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张 终结（四）
“啪”。
电流瞬间消失，一刹那，王成杰瞪大双眼。他猛地起身。这也是他事先和穆埃尔-哈桑拟定好的信号。由于已经提前做好准备的缘故，他的反应速度要比在场其他人都稍微快了一点。虽然这个破绽顶多就只有零点几秒时间，但只是这点时间，也就足够了。
对于思念体来说。
“啪啦“，玻璃打碎，一个身影冲进房间。“花环”立刻反应过来，她立刻拔枪。“砰砰砰”，子弹三连。黑影一闪而过，他直接将攻向王成杰的子弹全部拦了下来。“花环”瞪大眼睛，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毒药”的幻影。
“毒药”在这里？
不，不可能，他的精神能量刚才还在南方坍塌的高架路段，怎么可能一下子瞬移到这里。除非……
糟了！！！
一枚手雷从天而降，一瞬间，所有人的心跳都同时停住。“噗”，刺眼的闪光直冲而来。所有人都是遮住视线。他们只感到眼睛生疼。数分钟后，灯光重新亮起。窗户破裂，”嗖嗖”的冷风穿过房间。而那个黑影，还有王成杰，却已经不知去向。
****************
五分钟后。
“找到了吗？”
“不，暂时还没有……”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市政府大楼，是市中心，周围的探头那么多，你们难道连调资料的能力都没有吗？”
“不，不是这样的，市长。我们查过探头。但在政府大楼周边的24个探头里，有21个都被人破坏。就算剩下来的三个，也没有记录下任何东西。王成杰是安全局的局长。他本来就是情报系统出身。无论是侦察能力，还是反侦察能力，他都是超一流的。而且，他身边还有思念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确不太好找。”
军方代表低垂着头，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而赵环宇则是翘着二郎腿，他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之前，穆埃尔-哈桑夜闯市政府，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王成杰从层层包围中救走。这也让赵环宇大光其火。虽然哈桑的实力众所周知，他此次计划的执行也十分完美。但现场除了哈桑之外，自己这边还是有两名思念体，从战力上来说，是二对一的绝对优势。更不用说那些常规战力了。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让王成杰扬长而去。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才是最好的。
“花环”目光斜视，眼下，赵环宇看似“震怒”，但这更多的是做给下面人看的。实际上，他还是相当冷静。对于赵环宇来说，王成杰当然非常重要。他的能力，他对思念体的了解，以及他手下强大的情报系统，这些都极有价值，同时也极为危险。按照道理，在无法收服他的时候，应该尽可能将他处理掉才对。但事实上，赵环宇却是放了王成杰一马。事实上，在遭到突袭之后，“花环”第一时间就追上了王成杰的精神能量。如果需要的话，他们可以立刻调兵遣将，去将王成杰追回来。而“花环”也的确向赵环宇建议过。但赵环宇却是毫无回应。
他，是想要王成杰活下去吧。毕竟，猎犬只有在猎物还在的情况下，才有存在价值。眼下，人类和思念体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如果一切真的结束，赵环宇也会失去他的价值。他很有可能被埃尔文-迪考斯拿掉。从这个角度，他刻意留下王成杰，也是一种战略上的博弈。甚至，他也希望王成杰的力量能够稍微壮大一些。这样一来，在未来与迪考斯摊牌的时候，自己还能再多一个筹码。
当然，前提是要能摊牌才行。
还有，那个男人。
“花环”眯起眼睛。刚才，救出王成杰的男人，毫无疑问就是穆埃尔-哈桑。但除了哈桑之外，“花环”还感受到了另外一股精神能量。这股精神能量非常熟悉，也非常强大。正是这股精神能量，阻止了自己第一时间对穆埃尔-哈桑的追击。
“狗头”。
那个疯子，他也插手了吗？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花环”敲敲脑袋。她不再去想无意义的事情。另一边，赵环宇终于安排既定。他让大家继续对王成杰的追捕。同时，戒严令也要再延长24个小时。下面的工作人员都是叫苦不迭。原本，戒严应该只会延续四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可以分批回家了。但现在，他们却还要在工作岗位上坚持一天……“花环”目光射来，她和赵环宇视线交汇。赵环宇心中默念。
“花环”，还追得上吗？
现在可能有点困难，虽然我是感知型思念体，但并不是那种擅长找人的。一开始的时候姑且不论，眼下，他们已经离开了一段距离，再想追上，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是这样吗……那就算了。
真的？不用继续追下去？
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做无用功。王成杰和穆埃尔-哈桑已经逃走了。就算我们想追也追不回来。
但这件事情马上就会传到迪考斯耳朵里。
无所谓。他早晚会知道的。而且，刚才的精神能量，你也感知到了，“狗头”既然插手，说不定，这就是迪考斯的命令，只不过我们没有被通知罢了。
你真的觉得“狗头”还是迪考斯的部下？
这个么……赵环宇似笑非笑，他的视线中，却有一丝异光一闪而过。
*************
同时，距离市政府，数公里外。
“抱歉，王成杰，因为出了一些事情，来晚了一点。”
“不要紧，重要的是我终于搞清楚了状况。赵环宇果然是思念体，而现在的梦之城高层，也全都是在思念体的操控之下。另外，赵环宇的背后，还站着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他们在控制着一切。我们必须阻止这些家伙。”
王成杰喋喋不休。他正处于极为兴奋的状态。但穆埃尔-哈桑却是目光低垂，他脚步蹒跚。此时此刻，两人正在距离市政府以东五公里左右的小巷狂奔。哈桑在救出王成杰之后，并没有选择开车，而是选择步行。眼下，梦之城依然处于戒严状态，政府监控着市中心周边的每一条马路，这个时候再选择开车，反而容易被人发现。
王成杰同意了哈桑的计划。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信息，以至于对其他的细节问题都忽略不计了。毫无疑问，赵环宇是自己的敌人。但他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他也有敌人。而且这个敌人竟然也潜伏在人类之中。换句话说，在敌人内部，极有可能会发生一场新的内斗。而这正是自己的机会。如果自己能够乘着这个机会，重新收拢力量，也许，自己还能扭转局面。
也许……
“呜。”穆埃尔-哈桑猛地吐血，他摇摇晃晃。王成杰大吃一惊。
“喂，哈桑，你没事吧……！？”
王成杰瞪大眼睛，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穆埃尔-哈桑半蹲在地，他的胸口满是红色。
“这个伤……”
“不用担心，皮外伤而已。”哈桑艰难说道。但他的表情显然不只是皮外伤那么简单。王成杰吞咽口水。
“哈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应该不是刚才逃跑时候受的伤吧……喂！！？”
哈桑向下倾倒，他直接昏死过去，王成杰赶紧托住哈桑的身体。如注的鲜血正向外溢出。王成杰紧咬牙关。
什么情况，明明之前两人分开的时候，他还是一切正常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在自己与赵环宇对峙的将近一个小时内，在政府门外等待的哈桑，遭到某人的攻击，身受重伤，侥幸逃生之后，再紧急赶回来，救了自己一命。而这个能够打伤哈桑的神秘人，一定也是思念体。
可恶，到底是谁。
“是我。”突然，就好像回应一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传来。王成杰猛地抬头。在视线的尽头，三个人影已经等候多时。王成杰瞪大眼睛。
“你们是……”
“哟，王成杰，好久不见了。”“狗头”打了个响指，他一副好像很熟的样子。但在他身边，零却是目光凝聚。姚天丰躲在零的身后，他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姿态。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第二百二十八章 终结（五）
……静。
王成杰和“狗头”面面对视，空气沉重，片刻之后，还是“狗头”首先开口。
“哟，赵环宇，好久不见。”
“……”
“不要那么紧张，我们不是老朋友了吗？”“狗头”甩甩手指，他依然是一副毫无下限的姿态。但零却是别过脸去，她不愿去看王成杰的面孔。王成杰挪动嘴唇。
“是你打伤哈桑的吗？”
“是！！！”
……无言。一瞬间，王成杰的眼中爆出精光。但他却没有任何动作。“狗头”耸耸肩膀。
“果然，还是很冷静呢。你也知道，这个时候动手，没有一点点胜算。不用担心，哈桑受的不是致命伤。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狗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之前，迪考斯通知“狗头”，让他负责市政府周边的保安工作，顺便监视赵环宇。“狗头”依约而来，结果与哈桑撞个正着。哈桑心中诧异。毕竟，王成杰之前的所有计划，都是为了对付赵环宇。如果“狗头”突然插手，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于是乎，他就顺着“狗头”的精神能量一路追了上去。但他却因此中了埋伏，身中数弹，但“狗头”却饶了哈桑一命。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零问道。他目光斜视。“狗头”似笑非笑。他没有回答。之后，哈桑回到市政府大楼。他带着残破之躯，强行救出王成杰。而“狗头”也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协助的角色。他先是破坏了市政府大楼周边的监控探头。之后他又通过精神能量，成功麻痹了整栋大楼的守备。而当哈桑带着王成杰成功逃脱后，“狗头”就顺便等在两人的路上，与他们“会和”。
……
王成杰听着“狗头”的解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狗头”继续说道。“其实，我和哈桑交手，纯粹只是误会。我也只是凑巧才来到附近。但我的精神能量却被哈桑感知到了。所以他才追了上来。既然有人发起攻击，那我也不能被动挨打。所以，我就让哈桑稍稍吃了一点苦头。不过，我刚才也救了你，大家就算扯平了。”
“救了我？”
“你不知道吗。刚才你和穆埃尔-哈桑从市政府大楼逃出来的时候，我也帮了一点小忙。我使用能力，迟滞了赵环宇和‘花环’的反应，不过，就算我不动手，赵环宇也打算放你们逃跑吧。不然的话，你们两个不会那么容易逃出来。”
“狗头”这样说道。王成杰一言不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狗头”道。
“王成杰，你和赵环宇见过面了吧。”
“嗯。”
“那么，你应该也知道，他是思念体了。”
“嗯。”王成杰回答道。他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狗头”的笑容渐渐凝固。
“你拒绝赵环宇了啊。”
“我怎么可能服从一个思念体。”
“预料之中，但你也应该知道，除了赵环宇之外，这座城市还有更加强大的存在。甚至在他面前，连人类与思念体之间的战争，都只是一个‘游戏’罢了……其实，我这一次，也是想来见赵环宇一面，只是没想到会被你捷足先登。”
“你想见他。现在还来得及，他还在大楼里。”
“不需要了。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既然赵环宇放过了你。这说明他与‘上面’有着不同的想法。这样，对我就足够了。”
“……”王成杰眯起眼睛，他紧盯着“狗头”的面孔。但在那个柴犬面具之下，他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狗头”摊开双手。
“王成杰，你应该知道，一成不变的世界没有任何价值。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思念体，都是一样。这个世界必须变起来，这个世界必须往前走。不然的话，没有任何意义。王成杰，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些什么，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狗头”咧开嘴吧，他的笑容无比“真挚”。但王成杰却是面不改色。曾几何时，他最讨厌的，就是“狗头”的这种傻笑。他也将“狗头”视作人类最大的敌人之一。即使到现在，他也认为“狗头”是自己必须杀死的目标。但不知为什么，现在看到“狗头”的笑容，他竟然没有一点点鄙夷的感觉。
大概，自己和他，真的有一点点相似之处。虽然也就是一点点而已。
但是，自己绝对不会承认。
绝对不会。
“‘狗头’，我和你不可能是同一种人。”王成杰喃喃开口。他的表情异常坚定。“狗头”轻轻点头。他也没有否认。王成杰轻轻将穆埃尔-哈桑放在地上。“狗头”心领神会，他命令姚天丰将事先准备好的医疗器材送过去。就如“狗头”所说，哈桑受的都不是致命伤。但因为在受伤之后，还持续进行激烈的战斗，他的伤势其实加重的。王成杰仔细帮哈桑包扎，他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毕竟还接受过起码的急救训练。数分钟后，哈桑的呼吸渐渐平顺，他苍白的面色也变得稍微红润了一些。王成杰大口喘息，他满头大汗，。
“轰隆”，隐隐的爆炸声再度作响。王成杰回眸望去，南方的天空依然红光一片。“狗头”说道。
“是烟芸和艾因。她们还在战斗当中。”
“……”
“王成杰，你不去找她们吗？”
王成杰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垂着脑袋。其实，刚刚从市政府逃出来的时候，王成杰想过要去找这两个女孩。他想着，如果自己将真相告诉那两人，她们也许会愿意与自己合作。最起码，烟芸肯定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而得到这两人的帮助，自己就是如虎添翼。但是……
但是，就算我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王成杰的嘴角浮现出苦笑。他看着身旁昏迷着的穆埃尔-哈桑。此时此刻，如果哈桑还能战斗，也许自己真的会去。然而，哈桑现在却是这个样子。况且，王成杰也明白，“狗头”不会让自己这么做。他之所以打伤哈桑，除了不可抗力之外，多少也是有限制自己行动的意思。很明显，无论是“狗头”，还是赵环宇，他们都希望自己活下去。但他们也不愿意自己在这个出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强行行事，那也是白白送死。所以，自己必须更加冷静，更加谨慎，更加……
王成杰轻咬嘴唇。在理性上，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却是感到深深的自责。烟芸还在战斗，她一定已经面临绝境。如果自己还爱着烟芸，如果自己还想让她回来，在这个时候，自己就应该展现出身为男人的一面。哪怕拼上命，也要把她救出来，但是……
但是，自己还是安全局的局长。
自己，还必须为人类的长远利益考虑。大丈夫能屈能伸，该忍的时候就应该忍。
但是……
王成杰深深垂头，他的心中充满了苦涩。零缓步走来。王成杰猛地一愣。
“零？我……”
“现在的你，我没有兴趣。”零冷冷说道。她直接从王成杰身边走过，就好像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样。王成杰无言以对。姚天丰赶紧追上。
“喂，零，你要去哪里，零！？”
“让她去吧。”“狗头”开口道。他将姚天丰拉了回来。姚天丰眨巴眼睛。
“诶？但是，老大……”
“让零去吧，这是只属于她的工作，你插不了手的。如果你真的要插手，说不定，反而会让她觉得你是个麻烦的男人。”
“额。”姚天丰舔着嘴唇。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放弃。零回眸一瞥。“狗头”面带微笑。
“去吧，零，去战场，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烟芸和刘凯都在。也许，你想要的答案，也在那里。”
“……”零轻轻点头。她似乎是在对“狗头”表达感谢。“嗖”的一下，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姚天丰一脸怅然，而“狗头”则是哈哈大笑。在远方，隆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王成杰独自跪立。他的双眸中，没有一点点温度。
第二百二十九章 终结（六）
疲惫，痛苦。
刘凯大口喘息。他的肺部仿佛是在燃烧。道路无限蔓延，刘凯的视线不住摇曳，他每前进一步，都要消耗大量的体力。
“可恶，要是平时多锻炼就好了。”刘凯轻声说道。他终于还是跑不动了。汗水“滴答滴答”落下，刘此时此刻，刘凯已经来到高架路崩塌的现场。放眼所见，到处都是坠落的废墟。在西南边，“隆隆”的爆炸声若隐若现，那是战斗的声音。
艾因还在战斗吗？可恶，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空隙，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但至少，她还活着。
刘凯深深呼吸。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艾因依然健在，他的心中就莫名安心。直升机的轰鸣在空中响过。很快，军方的搜查队应该就会过来。自己必须抢在他们抵达之前，将艾因和烟芸带走。艾因的位置距离这里较远。但烟芸应该就在附近一带。只是，眼下这种情况，自己根本没法搜索。高架路的崩塌面积接近方圆一公里。再加上很多道路都已经被碎石堵塞，就算自己跑遍了，恐怕也找不到目标。
但是，还必须坚持下去。
刘凯深深呼吸，他强迫自己重新恢复注意力。体力正在恢复，曾经疯狂加速的心跳也渐渐放缓下来。刘凯再度挪动脚步。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撒开腿跑，而是一边行走，一边仔细观察四周。时间一分一秒流淌，周围的景色没有任何变化，刘凯的心情一点点低沉，他突然有一种错觉，自己已经再也找不到那两个女孩了。但就在这个时候……
……碎石，坠落。
刘凯猛地抬头。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两个身影从天顶一窜而过。
是看错了吗？
不！！！是还在战斗当中。
刘凯猛地瞪大双眼。在虚空之中，他好像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刘凯屈服下身，他努力隐藏在暗处。其实，在正常情况下，他早就应该被发现了。他虽然可以阻止思念体对自己的精神进行窥探，但也正因为如此，对于思念体来说，他的存在才更加显眼。然而，眼下的情况却略有不同。现在，与烟芸交手的是“毒药”。他的能力是精神屏蔽。他屏蔽了方圆300米内所有的精神能量传播。这既隔断了烟芸与外界联络的渠道，也让他自己失去了感知的优势。而这正是刘凯的机会。眼下，只有他能够自由行动。如果他能够从旁出手，成功限制住“毒药”的行动，也许，还会有胜利的希望。
刘凯吞咽口水。他知道，自己完全是在赌博。事实上，就算没有精神能量的加持，光拼常规战斗力，“毒药”也远在自己之上。就算自己这个时候上去，多半也是以卵击石。
但是，还必须赌一把。
毕竟，自己所有的努力，自己接受的所有训练，就是为了这一刻。
刘凯摸索口袋。他可以感觉到口袋里那把沉甸甸的袖珍手枪。虽然这把枪一直被艾因嘲笑，完全是女人用的玩意儿。但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依靠了。刘凯捂住胸口，他可以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怦怦直跳。空气越来越粘稠，突然，“轰”的一声，剧烈的震动声传过大地。刘凯猛地一愣，他差一点就要冲出去，
这是……
“呜！！！”烟芸掉落地面，她捂住肚子，浑身是血，身上已经看不到一块好肉。“毒药”缓步走近，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感情。
“真是难看，烟芸。你这样还算是安全局第一战将，最强的思念体吗？这样下去，就连‘隼鹰’都在为你哭泣呢。”
烟芸“切”了一声。她想要起身，但她却因为疼痛，双脚无力，一时竟然站不起来。女孩依然握着“隼鹰”，但“隼鹰”的枪口却还是无力地对着地面。“毒药”双手插袋。他站在烟芸面前。
“怎么了，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吗？你变弱了，变得比以前弱多了。你和人类接触的太久，太久，你早就已经失去了身为思念体的荣耀。”
“那你，你又怎么样呢？”
“我？”
“你不也投奔了人类吗？身为激进派的领袖，竟然会成为人类的走狗。如果‘暗影’，‘飞虎’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会死不瞑目呢。”烟芸艰难说道。她摇晃起身。“毒药”眯起眼睛。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赵环宇吗？”
“是埃尔文-迪考斯亲自告诉我的。当时，刘凯和艾因也在现场。”
“埃尔文-迪考斯？你是说那个黑市商人？”“毒药”脱口而出。他一脸迷惑。烟芸张大眼睛。一瞬间，她突然有一种从睡梦中苏醒的感觉。
他，不知道吗？
现在命令“毒药”对自己发动攻击的人，并不是迪考斯？
那么，到底……
烟芸眨眨眼睛，她一时愣住。与此同时，“毒药”也感觉到不对。。
“埃尔文-迪考斯到底是谁？”
“……”
“他和赵环宇有没有关系，快点告诉我。”“毒药”放大音量，烟芸眉头紧锁。
“毒药”真的不知道埃尔文-迪考斯。看起来，他的确是被蒙在鼓里。如果自己将真相告诉他，也许会让局面变得更加有利，但也有可能不会。毕竟，埃尔文-迪考斯的存在，对于激进派也是一个未知数。如果放在过去，“毒药”当然不会支持迪考斯，但是现在，烟芸也不知道他的选择为何。
毕竟，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
……烟芸一动不动，她没有说话，这既是为了拖延时间，也是因为她实在没有力气。鲜血还在“滴答滴答”落下，女孩长长喘息，她回眸一瞥。
然后……
“！？”一瞬间，烟芸瞪大眼睛，不知为什么，在身后不远处的角落，她好像看到刘凯的面孔一闪而过。
刘凯，他回来了？
真的吗？
那个笨蛋，他到底在做什么。自己不是让他独自逃走的吗？
大概，是因为担心吧。他就是这样的人。当重要的人面临危险的时候，哪怕以卵击石，他都会全力以赴。
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只是，自己也不希望看到现在这个样子。
烟芸心中苦笑，她悄悄挪动脚步，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毒药”的视线，以免他看到刘凯刚才所在位置。由于自己是在“毒药”所创造的精神屏障之中，因而暂时无法使用精神感知的能力，但“毒药”也是一样。从好的一面来看，刘凯还没有被“毒药”发现，只要他不随便乱来，应该还可以继续潜伏一段时间。而从坏的方面，由于精神屏蔽的关系，刘凯肯定也没法使用能力。这也意味着，这一次，如果他再被发现，就真的逃不掉了。“毒药”也注意到了烟芸的动作，他问。
“你在做什么？”
一瞬间，烟芸停住脚步，她的眼中流露出警觉。“毒药”继续追问。“烟芸，你是在隐藏着什么吗？”
“……”烟芸还是没有回答。但她的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毒药”的视线渐渐锐利。风声掠过，只听得“嗖”的一下，他就冲到烟芸的身后。
“糟了！！！”烟芸立刻转身。她强忍剧痛，拔枪瞄准。说时迟，那时快，“毒药”瞬时转身。烟芸大吃一惊。两人身形交错。枪声呜咽，只听得“砰”的一声，世间一切仿佛戛然而止。
第二百三十张 终结（七）
“砰”。
枪声绵延，烟芸瞪大眼睛，她看着自己的胸口。淡淡的红色正弥漫开来，而在伤口的正中心，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赫然显目。
到此为止了吗？
“咚”的一声，“隼鹰”落地。在这个时候，即使是这个思念体的圣物，也显得那么无力，无助。烟芸的视线摇曳不止。“毒药”猛地抽出匕首。“撕拉”一声，血花四溅，烟芸再也无法坚持，她“噗通”倒下。
万物，停滞。
黑发女孩仰面倒地。她倒没有感到太多的疼痛。这或许也是因为她之前就已经身负重伤，对一切都已经麻木了的原因。“毒药”站在女孩跟前。
“烟芸，你失算了，你竟然会将背后暴露给我。就算考虑到你身上带伤，这样的表现也实在让人失望。不过，这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是在保护刘凯吧。你那种不协调的动作，明显就是在保护着什么。结果反而让自己的行动受到限制。”
“……”
“烟芸，我也不和你多说废话了。你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所以，在临死之前，你就将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来。这样的话，也许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快告诉我，埃尔文-迪考斯到底是谁。”
烟芸还是没有回答，她目光呆滞。天空铁黑，璀璨的群星早已不见，隐隐的火光笼罩天际，女孩眨巴眼睛。她可以感到自己的能量正顺着鲜血，一点点向外流失。
失血过多吗？
看来如此，应该是心肌附近的主动脉破裂了。“毒药”那个家伙，还真的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不知道刘凯怎么样了。但愿他脑子清楚一点，不要再乱来了。只要他继续躲在藏身处，应该还是有可能活下来的。
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
烟芸的嘴角微微翘起，但下一刻，她却是忍不住咳嗽。飞溅的血花从肺部溢出，“毒药”轻轻摇头。
“烟芸，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守口如瓶。你该不会是在为刘凯争取时间吧。眼下，我的能力依然在运作当中。方圆两百米之内，没有人可以使用精神能量。如果他真的还在附近，那他绝对逃不掉。你所有的努力，全都只是在做白用功。”
“他，会活下去。”
“什么！？”
“他，会活着。我，答应过艾因，会保护他……刘凯，他，不一样，他和普通的人类，不一样。”
烟芸喃喃自语，她的声音就好像蚊子叫一样。但她的精神能量却是如此清澈，如此明亮。“毒药”皱起眉头，他好像听到了某些不可理解的词汇。
“看起来，我之前的话全都是白说了。你的堕落要比我想象中更加严重。你已经没有成为思念体的资格。虽然我很想知道埃尔文-迪考斯和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但这种事情，问问赵环宇，应该就清楚了吧。”
“……”烟芸没有回答。她只是合上双眸。“毒药”捡起掉在地上的“隼鹰”。他注视女孩。烟芸面色发灰，她已经濒临死亡。但不知为什么，那染血的面孔，却给人以一种绝美的错觉。
我，真的要杀了她吗？
我，真的有资格批判她吗？不管有什么理由，我现在站在赵环宇一边，难道不是对思念体这个种族的背叛吗？
不，这些都不重要了。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就没法回头了。
“毒药”举枪瞄准，他对准烟芸的脑门。但他却迟迟没有扣下扳机。时间一分一秒流淌，而在远方，刘凯却是捂住嘴巴。他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此时此刻，他距离烟芸和“毒药”不足150米。刘凯知道，烟芸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才会分心，结果被“毒药”偷袭得手。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将烟芸救出来。但他却没法这么做。
因为，就算出去，又能怎么样呢。
由于“毒药”的能力，自己根本无法使用精神能量，这也意味着，自己最后的王牌已经失去作用。就算自己真的发疯，出去一对一和“毒药”单挑，自己失败的可能性也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想要获胜，只有期待奇迹。
而这个世界上，奇迹，永远是最奢侈的。
刘凯紧咬牙关，他感到深深的挫败。另一边，“毒药”似乎也有点心烦气躁，他狠狠踢了烟芸一脚。女孩痛苦哀嚎，她那绝望的惨叫，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刺痛着刘凯的心头。
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那么畏惧，那么紧张。难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还在害怕死亡吗？
每个人都会害怕死亡。这没有什么可以羞耻的。
但是，烟芸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有艾因，她现在也在危险之中。她们都是为了我在拼命。但我却不敢为她们而战，我这样，还算得上什么男人。
她们是思念体，而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有很多事情，就算你再怎么努力，都不会有什么意义。选择逃避，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遇到选择，我都是在逃避，李明均的时候如此，母亲去世的时候如此，现在，又是这样。我，已经不想再逃了。
你，真的不想逃了吗？
嗯。
你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吗？
啊，我知道。
那么，就去吧。你可以做到的。“毒药”是激进派的领袖，在思念体中，他是属于最瞧不起人类的那一类。换句话说，他肯定也是最容易轻敌的那一类。只要冷静地作出判断，说不定，奇迹真的会发生。
两个声音在脑海中回响。刘凯握住口袋中的女士手枪，他深深呼吸
是啊，奇迹是有可能发生的。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或许，强者会嘲笑，这是弱者无能为力的“奢望”，但又有谁不是弱者呢。一切，都只是相对罢了。
至少，这么做，自己不会再次后悔。
……
“啪嗒”一声，“毒药”突然抬头。他好像听到了石块坠落的声音。“毒药”立刻警觉，他左右环顾。
是错觉？
不，不像是错觉，是敌人吗。
难道，真的是刘凯？他大概是看到烟芸受苦，良心上实在忍受不住，所以才冲出来。但他应该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胜算。但鉴于人类从来都不是理性的生物，这倒也不足为奇。
那么，他到底在哪里呢？
“毒药”傲然屹立，他扫视四周。周围一片寂静，就连一度呼啸的晚风都暂时停歇。“毒药”目光凝聚，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顶点。然后……
“咚”的一声，一枚板砖突然从下方飞出，说时迟，那时快，“毒药”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他举枪瞄准，但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的眼前空无一物。
不在这里？
难道是声东击西？
“毒药”眯起眼睛。他三步并作两步，再次回到烟芸所在的位置。然而，刘凯却并没有出现。“毒药”心中莫名烦躁。突然，他又听到东边的废墟中传来响声。“毒药”再次冲了过去，但再一次，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刘凯那个家伙，他到底想做什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其他不说，逃跑的本事倒是一流。不过，他也不可能一直逃下去。毕竟，他的最终目标还是烟芸。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烟芸死掉。如果自己就这样守在烟芸身边，或者，干脆将烟芸作为一个诱饵，干掉他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是，这也太无趣了。
“毒药”轻哼一声。他可不打算采用那么卑劣的作战。思念体同志之间姑且不论，但现在，自己却是在对付一个人类，而且还是一个没有经受过正规战斗训练的普通人。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自己都要采用这种策略，那也显得太过怯懦了。眼下，刘凯之所以还能和自己玩捉迷藏，这主要是因为自己正在使用精神屏蔽，导致无法进行感知。而一旦自己撤销屏蔽，一瞬间，自己就能找到刘凯的位置（刘凯的精神能量虽然不好刺探，但分辨起来反而更加简单）。当然，这么做肯定会有风险，毕竟，刘凯也会使用精神能量，他可以使用类似于“空间创造”之类的高级能力。但归根到底，他还只是一个人类。即使能够使用思念体的能力，到头来，终究只是个半吊子。只要自己冷静应对，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在这个时候，“毒药”依然是充满自信。在他看来，自己完全没有在这里输掉的理由。“毒药”回到烟芸身边。他闭上眼睛，“嗡”的一下，精神屏障顿时解除。“毒药”目光扫视，果不其然，一瞬间，他就掌握了刘凯所在的位置。此时，刘凯正躲在一处掩体后面，他似乎也意识到情况发生了变化。眼下，双方之间都已经是明牌，接下来，就是一击定胜负。
要来了。
“毒药”将自己的注意力提升到顶点。不管刘凯的能力到底有多么强大，但他想要使用能力，就必然要提升自己的精神能量。而身为人类，他聚集精神能量的速度，肯定无法与思念体相比。而自己就会乘着这个空隙冲上去。甚至，自己还可以重新启动精神屏障，在刘凯动手的一刹那，将他的希望统统击碎。但是……
“毒药”瞪大眼睛，他看到刘凯突然从藏身处冲出。他并没有使用精神能量，而是就这样直接向着自己跑了过来。“毒药”顿时哑然，在他看来，刘凯根本就是疯了，他放弃了获胜的所有可能性，转而采取了一种近似于自杀冲锋的方式。须知道，就算抛弃精神能量，单纯比拼常规战斗力，两人之间依然是天壤之别。
那个家伙，他是在求死吗？
无聊透顶，既然他是这么无聊的家伙，那我就送他一程。
“毒药”举起“隼鹰”。一刹那，他的心中竟然涌现出失望。自己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无聊的男人，浪费那么多脑细胞。刘凯还在奔跑，他看到“毒药”已经举枪，但他却依然没有拔枪。两人的距离急速拉近。“毒药”歪着脑袋。他扣下扳机。
这样就，结束了。
“咔嚓”，“隼鹰”卡壳。“毒药”大吃一惊，他整个人好像呆住了一样。说时迟，那时快，刘凯同时拔出袖珍手枪，他瞄准“毒药”的脑门。
糟了。
“砰”，枪声响过。一瞬间，两个身影交叉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一章 终结（八）
“砰”。
“毒药”张大嘴巴，他看着右手手臂上的弹孔。精神能量的波动一闪而过，一刹那，刘凯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毒药”立刻转身，他想要攻击，但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经没有武器。“毒药”注目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隼鹰”已经回到烟芸手上。刘凯抱着女孩，他的双眸如此寒冰一般阴冷。
到底，发生了什么？
“毒药”眯起眼睛，他一点点缕清思路。刚才的瞬间，刘凯从正面冲出，在正常情况下，自己应该能够很轻松将他干掉。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自己竟然失手，而且还被刘凯成功使用了创造空间的能力，夺走了烟芸。而更让人诧异的，还是“隼鹰”的“背叛”。刚才，刘凯从藏身地冲出来的时候，“毒药”的第一反应是举枪瞄准。而当时，他手中拿着的正好是“隼鹰”。“毒药”并没有指望这个思念体的圣器能够为自己而战，但只要它能够像一把普通的手枪一样，正常开枪，这就足够了。
但很显然，“毒药”是失算了。“隼鹰”毕竟还是思念体，它是烟芸的同伴。它也会有自己的选择。结果，就是在“毒药”对刘凯开枪的瞬间，“隼鹰”突然卡壳，这也给了刘凯反击的机会。
……
“刘凯，你……”烟芸挣扎起身，她似乎想要说话，但下一刻，她却是胸中疼痛，连连吐血。刘凯赶紧捂住烟芸胸口。
“烟芸，你怎么样？”
“我，不要紧，问题是你，你为什么……”
“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战场上呢。”刘凯微笑说道。但他的双手却是不住颤抖。烟芸浑身是血，她的心口已被洞穿。很明显，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刘凯的第一反应，是要替烟芸止血，但他很快发现，这已经没有意义。烟芸受的伤是致命的，她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
刘凯深深垂头。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烟芸眨眨眼睛，她使劲伸手，似乎是要抚摸刘凯的面颊。刘凯赶紧握住女孩的手掌，他勉强挤出笑容。
“烟芸，不要说话，我立刻送你去医院，我会替你找最好的大夫。你知道吗，我曾经救过艾因一次，我也能够救出你，我……”
刘凯渐渐哽咽，他的眼中已经沾满泪水。他知道，自己现在所说的一切，全都只是虚假。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挽回这个女孩。而烟芸也非常明白。她似笑非笑。
“不要……哭。”
“烟芸……”
“活……下去，和艾因一起，活下去。”
“嗯，嗯。”刘凯使劲点头。他也只能这么做。烟芸轻轻挥手，她似乎是在示意刘凯靠近一些。刘凯赶紧低头，他将耳朵凑到烟芸唇前。烟芸轻轻喘息。
“刘凯，我会给你……力量。我最后的……力量。”
“不要这么说，烟芸，你还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我……”
“不用担心，我，不会死。我，会活在你的精神内。刘凯，‘隼鹰’……就拜托你了。你，一定……”
烟芸的声音渐渐轻微。她的生命，就好像是狂风中的蜡烛，摇曳，渺茫。但不知为什么，刘凯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女孩的意志。烟芸挪动嘴唇，她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又根本听不清楚。烟芸合上双眸，她依偎在刘凯怀中。
我，累了。
也许，是时候休息了。
虽然活着的时间不是很多，但这的确是一段不错的旅程，自己曾经遇到过很多人，也遇到了很多事。自己做对了很多事，但也做错了很多事，现在，也是时候退场了。
女孩的嘴角微微翘起。她的精神能量消失在空气之中。风声呜咽，万物之中，只有轻轻的啜泣声不住回荡。
************
刘凯一动不动，他还是紧紧地抱着烟芸。青年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似乎是在哭泣。“毒药”默默等待，刚才的瞬间，他其实有机会动手。但他却什么都没做。这既是因为没有必要，同时，也是为了尊重，
毕竟，烟芸也是自己的同胞。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在远方，战斗的声响还在继续。“毒药”终于开口。
“她，死了吗？”
“……”
“她是为了你才死的。真是愚蠢至极，她本不需要这么做。烟芸是思念体，而且是最强的思念体。过去，在安全局的时候，她曾经给激进派带来过巨大的压力。但到头来，她却为了你这样的男人白白送掉性命。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刘凯还是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垂头。“毒药”拔出手枪，他对准刘凯的脑袋。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去死吧。”刘凯挪动嘴唇。他的声音无比轻柔。“毒药”咧开嘴巴，他似乎是在嘲笑。但不知为什么，他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按照道理，他实在不应该在乎一个人类的威胁。就像人类不会在乎蚂蚁的威胁一样。但现在，“毒药”却是莫名感到不安。
这个家伙，和过去不太一样？
“毒药”眨眨眼睛，他下意识后退。刘凯缓缓抬头。他的双眸依然黯淡无光，但在冰冷的视线之下，隐藏着的，却是疯狂与绝望。
这个家伙……
“嗡”，精神能量的波动突然传来。“毒药”立刻后跳，他拉开距离。周围的景色突然变化，一瞬间，曾经的废墟都消失无踪。炙热的火光冲天而起，鲜血流淌，整片大地无边无际，而天空也仿佛被鲜血映照，呈现出铁红的色彩。红云朵朵，“毒药”吞咽口水，他好像听到了哭喊的声音。渐渐地，这些声音越来越大，这些声音并不是从耳朵里传来，而是直接灌入自己的脑海。这是无数死于这场战争的冤魂，绝望的哀嚎。
这是，地狱？
这是，刘凯创造出来的空间？
怎么可能！？
“毒药”目瞪口呆。作为思念体，他当然知道“创造型”的强大，事实上，他麾下的“飞虎”就是最顶尖的创造型思念体。但现在，刘凯的能力却更出乎他的意料。一般来说，就算是“创造型”，也不可能无中生有。他需要强大的精神能量，以及合适的载体。比如说，“飞虎”的载体，就是他手上那张近乎无限的信用卡，也只有依靠卡里的金钱，他才能源源不断的创造出强大的武器。而刘凯作为人类，他连最基本的条件，也就是强大的精神能量都不具备。他是可以创造出空间，但也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他可以出其不意，利用这个能力保住性命，但也仅此而已。但现在，虚拟空间就在眼前，而且空间本身也十分完整。这是只有最顶尖的“创造型”思念体才能做到的事情。
“你已经超越人类的极限了呢。”“毒药”咧开嘴巴，他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有信心一些。刘凯轻抿嘴唇，他的眼珠，鼻孔，还有嘴唇，都在淌着鲜血。“毒药”又道：“真是了不起。这是你的心之映象吧。大概，是烟芸在临死之前，帮了你一把，所以你才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但凡事都要有个度。超越这个度，不管是人类，思念体，都会自取灭亡。”
“去死吧。”刘凯轻轻说道。他也只说得出这一句话。“毒药”抬头望去，不知何时，两枚巨石已经漂浮到自己天顶。在巨石上，许许多多的尸骸若隐若现。他们都是地狱的小鬼，正在哭喊着祈求宁静。
真是可怕的家伙。看起来，在这个空间中，所有的物理现象都是在创造者的控制之下。创造者就等于是这个空间的神。就算是思念体，也不可能和“神”相提并论。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自己肯定是赢不了的。
但是，也要这个空间能继续存在才行。
“毒药”露出狞笑。他双手互握。毫无疑问，刘凯的能力非常惊人，甚至已经超越了思念体应该拥有的程度。但对于“毒药”来说，这只让他更加厌恶。毕竟，区区一个人类，站在思念体的圣域之上，这肯定让人无法容忍。
“到此为止了。”“毒药”咧开嘴巴。刘凯眼角挑起。空气撕裂，两枚巨石同时坠落。与此同时，“毒药”的精神能量也向外扩散，一刹那，空间崩溃，刘凯的精神能量瞬时便被侵蚀。
创造空间，这的确是非常强大的能力。但只要这个能力需要使用精神能量，那就没有任何意义。“毒药”捏紧拳头。“嗡”的一下，精神屏障一下展开。一刹那，地狱爆散，现实重新归来。刘凯刚才创造的一切，就好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毒药”皱起眉头，或许是因为空间重叠的关系，他感到一丝目眩。但是——
“！？”一丝痛处传过腹部。“毒药”“噗通”倒下，他惊愕地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城市的废墟依然矗立，那呼呼的风声，却好像要将一切全都带走。
第二百三十二章 终结（九）
好痛。
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
“毒药”左右环顾，刘凯已经不知去向。刚才，他使用精神屏障的能力，一瞬间就破掉了刘凯创造出来的空间。但下一刻，他却因为身体内部突如其来的疼痛，导致无法集中注意力。而刘凯就乘着这个断层的机会，再度强行创造空间，一击脱离。
连续使用那么高级的能力，还能全身而退。
那个家伙，真够乱来的。
“毒药”咧开嘴巴，他似笑非笑。但下一刻，他却是捂住嘴巴。只听得“呜”的一声，“毒药”猛地吐血。他看着手上的鲜血。很明显，他已经受到内伤。刚才，在刘凯创造的地狱中，两人紧张对峙。“毒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展开精神屏障上，他却没有注意到，刘凯已经悄悄对自己的身体动手。虽说“毒药”对精神攻击有着绝对的抵抗力，但他毕竟也是肉体凡胎。而刘凯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他召唤出两块大石头，好像要对自己压过来，实际上却是直接从内部对自己的肉体动手。
真是，可怕的家伙呢。
“毒药”再度吐血，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刚才的战斗中，刘凯可以说是痛下杀手，他将“毒药”整个肠子全都捏爆。其实，如果他想的话，都可以直接攻击“毒药”的大脑和心脏。但思念体与人类毕竟不同，这两处也是精神能量自我保护最严密的地方（这也是生命体的本能）。而在那种情况下，刘凯也没法做到这种极限操作。所以他才退而求其次。眼下，“毒药”虽然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也无法正常行动。这样一来，他也不可能再对刘凯进行追击了。
他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和我纠缠吧。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带着烟芸逃跑。
真是冷静的判断。
必须，快一点找到疗伤的地方。就算一时半会儿不会丢掉性命，但继续这样内部大出血，天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一次，自己真是倒霉透顶。自己牺牲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原本以为能为这场战争画上句号。但现在看起来，这一切还不是那么简单。埃尔文-迪考斯，烟芸曾经提起过这个名字，他应该是梦之城的一个金融家，一个地下黑市的军火商人。作为人类，他当然是呼风唤雨，站在世界的最顶端。但“毒药”却想不通他和思念体会有什么关系。
也许，问问赵环宇会比较好吧。
只是不知道那个家伙会不会如实回答。
“毒药”咬牙切齿，他拿出手机。
“喂，是‘花环’吗？我……”
“我是赵环宇。”突然间，一个男声从话筒那头传来。“毒药”猛地一愣。
“怎么会是你？”
“没事，我只是想要问问结果。烟芸怎么样了。”
“……死了。”
“死了？我记得，我的命令是活捉。”
“但也有活捉不了的时候。烟芸的实力，你非常清楚，我也说过，不能保证生擒。”“毒药”回答道。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酷一些。但话语中的颤抖却显示出了他现在的状态。赵环宇沉默片刻。
“你受伤了吗？”
“一点轻伤。”
“听起来可不像是轻伤……不过，算了，刘凯呢。”
“……逃跑了。”
“喂喂，你这不是什么任务都没有完成吗？”
“没有办法，我怎么知道他会突然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烟芸死后，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了刘凯，这也让刘凯成功进化。他现在已经能够与顶级的思念体分庭抗礼，我能够逃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到底懂不懂。”
“毒药”终于按奈不住。他破口大骂。但对面赵环宇却是一言不发。“毒药”紧咬牙关。
“喂，说话呀。”
“……”
“赵环宇，不要装傻。喂。”
“抱歉，我只是在想，如果你连这点工作都做不好，接下来，你又还能做些什么。”赵环宇终于开口。他的言中充满了嘲笑之意。“毒药”瞪大眼睛。
“赵环宇，你该不会想过河拆桥吧。”
“我本来就没和你一起架过桥。我们只是碰巧走在同一条道路上而已。但现在，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接下来……你应该懂得。”赵环宇轻描淡写地答道。他就好像在说一件十分普通的事情。但“毒药”却是瞠目结舌，面对对方如此的厚颜无耻，他连反驳都反驳不出来。双方再度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毒药”再度开口。
“埃尔文-迪考斯是谁？”
“烟芸告诉你了吗？”
“少废话。我是认为你可以创造出一个适合思念体生存的世界，所以才会帮你。但如果你本身只是别人的傀儡，甚至是人类的傀儡，俺么……”
“我怎么可能会变成人类的傀儡。但是，嗯，埃尔文-迪考斯，他是一个伟大的思念体，他的力量远远超过你我想象。而理论上，达成他的理想，也是我现在的任务。”
“那么，我……”
“但是你，已经不在他的理想之中了。”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毒药”张大嘴巴，“嘟嘟”的盲音在耳边回荡。“毒药”紧紧抓住手机。
赵环宇这个混账，他还真做的出来。还有“花环”，她也背叛了吗？也许是吧。这一个月不见，她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说不定，她就是伙同赵环宇，一起来蒙骗自己的。
必须与他们再见一面，必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自己不能以这种状况去见他们。眼下，赵环宇明显已经放弃了自己。那他很有可能会派来军队，对自己进行围剿。而偏偏自己现在身负重伤，如果硬碰硬，肯定会处于不利。所以，最好还是先找一个地方，养好伤再说。
“毒药”拖着疲惫的身躯。眼下，想要突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天空中，螺旋桨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毒药”左右环顾，他想要寻找一个藏身地，先躲过这一阵再说，但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她目光阴冷，就好像看着一个死人一样。“毒药”眨眨眼睛，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下一刻，“咚”的一下，他的脑子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烈击中了一样。
精神能量的攻击？
那个家伙，怎么可能……为什么。
“毒药”眼前一黑，他眼中最后看到的，只有那摇曳不止的灯光。零大步走过，她都没有停下来关注“毒药”一眼。风声呜咽，那隆隆的炮火，暂时还没有停下的迹象。
*****************
同时，市政府大楼。
赵环宇挂断电话。他眼角一撇，此时此刻，办公室内只有他和“花环”两个人。而“花环”正怒目相视。赵环宇耸耸肩膀。
“这样就结束了。”
“你要放弃‘毒药’吗？”“花环”厉声质问，她显然对赵环宇的做法颇为不满。虽然她是站在赵环宇一边的，但作为曾经的战友，她也不愿意看到“毒药”落到现在这个下场。赵环宇回答道。
“不是我要放弃他，是他自己放弃了自己。如果他能够完成任务，如果他能够证明自己是有用的，也许，我还会放过他一命。我会将他留在身边，就好像饲养一条猎犬一样。但现在，他却是连当猎犬的价值都没有。这样的话，我自然没必要留着他了。而且，从现实的角度，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我也需要给迪考斯一个交待。”
“啊，我当然明白。大概，当我没有价值的时候，你也不会留下我。说不定，你也会像对待‘毒药’，将我‘交待’出去，对不对？”
“花环”反唇相讥，她难掩怒意。而赵环宇则是面带微笑，他就好像是看着小孩子一样。“花环”鼓起嘴巴，她还想说出更难听的话，但到头来，她还是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因为，当初劝说“毒药”投靠赵环宇的，正是“花环”自己。现在这种状况，她也没有任何理由来对赵环宇说三道四。赵环宇轻轻摇头。
“不用担心，‘花环’。我不会把你‘交待’出去的。你和‘毒药’的情况不一样。你应该明白。”
“嗯……”“花环”鼓着腮帮。她欲言又止。赵环宇长长叹气，他拉了拉铃。秘书立刻走了进来。赵环宇对着秘书耳语一阵，秘书连连点头，他随即出去安排。“花环”问。
“你对他说了什么。”
“你调查一下那个秘书的精神能量不就行了，何必问我。”赵环宇苦笑答道。“花环”紧抿嘴唇，她虽然还是铁板着面孔，但胸中的怒火却似乎稍微减退了一些。赵环宇继续开口。
“‘花环’，艾因还活着吗？”
“嗯，还活着，不过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毕竟，为了给刘凯和烟芸争取时间，她也是在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作战。”
“那么，一定要把她活捉过来。”赵环宇喃喃说道。他的暗中闪过一丝异光。“花环”沉默片刻。
“那么，刘凯怎么办呢。还是要追杀他吗？”
“当然，一定要杀了他。发生在烟芸身上的事情，不能再演一遍了。”赵环宇斩钉截铁地说道。“花环”轻轻点头，她随即退下。赵环宇望向窗外，不知不觉，天边的火光，正在一点点稀疏。
第二百三十三章 终结（十）
痛苦，绝望，疲惫。
刘凯缓慢挪动，他每前进一步，都好像承受着千斤之重。刚才的瞬间，他弄险连攻，终于成功从“毒药”手上逃脱，还给予敌人重创。对于人类来说，这绝对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能像他一样，在一对一的正面对决中对思念体占据上风。
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刘凯深深呼吸，他只感到头痛欲裂。虽然得到了烟芸的帮助，但像这样使用精神能量，这显然不是人类所能为之。从某种程度上说，刘凯就是在钢丝上跳舞，随时都可以坠落。
但是，还不能认输。
还不能。
刘凯倚着墙壁坐下，他被迫休息一会儿。但他却始终抱着烟芸，一刻都不愿意放手。刘凯看着怀中的女孩，烟芸表情平静，她微闭双眸，那静谧的神情，就好像是一位熟睡的圣女，美丽，无暇，却又让人怜惜。
但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不会。
刘凯的眼眶再度模糊，他使劲搓揉眼睛，但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向外涌出。刘凯肩膀颤抖，他轻轻抚摸着女孩的额头。
“对不起，烟芸，对不起，即使到了最后，我还要你来保护我。我宁愿当时死的是我，而不是你。可是我，我……”
刘凯泣不成声，他摇晃着身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隆隆”的炮火声隐隐传来，在南方，战斗依然在继续。其实，这场战斗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是因为刘凯的心思全在对付“毒药”上，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刘凯擦干泪水，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艾因，还在战斗。
不行，我必须去救她，必须。
刘凯挣扎着起身，但下一刻，他却因为气力不济，一下子又摔了回来。刘凯大口喘息，他看着烟芸。他知道，自己带着烟芸，肯定不可能及时赶到艾因那边。而活人与死人相比，哪个更加重要，根本不用多说。如果放在平时，刘凯早就已经作出决定了。但现在……
哪怕去世之后，我还要抛弃过她一次吗？
我不愿意这样，不愿意。
但是……
刘凯紧咬牙关，他知道，自己必须快一点行动。时间拖得越久，艾因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刘凯下定决心，他抱着烟芸，强行站起，但就在这个时候——
“你真的打算就这样过去吗？”
“！？”刘凯瞪大眼睛，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不可能出现的声音。刘凯艰难回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是你……”
“你没必要这样做的。”零轻轻说道。她缓步走近。刘凯的第一反应是立刻戒备，但下一刻，他却放弃了这种做法。刘凯明白，以眼下的情况，自己根本不可能与对方对抗。零是活着的“摇篮”，是思念体中的思念体。如果说，烟芸，艾因，“毒药”，都可以称之为思念体之中的最强，那零就是凌驾于所有这些人之上的存在。如果她要对自己动手，这个时候，自己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
刘凯强行支起身板。对他来说，零毫无疑问是敌人。一个多月前，正是因为她对整个梦之城进行无差别的精神攻击，这才导致刘凯的母亲老年痴呆，并死于乱战之中。虽然很难说这是零的直接责任，但刘凯肯定不会对零抱有任何好感。但在这个时候，他却也相信着这个女孩。他相信，零来到这里，并不是要对自己落井下石。虽然没有什么道理，但在这个时候，他就是想要相信对方。
零缓步走近，她看着刘凯怀中的女孩。两人静静对视。零缓缓开口。
“我，曾经很喜欢烟芸。她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
“但这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这次来，是想要做一个了断。”
“啊，我听烟芸提起过你们的关系。”刘凯回答道。他的心其实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零轻轻合眼。她伸出手，抚摸着烟芸的脸颊。
“刘凯，把烟芸留下来。”
“！？但是……”
“不用担心，我会负责替她送终。对于思念体来说，所谓的肉体只不过是一个载体，是一个虚假的存在。我们的实质，只存在于精神之中。而烟芸的精神能量，已经与你同在了。”
“我……”刘凯无言以对。他深深垂头。零收回右手。
“去吧，刘凯，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在将烟芸安葬之后，我会告诉你具体的位置。现在，你还有必须要去拯救的人。这一定也是烟芸想要的。”
“啊，我知道。”刘凯轻轻回答。他仿佛如释重负。刘凯小心翼翼地将烟芸放在地上，他拿起“隼鹰”，最后又看了一眼烟芸沉睡的面孔。刘凯轻轻摇头，他转身离去。零目送刘凯离开。她挪动嘴唇。
“我们，还会再见的。”
***************
“可恶，听声音，最起码有将近十几公里。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刘凯一路狂奔。在远方，战斗的声响络绎不绝，刘凯甚至看到有直升机从头顶上掠过。
要使用能力吗？如果使用创造空间的能力，应该可以大大加快行动速度。
不，不行。这是杀手锏。之前，为了对付“毒药”，自己已经使用了太多次能力。如果为了赶路，就将底牌全部放出来，到时候，自己抵达战场之后，反而会变得无计可施。
但是，如果无法及时赶到战场，那就更没有意义。
两种思想在刘凯的脑海中交锋，一瞬间，他的眼角瞥到路边。一辆自行车正躺在碎石下面，它是高架崩塌时，顺带着被砸到的。刘凯跑了过去，他费了好一阵功夫，总算是将自行车重新弄了出来。所幸，这辆车没有受到太大损伤。刘凯使劲踢了踢自行车轮胎，在确定轮胎里依然有气之后，他随即骑了上去。
艾因，应该还支撑得住吧。虽然不能确定，但她肯定还活着。但她的状态恐怕好不到哪里去。艾因是一个真正的游击战专家，如果限定在骚扰，情报，侦查等工作，全世界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但她现在的战斗环境实在算不上适合发挥。为了替战友争取时间，艾因必须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时间一久，她肯定会陷入进退不能的窘境，迟早会被包围，追杀。
都是我害得，都是因为我的弱小，烟芸才会离开，都是因为我的无能，艾因才会落入险境，所以，哪怕是要丢掉性命，我都要把艾因救出来。
前提是，我这条命，还有用处的话。
刘凯心中哂笑。他再一次感受到，所谓的“拼上性命”，到底有多么的愚蠢。过去，在看片，看动漫，玩GALGAME的时候，他总会想象自己能像那些主角一样，只是拼上命，只是拼命努力，哪怕过程坎坷，痛苦，但最后总能到达幸福的彼端。但现实却是完全不同。金钱，权力，运气，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公平，有些人的生命足以改变世界，而有些人，连臭水沟里的老鼠都不如。一只老鼠，就算再怎么拼命，估计也就只能翻翻垃圾堆。顶多就是溜进某些达官贵人的家里扫荡一番，然后像白痴一样，在门廊口“吱吱”直叫，好像是在嘲讽，实际上却是将捕食的大猫引过来，然后再落荒而逃。
而自己，就是后者。
但是，自己也只能赌一把。
因为，自己能赌的，也只有这条命而已。
刘凯的视线渐渐阴沉，一瞬间，他进入战斗状态。战场越来越近，刘凯留下自行车，他掂量着手中“隼鹰”，他原本以为，这把大型手枪应该很重才对，但不知为什么，在自己的手里，它的分量却好像与那把女士手枪相差不多。
大概，是因为烟芸的关系。毕竟，“隼鹰”曾经是烟芸的战友。它会帮助自己，也是因为烟芸的遗志。
刘凯轻轻摇头，他可不敢将太多的希望寄托在一把枪上。战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刘凯左右环顾，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选择登上临近的一座老楼。刘凯爬上楼顶，他仔细眺望远方的战场。这一次，前线的情况明显变得清晰了很多。刘凯可以看到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光，他甚至还可以看到枪口跃动的火花。
然后，他看见了。
那个浑身鲜血，背靠危楼而坐的身影。
……她。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终结（十一）
距离刘凯发现艾因，十分钟前。
“砰砰。”
枪声连续响过，金发女孩一路连跳，她用一个滑铲的姿势，成功冲入掩体。在后面，人类士兵一拥而上。
“看到了吗？”
“啊，左前方25度左右。一栋老房子后面。”
“那末，所有人注意，从两翼包围上去。敌人很有可能已经知道我们的位置，一定要小心。”
“明白。”所有的士兵异口同声答道。他们分成三路，从三个方向分别包围上去。而在他们身后，则是装甲车缓慢推进。这是最正统的步坦结合战术。在空中，两架直升机正在来回盘绕，他们将会进行掩护。一旦敌人胆敢冒头，上面的机枪就会立刻开火。
……
真是的，我还真是倒霉透顶了呢。艾因心中说道。她咧开嘴巴。但下一刻，她却是一阵咬牙切齿。女孩抚摸着自己的大腿。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腿部已经染成一片红色。
是刚才逃脱的时候，被流弹击中的吗？没有打中主动脉，运气也算不错了。不过，接下来才是最大的问题，因为腿部受伤，自己的行动肯定会受到限制。之前，为了掩护烟芸和刘凯，艾因独自行动，她成功将军方的注意力全都引到自己一边。这里已经相对接近居住区。在沿途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些矮小的平房。所以艾因才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战场。根据最初的想法，她应该是在这里，带着军方的人一起转圈圈。等到刘凯和烟芸逃脱之后，再一击脱离。
这肯定不算是万全之策，但在这个时候，艾因也没有其他选择。她必须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为刘凯和烟芸创造出机会。只是，到目前为止，战斗进行得并不顺利。依靠强大的感知能力，艾因对每一个敌人的所在位置都了如指掌。对她来说，战场从一开始就是完全透明。正常情况下，她就好像是一个开全图的先知，在打一场肯定会赢的游戏。但现在的事实却完全相反的。可以说，从战斗一开始，艾因就被逼的非常紧。这当然有她必须虚张声势，牵制住敌人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敌人的行动远超自己想象。自己的每一步行动，好像都被敌人事先一步算到。有的时候，想要摆脱敌人，反而会被追击。有的时候，想要从正面出击，却突然发现已经腹背受敌。这绝对不是正常情况。
有高人正在幕后指挥，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思念体。艾因作出判断。这样一来，情况倒也很明显了。能够在与自己的斗法中占据上风，而且还能掌控人类军队的指挥权，这样的思念体，自己只想得到一个。
赵环宇，或者说，赵环宇背后的那个男人。
埃尔文-迪考斯。
看起来，我们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了呢。艾因心中嘀咕。她倒没有太过担心，以她的能力，虽然战斗不利，但如果只是一个人脱身，应该还不成问题。只是，如果自己在这里逃走，那烟芸和刘凯的压力就会陡然增大。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刘凯，还是烟芸，都没有发来联络。而远方还传来战斗和大面积崩塌的声音。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必须让刘凯和烟芸成功逃离。
哪怕，只有他们两个人逃出去，也好。
只是，一想到将刘凯让给烟芸，自己总会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不过，为什么要不甘心呢。我对刘凯应该没有什么多余的妄想吧。他是我的本体，是自己必须要保护的人。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应该没有其他关系。
应该吧。
艾因心中哂笑。她知道，自己又在自欺欺人了。毫无疑问，刘凯对自己是极为重要的。而这种重要程度，可能连艾因自己都不能完全了解。金发女孩抽出“银水”，她从自己的袖口上撕下一条布，然后紧紧包扎在大腿上侧。出血暂时减少，艾因倚着墙壁，她艰难起身。敌人还在一步步逼近，女孩可以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团团围住，敌人配合默契，阵型天衣无缝，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空隙。
没有办法了啊。
艾因剑尖抵地。在左右两边，人类军队已经绕道而出。指挥官挥动右手，他示意两边同时压上，将艾因包夹其中。而第三路则绕道后方，作为预备队。金发女孩闭上眼睛，她计算着敌人前进的步伐。
很近，已经非常近了。大概，再过三秒钟，他们就会探出头来。两边夹击的时机也卡的非常准，顶多就是零点几秒的偏差。
不过，对于自己来说，零点几秒，也已经足够了。
艾因心中默默倒数，然后，在数到三的一刹那，她猛地从藏身地冲出。艾因将第一个打击的目标对准自己右侧的敌人，她一个箭步就杀到对方面前。
“！？”人类士兵大吃一惊。他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胆大，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抢先出击。但惊愕也只持续了一瞬间，下一刻，他们就立刻反应过来。所有的士兵立刻行动。他们一边散开，一边掩护射击。
但是，还是太慢了。
烟芸横起“银水”，一刹那，对面的人类士兵都好像同时愣住了一样。名刀“银水”，最强的两大拟物型思念体之一。传说中，即使只是稍稍被“银水”挥落的刀风蹭过，就足以让一个人四分五裂。艾因拔出手枪，她左脚发力，一瞬间，她就突入敌人阵中。“砰砰砰砰”，子弹四发连射，周围的士兵一阵惨叫，他们纷纷倒下。而从另外一边包围过来的士兵则慢了一拍，他们眼睁睁看着己方阵型被击破。但艾因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这些杂鱼，一辆装甲车就跟在后面，艾因一个健步，她冲到装甲车跟前。
“轰”，剑锋掠过，一瞬间，装甲车化为一堆废铁。艾因倒拖刀把，她乘着混乱，一路冲出包围圈。在天顶，两架直升机已经俯冲下来，火焰喷涌，一刹那，十几枚导弹同时发射。它们一齐向着金发女孩所在的位置飞来。
喂喂，这也太夸张了吧。艾因心中嘀咕，但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眨眼的功夫，导弹已经近在咫尺，但艾因却没有躲避（事实上，她的腿伤也不允许她进行大幅度的横移）。她只是倒握刀柄。
一击，脱离。
刀光一闪，狂风大作，所有的导弹就好像一下子受到了干扰一样，它们横七竖八地从艾因身旁掠过，还有的甚至一头扎向地面。爆炸声连绵不绝，后面追过来的人类士兵也受到波及，他们顿时大乱。艾因马不停蹄，她冲到两家直升机下方。
“砰砰”。
枪声作响，一瞬间，两位直升机驾驶员几乎被同时爆头。直升机立刻开始无规则盘旋，飞机上其他的士兵赶紧接上，他们想要重新稳住，但却已经来不及了。两架飞机的机翼互相纠缠，然后同时坠落。
“轰隆”。
地面震动。熊熊的火光直冲天际，甚至连铁黑的夜色都被映红。艾因屹立在火焰之中，刚才的瞬间，她的一系列动作，可以说是神乎其技。事实上，就算让她再来一次，恐怕也做不到了。
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艾因没有答案，在这个时候，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逃跑。女孩再度狂奔，黑夜还在蔓延，而大腿的痛处也是越发明显。艾因皱起眉头，她知道，自己的伤口已经再度崩裂。但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在这个时候，每一秒钟都是极为重要。
刘凯，还活着吗？
应该还活着吧。如果他真的出事，自己这里肯定会有感应。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脱离危险。或者，在最坏的情况下，他已经被敌人抓住，被囚禁起来。
但愿，不会如此。
至少，烟芸还在他身边。只要烟芸还在，刘凯的安全就是可以保证的。
……应该。
艾因紧咬牙关，她努力抛去无意义的杂念。在这个时候，她只是管好自己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艾因的体力也在急速消失。草草算来，她已经在激烈战斗的情况下支撑了将近一个小时，就算什么时候崩溃都不意外。枪声渐渐稀疏，女孩闭上眼睛，她将自己的感知扩展到最大。看样子，敌人已经被拉开了一段距离。
必须先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
艾因大口喘息。她左右环顾，最后还是找到了一处危楼傍身。无限的疲惫涌上脑海，艾因阖上双眸，不知不觉，她竟然有一种想要睡觉的冲动。这就好像是脑子里原本紧张的弦，突然一下子松下来一样。
不对！！！
艾因猛地睁开眼睛。这明显是有人正从远距离干涉自己的精神。事实上，她之前就一直有类似的感觉。只是因为战斗太过紧张，所有没有注意到罢了。
不行，不能这个样子。现在，自己还在战场。刘凯也在战场。自己还不能就这样倒下。
不能……
艾因挣扎起身，不管怎么说，敌人毕竟是在超远距离。就算他的精神能量再过强大，在这种距离下，也不过可能真的束缚住一个思念体。果不其然，违和感一点点消失，很快，艾因就找回了控制。女孩深深呼吸，她打算立刻行动，但就在这个时候……
“砰”。
艾因张大嘴巴，一瞬间，她只感到心头一阵绞痛。女孩低头望去，“叮咚”，一枚子弹落下地面，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胸口已经一片红色。
第二百三十五章 终结（十二）
“砰”。
血花四溅。金发女孩口吐鲜血，她的背心已经一片红色。女孩踉跄起身，她似乎还想再走几步。但下一刻，她却是“噗通”倒下。
可恶，是狙击手，是从后面来的偷袭，我失算了。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感知不到。按照道理，就算对方是从感应范围之外进行狙击（这已经是超越了人类狙击手该有的水平），自己也应该会有反应。毕竟，这枚子弹从飞出到命中，当中最起码也有2-3秒，这点时间，对于自己绰绰有余。就算不能完全避开，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被命中要害。但事实上，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感知到，自己就像一个固定的靶子，被人一枪“爆头”。
看起来，是我的感知受到了某些干扰。但能够从那么远的距离干扰到这里，敌人的强大也是可想而知。其实，不管是怎么样的精神干扰，只要自己冷静应对，应该都不至于会出现这么糟糕的状况。但现在结果就放在眼前，自己也是无话可说。
真是，丢脸。
艾因努力支撑起身体，但下一刻，她却是猛地吐血。“银水”无力地躺在一边，艾因使劲伸手，她好不容易才抓住剑身。
还不能，不能就这样结束。
最起码，也要与他再见一面。想想看，如果能够死在他的怀里，也许也算是一种“体验”。就像那些人类创造出来的无聊电影，只有“死亡”的时候，才是真正的高潮。
我还真是傻呢。
艾因心中哂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刺耳的咆哮声不绝于耳，艾因可以感知到，人类士兵正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涌来。但这对她来说却好像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事情。金发女孩低垂着脑袋，她眨巴双眼。
敌人，要来了吗？
必须快一点行动，继续留在这里，肯定会被干掉的。不过，以现在的情况，就算只是逃跑，似乎也不太可能。自己已经没有一点点力气，哪怕只是这样跪着，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也许，是时候考虑一下该怎么死了呢。。
艾因的双眸渐渐合上。她的视线一点点坠落。女孩露出微笑，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人类士兵还没有逼上前来，他们的行动相当谨慎。艾因心中低语。
如果要来的话，就快点来吧。
快点……
“艾因！！！！”突然，一声怒吼从远方传来。一瞬间，艾因睁大眼睛。她好像听到了某个不应该出现的声音。金发女孩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风声呼啸，视线摇曳，但在虚幻之中，艾因却是看到刘凯的面孔一闪而过。
确实是刘凯的精神能量。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烟芸又在哪里？
艾因瞪大眼睛，一瞬间，一幕幕画卷涌入脑海。其中，有愤怒，有绝望，有嘶吼，也有那痛彻人心的悲凉。这都是来自刘凯的记忆。而艾因最后看到的场景，就是刘凯抱着烟芸的遗体，无言哭泣。那个时候，他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痛苦，悲凉。
原来，是这样。
烟芸，不在了呢。她用生命履行了承诺。
还有刘凯，他明明应该躲起来，等到风头过去之后再重新出来。他又何必跑到这个地方凑热闹。
他，是为了我吧。
艾因的嘴角微微翘起，她的笑容中，有感动，有悲伤，有弔念，也有一点点的幸福。螺旋桨的轰鸣由远及近，不知不觉，军队已经从四面八方压了上来。艾因轻轻喘息，她可以感觉得到，刘凯也已经被人包围。金发女孩倚靠“银水”，她强行起身，而在身下，鲜血正如柱般喷涌而出。
不能，就这样结束。
不能，让刘凯死在这里。
烟芸已经完成了她的工作。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艾因轻轻微笑，她反手握住“银水”。另一边，刘凯也注意到了女孩的动作。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他也不知道艾因到底想做什么。但在内心深处，他却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在做什么，艾因，快点停下。”刘凯大声怒吼，但他的声音却淹没在风中。艾因抚摸着“银水”的剑柄，她可以感觉到“银水”的精神能量。这把思念体中最强的圣器，它的精神能量是如此冰冷，如此悲凉，但却又有一点点的不舍和温情。艾因长长叹气，她剑尖抵地。
抱歉了，“银水”，又要让你难受了。不过，就算我不在了，你应该也能找到下一个主人。对了，你也可以考虑陪着刘凯试试看。“隼鹰”现在不就在刘凯手上吗？大概，这也是烟芸的遗愿。
那么，我也会将自己的遗愿，寄托给你。
至少，一定要让他活着。
你也是这样想的吧，烟芸。
艾因向“银水”注入自己的精神能量。渐渐地，力量开始扩散，一股隐隐的气场笼罩在女孩身上。与此同时，人类军队也是大举压上，步兵在前，装甲车在后，直升飞机在天空中徘徊。他们组成了一副天罗地网，将金发女孩包围其中。领头的士兵走上前来。
“前面的女孩，快点投降。”
“……”
“我知道你是思念体。但你已经无法战斗了。如果你愿意投降，我们也愿意以战俘的标准对待你。我再重复一边，投降……”
干涩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人类士兵并没有接近。他们虽然是在劝降，但在心底里，他们却不相信对方会真的放弃。甚至艾因自己也是这么认为，她只是轻哼一声。
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点。
自己即将作出的事情，肯定会让某些人伤心。说不定刘凯现在就在哭丧着脸，大吼大叫，希望自己回来。
但是，自己也不得不这么做。
只能，抱歉了呢。
艾因合上双眼，她映现出会心的笑容。另一边，人类军队已经放弃劝降，他们举枪瞄准。一瞬间，艾因重新睁开眼睛，她咧开嘴巴。
那么，就结束吧。让一切，全都结束。
“轰”。
凌冽的暴风冲天而起，方圆数公里内，所有的空间都被包裹其中。大地正在颤抖，空气正在震动，临近的人类士兵赶忙逃窜，但他们又怎么可能快得过风的速度。一时间，场面一片狼藉。
……
“艾因……”刘凯瞠目结舌，他看着远方狂风肆虐的景象。巨大的龙卷风腾空而起，那汹涌的气魄，仿佛可以毁灭整座城市。刘凯紧咬牙关。
艾因，你打算自爆吗？
你打算像烟芸一样，用自己的牺牲，来换取我的生存吗？
但我怎么能够允许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允许。
刘凯紧咬牙关。他将精神能量集中到一点。由于“银水”正在爆发，周围的精神能量已经一片紊乱，在这种情况下使用能力，显然会非常危险。但刘凯却是不管不顾。
必须，到达她的身边。
越快越好。
精神能量的余波正在脑海中生成，刘凯深深吐息。他可以感觉到空间正在悄然生成。与此同时，精神能量的风暴却也在干扰着思绪，只要自己稍稍松懈，这个空间随时都可能崩溃。刘凯眉头紧锁。他强行让自己坚持住。
还有一点，还有一点点就好。
“啪啪啪啪”，突然间，子弹扫射，刘凯瞬时反应，他一个翻滚，几乎是以狗爬的姿势躲过了这一击）。但与此同时，他刚刚就要创造出来的空间却也随之消失。急促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刘凯抬起头来。
是追兵吗？
竟然会挑在这个时候。
刘凯被迫后撤。与艾因和烟芸不同，他可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轻松应付的自信。人类士兵马不停蹄，他们丝毫不给刘凯喘息的机会。刘凯心情焦躁。他巴不得立刻飞到艾因身边。但在这个时候，他却根本做不到。作为一位人类，他终究没法像那些真正的思念体一样，收发自如。如果只是单纯逃命倒也罢了。但如果想要使用近似于“瞬移”一般的技能，那他就要对空间进行控制，这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甚至达到“无我”的境界。而在目前的情况下，这却是根本不可能的。
没有办法了。
只有赌上一把。先解决掉附近的敌人，然后再去救援艾因。这么做当然会有一定的风险。毕竟自己也未必能够连续使用精神能量。而且，这也是刘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人类为敌。现在正在围攻他的，都是梦之城的正规军。他们虽然受到赵环宇控制，但归根到底，他们还是代表了人类最正统的力量。如果刘凯这个时候动手，他实际上就是把自己放到了叛逆者的位子上。他肯定会被政府正式通缉。
但是，都无所谓。
刘凯的目光渐渐凝固，他轻轻抓住胸口。狂风还在肆虐，天空依然黑暗，但在这混乱之中之中，整座城市却仿佛跃动着一般。
第二百三十六章 终结（十三）
“左侧，压上去。”
“右翼，掩护射击，不要停下来。”
“切记，一定要不间断攻击。敌人虽然不是思念体，但也可以使用精神能量，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指挥官对着对讲机一顿狂吼。而士兵们则是提起精神，他们缓步前行。弹幕横扫，刘凯慌忙伏身。他好几次都差点被流弹擦中。刘凯拔出“隼鹰”。眼下，就算他想要就近反击，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虽说就近创造空间并不需要进行控制，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可以瞬间无中生有。归根到底，这并不那么容易使用的能力。刘凯还是需要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哪怕只是一会会儿就好。所以他才会期待“隼鹰”。刘凯曾经从烟芸的口中得知，“隼鹰”是思念体的圣物，是最强的拟物型思念体。它只会为自己承认的主人而战。虽然刘凯并不认为自己真的能得到“隼鹰”的承认。但至少，他相信烟芸
因为，这是烟芸，留给自己的东西。
刘凯轻咬嘴唇。他的心脏怦怦直跳。敌人马上就要攻到面前，刘凯做好准备。他一手拿着“隼鹰”，一手拿着自己的那把袖珍手枪。“嗖”的一下，他从藏身处冲出。密集的弹幕扑面而来。刘凯强忍恐惧，他仿佛看到自己被打成筛子一样的场景。
是成是败，只看这一下了。
拜托了啊。
“砰砰砰”，刘凯连续扣动扳机。他并没有刻意瞄准（事实上，他也做不到移动射击），而只是向着空气随意开火。果不其然，他左手的袖珍手枪发发落空。所有的子弹全都凭空飞向空中。但在右手，“隼鹰”却是突然爆发出精神能量，它自动调整弹道。一刹那，火花喷涌，数十发子弹连续发射，所有的攻击都被空中拦截。弹壳“叮叮当当”地落下，人类士兵都是目瞪口呆，他们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刘凯的嘴角微微翘起。
就是，现在了。
“嗡”，精神空间突然生成，方圆五十米之内，全部都成了刘凯的“禁区”。地狱重新归来，士兵们大吃一惊，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脚下化为一片血海。由于事出突然，这一次，刘凯的“创造”并不是那么顺利，空间的范围也不够大，但如果只是摆脱现状，这也就足够了。
刘凯张开手掌。“轰”的一声，地面突然开始颤动。无数的碎石腾空而起。人类士兵都是慌张，他们有的逃跑，有的哀嚎，还有的则是疯狂向刘凯开火，但他们的子弹却都好像是变成慢镜头一样，“缓缓”地在空中飘浮。此时此刻，刘凯已经掌握了整个世界。在这个空间中，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神，无所不能，无所不会。
而人与神的较量，结果，永远是一样的
刘凯捏紧拳头。一刹那，天崩地裂，所有的人类士兵都被碾成肉酱。他们连惨叫都来不及。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地狱的景象一下子消失，现实世界重新归来。刘凯“噗通”跪下，敌人全都不知去向，他们都死在了刘凯创造出来的“地狱”中。眼前所见，只有一辆化为废铁的吉普车还在熊熊燃烧。
成功了，吗？
那么……
“呜”，刘凯捂住嘴巴，他突然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因为连续使用精神能量的关系，他的精神体正处于超负荷运转。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刘凯艰难起身，他再度看向艾因所在的方向。然后……
“轰隆”
一刹那，狂风停止。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停滞下来了一样。刘凯呆呆相望，然后，就好像是回应一般，突然间，地面塌陷，方圆数公里内，所有的一切都在崩溃，刘凯张大嘴巴，他看着整个世界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向自己席卷而来
难道说……
“哇！！！”刘凯一声惨叫，他的身体也向下坠落。视线越来越黑，到最后，刘凯合上眼睛，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
同时，市政府大楼。
“轰”。
巨大的震动声传过大地。一瞬间，整座梦之城仿佛都感应到了一样。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惊慌失措。
“什，什么情况？”
“是地震吗？”
“战场，战场上发生了什么。”
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花环”双手交叉。她目光严峻。片刻之后，震动停止，一切都恢复平静。赵环宇站在“花环”身边。
“怎么回事。我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精神能量。”
“是艾因。”
“她做了什么。”赵环宇问道。他似乎没有任何意外。“花环”回眸一瞥。“她完全释放了‘银水’的力量。”
“但这肯定要付出代价。”
“当然了，她会付出代价，就和烟芸一样。”“花环”喃喃回答。赵环宇眯起眼睛。片刻之后，前线传来回报。由于之前的战斗，市中心的旧住宅区几乎全灭，很多老旧房屋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毁坏，其中还包括一些保护文物。而艾因，以及那些距离战场最近的士兵，全都没有踪影。
“立刻投入救灾。同时戒严继续。媒体方面也要尽可能控制消息，安抚人心。军方第一时间封闭现场，除了住宅区之外，崩塌的高架路也要被纳入其中。尽可能搜索生还者，同时也要做好战斗准备，如果发现敌人，格杀勿论。”
赵环宇如是说道。而其他人也是纷纷领命。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已经熬了一宿。但眼下事情突然，他们也只能继续坚持。赵环宇看了看手表，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凌晨四点。“花环”问道。
“这样真的可以吗？”
“你指什么？”
“明知故问。”“花环”嘟起嘴吧。赵环宇轻轻一笑。
“暂时就这样吧。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么多。很快，这里的消息就会传播出去。迪考斯，秦风，‘狗头’，王成杰，这些强者全都会面临抉择。而在一切揭晓之前，我们必须保留答案。”
“但也许，根本没有什么答案。”“花环”轻声嘟囔。赵环宇看向窗外。不知不觉，东方的天空已经呈现出鱼肚白。
*****************
残垣断壁，猩红如火，血红的旭日升上天空。不知不觉，新的一天悄然而至，但有的东西，却已经不复存在。
梦之城的市民一脸愕然。他们一夜酣睡，一觉醒来，这座城市却已经变了副样子。昨天晚上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在战斗中，梦之城的外环高架路全面崩塌，通往工业区的交通要道受到隔断。这也让生产部门焦头烂额。经过初步核算，即使调动所有的挖掘机和工程设备，道路最起码也要24个小时才能挖通。而将所有的废墟清理完成，最起码还要花上一周。更别说那些在战争中受到损坏的基础设施了。
市民们都是一脸茫然。对于战争，他们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虽然这一次敌人的声势依然浩大，但相比一个月前席卷全城的大混乱，这一次的情况其实要好了不少。而且，经历了那么多，大家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麻木。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昨天晚上，在梦之城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在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后，我们英勇的军队终于取得胜利，一个月前给我们造成巨大损失的恐怖分子已经全部被俘或击毙。鉴于此，市政府发布最新通知，从明天早上8点开始，戒严令正式解除。我们熟悉的和平与宁静，终于回来了。”
这是当天早上，市政府给出的最新公告。画面中，主持人可谓眉宇飞扬，他带着最饱满的热情，向所有的民众公布这件喜讯。一些人的确是兴高采烈，在他们看来，这一切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但也有一些人不以为然。
“结束了吗？如果真的能那么容易就结束，那倒好了。”
“思念体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干掉的。我听说，他们都是一群超能力者。说不定，他们就像‘啪’的一下，化成轻烟逃走了。”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不过，我也不认为他们会那么轻易就被干掉。我倒觉得，他们已经潜伏起来，等待时机。”
“不管怎么说，政府既然放出公告。至少短时间内，应该还是可以安心了吧。”
民间的回应大概如此，不管怎么说，戒严令解除，大家的反馈还是正面为主。至少，他们的生活应该能够回归常态了。
但有一些东西，肯定是回不去了。
此次战斗，人类的损失极为惨重。军方投入了三个团的总兵力。其中还包括最精锐的三个特种连，但他们都在战斗中损失殆尽。与此同时，“毒药”的遗体在战场上被发现。他当时正被压在碎石下。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内脏几乎都被捏爆。但这并不是他致死的真正原因。“毒药”的精神能量受到重创，他的整个脑子都被瞬间抽空。而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思念体，只有一个人。
零．
……烟芸，艾因和刘凯也都不知去向，虽然情报显示，烟芸应该已经去世。但她的遗体却始终没有被发现。王成杰消失无踪。他带走了一批安全局的骨干。虽然也有一些人“拨乱反正”，最终选择站在政府这一边，但他们也不知道王成杰到底去了哪里。作为曾经的安全局局长，王成杰对人类的秘密了如指掌。如果他真的背叛，毫无疑问会对社会的安全和稳定造成巨大的危害。
“看起来，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秦风喃喃说道。此时此刻，他正站在“天使庄园”的废墟前。施工队正在加紧进场，他们努力将砖瓦一点点搬走。埃尔文-迪考斯若有所思。他们两人也是刚刚从赵环宇那边回来，对于这一次的战斗。赵环宇承担起了全部责任，但对于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却也是虚以为蛇。可以想象，他肯定也隐藏了一些事情。
“是啊，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王成杰姑且不论。‘狗头’那个家伙似乎也另有想法，甚至，我觉得赵环宇也在蠢蠢欲动。可以想象，未来的梦之城，肯定还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迪考斯轻轻说道。他欲言又止。秦风回眸一瞥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埃尔文-迪考斯没有回答。他似笑非笑。渐渐地，秦风也露出笑脸，但他的笑容，却不是那么纯粹。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未尽（一）
夜色，深沉。
现在正是凌晨两点，梦之城正在沉睡之中。尽管市中心依然是霓光幻彩，光耀夺目。远郊的工业区也是灯火通明，劳作不息。但绝大多数的正常市民，此刻都已经进入梦乡。这座城市依然“活着”，但它真正的“活力”，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能真正展现在人们面前。
……
“啊！！！！”痛苦的哀嚎声不绝于耳。某个男人正在哀嚎。周围一片狼藉，人类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他们一个个都是五马分尸，死状极惨。这里是梦之城军方第二研究所。也是军方对于思念体的研究基地。尤其是在安全局被取缔之后，这里实际上已经成为梦之城对于思念体研究的最高权威。而这里的所长也是由军方最高长官兼任。他们平时只向赵环宇市长一人负责。由于是秘密机关，研究所一般采取封闭管理。在没有得到上级批准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允许出入。纵然比不上市政府，或是陆军总司令部那般戒备森严，但也算是梦之城最有防备的地方之一了。
但是，这种守备，也只是针对人类而已。
“她，在哪里。”敌人轻轻开口。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带着面罩，看不清楚样貌。之前，正是他以一己之力，将研究所内几乎所有的士兵统统杀光。一位幸存者被抵在墙上，他是一位普通的研究人员。今天晚上正好加班，谁知道竟然运气不好，撞上了这一茬。研究员奋力挣扎。他问。
“你，你是思念体吗？”
“……”
“不，不要，我……啊啊！！！”
研究院又是一阵惨叫，他的脖子被死死卡住。几秒种后，敌人稍稍松手，研究院大口喘息。他的面孔由红转白。男子继续追问。
“告诉我，她在哪里。”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在找一个思念体，一个金发女子，她是你能见到的最美丽的女性。”
“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见过。我们这里虽然名义上是梦之城研究思念体的最高权威机构，但实际上，这些工作过去都是安全局负责。”
“但你们不是接手了吗？”
“但是战争也结束了呀。思念体的威胁早就不存在了，这种时候，谁又会去管一个金发女人……呜！！！”
研究院一阵呜鸣。他的胸口又是遭到一击。男子稍稍松劲。“噗通”一下，研究员重重落地。他捂住屁股。但他又不敢贸然出声。男子问。
“你真的不知道？”
“我和你说了不知道。我这样的底层，怎么可能知道。”
“啊，预料之中。我也只是问问。我看过你们这里的资料。你们的确不知道艾因在哪里。就算在这里杀了你，也没有任何意义。”
“诶？”研究员眨眨眼睛。他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男子的身形一动不动。研究员挪动嘴唇。
“你，是要放了我吗？”
“……”
“你真的是要放了我吗？”研究员大声质问。男子还是没有回应。研究员艰难起身。他看看眼前的敌人，又看看远方的楼梯。男子依然没有动作。研究员小心挪步。渐渐地，挪步变成奔跑。转眼之间，他就冲到楼梯口。
只要逃到门外。
只要，能和外面联系上。
只要……
研究员的心中一下子生出希望。外面的天空依然一片黑暗，但在逃生者眼里。这简直就像是天堂一般明亮。
但是……
“但是，不杀了你的话，一切都不会改变。”冰冷的话语传至耳边，一刹那，研究员停住脚步，他一脸惊愕，不知什么时候，敌人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他就好像是瞬间移动一样。研究员轻轻回头，他挪动嘴唇，似乎是要求饶。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砰”，枪声响过，一发子弹洞穿心脏。这位可怜人就这样丢掉了性命。刘凯摘下面罩，他的表情无比阴郁。
结束了吗？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都没有。
刘凯扫视周围。浓烈的血腥气刺激鼻腔，研究所俨然已经成了一处屠宰场。所有的活物都已经被残杀殆尽。而这，全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
这样，和思念体又有什么不同。
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同吧。我只是想要找回她，我只是想要找回那个自己最重要的人。而现在，自己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但是，到了最后，我又能找回什么呢？
刘凯长长叹息，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位可怜的研究员，他俯倒在地。那瞪大的眼睛，好像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刘凯点点额头，他快步离开。数分钟后，熊熊的火光突然亮起。所有的罪恶，也都隐藏在这冲天的火光之中。
****************
十五分钟后。
“着火了，着火了。”
“什么鬼，怎么回事。”
“是第二研究所的方向。”
“第二研究所，那里不是军方的设施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鬼知道。就算是军方，也不可能管理不出一点差错。在与思念体的战争结束之后，那帮家伙早就放松了警惕。”
“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情说不定就是思念体做的。之前不是一直有传说，说第二研究所里关押着思念体俘虏吗？说不定，这次的火灾就是那些俘虏越狱时候造成。”
“这么说起来。好像是有战斗的声响。”
“喂喂，不会吧。难不成又会发生战争？”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很多围观居民都在指指点点。刘凯从人群中穿梭而过，他可以听到大家的讨论。其中有一些人是在幸灾乐祸，但绝大多数人却是忧心忡忡。毕竟，他们已经经历过2个月前的战争，他们也知道战争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们又什么都做不了。结果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也许，这才是最好的。
刘凯嘴角翘起。曾几何时，他也像这些底层的民众一样，无知，无能，只能等待着来自“上苍”的安排。仔细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简直是糟糕到了极点，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幸福。
没错，幸福。
“呜呜”的警笛声从旁掠过。几辆消防车正在急速狂飙，两边的市民慌忙闪躲。人群一时混乱。刘凯裹住上衣，他下意识掩蔽住自己的面孔。火光渐渐远去，不一会儿，所有的混乱就被抛之脑后。刘凯来到一处小巷内，他左右张望，在确定没人跟踪之后，他一个健步就冲了进去。小巷内空无一人，刘凯仰天望去。
来了吗？
“喵”。，突然，一只野猫从天而降，它一下子跳到刘凯身前。刘凯问道。
“你，是‘咪咪’的部下吗？”
“喵”。
“如果是的话，就和她说一声，任务已经完成。艾因不在这里。这座研究所也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刘凯说道。野猫似乎是听明白了什么，它“喵”了一声，然后一跃而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就从刘凯的视线中消失。
好快呢。
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主动和猫对话。如果让旁人看见，大概还以为自己是疯了。
不过，对于正常人来说，思念体的存在，本来就是不太现实。
刘凯的嘴角微微翘起。他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人类。远处的警笛声连绵不绝，越来越多的消防车正在朝着第二研究所的位置开去。天空渐渐白皙，不知不觉，新一天的曙光马上就会到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未尽（二）
“观众朋友们，我现在正在军方第二研究所门前。就在昨天晚上，第二研究所突然发生爆炸，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整栋建筑物都被火焰吞没。接到报警后，消防官兵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让我们对正在进行指挥的尹队长进行采访……尹队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
“那您的意思是，火势控制不住吗？”
“我们能够将火势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让其继续蔓延。但因为不确定研究所内到底有什么易燃易爆物质，我们也不能贸然行动。”
“那么，关于火灾生成的原因，您有什么判断吗？”
“现在还无法判断。我们必须等到火灾结束之后，进行实地调查。”
“但有一些居民声称，昨天晚上，看到第二研究所内部有战斗的迹象……”
“我已经说过了，必须实地调查之后，才能作出判断。”尹队长回答道。他直接结束了对话。而在对面的记者则是一脸懵逼，她看着队长离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啊，看起来，尹队长非常忙碌，他已经第一时间回到指挥位置。总而言之，现在救援行动还没有结束。周围的居民还请尽可能退避，以免伤及自身。我们也会继续坚守现场，为大家带来最新报道。”
……
电视转播稍纵即逝。刘凯双拳紧握，他看着电视屏幕中一片混乱的场景。他当然知道这些混乱到底是谁造成的。屏幕一闪，而电视节目也从火灾现场报道，变成新鲜出炉的综艺。沉重与哀痛全都被一扫而空，这就好像之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就是人类。
从来不会吸取教训的人类。
但是，自己也非常羡慕这样的人类。他们能够抛弃痛苦，抛弃绝望，只生活在自己创造出来的理想乡中。哪怕这个理想乡从不存在，但至少，在这个瞬间，他们的幸福和快乐，并非虚假。
而人类需要的，也只有这些。
只是，自己肯定无法拥有了。
刘凯深深呼吸，他起身走向洗手间。此时此刻，距离上一场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两个多月。而刘凯的生活状态，也终于稍微稳定下来。两个月前，刘凯与艾因，烟芸三人，得知了有关赵环宇和埃尔文-迪考斯的真相，他们拒绝迪考斯的邀请，不愿意沦为他人的“奴隶”。于是乎，他们遭到全城追杀，安全岌岌可危。
在这种情况下，刘凯三人只能孤注一掷。根据谋划，他们决定离开梦之城，远离这个纷乱之地。但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他们的行动被完全看穿，结果陷入敌人层层包围之中，最后，烟芸战死，艾因失踪。刘凯眼睁睁看着艾因为了掩护自己，释放出了“银水”全部的能量。而她自己也消失在了暴风之中。而刘凯也被暴风波及，他被狂风刮起，重重落地，暂时失去意识。而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自己却已经是在一个肮脏的小巷中。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凯眨眨眼睛，他一脸迷惑。直到数分钟后，他才突然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烟芸临死前的微笑。艾因告别时的不舍，还有自己那无能为力的痛苦。刘凯猛地起身，他抱着浑身酸痛的身体。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
你醒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旁传来。刘凯猛地一惊，他左右环顾。但小巷中却是空无一人，刘凯眯起眼睛。
是幻听了吗？不，不像，那么……
是我，难道听不出来吗？
一刹那，一个小小黑影从头顶窜过。刘凯下意识闪躲，但下一刻，闪亮的爪子已经伸到身前。“喵”，布偶猫轻盈落下，它满是不屑地瞥了刘凯一眼。刘凯捂住手臂上的抓痕，他使劲哈气。
“你是……‘咪咪’。”
当然是我啦，你这个笨蛋。果然，人类都是些不可救药的傻瓜。布偶猫一声长啸，那高傲的神情，就好像是在看待低等生物一样。而刘凯则是目瞪口呆。“咪咪”，拟物型思念体，她也是“自由派”的一员。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和刘凯也算是“同伴”。但双方的关系却实在很难说“好”。“咪咪”是秦风的心腹，相比艾因，烟芸，林原纪美等人，她更倾向于坚持思念体本身的价值。这也让她很难与人类打成一片。而对刘凯来说，他虽然知道“咪咪”是思念体，但鉴于“咪咪”终归还是一只猫，刘凯也终究很难将其想象成和自己同等，甚至更高一等的存在。因此，不管“咪咪”再怎么“喵喵”直叫，在他的心目中，终归也只是可爱的小猫咪在撒娇罢了。
两个月前的大战中，刘凯，艾因，烟芸与“自由派”分道扬镳。而对于“自由派”其他成员的命运。他就知之甚少了，据说，周正，林原纪美和“小哈”都已经不在人世。而秦风和“咪咪”则是下落不明。而现在，“咪咪”却是突然出现在这里……虽说刘凯并没有对“自由派”众人特别喜欢（当然，烟芸除外），但一想到这些熟面孔都回不回来。他的心中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感慨。
但至少，已经有人回来了，不是吗？
哪怕只是一只猫也行。
刘凯悄悄伸手，他似乎是要抚摸布偶猫的脑袋。“咪咪”甩动耳朵，她似乎是在抱怨，但归根到底，她也没有太过“抵抗”。刘凯的嘴角微微翘起，那温和的笑容，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但是……
你摸好了吗？到底有完没完。“咪咪”这样开口。她的声音直刺刘凯的脑海。刘凯心中一愣，他惊愕地看着猫咪。
“你，在对我说话？”
除了你之外，我还能对谁说话。
“但我怎么可能听得见你的声音。你虽然是思念体，但并不会人类的语言。而我又不可能通过精神能量和你们交流，我……”
你现在就在用精神能量交流啊。
布偶猫歪着脑袋。她一副人畜无害的神情。刘凯张大嘴巴，他终于明白过来。“咪咪”的眼珠渐渐凝聚。
你的身上，有着烟芸的精神能量。是烟芸在临死之前，将自己的精神能量转移给了你。再加上原先艾因和你共享的精神能量，你现在已经算是半个思念体了。
“我，是半个思念体。”刘凯挪动嘴唇，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远方的天空渐渐露白，战斗的声响也在一点点远去。“咪咪”再度开口。
刘凯，我需要你的帮助。
“……”
我知道你现在十分混乱，但在这个时候，我们必须合作。我和秦风也已经闹掰了。人类那边也不知道会采取什么措施。而你虽然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但你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这股力量。如果你还想活下去，那就必须找到一个帮手。而我，就是唯一可以帮助你的人。
就这样，刘凯和“咪咪”达成协定。两个月前的大战中，“咪咪”被“自由派”领袖秦风抛弃。而她也失去了小哈，失去了周正，失去了林原纪美。孤苦伶仃，孤身一人。作为一只布偶猫，“咪咪”并不适合在野外生存。事实上，就算能够野外生存，她肯定也会更期待像家猫一样的生活。但她也不可能真的变成一只宠物，这样实在有违自己身为思念体的品格。所以，她才会选择一个能够让自己自由自在，同时也能够帮自己解决衣食住行的人。这个人必须清楚自己的身份，同时，也不会刻意束缚自己的自由。而在当下，除了刘凯之外，她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刘凯既是人类，又对思念体知根知底。他对“咪咪”肯定是尊敬的。而对刘凯来说，也是一样。为了达成目标，他也需要一个思念体帮忙。而现下，孤立无助的“咪咪”显然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乎，双方一拍即合。在“咪咪”的帮助下，刘凯在西南居住区租了一个房子。这个小区肯定不能算是高档小区，但因为相对靠近市中心，房价倒也不算很低。这里的居民，大都是刚刚跨入中产，或者是期望跨入中产的年轻人。人员流动性大，非常适合隐藏。
就这样，刘凯开始扮演“铲屎官”的角色。他每天都要负责帮“咪咪”喂食，打扫卫生，以及购买新的玩具。而“咪咪”则是负责进行情报收集。到目前为止，两人的配合还算默契。“咪咪”给刘凯提供了很多情报。包括政府的动向，以及埃尔文-迪考斯在暗中的行动，等等。但唯独那条最重要的情报，也是刘凯最想要知道的事情，却始终杳无音讯。
……
冰冷的流水“哗哗”作响，刘凯站在镜子前面，他使劲搓揉着面孔。在这个时候，也只有这流水冰冷的触感，才能让他稍微冷静一些。厕所间中，一个猫砂赫然显目。刘凯回眸一瞥。
这样算起来，“咪咪”也有好几天没有回来了呢。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了。这一次，自己攻击第二研究所，在社会上造成极大的震动。但从结果来看，自己却是一无所获。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自己还是无法确认她的存在。她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但是，她还活着。
艾因一定还活着。
刘凯的视线渐渐锁紧，他抓住胸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间，窗口传来“咚咚”的声响。刘凯猛地回头。
终于，回来了吗？
“喵”，布偶猫趴在窗前，她一副着急的样子。刘凯赶紧打开窗户，呼呼的风声扫荡进来，一时间，周围都是冷飕飕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未尽（三）
“喵”。
“咪咪”一跃而入，她第一时间就扑到沙发上。冷风灌入，刘凯打了个喷嚏，他急忙关掉窗户。
“喂，你不必这样吧。简直就是把沙发当成天堂一样。”
“喵”，“咪咪”轻叫一声，她懒得回应，只是在沙发上来回打滚。刘凯轻轻摇头。他转身拿来猫粮，然后倒在盆子里。“咪咪”毫不客气，她一跃而下，直接冲进猫盆里扒拉。刘凯只能摇头。他随便拿了张椅子，坐在布偶猫身前。
真的就像一只普通的猫咪。如果不知道的话，旁人或许真的会把“咪咪”当成一只可爱的宠物。但他们却不会知道，现在眼前的小猫，事实上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现实的讽刺，无过于此。
刘凯伸出手，他似乎是要抚摸猫咪的脑袋，但下一刻，他却是被“咪咪”躲开。布偶猫猛地跳起，她重新回到沙发上。
刘凯，你什么都没查到吗？
“！？”刘凯脑子里一愣，他知道，这是“咪咪”在通过精神能量和自己说话。刘凯本来也想从心里作答。但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种能力。刘凯抓挠脑袋。
“啊，什么都没有查到，一点点有用的资料都没有留下。”
这不对啊，按照情报，第二研究所的确继承了安全局对思念体的所有研究资料。
“那只能说明，情报有误。或者，敌人已经事先把资料转移了。”
情报不会有误。我可以确认。大概就是敌人事先有所准备。赵环宇也好，埃尔文-迪考斯也好，他们可都是些难缠的家伙。
“咪咪”使劲点头，她“喵”了一声，好像是在强调自己的说法。但刘凯却是心中暗笑。在他看来，“咪咪”多少有点推卸责任。“咪咪”的能力，是将自己的意志，投射到方圆十公里内的“同类”身上。换句话说，那就是方圆十公里内的“野猫”都受到她的统辖。正是靠着这支猫咪“大军”，“咪咪”才能顺利进行情报收集。然而，猫毕竟是猫，虽然“咪咪”可以直接命令它们，也可以通过这些猫咪的眼睛确认事实。但归根到底，有些地方，猫还是进不去的。因此，“咪咪”所掌握的情报，往往也不是百分之百。
不过，又有什么情报是百分之百正确的呢。
刘凯长长呼吸。布偶猫扬起脑袋，两人目光对视。刘凯说道。
“‘咪咪’，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你有什么想法。
“以现在的情况，就算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也不会有任何进展。我们必须寻找其他途径。”
光靠我们，当然是不行的了。但如果有盟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盟友？你是指王成杰与‘狗头’吗？”刘凯喃喃问道。他的眼中毫无欣慰之意。布偶猫轻轻点头。
你的脑子转得很快嘛。确实，能被我们当成盟友的人本就不多。埃尔文-迪考斯和赵环宇，这两个罪魁祸首自不用说。秦风也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帮凶；原教旨派一直是神出鬼没，我们不可能主动和罗斯菲尔德取得联络；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找到处境与我们相似的“货盘”。
“我可不认为王成杰和‘狗头’能够成为我们的‘伙伴’。”
盟友也未必会是“伙伴”啊，重要的是，我们双方都有共同的利益。你应该也很明白才对。
“咪咪”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而刘凯则是默不作声，他当然明白“咪咪”的意思。眼下，王成杰和“狗头”确实是最有可能和己方结盟的存在。他们和自己一样，都受到政府的通缉，朝不保夕。而另一方面，他们却也拥有强大的力量。王成杰是旧安全局的领袖，他曾经掌控着梦之城的情报机关，对于城市的运作了如指掌；而“狗头”则是最著名的恐怖分子，作为激进派的王牌，他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可能会对赵环宇和埃尔文-迪考斯形成威胁，那毫无疑问非“狗头”和王成杰莫属。
但是，也有一点问题。
首先，在个人关系上，刘凯与这两人都有一些摩擦。因为烟芸的关系，刘凯和王成杰曾经短时间内站在同一立场。但也同样因为烟芸，两个人的心中总会有一段坎。王成杰是烟芸的“前男友”。两人有过非常“密切”的关系。尽管这些都是过去式，但刘凯还是耿耿于怀。因为他也深爱着烟芸。在他的心中，烟芸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不应该被任何男人触碰。而王成杰大概也是相同想法。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会好到哪去。
……无论如何，烟芸已经在两个月前的战斗中仙逝。虽然王成杰和刘凯肯定不会对彼此感到愉快，但在一切都已经过去的前提下，他们倒也不是不能化干戈为玉帛。但“狗头”的情况就要复杂多了。根据情报，“狗头”本身就是埃尔文-迪考斯的分身，他与赵环宇一样，都是迪考斯的人。但另一方面，他也不是那么忠诚于迪考斯。这也让他成为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因为谁都不知道他最后会倒向哪一边。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必会知道。
更何况，还有她的存在。
刘凯的眉头渐渐锁紧。她，当然就是指零。零是移动的“摇篮”系统。她继承了“摇篮”绝大部分的力量。当初，正是她使用能力，对梦之城进行无差别攻击，最终导致城市大乱，造成数十万人死亡。而刘凯的母亲也在其中；但另一方面，两个月前，也是她，替烟芸收尸，同时给刘凯指明了前进的道路。虽然最后刘凯还是没有救回艾因，但在这件事情上，他肯定是欠了零的情。所以，他对零的态度也是左右为难，既有埋怨，也有感激。
但至少，不是憎恨吧。
……
刘凯一言不发，对于“咪咪”的提案，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咪咪”坐正身型。
刘凯，你该不会还在为无意义的事情而纠结吧。
“……”
记住，刘凯，不要感情用事。我也不喜欢王成杰和“狗头”。尤其是“狗头”，他和自由派的恩怨由来已久。小哈，林原纪美，还有周正，都有可能是死在他的手上。更别说他和埃尔文-迪考斯的关系了。但从现实来看，我们需要他的帮助，而他也需要我们的帮忙。我们双方的共同利益大于共同矛盾。这就已经足够了。身为思念体，与人类最大的区别，就是绝对理性，不要受到感情的影响。这甚至比能够使用精神能量更加重要。你要好好学学这一点。
“咪咪”这样说道。她一副大人教育小孩的架势。刘凯轻咬嘴唇，他本想反驳，但到了最后，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刘凯最终还是同意了“咪咪”的意见。他同意与“狗头”和王成杰见上一面。“咪咪”轻轻点头。她虽然表面上无动于衷，但对于刘凯能够接受自己的“要求”，她还是很开心的。以至于她之后“喵喵”叫的声音都显得欢快了许多。刘凯说道。
“‘咪咪’，你之前已经和‘狗头’，王成杰商量好了吧。”
没有，我只是与他们的人稍微接触了一下。我并没有自己去。这样太冒险了。
“是吗……那么，林原纪美的孩子那边，你去看过了吗？”
这和你没有关系。一瞬间，“咪咪”的表情急速变化，她竖起尾巴，明显作出一副战斗的姿势。刘凯慌忙退后，他张开手掌。
“抱歉，我不该提到这件事情。不过，你竟然也会因此动怒，这说明，你也并不是完全‘理性’的，对吧。”
“喵。”布偶猫轻叫一声。她直接埋头，懒得再和刘凯说话。看到“咪咪”沮丧的神情，刘凯的嘴角微微翘起，他不自觉地有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念头。天空昏暗，不知不觉，一缕阴云已经悄悄遮蔽了阳光。
第二百四十章 未尽（四）
就在刘凯与“咪咪”交谈的同时，梦之城，市政府大楼。
“各位，请放下你们的手机，关机，或是调至静音模式，会议马上就要开始。按照惯例，这一次依然是秘密会议，所有的会议内容都会被归档，绝不允许外漏。大家都是老相识了，这一点，相信不用我多说。”
“花环”站在投影前。她的表情无比冰冷。而在台下，众人都是沉默不语。他们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就好像刚刚打了败仗一样。现在在这里的，都是梦之城市政府中层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他们都是大权在握，是人杰中的人杰。平时的时候，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都是大权在握，俨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现在，面对一个年轻女子，他们却是一个个低三下气，就好像是小跟班一样。
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
毕竟，在思念体面前，所有的人类全都只是蝼蚁。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路边乞丐，都没有任何区别。
赵环宇的嘴角微微翘起，不知为什么，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就是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他就重新恢复到冷静自持的状态。作为梦之城的市长，平日里，赵环宇一直是以威严肃穆的形象出现在下级面前。他suiran脾气不算太好，偶尔也会骂人，但归根到底，他还是拥有绝大多数人的支持。这种支持，既是因为他的政绩，同时，也是因为他在民间的声望。此时此刻，距离赵环宇成为梦之城的市长，已经过去整整5年。5年中，他做出了很多业绩。包括反腐败，提振经济，加强治安，这些举措毫无疑问都会受到民众的支持。而在过去一年，他更是遭遇执政以来最大的挑战，思念体，超越人类的存在。这些怪物从正面向人类发起挑战。而人类虽然奋起抵抗，但因为种族本身的不足，一时间连战连败。正是在这种绝境之下，赵环宇挺身而出，他团结了所有的民众，以壮士断腕之势，对思念体“激进派”发起坚决反击。在付出了极为巨大的代价之后，市政府终于将所有的“激进派”思念体彻底剿灭。而赵环宇也在此战中表现出色。自始至终，他都一直站在第一线。而这场战斗的胜利也让赵环宇的名望水涨船高，现在，在梦之城，他已经是一言九鼎，近乎“皇帝”一般的存在。甚至有人开始将他形容为梦之城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领袖。
但这个最伟大的领袖，却并不是人类。
赵环宇是一位思念体。当然，这是一个秘密。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晓。其实，仔细想想就会明白。从常理上来说，人类与思念体并不是同等级别的存在，而赵环宇能够带领人类，在与激进派的战争中处于上风。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与敌人其实是同一类人。到目前为止，这个秘密还没有被戳破。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就算被戳破，那些人类高层也会帮着赵环宇隐瞒。不管赵环宇到底是谁，但他给梦之城带来了繁荣，带来了和平与稳定。而光这一点，人类就有充分的理由去保护他。只有秩序才能带来发展，只有发展才能带来稳定，只有稳定才能带来幸福，人类所需要的，其实就是那么简单。
……
“花环”斜眼相视，她也注意到了赵环宇的表情变化。“花环”也是一位思念体，她甚至还曾经是激进派的一员，但现在，她却选择留在赵环宇的身边，成为他的部下。这当然有赵环宇也是思念体的原因。但也不止如此。现在，“花环”是赵环宇的第一秘书，而她的权力，甚至还远在一般秘书之上。所有政府重要的文件，都要先经过“花环”，才能转交到赵环宇手中。而赵环宇下发的命令，同样也要经过“花环”，才能传达到下面。从某种程度上说，“花环”就等于是赵环宇的分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市政府召开的大小会议，也全都是由她出面主持。对于这种状况，下面的人自然都是心怀不满。只是鉴于赵环宇的威望，他们不敢在明面上提出来罢了。
“什么第一秘书，就是一个情妇。”
“据说，她还是一个思念体。赵环宇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把权力交给这样一个家伙。”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而且，到目前为止，‘花环’不也做的很好吗？她工作上费心费力，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就算‘花环’真的是思念体，那至少证明，思念体也是可以被驾驭的。这更加体现出了赵环宇的能力。”
“但问题是，现在到底是谁在驾驭谁呢。”
大家的评论大致如此。对此，赵环宇和“花环”也是心知肚明。但他们也从来没有解释过。毕竟，相比无聊的谣言，他们眼下还有更大的麻烦。
“花环”目光扫视，不知不觉，下面的议论声已经轻微了许多。“花环”轻轻咳嗽，她再度开口。
“那么，我们开始吧。大家都知道，距离上一次与激进派之间的战斗，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在这两个月中，梦之城相对平静。社会秩序得到恢复。但另一方面，我们的心中也都清楚，敌人依然健在。而就在几天前，军方第二研究所遭到攻击。虽然对外，我们宣称是研究所内部管理不善，出现火灾。但实际上，我们要清楚，这是敌人的一次挑衅。由于种种原因，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无法确认敌人的真实身份。但大体上，也只有几种可能。”
“花环”按下遥控器。“嗖”的一下，几张照片被发送到屏幕上。其中，王成杰和穆埃尔-哈桑被放在第一条；而“狗头”和零则被放在第二条。而最下方，就是自由派的几个人。其中，烟芸和林原纪美的照片上都是打了大大的红叉，显示这些人已经不在人世。而领头的秦风，他的照片却是灰色的，这表明他现在情报不明。而最后，就是刘凯和“咪咪”。“花环”继续说道。
“这几个人，相信已经不需要我向大家介绍了。其中，王成杰毫无疑问是最危险的。他已经背叛，现在正带领着安全局的残部，潜伏在梦之城内部，妄图推翻政府；而激进派方面，那个‘狗头’并没有在上一次的战斗中出现，他是人类最可怕的敌人之一；最后，就是自由派。根据情报，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已经在2个月之前的战斗中战死。但也有一些人活了下来。过去，这些思念体大多处于中立位置。他们不愿意加入这场战争。但现在，他们已经被逼到了台前，这样一来，他们的立场将会被迫明确。而这个立场，很有可能会对人类不利。”
众人交头接耳。他们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有的微笑，还有的则是咬牙切齿。“花环”看向赵环宇。赵环宇双手互握。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会议室内的喧嚣声突然变大。终于，赵环宇开口。
“肃静。”
“……”一刹那，万物寂寥。赵环宇的声音并不大，但他只是这样随口一说，却将现在所有人都压了下来。赵环宇继续说道。
“具体的情况，第一秘书刚才已经介绍过了。而我就讲讲最近的事情。敌人依然还在，但敌人肯定也受到重创，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所以，我们才会得到这两个月宝贵的休整期。但随着时间推逝，敌人又开始蠢蠢欲动。第二研究所这只是一个开始。事实上，除了这次袭击之外，最近半个月，梦之城还发生过其他几起类似的恐怖袭击活动。只是因为预防及时，所以才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但另一方面，虽然所有的袭击都被挫败，但敌人也都能全身而退。所以，这应该只是单纯的试探。而在不久的将来，敌人肯定还会对我们发起猛攻。两个月前，为了安抚民心，我们已经提前宣布取得战争胜利。这也意味着，如果最后证明，我们其实没有胜利。那么，在下一次的选举中，我们肯定会处于劣势。而如果我们输掉选举……大家应该知道这会是怎样一个结局。”
……无言。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毫无疑问，对于现在这届市政府来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处于自己政治生涯的巅峰期。而他们之所以能够那么辉煌，全都是因为之前那场战争所致。正是因为战争的胜利，他们才能像现在一样，心安理得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根据最新的民调，现一届的市政府，支持率在历届政府中可谓最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次的选举，他们都可以高枕无忧。然而，爬得越高，跌得也越惨。如果最终证明，他们现在得到的声望，全都名不副实，甚至是虚假的。那接下来，选民们的愤怒可想而知。到时候，在场所有人都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地。从位子上掉下来倒也罢了，最糟糕的情况下，甚至有人会被弹劾入狱。
所有人都是皱着眉头。他们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落魄的样子。赵环宇心中点头，他很满意大家的反应。
“当然，我们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我们必须抢在敌人对我们发起攻击之前，先发制人。刚才，秘书已经将我们的主要敌人打在了屏幕上。而她所分的三档，也正是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的分级。王成杰非常了解我们，所以他是最危险的；而‘狗头’，从本质上，他只是一个恐怖分子，他对我们的威胁程度，肯定比不上王成杰。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很多时候，一个强大政权的颠覆，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不确定因素；至于自由派，他们已经名存实亡，就算有人遗留在外，基本上也形不成什么气候。我们需要担心的，倒是他们和王成杰，或是‘狗头’合流。毕竟，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无论如何，我们现在还是处于优势。两个月前，我们能够获得胜利。现在，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能再来一次。我们应该对自己充满信心。”
赵环宇如是说道。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看到市长的表态，下面各级官员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们眼中绽放出光芒。
“是啊，我们不会输的。”
“思念体早就玩完了，现在剩下的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一次，一定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没错没错。”
高亢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一瞬间，所有人都鼓起劲头。“花环”默然不语。而赵环宇则是面带微笑。但他的笑容，却不是那么纯粹。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未尽（五）
“大家的反应怎么样。”
“还好，他们大都兴致高昂。军方的两位上将已经作出保证，他们将会在第一时间找到王成杰和‘狗头’。”
“但他们不太可能找得到吧。”
“当然了。不过，能够让这些家伙紧张起来，我觉得也是一件好事。”
“但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赵环宇喃喃说道。此时此刻，他们刚刚结束会议。众人达成一致，政府各大机关都将进入最高战斗状态。他们将会为接下来的扫荡战做好准备。但另一方面，这些准备也会在暗中进行。根据赵环宇的命令，政府各部门会外松内紧。他们对外依然会维持现状，避免引发骚动。但对内，他们肯定会紧绷住弦。可以想象，再过不久之后，这座城市，肯定还会发生更大的动荡。
……
“花环”缓缓踱步。会议结束之后，她一个人留在赵环宇的办公室。对此，其他人都是见怪不怪，在他们的心中，“花环”就是赵环宇的情妇。虽然这种看法多少有点肤浅，但从结果来说，这倒也是事实。“花环”与赵环宇之间的确有着某种不言而喻的关系。而两个人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这种关系。
“花环”坐在赵环宇对面。赵环宇伸出手，他似乎是要抚摸“花环”的脸颊。但下一刻，他却被“花环”轻松躲过。女子再次打开投影。屏幕上，几个熟悉的头像再度显现，“花环”上下扫过。她的视线，最后停留在的王成杰身上。
“这就是人类的敌人。‘狗头’之流姑且罢了。不知道王成杰听到这些话，到底会是个什么感受。”
“那个家伙不会有什么感受的。他是一个真正的现实主义者。”赵环宇干巴巴地回答。“花环”回眸一瞥。
“赵环宇，你觉得王成杰真的会对我们发起攻击吗？”
“不是会对我们发起攻击。是已经开始攻击了。你应该知道，最近梦之城发生的一系列恐怖活动。虽然危害不大，但都带着安全局的行事风格。很明显，这是王成杰的试探。”
“但你现在那么着急着反制，难道不会反过来中了敌人的计策？”
“王成杰或许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先发制人总是不会错的。我了解王成杰。他有胆识，有谋略，懂得进退。对付这样的家伙，玩弄诡计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要做的，就是要从正面，堂堂正正，以力量碾压过去。”
“那‘狗头’呢？”
“‘狗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其实，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你们平时不交流吗？你们难道不都是埃尔文-迪考斯的部下？”“花环”反问道。一瞬间，赵环宇的表情顿时阴沉。他双手交叉，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埃尔文-迪考斯，梦之城著名的金融家，同时也是梦之城最著名的黑市商人。他的触角遍布全城上下。而他真正的身份，却是最初的思念体。是他创造了“摇篮”系统，奠定了当今人类与思念体互相对抗的秩序；也是他，创造出了赵环宇和“狗头”两个分身。他们一明一暗，从各个方面控制着整座城市的命脉；最后，也是迪考斯，他在两个月前挑起了人类与思念体之间的最终决战。在这场战争中，激进派全军覆没，自由派和安全局都受到重创。而这种两败俱伤的结局，正是迪考斯最愿意看到的。这样一来，他终于将世界纳入到自己的轨道。眼下，迪考斯已经掌握了梦之城的黑白两道，他控制着梦之城的方方面面，就好像一位真正的帝王。
赵环宇目光阴冷。到目前为止，他一直都在跟随迪考斯行动。至少表面上如此。虽然身为梦之城的市长，但归根到底，他还是一个傀儡。从头到尾都是。但没有人真的愿意被一辈子控制。赵环宇也不例外。毫无疑问，赵环宇是有自己的想法，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另一方面，他们现在也互相需要。所以，他们还保持着名义上的同盟关系。只是，对于这个关系到底还能维持多久，他们也说不清楚。
而现在，也许就是决断的时候。
“我和‘狗头’没有联系过。甚至，最近一段时间，我和迪考斯都没有见过面。”赵环宇轻轻回答，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花环”余光一撇。她欲言又止。时间一分一秒流淌。片刻之后，“花环”再度开口
“赵环宇，这一次再度开启战端，应该是迪考斯的意思吧。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要一个了断。”
“了断？”
“没错，了断。他希望能够彻底解决掉所有的不安定因素，王成杰也好，自由派也罢，如果继续让他们在外面闲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事。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所以他才想一了百了。”
“那你呢？之前不是你故意将王成杰放走的吗？还说什么，如果没有猎物，那猎犬也就没用了这种话。而现在，迪考斯又要你去杀了王成杰。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么，此一时，彼一时。”赵环宇咧开嘴巴。他言尽于此。而“花环”也是心知肚明。刘凯，还有艾因，他们都是自由派最后的幸存者（至少表面上如此）。理论上来说，他们也是政府需要对付的对象，但另一方面，相比“狗头”和王成杰，他们的威胁程度也确实更低。自从两个月前的战斗结束之后，艾因就一直处于失联状态。没人知道她到底在哪里。至于刘凯，虽然政府收到过关于他的情报，但这些情报零零散散，始终不成系统。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还活着，就在梦之城的某个角落。
“迪考斯，还是要刘凯死呢。”“花环”喃喃说道。赵环宇嘴唇翘起。
“当然了，对于迪考斯来说，人类只是家畜，只是单纯的生产机器。他不会允许人类脱离自己的控制，因此，像刘凯和王成杰这样‘变异’了的人类，当然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你呢？”
“我啊，我对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偏见。在真正的权力面前，人类，思念体，全都是一样的。唯一的问题，只在于他们有没有利用价值。”
“那我对你来说，应该还是有利用价值吧。”“花环”反问道，她丝毫不掩饰讽刺之意。赵环宇哈哈大笑，他强行将“花环”挽入怀中。“花环”本想拒绝，但赵环宇却是如此坚决，以至于“花环”连一点逃开的机会都没有。到最后，她索性自暴自弃，依偎在市长怀里。“花环”挪动嘴唇。
“赵环宇，你也会杀了刘凯，对吧。”
“为什么这么说？我之前不是放过王成杰了吗？”
“因为，烟芸已经死了。因为，艾因还活着。因为，你想要夺走别人的女人。就好像你夺走陈彩华，夺走我，一样。”
“花环”轻轻说道，她似是哀叹，又似抱怨。而赵环宇的回应，则是深深吻上“花环”的嘴唇。两人紧紧相拥，“支支吾吾”的声音弥漫在空气中，不知不觉，整片空间都变得湿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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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数公里外。
“因为，烟芸已经死了。因为，艾因还活着。因为，你想要夺走别人的女人。就好像你夺走陈彩华，夺走我，一样。”
缠绵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埃尔文-迪考斯注视镜头。他看着“花环”和赵环宇拥抱在一起。渐渐地，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大，他们的声音越来越露骨，迪考斯终于按耐不住。“啪”的一下，他果断关闭屏幕。
“赵环宇那个家伙，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竟然在办公室里做这种事。‘花环’也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那是因为只有您才能在赵环宇的办公室安装监控探头。赵环宇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所以我才说他过分了。不管监控者到底是谁，但这都不是他放纵自己的理由。要知道，他们可是思念体，思念体是理性和理智的象征。但他们现在却像是野兽一样。如果我把这份录像发给媒体，天知道会捅出多大的篓子。”
埃尔文-迪考斯挥舞拳头。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而秦风则是静静地站在一边。对于迪考斯的表演，他早就习以为常。作为思念体族群实际意义上的领袖，迪考斯向来以老谋深算著称。他能够镇压住下面各方势力，靠的不仅仅是威望，更是力量与权术。典型来说，他能将“狗头”和赵环宇同时玩弄于股掌之中，由此也可以看出他的能力。
只是，身为思念体，竟然要还要用人类的手法去对付同胞。这难道不是本末倒置吗？
秦风轻轻摇头。他不再多想。另一边，迪考斯的目光渐渐凝聚，他重新打开镜头。“花环”和赵环宇都已经不在。他们似乎已经结束了“玩乐”。迪考斯眉头紧锁。他想起刚才“花环”的话。
因为，烟芸已经死了。因为，艾因还活着。因为，你想要夺走别人的女人。就好像你夺走陈彩华，夺走我，一样。
难道说……
“秦风，艾因现在应该还安全吧。”迪考斯问道。秦风轻轻点头。他依然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迪考斯的视线渐渐锁紧，他摸摸下巴。不知不觉，天边的太阳，又黯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