台上，雨点正在一点点减弱。一缕微光从窗外渗入，新的一天，马上就要开始。
“呜。”金发女孩艰难睁开眼睛。灯光柔和，天色蒙蒙，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一时间，万物好像重新苏醒了一般。
这是在医院吗？
原来，我，还活着呀。
艾因深深叹气，她勉强抬头。刘凯正躺在床头，他睡得死死的，鼻子里还发出沉重的鼾声。艾因看着青年熟睡的样子，她不禁轻笑。
原来如此，这里是他安排的医院，是他带着我从内务局的包围中逃脱，也是他找到同学，替我动的手术。这个家伙，比想象中还要有用呢。
不愧是我的本体。
自己的生命，早就与他纠缠在一起了。就算想要割舍，都割不掉。
这都是，没有办法。
所以，就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哪怕一会会儿也好。
因为，战斗，马上又要来了。
艾因的笑容渐渐凝固。她轻轻摸了摸刘凯的头发。无限的疲倦再度袭来，艾因只觉自己的身体异常沉重，她重新闭上眼睛。窗外的天空渐渐亮起，但在这间病房之中，一切却是如此安静。
第二十八章 蜕变（一）
凌晨4点，梦之城市中心，医院外。
东方的天空渐渐白皙，不知不觉，刺眼的光芒已经一点点映射到地平线以上。大街上还是静悄悄的，绝大多数市民都沉浸在睡梦中。这座城市，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会真正苏醒。
但某些存在，却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数个身影在阴影中穿梭，他们悄悄溜进医院。看门的保安正大大的打着哈欠，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过。一分钟后，众人同时撤退。他们重新簇拥在一起。
“确定了吗？”
“啊，确定了，那个金发女孩就在这里。”
“她受伤了吗？”
“嗯，看起来是在混战中被人打伤的。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那样就好。那样就算完成任务了。立刻发信息给‘狗头’老大，然后撤退走人。”
“难道我们不留下来帮老大一把？”
“开什么玩笑，老大什么时候需要我们帮忙。而且，这一次‘暗影’也在。我本来以为‘狗头’老大已经够疯狂了。但‘暗影’那个家伙还要更胜一筹。如果我们牵扯到他的战斗中，有几条命都不够用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少惹麻烦为妙。”
众人一阵唏嘘，他们耳语了几句，随即各自散开。天空中，久违的光辉正在一点点亮起，很快，新一轮的太阳就会出现在地平线上。
但这却是染血的旭日。
……
两个人影正在远离医院的小巷中。手机轻轻震动，很快，一张照片被传了进来，上面正是艾因沉睡的情景。“狗头”皱起眉头。
“那些笨蛋，尽收集一些没用的情报。那个女孩当然是在这里。这都不需要他们报告。我需要的是她确切的位置。以及医院内是不是有敌人。但他们却完全搞不清楚。”
“没办法。他们只是一群人类，而且是最没用的人类。他们的脑子里能有什么东西。在我看来，你竟然会依靠这些家伙，这本身就是愚蠢。”
“暗影”嗤之以鼻。而“狗头”则是畏畏缩缩，一副毫无动力的样子。此时此刻，距离“狗头”从市中心的战斗中脱身，刚刚过去12个小时。当时，他几乎是以壮士断腕之势，强行从战场上逃脱。为了逃走，“狗头”引爆了一幢大楼，差点把他自己埋在底下。而等到他侥幸从废墟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内务局人马已经全部入场，他们将周围围得密密实实，“狗头”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逃出生天。但他带去的部下，绝大多数在这场战斗中阵亡了。
“狗头”一阵唏嘘，他倒不是在为部下的性命感到惋惜。对于思念体来说，人类从来只是消耗品而已。但另一方面，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却难免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因为形势所迫，“狗头”在逃脱之后，一时半会儿没有与激进派取得联系。而当他终于找到组织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凭空多了一个上级。原来，激进派领袖“毒药”对“狗头”的不断失败很不满意，因此，他派来了一个亲信部下，接管“狗头”的工作。而“狗头”则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辅助。
真是，糟糕透顶。
尤其还是这个家伙。
“狗头”斜着眼睛，他看着身旁的男人。“暗影”长得五大三粗，黝黑的肌肤，魁梧的身躯，满脸的啰嗦胡子，再加上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光看上去，就是“狗头”最讨厌的暴力肌肉男形象。事实上，“暗影”的本体也的确是一个通缉犯。当时，他形单影只，在都市的下水道中游荡，俨然已经穷途末路。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被原教旨派发现，并带到“摇篮”系统前。“暗影”就此诞生，他也继承了本体恶劣的性格，他对人类社会的秩序和美好都深恶痛绝。他巴不得每一分钟都在减少人类的数量，而且是以越暴力的方式越好。如此一来，他与奉行慢慢来策略的罗斯菲尔德等人当然是尿不到一处去。到最后，“暗影”果断脱离原教旨派，投入到激进派行列。而他的思想也与激进派老大“毒药”不谋而合，很快，他便成为“毒药”手下第一大将。
“狗头”对“暗影”一直十分鄙视。这倒不是因为他嫉妒“暗影”的地位，而是因为他和“暗影”完全不是一类人。“狗头”虽然也喜欢乱来，但他从来不是那种无聊的种族主义者。甚至，他还很讨厌种族主义，因为这玩意儿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反而会限制自身的视野。但“暗影”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种族主义者。他对人类的仇恨，在激进派中也是数一数二。当一个疯子套上了信仰的外壳，那他就要比单纯的疯子还要可怕百倍。
而且，信仰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和思念体联系在一起。
对于“暗影”的那一堆套路，“狗头”深恶痛绝。所幸，两人之前并没有太多交集。“狗头”一直是作为激进派的打手，活跃在战场的一线。而“暗影”则作为“毒药”的心腹，常年处于激进派的核心层。两人虽然互相看不顺眼，平时倒也相安无事。但这一次，“毒药”却直接把“暗影”派到了“狗头”这边，而且还让“狗头”去替“暗影”打下手。如此一来，两人的矛盾肯定会进一步激化。
不过，这也许是一个机会。战场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更何况，敌人也是思念体，就算出现牺牲也是在所难免。
没错，在所难免。
……
太阳正在一点点升起，但大街上却还是空空荡荡。医院内也是一样，无论是患者，还是医护人员，都还在沉睡之中。“狗头”看看手表。
“现在是凌晨4点，大概再过1个小时，医院就会忙起来了。你知道的，像这种大医院，从来不缺少客流。”
“哼，人类就算来的再多也没用。”
“但是人太多，也会给我们的行动造成困难。如果让那个金发女孩乘乱逃脱，那就得不偿失了。而且，经过昨天的混乱，内务局的人也在虎视眈眈。如果让他们牵扯进来，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
“有什么好麻烦的。不过是一群人类而已。”“暗影”回答道。他从头到尾也只有这一句话。“狗头”微微皱眉，他心中对“暗影”的不屑更深了一层，也幸好他带着面具，对面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暗影”问道。
“你的人都已经滚蛋了吧。”
“我已经暗示他们退避了。不过，‘毒药’，你一天到晚盯着这个女孩，有意义吗？我们更大的目标，难道不是寻找‘摇篮’系统吗？”
“但这是‘毒药’的命令，你难道想要违抗‘毒药’？”
“……”
“那就好。记住，‘狗头’，你只是激进派伟大计划的一个小卒子，小卒子就要做好小卒子该做的事情。不管那个女孩是谁，她身上又有什么秘密，我们都必须得到她，然后，控制她，或者杀掉。仅此而已。”
“暗影”咧开嘴巴，他露出兴奋的神情。但“狗头”却是百无聊赖，他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暗影”轻哼一声，他撸起袖子，大步向医院方向走去。“狗头”紧跟在后。两人一前一后，暗淡的微光照耀而下，地面上，两人孤独的影子，若隐若现。
*******************
同时，医院门口。
“嘿，老戴，换班了。”
“诶？今天你来得特别早嘛。是不是又和老婆吵架了？”
“没有没有，只是昨天晚上打麻将打得晚，也懒得回家了，索性直接来上班。”
“那你可要悠着点，晚上熬夜，早上还要上班，万一出了事，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没事没事，我又不是没熬过夜。而且一个医院，你说能出什么事。”
“得了吧，不要自以为是。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反正距离交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我先替你看着。”
两名保安互相调侃。其中一人刚刚抵达，他慌不择路地去换衣服。而现在当班的老戴则是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他躺在椅子上，东方的天空已经呈现出鱼肚白，一旁的路灯却还是继续开着，保安的眼睛眨巴眨巴。
好累呢。
又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简直没有任何变化。不过，对于自己这一行来说，没有变化才是最好的情况。就像昨天发生的恐怖袭击，作为一个平头老百姓，自己宁愿希望这种事情永远不要砸到自己头上。
但愿吧。
老戴合上眼睛，他打算乘着没人的时候小睡一会儿。但很快，他就被轿车“嘟嘟”鸣笛声吵醒，一辆大众停在门口。这明显是某位值班医生正准备回家。老戴赶紧走出保安室，他帮对方开门。栅栏升起，轿车缓缓开出，老戴还装模作样地敬了个礼，他目送轿车一点点远去。车头的灯光影影绰绰，突然间，一个身影在路中央一闪而过，一刹那，巨大的刹车声刺激耳膜。
“让开，你这个白痴，这个时候冲出来挡路，想找死吗！！！”医生破口大骂，他已经在手术室内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现在好不容易回去睡觉，谁知竟然又碰上这样一茬。对面的人影还是一动不动。医生再也按奈不住，他干脆下车，准备上去理论。
“糟糕。”老戴心中咂舌，他赶忙冲出去阻止。天还没亮，就有人在医院门口斗殴，如果让领导知道，自己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
“暗影”心中冷笑，他只是张开双手，只听得“砰”的一下，两个脑袋同时飞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 蜕变（二）
“砰”。
两个圆球状的物体“咕噜咕噜”向外翻滚，淡淡的血迹流淌开来。另外一位保安也从保安室中冲出。
“老戴，发生什么事情……老戴！？”
老戴的脑袋就停在脚边。保安瞪着眼睛，一副难以相信的姿态。片刻之后，他赶紧拿出手机报警。但下一刻，“噗”的一下，他的胸口便被打穿一个大洞。那竟是一枚口水。
“这样……就结束了。”“暗影”轻声说道。他的舌头似乎有一点发卷。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样子，他身形略长，一身赤黑，全身的肌肉都扩张到表层，乍看之下，整个人都是在一张一缩，就好像是从外星来的怪物。
变身，这就是“暗影”的能力，他也是强化型的思念体。但与塞尔玛-金那种特定肌肉的强化不同。“暗影”的强化，是针对自己整个身体。在使用能力的时候，他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变自己的身体结构，让身体更适合自己的战斗风格。他可以拥有熊的力量，豹的敏捷，虎的凶狠，羊的耐力，那坚硬的身体，俨然刀枪不入。虽然纯粹的破坏力不如塞尔玛-金，但从均衡度来说，则要更胜一筹。从某种程度上说，变身之后的“暗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兵器。无人可以匹敌。
但是，他也要付出代价。
“暗影”缓步前行，不知为什么，他的步伐似乎有些蹒跚，好像掌握不太好平衡。“狗头”站在“暗影”身边。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没问题吧。”
“还……还不错。”“暗影”努力挪动嘴唇，他口齿不清。一滴滴的口水掉落下来，“暗影”双脚颤抖，他先是努力迈了几步，然后便索性放下身子，四肢着地，就好像真正的野兽一样。浓烈的血腥气刺激着鼻腔，“暗影”鼻子寻觅，他找到一个脑袋，随即开始啃食起来。不一会儿，现场就被他“打扫”的干干净净。
降低智力，增强身体，将自己降低到野兽的水准，再以野兽的水准去摧毁敌人，这就是“暗影”为了得到力量所要付出的代价。他并非真的丧失了智力。由于思念体强大的精神能量，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他的大脑运作依然在正常人类的水准。他真正降低的，其实是大脑对身体的控制力，比如语言，比如手指的细微运动，又比如，身体的平衡……变身之后，由于大脑对身体的控制遭到削弱，“暗影”很难再像普通人那样保持直立。因此，他的选择就是学习野兽，像野兽一样四足行动。另外，由于变身所要消耗的精神能量实在太大。很多时候，“暗影”必须一边战斗，一边通过进食来对自己进行补充（物质能量的摄入也会影响到精神能量的强度）。而人类的尸体，显然是最优先的选择
……但这样得来的力量，又有什么意义。“狗头”心中嘀咕。看到“暗影”现在的状况，他心中的鄙夷又多了一层。两人并肩而立，前方的门诊大厅依然灯火通明，“狗头”轻轻开口。
“那个女孩不在这里，她现在应该是在病房里静养，你真的要找人，就应该去住院部。”
“不用……着急，只要……全部……杀光，总会……找出来。接下来……就是狩猎的……时候。你……看住后门。”
“暗影”似笑非笑，他摇了摇头，似乎是要“狗头”滚开。“狗头”顿觉恶心。他正好乘机走人。“暗影”半蹲在门诊大厅前，他看到大厅内空空荡荡，只有几位护士正站在前台值班，她们要么打着哈欠，昏昏欲睡，要么就是看着手机。她们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自己正要面临的危险。
人类，可悲的人类。
归根到底，也只是一群如同老鼠一般肮脏的存在。
所以，就送他们上路吧。
这也是，神的恩赐。
“暗影”屈服下身，他就好像一头瞄准了猎物的猎豹，那鬼魅的身形，几乎要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大厅内，众人还是没有防备。“暗影”心中窃笑，他悄无声息地推开大门。
狩猎，开始。
*****************
“嗷呜”。
野兽的嚎叫声若隐若现，一瞬间，李明均从办公桌上跳起，他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超过凌晨四点。东方的天空已经有了一点点的微光。李明均眨巴眼睛。
怎么搞的，我是睡着了吗？
看来是的，我也的确是太累了。昨天的恐怖袭击事件后，匆匆忙忙被叫回医院。连情况都没有搞清楚便开始工作。晚上还要加班，为艾因进行了手术。话说回来，艾因现在怎么样了，她应该已经醒过来了才对。而且，刚才的那声嚎叫又是怎么回事。是野狗？还是我的错觉？
大概，是错觉吧。
李明均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在这个时候，他的心中毫无动力。思念体，内务局，激进派，这些狗屎的东西全都是过眼云烟，一文不值。他只想赶快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家和新婚妻子团聚，但是……
“嗷呜”。
“！？”李明均猛地起身。他惊愕地看着窗外，这一次，他听得非常清楚，很明显，这并不是幻觉，也不是什么野狗的吠叫。李明均站到窗前，他侧耳倾听。渐渐地，越来越多细微的声音传入耳朵。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声音就像是几百米外的蚊子叫，根本听不清楚。但在李明均耳中，这些声音却是如此清晰，如此凄惨，那是人类绝望的哀嚎。
……是敌人。
“怎么搞的！！！”李明均心中暴怒。他无法容忍，自己竟然会如此懈怠，竟然会眼睁睁看着敌人接近而不自知。很明显，医院正在遭受攻击。但保安系统却完全没有反应。敌人肯定是老手。鉴于内务局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行为（王成杰还不至于堕落到屠杀自己的人类同胞），那么，对方的身份倒也可以确定了。
思念体激进派。
最棘手的敌人。
李明均深深呼吸。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此时此刻，他还在自己的办公室，就在门诊大楼内。李明均有两个选择，要么出去迎敌。自己虽然不算战斗型，但毕竟也是思念体，只是拖延一下时间，应该还是能够做到的。要么，就是立刻从侧门逃走。以自己的能力，光是逃跑，应该问题不大。
根本不用选择呢。李明均心中笑道。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作出见义勇为的傻事。自己毕竟是思念体，为了人类而牺牲生命，这简直是愚蠢至极。而且，对方的目标大半是艾因和刘凯，只要他们两个还在医院，敌人的注意力肯定会被吸引走。自己现在开溜，应该没人会注意到。但是……
李明均按住脑袋，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总有一种不快的感觉。李明均明白，自己对艾因和刘凯没有任何责任。自己救下了艾因，还给他们提供了栖居之所。这就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自己独自落跑，道理上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也就是道理上而已。
而人类，从来不是光靠讲道理就能讲清的生物。
李明均眯起眼睛，他拿出手机。一条短信停留在屏幕上。昨天晚上，李明均已经预感到敌人可能会发起攻击。为了以防万一，他遂事先通知了援兵。但因为当时自己实在太累，只是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竟然就睡着了，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发过来的信息。而到了李明均醒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发来了五条消息。其中，前四条全部都是在警告“危险”。而唯独最后一条，略有不同。
再坚持一会儿。
她，已经来了。
“她来了。”李明均轻声重复这一句话，一瞬间，他的眼中突然爆发出希望。是啊，既然她来了，那一切也许真的会有转机，也许，自己也不用像一只缩头乌龟那样，什么都做不了。也许，自己真的可以保护艾因和刘凯，只要，自己能争取一点时间的话。
李明均作出决定。他立刻打通刘凯的电话。但话筒对面却是“嘟嘟”的盲音。李明均长出一口气。他想起来，艾因现在是在ICU重症监护室，而在那个房间，刘凯肯定没有信号的。
只有，亲自去一次了。
李明均不再多想，他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向门外走去。暂时，外面还是一片安静。明亮的走道中，没有一个人影。血腥的预感涌向心头。李明均放慢脚步，他的动作，就如同猫一般轻柔。
*********************
同时，门诊大厅外。
“报告老大，暂时还没有人从医院出来。看起来，‘暗影’的行动十分顺利。”
“老大，我们已经调查清楚，那个金发女孩身受重伤，她刚刚接受手术，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自由行动。您放心好了。”
“这不是我放不放心的问题。而是‘暗影’那个白痴的命令。总之，你们注意一点，守着门，千万不要让那个金发女孩逃跑。但你们也记得离战场远点，死在内务局手里姑且不论。但如果死在‘暗影’手上，那实在是得不偿失。我可不想自己会有这种无能的部下。”
“狗头”电话中一阵咆哮。而他的部下们也是识趣地遵循命令。他们都远离战场，用望远镜观察现场状况。“狗头”摇摇脑袋。他看着远端的门诊大楼。“暗影”还在进行着无意义的杀戮。他就如彷徨在地狱中的幽灵，将所有的人类一个个干掉。即使其中绝大多数人都和任务没有任何关系。尖叫与哀嚎在耳边回荡，“狗头”按住脑袋。
真是疯了，这样无聊的屠杀有什么意思。如果这么做可以有一点艺术性也行，但“暗影”根本不懂什么叫“艺术”。这样下去，等他将整个门诊大楼的人类全部杀光，那个金发女孩早就醒过来了。
也许，自己应该单独行动？正好，自己可以利用“暗影”，让他当一个诱饵，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但是……
“狗头”眯起眼睛。他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灯光摇曳，恍惚之中，一个小小的光点，似乎正在阴暗中前行。
第三十章 蜕变（三）
灯光，摇曳。
一位年轻护士快步下楼。“踏踏”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护士轻轻低头，她检查怀中的文件。
明天，明天还有两场手术，不知道李明均医生准备好了没有。他今天刚刚回来就被院长叫去手术室，一忙就是一个下午。然后，到了晚上，他还特别加班，替那位新来的金发女孩动了手术。直到凌晨过了才刚刚休息。
医生还真是努力呢。护士心中暗想，不知不觉，她的嘴角浮现出笑意。这位年轻护士，她入职不过半年，刚刚结束实习期。在实习期间，她正是在李明均的监督之下，因而受到很多的照顾。因此，在正式入职之后，她与李明均的关系也特别的好。之前，李明均私下替艾因动手术，安排单人病房，全都是通过这位小护士完成的。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位护士就是李明均的私人秘书了。
如果，没有更多的话。
毫无疑问，李明均是当今医院中最炙手可热的“明星”。他英俊，沉稳，业务能力过硬，待人友善，又讲原则，深受领导和所有同事的信赖。可谓前程似锦。像这样的单身男性出现在圈中，肯定会引起一群人的“哄抢”。
对于这种“期待”，李明均当然心知肚明。但他却一直奉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原则，一直对所有的追求者抱着若即若离的态度。直到一个月前，他突然当众宣布，自己即将结婚。对象是自己的高中同学。这件事情一下子在医院内掀起轩然大波。许多李明均的迷妹都是“痛哭流涕”。但另一方面，大家对于李明均的专情却也咄咄称奇。毕竟，在这个年代，那么优秀，却又能忍住诱惑，和青梅竹马共结连理的男人，已经为数不多了。
“李明均医生果然是淡泊名利。天生大才。”
“不对不对，男人都是一个样。李明均只是找一个信得过的女人管家罢了。”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纯当开玩笑了。而对于这些谣言，李明均也是不置可否。或许，这也是他身为思念体作出的理性判断。
……
但是，那个金发女孩，到底是谁呢。年轻的护士歪着脑袋，她对李明均一直非常信任。但那个金发女孩（护士还不知道艾因的名字），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圣洁，只是看到她的样貌，就算是女性，也不由得会怦然心动。而为了她，李明均竟然破坏了医院的规矩，在没有事先通报的情况下，就私下就进行手术，安排病房。虽然李明均说，这是为了老同学。但护士却怎么都没法相信，只是为了一个同学，李明均就愿意冒那么大的风险，毕竟，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会导致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受到毁灭性打击。
除非，他爱上了那个金发女孩？
护士轻轻摇头，她赶快让自己从无意义的妄想中恢复过来。再怎么说，李明均私下安排的那些事，自己都有参与。一旦出了差池，自己这边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期待李明均的计划一切顺利。那个金发女孩能够尽快离开，不引起任何的麻烦。
……
护士快步行走，而在她的身后，一个黑影已经尾随而至。护士左右张望，不知为什么，她的心中渐渐生出不安。现在正是凌晨4点，医院里肯定要比白天的时候冷清许多。但也因为医院的特殊性质，就算再怎么冷清，也不会变得空无一人。尤其是在昨天早上的恐袭事件之后，医院内肯定会更加忙碌。但现在，自己周围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有点，不太对劲。
护士吞咽口水，她加快脚步。不管怎么说，现在距离换班也只有不到2个小时，就算再怎么奇怪，2个小时之后，一切都会回复正常。但是……
“咚”的一声，突然，一个男人从旁边的房间中飞出，他双眼无声，脑袋歪着，俨然已经被扭断了脖子。护士吓了一跳，她差一点就要尖叫出声。但下一刻，她的嘴巴却已经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住。
“不要……出声。不然，杀。”
“呜……呜。”护士下意识点头。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暗影”的嘴角沾满鲜血，他轻轻舔着女孩的耳垂，不知为什么，每当看到人类恐惧的样子，他的心中总是莫名感动。作为强化型中罕见的变身型思念体，“暗影”的主要战斗方式还是“潜入”。虽然，以他强化之后的身体素质，哪怕正面出击，大杀特杀也无所谓。但他还是更倾向于从暗中猎杀敌人。一方面，这是出于效率考量，另一方面，这也是因为他天生的性格。相比光明正大的施展暴力，他更喜欢在黑暗中起舞。之前，他偷偷进入门诊大厅。一路上，他一边杀人，一边吃人。不一会儿的功夫，三楼以下都被他杀了个遍，整个过程无一失手。甚至，都没有人觉察到这一切（当然，“狗头”的善后工作也做得很好）。乍一看来，现场的人类就好像全部消失了一样
这，才应该是思念体。
这，才是真正的恐惧。
“告诉我，那个女孩，在哪里。”“暗影”掐住护士的脖子，他轻轻质问。护士浑身发抖。
“不，不……”
“不知道吗……不知道，就，杀。”
“呜！！！”护士拼命摇头。她疯狂挣扎。但敌人的双臂却恍如铁钳一般卡住她的脖子。“暗影”继续说道。
“那么……就告诉我……那个女孩，金发，很漂亮，只要见过，一定，记得。”
“嗯，嗯。”护士赶紧点头，她的心中只剩下求生的渴望。“暗影”心中一荡。
“你，知道？她，在哪里。”
“嗯。”护士拼命指向头顶。“暗影”眯起眼睛。
“顶楼吗……很好，你，很好。所以，你，留全尸。”
“嗯！？呜呜呜呜！！！！”护士一下子被惊吓到。她拼命蹬腿。一滴滴的水珠沾满眼眶。不知不觉，她已经泪流满面。“暗影”张开爪子，他一点点加大力气，似乎是要将女孩的脖子拧断，但就在这个时候——
异状。
一刹那，“暗影”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手臂硬是发不出力。“暗影”心中顿时恼怒，他干脆张开爪子，想要将女孩的脑袋捏爆，但下一刻，他的重心却突然倾斜，整个人一下子向后滑倒。“咚”的一下，“暗影”痛苦哀嚎，他捂住自己的肩膀。刚才的瞬间，他好像用错了动作，一拳砸向自己。
“哇！！！！”
巨大的痛处传遍全身。“暗影”在地上打滚，很明显，刚才的自伤，他受创不小。护士大口喘息。她虽然死里逃生，但也因为太过震惊，一时间竟然一动不动。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几秒钟后，护士终于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刺耳的尖叫声在耳边回荡。护士疯狂逃命，她一边求救，一边冲向楼梯。“暗影”挣扎起身。他捏放拳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一切都没有问题。但刚才的瞬间，自己的身体却是完全不听使唤，这就好像体内的神经一下子被切断了一样。是那个护士做的吗？不，不可能，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有这种程度的能力。
那么说，是思念体？
那个金发女孩？
“暗影”的心情立刻激动，他猛地起身。周围的灯光闪烁不止，“暗影”左右环顾。
“你，在哪里。”
“……”
“我知道，你在这里。如果，你不出现的话，我就杀光，杀光所有的人。”
还是没有回应。大厅内死一般沉寂。“暗影”仰天长啸，他的咆哮声，就好像野兽的悲鸣，层层回荡。
……
李明均躲在墙角后面，正好处于“暗影”视线的死角处。之前，他从办公室摸索着来到楼下。正好目睹了“暗影”攻击自己熟识的护士。无奈之下，李明均只能使用能力，制止了“暗影”的杀戮。但另一方面，他却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那么大的压力。李明均也是精神型的思念体，他可以在一定距离内，干扰敌人脑部的神经传输，让对方无法自由控制自己的身体。对于一位外科医生来说，这简直是最适合不过的能力。当然，他也要为此付出代价。用自己的精神能量去干扰他人的精神传输，其造成的后果，也会直接反映到自己身上。换句话说，当李明均在攻击他人脑神经的时候，自己的身体也处于无法控制的状态。这也让他很难在正面一对一的时候使用这种能力。相比之下，他更适合作为一个辅助，在幕后控制战局。但现在，他却要被迫去面对思念体中最可怕的战士。这就好像要一个天生的军师去和一头猛虎肉搏一样。
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李明均抓住自己的胳膊。刚才，为了攻击“暗影”，他的神经系统也受到创伤。现在，李明均的右臂疼痛难忍，虽然这只是单纯的“错觉”，但这如抽筋一般的痛楚，依然让人难以忍受。“暗影”目光扫视，在确定敌人不打算出来的时候，他的视线又回到正在逃跑的年轻护士身上。她现在已经冲上楼梯。但也因为这两个楼层的人都已经被“暗影”杀光，她的求援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暗影”眯起眼睛。“嗖”的一下，他就冲到护士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