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二章 亡路（九）
“钳子，给我。”
“啊。”
“接下来，小刀。”
“嗯，也要消毒吧。”
“当然了，用酒精灯就行。烟芸，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你一定要忍住。”
艾因大口喘息，她握着手术刀，额头上满是汗水，烟芸轻轻点头，她死死咬住嘴巴里的毛巾。灯光昏暗，刘凯轻抿嘴唇，看到两个女孩现在的样子，他的心中不是滋味。但他又什么都做不了，结果就只能眼睁睁看着。
我，真是太没用了。
但是，我也只能这样等待。
我，只能相信她们。
……
此时此刻，距离刘凯三人从工业区逃出，已经过去8个小时。当时，三人从枪林弹雨中冲出。他们不敢作任何停留，而是直接向市中心冲去。其实，当时市中心也在戒严，但相比留在原地，他们宁愿去市中心碰碰运气。而他们的运气也的确不错。在离开战场之后，三人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这一方面是因为人类已经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工业区，而对于自己的腹地缺乏准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艾因的存在。作为最强的感知型思念体，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方圆一公里内的任何风吹草动。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会选择最好的路线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刘凯心中彷徨。他紧紧抱着烟芸。在被狙击枪击中后，烟芸一度回光返照，她甚至能单独起身，和人正常交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孩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还时不时说着胡话。
“艾因，该怎么办，这样下去，烟芸撑不了多久。”刘凯大声嚷嚷，他六神无主。艾因轻咬牙关。
“不用你说，但在确保安全之前，我们还不能停下来。”
“但烟芸必须去医院……”
“绝对不能去医院。这和你带我去找李明均的时候不同。眼下，整个梦之城都在盯着我们，我们绝对不能去人流聚集的地方。”
“那烟芸该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吗？”
“当然不能……总之，先找到一个落脚点吧。”艾因艰难开口。之后，他们一路搜寻，最后选择了一座医科专职学校安身。之所以会选择这里，是因为眼下正是寒假期间，学校里少人出没，只有极少数保安值班，隐藏起来比较方便。而且，既然是医科学校，至少各种医疗设施是齐全的。这对烟芸的治疗肯定会更加方便。
……在被送进学院的时候，烟芸的情况已经糟糕透顶。她面色苍白，额头滚烫，明显正发着高烧。
“必须快一点动手术。将烟芸体内的子弹取出来。”艾因斩钉截铁地说道。刘凯使劲摇头。
“但是该怎么做。”
“我可以帮烟芸动手术。”
“你在开玩笑吗？你又不是医生。”
“但我可以学呀。”艾因歪着脑袋。她一副“天真”的姿态。刘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这真的行吗？”
“不知道，但我必须试一试。”艾因回答道。她从医科学院的图书馆里临时翻了几本书本，随即准备手术。刘凯本想阻拦。但烟芸却是轻轻摇头。当时，她也是刚刚恢复意识。但那囧囧的目光，倒是和平时一样明亮。
“刘凯，你就让艾因试试吧。”
“但是烟芸，这也太冒险了，如果失败的话……”
“艾因不会失败的，只要有你支持着她。我也不会死，只要……”
烟芸的嘴角微微翘起。她没有把话说完。但刘凯却是吞咽口水。他已经明白一切。
……
无论如何，艾因还是完成了手术。当她最后将子弹取出的时候，整个人几乎都虚脱。这也难怪，她虽然是思念体，但对医学毕竟是一窍不通。就算手术本身并不困难，但临时抱佛脚，再加上面对的是自己的好友，她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在手术中，艾因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神能量，一方面，她肯定要集中精神，另一方面，她也是尽可能去感知子弹的位置，以免给烟芸造成更多的痛苦。但这么做，也给艾因带来了额外的负担。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是湿透了。
……烟芸还在昏迷当中。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之前开刀的时候，她多多少少还能坚持，但在手术结束之后，她反而失去意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已经度过了危险，事实上，即使在睡梦中，她的身体也还在不断颤抖。刘凯的呼吸渐渐急促。
“烟芸，没事吧。”
“没事的，她会撑过去。”艾因回答道。但她自己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一枚染血的子弹被放在铁盘中。刘凯拿起子弹。
“这是……”
“达姆弹，已经被封禁的子弹形式，幸亏烟芸是思念体，身体素质惊人，不然的话，她的肩膀可能就从此废掉了。”艾因回答道，刘凯若有所思。
“敌人会用这种子弹来对付我们……看起来，他们是真的想要我们死。”
“确切的说，他们是想要你死。如果没有烟芸替你挡了这一枪，你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艾因回答道。刘凯没有作答，他只是玩弄着子弹。艾因继续说道。
“动手的，是‘狗头’。也只有他才能使用这种近似于幻象的能力。但我不知道‘狗头’为什么一定要对付你。也许，他是为了间接对付我。因为我和你的精神能量是连为一体的。如果你死了，我也会跟着一起死。不过，这样也解释不清。因为如果他要对付我的话，明明还有很多机会。”
“不，他想要杀死的人，只是我而已。”
“刘凯……”艾因眨眨眼睛。她惊愕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刘凯的双眸无比暗淡，他的眼睛，仿佛像是蒙上了一层黑纱，僵硬，冷酷。这已经不是艾因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睛。当初，刘凯第一次与王成杰碰面。他面对安全局的重重追兵，没有退路，怀中抱着心爱的女孩，当时，他就是这样的眼神；之后，在医院中的遭遇战，刘凯守护在艾因面前，面对着刚刚杀死李明均的“暗影”。双方的力量差距几近绝望。那个时候，刘凯也是相同的神情。而最后，就是在一个月前，他孤身面对最强大的思念体，零。身后则是一群素味平生的普通人。当时，刘凯随时可以逃跑，他也可以退缩，求饶，但他却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傲然伫立，保护着所有的人，那沉静的双眸中，没有一点点人类的迹象。
“我会保护你们。”刘凯喃喃说道。他的声调依然是那么微弱，那么轻柔。但在轻柔的背后，却也蕴含着坚定的决意。艾因轻哼一声，她想要反唇相讥，但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刘凯轻轻点头。
“艾因，我会保护你。我也会保护烟芸。我会解决掉‘狗头’，我会解决掉所有威胁我们安全的敌人。我绝不会再让你们受到一点点伤害，绝对不会。”
刘凯继续说道。他双手互握，那冷酷而又睿智的目光，仿佛可以看穿一切。艾因紧抿嘴唇，她欲言又止。到最后，她也只是“嗯”了一声。难耐的沉寂笼罩在空气中，烟芸还在沉睡，而刘凯和烟芸都是低垂着脑袋。他们一动不动，就好像是雕像一般。
***************
同时，几公里外。
找到他们了。在某所医科学校。
很好，先撤回来。不要贸然行动。
不动手吗？
动不动手，由我过来之后再说。你的工作，暂时只是监视。
精神能量的余波在脑海中徘徊。秦风心中不快，他“切”了一声。远方的校舍一片宁静，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刘凯和艾因已经拉上窗帘。在外人看来，这里就和其他假期中的学校没有任何区别。但在秦风的眼中，他却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精神能量的存在。三个人，三种精神能量，艾因的精神无比强大，明亮，她就像是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火炬，照耀着周边的黑暗。但另一方面，她的精神中，却也暗含着一丝疲惫的味道。而烟芸的精神能量则是那么微弱，暗淡，她就好像一盏随风摇曳的火烛，随时都可能会熄灭。但在那份虚弱的背后，这盏火烛却也蕴含着惊人的生命力。很明显，烟芸力量的源泉依然健在。她暂时还不会有事。
但是，另一个人……
秦风轻轻摇头。他无法感觉到刘凯的精神能量。确切的说，除了艾因之外，所有的思念体都无法感知到刘凯的精神能量。对于思念体来说，刘凯就像是一个黑箱，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迷。而现在，他的精神能量也是无比混沌。秦风只知道，有这样一个精神体在那里，但他却不知道这个精神体在做什么，又是个什么状态。
而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
但这也不管自己的事了。接下来，就让那位大人自己解决吧。反正，这也是他的要求。
秦风轻哼一声，他悄悄退下。
第二百十三章 亡路（十）
“有人正在监视我们。”
艾因轻轻开口。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光。这个时候，烟芸的手术刚刚完成不久，三人都在休息。刘凯挑起眼皮。
“是谁？”
“秦风。”
“秦风？他监视我们干什么？”
“不知道。也许，他是在保护我们。也许，他只是偶然路过。也许，他是想要对我们动手，但又没有把握。他现在暂时是撤退了。不过，他应该也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他知道？”
“不要太小看秦风。再怎么说，他也是思念体，他知道我的能力。”艾因回答道。刘凯点点脑袋。
“如果秦风偷偷摸摸，结果只是为了保护我们，那才是见鬼了。艾因，你觉得，我们要不要转移。”
“以现在的情况，我建议还是按兵不动。毕竟秦风还没有做出什么事情。而且，以烟芸现在的情况，我也不认为我们应该随便移动。”
“嗯，我也同意。不过，我也不想毫无防备。艾因，你能继续监视周边吗。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将情况报告给我，每十分钟一次。”
“……”艾因没有回答，她只是面带笑意。刘凯眨眨眨眼，突然，他反应过来。
“抱，抱歉，艾因，我不是想对你下达命令。我知道，你刚刚替烟芸动完手术，肯定很累了。我只是确认一下，如果可以的话……”
刘凯语无伦次。他那惊慌失措的神情，与刚才的冷酷严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艾因还是微笑不语。刘凯更加胆战心惊，他赶紧低头，好像是在等待艾因的反击，但女孩却是耸耸肩膀。
“不要那么慌张，我又没有生气。而且，我也很少见到你那么认真的样子。”
“哈？难道我平时就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吗？”
“嗯。”艾因轻轻点头。她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刘凯垂着肩膀，他一脸失落。艾因咧开嘴巴。“好了好了，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了。虽然你平时确实不怎么样，但我知道，在骨子里，你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在关键时刻，你也比任何人都要靠得住。”
“艾因……”刘凯吞咽口水。他没有想到艾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他的心中一下子涌起感激之情。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艾因紧紧地抱在怀里。但当看到金发女孩那狡猾的笑容时，他却一下子警惕起来。毕竟，他已经被艾因捉弄过无数次了。
“我并不是想要取笑你。我是说真的。”艾因开口道。她是直接针对刘凯的脑子里的想法。“刘凯，你应该自信一点。你救过我好多次。我比谁都明白你的能力。你很强，比这座城市中绝大多数人都要强，不然的话，‘狗头’那个家伙也不会执着地要杀了你，对不对？”
“这番话可一点都不让人欣慰。”刘凯嘟起嘴吧。他努力作出“生气”的样子。但当看到艾因那认真而又坚定的面孔，他却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两人面面相视，他们的视线，仿佛要将彼此吸进去一样。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烟芸轻声呜咽。她眼皮子抖了一抖。艾因和刘凯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们赶快冲到烟芸身边。刘凯问。
“烟芸她不要紧吧。”
“没问题。烟芸的精神能量非常稳定，甚至比刚才还要恢复了一点。她应该马上就就会苏醒过来。”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艾因轻声嘀咕。她抚摸着烟芸的额头。烟芸的心跳正在降低，但她心脏的跃动却是越来越有力。精神能量正在一点点恢复。这就像是一盏看上去马上就要熄灭的油灯，突然一下子又亮了起来一样。渐渐地，烟芸如约睁开双眼，那沉静的目光，还是和过去一模一样。
“我，还活着吗？”
“当然了，你还活着，我们怎么会让你有事呢。”刘凯轻抿嘴唇，他抽着鼻子，烟芸眨眨眼睛，她看看刘凯，又看看艾因。
“原来如此，艾因，是你救了我啊……谢谢。”
“也不要光谢我。刘凯也帮了不少的忙。”艾因回答道。她故意向刘凯挤挤眼睛。烟芸努力扭转脖子。
“是啊，我也要谢谢你，刘凯，谢谢你一直守护着我。”
“哦……哦。”刘凯下意识点头。他一脸害羞。而艾因却是窃笑不止。烟芸的嘴角微微翘起，她想要微笑。但下一刻，她却因为触及到了伤口，全身一阵颤栗。烟芸问道。
“艾因，现在是什么情况。之前我昏迷的时候，好像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精神能量。是秦风吗？”
“是他，他现在走了，但之前一直在监视着我们。”
“那他应该知道你发现他了。”
“他当然知道。”艾因回答道。烟芸长长叹气。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现在应该立刻转移。
“开什么玩笑。”刘凯慌忙阻止。但烟芸却是轻轻摇头。
“没事的，我还能坚持。”
“什么叫我还能坚持，你是不是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我当然清楚自己的状况。但除了逃跑之外，我们没有其他的择。现在出发，我们还能够逃掉。但如果秦风真的打算对我们不利，而他又带来了援兵，到时候，我们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烟芸喃喃说道。她的声音无比虚弱。刘凯一时无言，他只能向艾因求助。金发女孩挪动嘴唇。
“烟芸，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们还不能就这样逃跑。你的伤是一个原因，而秦风则是另外一个原因。我虽然不认为秦风会对我们有利。但他的存在，也有他独特的价值。如果我们能够利用这一点，主动打开局面。也许，情况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你的意思，是主动和秦风接触？”烟芸的眼中略带惊愕。艾因重重点头。烟芸轻咬嘴唇。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如果秦风已经变成敌人，那我们去接触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无论留在这里，还是选择逃跑，其实都是一样危险。烟芸，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有的时候，你也要相信自己的同伴。相信我，当然，也要相信刘凯。”
艾因竖起食指，她的笑容无比真挚。烟芸阖上双眸。三人再度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刘凯终于按奈不住。
“两位，我说，我们现在……”
你们不用着急着作出决定，我会亲自来找你们。
突然间，一个声音传入脑海。烟芸和艾因都是一怔，她们同时瞪大眼睛。刘凯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他要来了。”
“他？他是谁。是秦风吗？”
“不，不是秦风……但这怎么可能呢？为什么我之前都没有感知到。”艾因喃喃自语，她“嗖”地起身，右手紧紧抓住“银水”。另一边，烟芸的目光也是渐渐凝聚。她下意识抓住放在床头的“隼鹰”。看到两个女孩戒备的样子，刘凯举足无措。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瓜一样。
“喂，我说你们，多多少少解释一下……”
“不要说话，他……已经到了。”
艾因压低身形，她作出可以拔刀的姿势。周围一片寂静。但刘凯却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渐渐加快。“哒”，“哒”，熟悉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对方停在门前，刘凯憋住呼吸。
要进来了。
是敌人吗？
必须做好准备。
刘凯集中精神，一瞬间，隐隐的空间向外扩张，它似乎是要将三人包裹其中。艾因目光一撇，她注意到自己的本体正在使用精神能量。但她也没有立刻阻止。“咔嚓”，把手转动，一个人影出现在三人面前。
“冷静，刘凯先生，不必使用能力。我不打算和你们为敌，至少，暂时不想。”
“是你！？”刘凯瞪大眼睛，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艾因和烟芸还是不动声色，她们依然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埃尔文-迪考斯摘下宽檐帽，他向三人微微鞠躬。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第二百十四章 亡路（十一）
“艾因，烟芸，还有刘凯先生，我再重复一边，我不想与你们交手。烟芸刚刚动完手术。现在，你们更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无意义的战斗。”
埃尔文-迪考斯张开双手。他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善意”。但对面三人却是没有任何反应。迪考斯轻轻摇头，他随手抓过一把椅子。
“我可以坐吗？你们知道，我的身体年龄已经很大了，不适合一直站着。”
……还是没有回应。迪考斯也不客气。他当真自顾自坐下。艾因注视着迪考斯。她挪动嘴唇。
“迪考斯，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我，如果你们还要继续追问下去的话，我也只能说，我和中间派有着很深的渊源。这种渊源，可能远超你们想象。”
“这我倒是能够想象，不然的话，当初秦风就不会把你介绍给我们了。”艾因回答道。她的敌意丝毫不减。迪考斯微笑摇头。
“还不够，孩子，你的想象远远不够。虽然是思念体，但你在这个世界上出生的日子毕竟尚短，对于很多事情，你缺乏最重要的直觉。在这方面，你甚至还远远比不过烟芸。对不对，烟芸？”
迪考斯耸耸肩膀。而烟芸则是艰难支撑起身体。她与迪考斯目光对视。在三人之中，就数她和迪考斯接触最多。之前，一切顺利的时候，她就已经从迪考斯身上感受过某种异样。但那个时候，出于种种原因，她并没有深究。但现在看来，也许，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你，是‘那位大人’？”烟芸试探性地问道。她的声音十分轻微，就好像是蚊子叫一样。艾因心中一凛。
“‘那位大人’？我倒是好几次从秦风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中间派的创始人。”
“啊，‘那位大人’，曾经最伟大的思念体。是他创立了中间派。为许多不愿意牵扯进这场战争的思念体寻找到了一个归宿。同时，也是他，构筑了安全局，中间派，激进派的三角体系，从而维持了梦之城将近十年的稳定。我出生的时候，‘那位大人’就已经神秘失踪。所以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他。但作为中间派的第二任领袖，秦风肯定知道‘那位大人’是谁。所以……”
“所以，那位大人，就是埃尔文-迪考斯，一名赫赫有名的金融大亨。”艾因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而烟芸也是不置可否。迪考斯轻轻微笑。
“不要以貌取人。我的孩子们。赵环宇还是梦之城的市长呢。他也是思念体。”
“赵环宇？你是说，赵环宇也是思念体？这不可能。站在他这个位置，很多人都会盯着他。如果他是思念体的话，早就被人发现了。”
“但如果他的能力强大到可以掩饰自己身为思念体的现实。那么，他就可以安然藏身在人类当中。就像刚才，我接近的时候，你们不也没有察觉到我的精神能量吗？”
迪考斯摊开双手，表面上，他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但在艾因和烟芸的眼中，他的精神能量却是一下子截然不同，他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两个女孩都是大骇。艾因问。
“你是怎么做到的。将自己的精神能量压下来，这一点，每个思念体都能做到。但仔细辨别，思念体的精神能量和人类终究是不一样的。就算是‘毒药’，顶多也就是屏蔽他人的精神能量，让其他思念体无法进行感知和战斗而已。把自己的精神能量凭空变得和人类一样，这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瞬间，“狗头”的样貌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艾因倒吸一口冷气。她好像明白过来。另一边，烟芸也是相同的神情。迪考斯回望两人。
“真不愧是你们两个，那么容易就理解了。”
“但还是解释不清。你的能力，和‘狗头’不一样，也不可能一样。而且，根据你之前的说法，赵环宇也拥有类似的能力，而只要从‘摇篮’系统中正常诞生的思念体，没有任何一个思念体的精神能量会完全一致。因为每个思念体的本体都是不同的。除非……”
艾因戛然而止。她将下一句话压在心底。迪考斯目光炯炯。
“没错，除非，不是从‘摇篮’系统中诞生的。这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你们已经见识过活生生的例子。”
……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陷入寂静。艾因，烟芸和迪考斯视线交错，在无声之中，三人的意志仿佛是在互相较量。但刘凯却是对这种思念体之间的交锋一窍不通，他被迫发问。
“喂，艾因，多少解释一下吧，我可不像你们思念体，光靠眼神就可以互相交流。”
“我们靠的不是眼神，而是精神能量。”艾因轻轻叹气。“算了，反正就算解释给你听，你也不会懂。总而言之，就像每一个人类都是不同的一样，每一个思念体，同样也是不同的。只不过，人类的不同是因为肉体的基因，而思念体的不同，则是因为纯粹的精神。眼下，主物质界的思念体们，大都是通过‘摇篮’系统诞生。而‘摇篮’系统的原理，就是将本体的精神能量，转化成为思念体的精神能量。而每一个不同的本体，他产生的精神能量，肯定也会有所差异。这是必然的事情。所以最后出生的思念体，他们当然也是形态各异。抛开外表不谈，他们每个人精神能量的强度，种类，全都不同。这也是每个思念体都拥有不同能力的原因。”
“那么，迪考斯的能力……”
“他的能力，是制造幻觉，进行伪装。我和烟芸之所以无法感知到他，就是因为被幻觉迷惑了。”
“但这种能力，不是和‘狗头’一样……”
“啊，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一模一样的思念体，也不可能出现两个思念体拥有一模一样的能力。而现在再加上赵环宇，那就是三个了。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这些思念体都是来自同一个本体。但这又有另外一个悖论。身为本体的人类，其精神能量，最多也就只能支撑起一个思念体。如果要从一个人类本体身上诞生出两个思念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说，迪考斯，还有‘狗头’他们……”
“啊，所以，他们不是从‘摇篮’系统中诞生的。迪考斯，‘狗头’，赵环宇，他们三个的精神能量师出同源，所以他们的能力才会非常接近。我不知道他们三个，谁才是最初的本体。但毫无疑问，他们三个都拥有相同的能力，相同的精神能量，说不定，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站在同一边。”
“这怎么可能。‘狗头’可是激进派，而迪考斯是中间派，赵环宇却是人类的领袖。如果他们都是站在同一战线，那么……”
刘凯恍然大悟。他突然有一种恐惧的感觉。迪考斯耸耸肩膀。
“我要纠正一点，赵环宇和‘狗头’不能说是和我站在同一战线。他们更像是我的分身，是我安排在人类和激进派当中的棋子。还有，‘狗头’和赵环宇，其实还是从‘摇篮’系统中诞生的。只不过，他们的本体，都是我。他们的精神能量，也都是我分出去的。而我确实不是从‘摇篮’系统中诞生。确切的说，我都不是出生于这个世界。”
“如果你不是在主物质界出生的思念体，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出生在高阶精神空间。而据我所知，能在那里出生的思念体，就是……”
“啊，我就是最初的思念体。”迪考斯轻轻点头。“我就是那些从濒临毁灭的高阶精神空间中逃命出来，来到主物质界，创造‘摇篮’系统，帮助思念体这个种族成长，壮大的先行者之一。而在所有的先行者中，现在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大概也只有我一个了……不用这样看着我，烟芸。你是看不穿我的。任何思念体都看不穿我。如果说，你们这些从主物质界诞生的思念体，与人类已经是两种级别的生命。那我就还在你们之上。毕竟，我是直接从高阶精神空间提取精神能量，与你们这些依靠人类生存的赝品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甚至，连‘狗头’和赵环宇也是一样。他们虽然得到了我的精神能量，但就总量来说，其实也只是沧海一粟。但即使如此，这也足以保证他们拥有和其他思念体相同级别的力量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艾因，烟芸，我想要建立起一个世界。一个由思念体统治，但却也有人类参与的世界。现在的思念体几大派别中，激进派太过天真，杀死所有人类，创造一个只属于思念体的世界……这话听起来十分好听。但如果成真，留下的，也不过是一堆残垣断壁。这对思念体种族的发展没有任何意义；至于安全局，则是完完全全代表人类。他们愿意让思念体活着，前提是将思念体关在名为制度的笼子里，就像人类对待狮子老虎一样。我可不认为这是应该属于思念体的命运。”
“所以，你选择建立中间派？所以，你选择秦风作为自己的分身？”
“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中间派的建立，对于我当然有利。我需要一个不那么‘激进’，但又不完全向人类倾斜的组织。但归根到底，我的目标，和中间派还是不一样的。中间派只是专注于保证自身的生存。中间派的思念体，大都是都是自私自利，他们对整个种族的发展没有任何责任感。将这些闲人集合起来，让他们拥有组织性，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我也不可能真的依靠这些家伙去完成自己的目标。所以，我才离开中间派。将执行权交给秦风。自己则在幕后统帅大局。事实证明，秦风的确是一个优秀的执行者。正是依靠他的力量，我们才能将计划推动到现在这个层面。‘狗头’和赵环宇也都一样。他们都是最优秀的棋子。或许，其中有些人并不甘于只当一枚棋子，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是在和我一起前进。艾因，烟芸，我认识你们两个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认为，你们和激进派，中间派，都不一样，你们有着自己的目标，自己的理想，你们应该能够理解我，你们也可以帮助我。我们可以一起站上世界的巅峰，创造出一个对思念体友好，忠诚，也更加让人心旷神怡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你们可以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条件。”
迪考斯伸出右手，他似乎是在向两个女孩伸出橄榄枝。但艾因和烟芸却是毫无动作。她们好像都在等待着什么。刘凯心中忐忑。到目前为止，迪考斯提出的建议，似乎都还在情理之中。如果艾因和烟芸选择答应，他也不会感到任何奇怪。但不知为什么，刘凯就是有一种不快的感觉。
这个家伙，是想将这两个女孩从我手里夺走吗？
凭什么呢。他又有什么资格。
我，讨厌他。
刘凯鼓起腮帮。他恶狠狠地盯着迪考斯。但迪考斯却是置若罔闻。时间一分一秒流淌，片刻之后，艾因再度开口。
“迪考斯，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有什么问题，只要能回答的，我一定会如实回答。虽然我认为你用精神能量和我交流会更好。”迪考斯微笑答道。他明显是另有所指。艾因瞥了刘凯一眼，她说。
“迪考斯，之前下令让‘狗头’狙杀刘凯的人，是不是你。”
一刹那，时间凝固。所有人都仿佛愣住了一般。艾因双眉如剑，而烟芸则是轻轻喘息。刘凯张大嘴巴，他惊讶地看着金发女孩。迪考斯的嘴角微微翘起。但他的笑容，多少有些僵硬。
第二百十五章 亡路（十二）
“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在问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之前工业区大战的时候，我们三个本想乘机脱离。但就在那个时候，我们却遭到了‘狗头’的攻击。烟芸也因此受了重伤。毫无疑问，‘狗头’真正的目标是刘凯。鉴于‘狗头’的性格，我们最初也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为何，但现在，你说‘狗头’是你的部下，那么，他要暗杀刘凯，也是你的意思，我说的对不对。”
艾因厉声质问。迪考斯的笑容渐渐凝固。他嘴唇颤动。其实，在这个时候，他大可以否认，然后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狗头”身上。比如他不听指挥，随便行动啦，等等，反正“狗头”也的确是个不着调的家伙。但面对艾因，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撒不了谎。金发女孩目光炯炯，她那锐利的视线，就如一道无比锋利的利刃，刺穿世间万物。
大概，隐藏不了吧。
“没错，这是我的命令。”迪考斯艰难说道。他的声音就好像从嘴缝里硬挤出来似的。艾因不为所动。
“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对付我吗。要知道，刘凯之所以能够使用能力，全是因为他和我共用同一个精神能量。我们两个是真正的共生关系。如果刘凯出了意外，我也活不了。”
“啊，我知道。毕竟，你是不完全的思念体。”迪考斯老实回答。艾因又道。“那你就是在对我们撒谎了。刚才，你邀请我和烟芸成为你的部下。但你又在明知道刘凯和我是生命绑定的情况下，下令‘狗头’将他暗杀。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可能信任你。”
“但是，我之所以让‘狗头’暗杀刘凯，就是为了让你信任我。”
“你说什么！？”艾因拧起眉毛。她面露不解。迪考斯缓缓起身。刘凯立刻戒备。但迪考斯却没有走过来，他只是来回踱步。
“艾因，你一定认为，刘凯死了之后，你肯定也会死，对吧。”
“这不是废话吗？”
“那如果我和你说，我有办法让你不死，我有办法让你成为一个完整的思念体。你觉得怎么样？”
“！？”艾因猛地一愣，她惊讶地看着迪考斯。刘凯本想说话。但他却被艾因阻止。艾因说道。
“没用的，如果‘摇篮’系统还在，也许还有机会。但现在也不可能了。况且，就算是‘摇篮’，估计也很难应对这种情况。我和刘凯的联系实在太过特殊，这不是单纯重来一次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但我可是创造出‘摇篮’的人。‘摇篮’做不到的事情，我却可以做到。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将你和刘凯之间的联系完全断开。到时候，无论是让你和我共享精神能量，就像‘狗头’和赵环宇一样，又或是，你就像一个真正的思念体，独立自主，都可以。”
迪考斯自信回答。他的眼中充满认真。艾因使劲摇头。
“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吧。但是，这样一来，刘凯怎么办。”
“……”
“他会死，对吗？”
“没错，他会死。他也必须死。”
“为什么。是因为如果想要让我变得完整，他就一定要死吗？”
“并非如此，如果是我的话，只是切断他和你之间的联系，并不需要他的合作。更不是一定得要他的性命。这对我没有意义。”
“那是为什么？如果你真的是原初的思念体，那你就不应该执着于一个普通的人类。”
“我当然不会执着于一个普通的人类。其实，对于真正的普通人，我不会有什么好恶。因为他们与我们根本不是同一层次的生物。就像人类会将有用的家畜养在笼子里一样。我们同样可以将人类关起来，用制度的笼子将他们关起来，让他们成为这个社会的养分，源源不断地为我们提供能量。事实上，人类自己就是这么做的。他们是孱弱的动物，他们的生命是如此脆弱，以至于必须抱团才能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他们愿意屈服于强者，屈服于秩序，就算偶尔会争取所谓的‘自由’，归根到底，也是被人撺掇着‘自由’。像这样的生物，正好可以用来当我们思念体的‘电池’。我们思念体可以掌控政府，掌控秩序，掌控法律。而人类则会乖乖的遵从，为我们服务，甚至还对我们感恩涕零。但刘凯不一样，他是一个能够使用精神能量的人类。他拥有强大的力量。而拥有力量之后，很多东西，都会发生改变。所以，他对我们是一个威胁，对于整个思念体族群都是一个威胁。只要他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天，我们就无法完全凌驾于人类之上。这就等于在我们的身边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于情于理，我都必须将这颗炸弹拆掉。更何况，我也很不喜欢，真的会有低等生物和我们平起平坐。就像人类可能不会在意小猫小狗坐在自己的身边。但他们却不会愿意和自己的同胞坐在一起。这其中，或许是肤色不同，或许是阶层不同，又或许，只是因为心理上过不去。正所谓同性相斥，这都是同一个道理。我只是不想看到刘凯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就那么简单。”
迪考斯紧抿嘴唇，他的声音无比冷酷。房间中鸦雀无声，艾因和烟芸都是表情凝重。刘凯脑袋低垂，没人能够看见他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艾因终于开口。
“迪考斯，你还真像是人类的种族主义者呢、”
“略有不同，人类的种族主义者是为了种族主义而种族主义。而我，我则是为了思念体这个种族的未来。”
“这又有什么不同，很多人类在做傻事的时候，都会给自己找一大堆理由。不过，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就像你所说，人类是孱弱的生物。而弱小的生物想要活下去，总需要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作为支撑。这也是他们拥有智慧的象征。毕竟，只有理解自己的弱小，才能更好的理解这个世界。人类如此，思念体也一样……但是迪考斯，你，似乎并不理解这一点。”
“……”迪考斯的眼睛渐渐眯起，他注视着艾因。
“这么说，你是拒绝了。”
“啊，我拒绝。”
“真是奇怪，我觉得，这个提议对你没有任何坏处。成为完整的思念体之后，你就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你也不用总是留在刘凯身边，被无聊的东西所束缚。”
“也许吧，也许我真的可以得到自由。但你所谓的‘无聊的东西’，所谓的‘束缚’，对于我来说，反而是最重要的。刘凯是我的本体，他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不想就这样把他放走。”
艾因面带微笑。她的笑容是如此灿烂，如此坚定。与房间中阴郁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病床上，烟芸长长出气。刘凯还是低垂着脑袋，但他的身子却是微微颤动。很明显，艾因刚才的一番话，深深触动到他的心灵。
……迪考斯嘴唇紧抿。他似乎有点难以置信。但很快，他的眼中就流露出释然。
“原来如此，原来，你已经爱上他了。”
“……”
“没有想到啊……刘凯是你的本体，按照正常状况，你本该夺走他的性命，但现在，却是他‘夺走’了你。这也算是一种循环吧。思念体爱上人类，这并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过去也有过很多例子。只是，这种例子往往都没有好的结果。对不对，烟芸。”
突然，迪考斯转变目标。他看向病床上的女孩，烟芸挪动嘴唇。
“艾因和刘凯，与我和王成杰不一样。”
“是不一样。你和王成杰的交往，王成杰明显是更强势的一方，而你则是完全被动。或许，王成杰真的爱着你，但他更爱的，是人类，是属于人类的世界。而你，与其说你爱着王成杰，还不如说，你是因为出于责任，出于希望，出于对整个思念体种族的担当。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从来不是对等的。而不对等的感情，最终只会走向覆灭。刘凯和艾因也是一样。刘凯只是艾因的一只小奶狗罢了。我可以理解艾因的错觉，她对刘凯的喜爱，就像是人类对待自己的宠物一样。”
“也许吧。这也是你无法理解的。”烟芸喃喃答道。她言尽于此。艾因轻哼一声，她对迪考斯的话语不予置评。迪考斯看看烟芸，他又看看一旁的金发女孩。渐渐地，他合上眼睛。
“不，我理解。没有想到，你和艾因，竟然是一样的。”
“！？”烟芸眨眨眼睛，她似乎有些不太理解。而迪考斯也没有解释，他点点额头。
“我本来以为，最起码可以带走一个人的。现在看来，这的确是我天真了……刘凯先生，我非常好奇。艾因和烟芸都是为了你，所以才留了下来。你到底是有什么魔法，才能让这两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留在你的身边。”
……刘凯终于抬头，他正视迪考斯的目光。青年的双眸寒光点点，那阴冷的的视线，仿佛让人不寒而栗。
“我会保护她们。”
“……”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们一分一毫。我不会把她们两个让出去。不管谁来，不管多强大的对手，都是一样。迪考斯，我不会让你把艾因和烟芸带走。如果你想要硬来，现在就可以试试。”
刘凯挪动嘴唇。他的声音无比冰冷。迪考斯轻哼一声。
“随便了，反正，你们已经作出了决定。那你们就必须承受结果。你们还有十二个小时，十二个小时之后，追兵就会赶到。在这之前，你们就尽管逃命去吧。只要，你们还能逃得掉的话。”
埃尔文-迪考斯转身离去。“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三人一动不动。黑暗重新降临，刚才的一切，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百十六章 亡路（十三）
安静。
刘凯，艾因和烟芸都是默不作声。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外面的天空正是阳光普照。但由于窗帘全都被拉上的缘故，房间里却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分。刘凯首先打破沉默。
“真的就这样放他走吗？”
“怎么，你现在要追上去？”艾因反问道。刘凯抓挠脑袋。
“不，我只是觉得，难道我们就不做些什么？那个家伙是敌人吧，而且还是敌人的首脑。如果我们抓住他，说不定，形势就会发生变化。如果就这样让他走，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带来一堆人，来对付我们。”
“但你不是会保护我们的吗？”
“额，这个……”
“而且，你还说，不会把我们两个让出去，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烟芸都成了你的人了。”
艾因咧开嘴巴，她似笑非笑。刘凯的面孔顿时像火烧一样，他舌头打颤。艾因歪着脑袋，她饶有趣味地看着青年。刘凯鼓着腮帮，他猛地转过身去。
“够了，艾因，你不要再取笑我了。”
“我又没有取笑你，我听了你说的那些话，其实心里面还挺感动的。对不对，烟芸。”艾因摇晃食指。一旁的烟芸亦是微笑，但因为受伤的缘故，她又不敢笑得太过明显，以免触及到伤口。刘凯心情尴尬，他有一种想要立刻挖个洞，钻进地底下的冲动。但看着两个女孩绝美的笑颜，他的心情也莫名舒畅起来。三人都是微笑以对。一时间，一度压抑的空气被一扫而空。
“说真的，你们两个打算怎么办。不会真就在这里，等着敌人过来吧。”刘凯问道。艾因回答道。
“当然不行，但迪考斯不是给了我们12个小时吗？”
“你相信他的鬼话？”
“为什么不相信，他又没必要在这种问题上撒谎。”艾因回答，她似乎对刘凯的想法颇为诧异。刘凯一时哑然，烟芸开口道。
“刘凯，不用担心，迪考斯说了给我们12个小时，就一定会给我们12个小时。他并不只是为了欺骗我们，所以才会给出这种承诺。”
“那他是为什么……”
“他是自以为是。”艾因接过话头。“那个家伙，完全就是个自大狂。他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就算让我们逃走，他也可以随时扭转局势。在他看来，无论什么情况下，我们都只是他手掌心中的小白鼠，永远都逃不出去。”
“那我们可以逃出去吗？”
“这就不知道了。迪考斯虽然是个白痴，但他毕竟还是思念体。该有的常识，他应该还是有的。他一定已经在附近安排了监视的人手。只要我们一出去，他们就会立刻跟上来。所以，就算我们现在着急着逃走，那也是没有用的。之前，我们一路辛苦劳累，逃到这里，大家已经精疲力竭。如果这个时候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不仅逃不出去，反而会落入敌人的陷阱。相比之下，如果能够充分利用迪考斯给我们的时间，养精蓄锐，做好万全的准备，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
艾因如是说道。她依然是那么自信，坚强。刘凯轻轻叹气，他也如释重负。但与其说他是看到了希望，还不如说，他是被艾因的信心所感染。烟芸轻轻低头。
“抱歉，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如果不是我受伤，我们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
“才不是呢，烟芸。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早就已经死了。”刘凯急忙说道。艾因也顺势帮腔。“对呀，烟芸，你没必要对刘凯感到抱歉。那个家伙已经不知道欠你多少了。而且，除了你之外，我也需要休息。我们都需要通过睡眠，补充精神能量，毕竟，十二个小时之后，我们还要准备真正的决战。”
“但是……”
“没关系的。刘凯会帮我们守夜。刘凯，我和烟芸现在要睡觉，你暂时守着这里，8个小时之后叫醒我们。”
“哈？但是，我……”
“就这样定了。”艾因直截了当的说道。她先将烟芸按回病床，然后自己也随便找了一个软座，然后整个人直接睡倒下去。刘凯心中尴尬，其实，他现在也是疲劳至极。毕竟，相比烟芸和艾因，他身为人类，精神力方面肯定是要略逊一筹。在这个时候，只要有个能睡的地方，他估计也是一趴下就爬不起来。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提议轮流守夜。但艾因却根本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烟芸眨眨眼睛，她略带歉意。
“抱歉，刘凯，又要让你受累了。”
“没什么，这是应该的。烟芸，你先休息吧。8个小时之后，我会叫醒你们。”
“……”烟芸欲言又止。但她终究还是点头。黑发女孩也合上眼睛。很快，整个空间都重回宁静。
……
刘凯踮起脚尖，他小心翼翼地拿过一把椅子，坐在艾因和烟芸跟前。两个女孩都已经陷入沉睡。看起来，她们的确是累得够呛。这也难怪，之前，从西南工业区逃跑，再加上负伤，手术，所有人都处在超负荷状态。刘凯轻抿嘴唇，他的眼光变得柔和。
我，要保护她们吗？
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真的说出这种话。如果放在平时，自己恐怕想都不敢这样想。因为，平时都是她们保护着自己。她们是思念体，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美丽的生物。而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才拥有了一点使用精神能量的机会。而这种机会，还是眼前这两个女孩赐予自己的。从任何角度来说，自己与她们都不是站在同一个层面。但是……
但是，自己并不想要这样。
自己，还是一个男人。男人保护女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女人啊。
刘凯的视线渐渐柔和，刚才，他对埃尔文-迪考斯一阵大放厥词。他说，自己一定不会把艾因和烟芸让出去。艾因还就这句话，特别对着刘凯调侃了一番。毫无疑问，刘凯对迪考斯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将这两个女孩当成同伴，当成战友看待的。在他的眼中，自己当然不会让自己的朋友落入敌手。但现在想来，也许也不止如此。
我，其实想说这句话很久了。
我，想要她们，我想要让艾因和烟芸留在自己身边，永远地陪着自己，永不离开。不仅仅是作为朋友，作为同志，而是某种，更亲密，更让人心动的关系。我想要成为她们生命中最重要，也最独一无二的存在。不要任何人插手。
我，还真是狂妄呢。
刘凯的嘴角微微翘起。他清楚自己的欲望。大概，这两个女孩也看得出来（至少艾因肯定心知肚明）。但她们依然没有抛弃自己。刘凯知道，自己不应该胡乱猜测，但他就是忍不住有一种错觉。也许，艾因和烟芸并不讨厌自己，或者，最起码，她们并不反感现在这种状态。虽然没有什么确切的根据，但只是想一想，自己就会十分高兴了。
说不定，她们也喜欢着我。
说不定，她们会成为我的女人。
也许，她们都会嫁给自己，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说不定，她们还会替自己生下孩子。而且，思念体几乎都是不会衰老的。那么，到了自己临近百年，垂垂老矣之际，身边还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娇妻陪伴，这种感受，简直是比天上的神仙都要幸福。
真是，太好了。
刘凯心中莫名发热，他“嗖”的起身。两个女孩还在沉睡当中，她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刘凯的变化。刘凯吞咽口水，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鼓足勇气。炙热的呼吸就在眼前，刘凯悄悄凑近，他先是轻轻用手抚摸烟芸的脸颊，然后又亲了亲艾因的额头。他的动作是如此轻柔，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没有什么实感。或许是因为太过疲劳的缘故，艾因和烟芸还是没有反应。刘凯大口呼吸，他赶紧走开。
可恶，我到底在做什么。这不是在乘人之危吗？
我真是个大混蛋，大色狼，一夫多妻？坐享齐人之福？我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等到艾因和烟芸醒过来之后，我一定要向她们道歉，哪怕因此被她们杀掉也无所谓，这是自己应得的报应。
但是，如果她们没有反对呢？
刘凯咧开嘴巴。他重新坐回椅子。青年重新注视着两个女孩的睡姿。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梦境里一样。过去二十多年，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与异性那么亲近，而且还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两个女孩。也许，自己真的就是那个最幸运的人？那个被诸神眷顾的人？
但愿，如此吧。
我只想看到她们美丽的笑容。这样就足够了。
这也是我，唯一的愿望。
刘凯的眼皮子不住耷拉。他的意识一点点模糊。时间流淌，刘凯也进入沉睡之中。而他最后看到的，却是两个女孩，依偎在自己怀中，极尽缠绵的场景。
第二百十七章 亡路（十四）
“真是的，明明说好是要守夜，结果反而自己睡着了。这个家伙也太逊了吧。”
艾因双手托着下巴，她坐在刘凯面前。刘凯脑袋低垂，之前，他看着两个女孩睡觉的样子，不知不觉，自己也进入梦乡。粘稠的口水从刘凯嘴角滴下，艾因伸出手指，她似乎是要帮自己的本体擦拭口水。但就在指尖就要触碰到的一刹那，她却是闪电般收了回去。
“呸，呸，真是恶心死了。”金发女孩一阵吐槽，她使劲搓揉着自己的食指（虽然她根本就没有碰到）。一旁的烟芸轻轻微笑。此时此刻，距离他们与迪考斯会面，已经过去将近六个小时。而艾因和烟芸也饱饱地睡了一觉。虽说6个小时的时间不算很长，但在这种时候，睡眠的质量，要远比睡眠的长度更加重要。而思念体向来都是最擅长利用睡眠的。眼下，两个女孩都是精力充沛，她们随时都可以参加战斗。
烟芸捏放拳头。她的右肩还是隐隐作痛。女孩的精神能量大都已经恢复，但在肉体上，她毕竟还是旧伤未愈，行动起来也不是完全顺利。但在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距离迪考斯给的安全期限，还剩下不到六个小时。六个小时之后，敌人就会开始行动。
……刘凯还在熟睡，他睡得是那么香甜，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丑态都被两个女孩看在眼里。艾因玩弄着手中的“银水”。她挪动嘴唇。
“烟芸，你知道刚才刘凯做了什么吗？”
“他做了什么？”
“他乘着我们两个睡觉的机会，偷偷亲了我们一下。想不到吧。要知道，就算是最胆大包天的家伙，都不敢对我们这些思念体动手动脚。但刘凯硬生生就做了。那个家伙，总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一面。”
艾因摇晃身体。她好像颇为高兴。烟芸轻抿嘴唇。
“这没什么可以奇怪的。刘凯爱着你，他爱你爱的发狂。对于他来说，你就是他最初的梦。而他之前又在迪考斯面前说了那种话。作为一个男人，稍微有点把持不住，这也在情理之中。”
“诶……你对刘凯倒是很了解。但你应该读不出他的精神吧。”
“这种事情，根本不用特别去读，稍稍看看就猜得出来。”
“这么说也是，但是，刘凯也碰了你哦。他可是轻轻抚摸你的面孔，就好像抚摸爱人一样。”艾因咧开嘴巴，她似笑非笑。烟芸轻轻垂头。
“这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错觉？”
“啊。他只是从我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因为对于他来说，你实在是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所以，他才会下意识从我这边索取。或许，这也是因为我在教他战斗的时候，和他太过亲近。这是我的过错。但是艾因，你不用担心，归根到底，刘凯爱的人是你。到最后，能够真正陪伴着他，支持着他的人，也只有你而已。”
烟芸挤出笑容，她努力作出轻松的姿态。但艾因却是皱着眉头，她总觉得烟芸有些言不由衷。金发女孩重新看向刘凯。她的眼睛渐渐眯起，
“烟芸，刘凯也爱你。”
“……”
“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听。但就像你说的一样，只有彼此相爱的人，互相融合，这种感受，才会是最好的。而刘凯现在在梦中，就是最幸福的。对于他来说，我们两个几乎是同等的存在，他同时爱着我们两个人。我，清楚这一点。”
烟芸还是没有回答。她只是合上眼睛。艾因双手互握。她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两人都不说话，不知不觉，凝滞的气氛再度归来。
*****************
半个小时后。
刘凯挑起眼皮，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外面的天空已经渐渐暗淡。刘凯看了看手表，眼下正是下午五点，距离迪考斯离开，已经过去了九个小时。刘凯拉开窗帘，他看着窗外的夕阳。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怎么会那么没用。明明已经答应了艾因和烟芸，会帮她们守夜。结果到头来自己却先趴下了。如果现在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那迪考斯随时都可能攻过来。自己必须快一点行动……！？
突然间，刘凯瞪大眼睛，原先艾因和烟芸睡觉的地方，现在已经是空无一人。刘凯张大嘴巴，他按住脑袋。
她们，不在？
该不会是故意先走了吧。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不，不可能，她们不会做这种事情。对了，我记得刚才还梦到过她们，当时，她们就睡在自己身边，依偎在自己怀里……
可恶，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呀。刘凯赶紧摇头。他努力将这些杂念扔出脑海。刘凯赶紧冲到窗前，他拼命张望，想要找到两个女孩。但却一无所获。
该不会，敌人已经来过了吧。
该不会，就在自己睡觉的时候，艾因和烟芸已经被敌人带走了吧。
甚至，她们已经不在人世了？
巨大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刘凯使劲跺脚，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大声嚷嚷起来。
“艾因，烟芸，你们在哪里，如果听到的话，就赶快回答……”
“喂喂，不要叫得那么大声，你是想把整个梦之城的人都引过来吗？”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刘凯呆呆扭头。他看到艾因就站在自己身后。她抓着“银水”，似乎是在整理装备。沉沉的回音笼罩在耳边，刘凯眨眨眼睛。
“艾因，这到底是……”
“这就是说，你睡过头了啦。”艾因嘴巴里抱怨。她一屁股坐下。刘凯问道。
“烟芸呢？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你还有脸提她。如果不是因为你在梦里面胡思乱想，烟芸也不会被吓得逃走了。”
“我胡思乱想？在梦里？”刘凯一脸懵逼。而艾因则是满脸赤红。突然间，刘凯明白过来。他猛地跳起。
“你，你把我的梦境告诉烟芸了？你怎么能……”刘凯脱口而出，他已经窘迫到了极点。艾因一阵偷笑。只听得“嘎吱”一声，房门打开，烟芸走了进来。她看着刘凯。
“刘凯，你醒了啊，这样正好……我确认过，到目前为止，外面没有发现监视者。看起来，迪考斯还是信守承诺的。我们现在必须转移。我已经把轿车开到附近，随时都可以出发……刘凯？”
烟芸心中疑惑。她看着刘凯，又看看艾因。片刻之后，黑发女孩也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羞涩低头。眼见情况不妙，艾因赶快吆喝着走人。夕阳西下，一时间，那温和的日光，多少显得有些微妙。
第二百十八章 亡路（十五）
刘凯坐在副驾驶位置，他看着窗外。一栋栋高楼从视线中飘过。由于烟芸受伤，艾因临时坐上驾驶位。她稳稳地把握着方向盘，那老练的姿势，就和真正的老司机一模一样。晚霞笼罩，西方的天空一片血红。而在东方，一轮新月正是悄然升起。这轮月色是如此孱弱，如此暗淡，但又是那么的美丽，动人。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血月吧。
艾因和烟芸都不说话，她们可没空去欣赏这份景色。到目前为止，她们的视线中都没有任何可疑人物。但两个女孩却可以感觉得到，那紧跟着自己的视线。
果然，有人在监视。
“艾因，你感觉得到几个人。”烟芸问道。她抓住手中的“隼鹰”。艾因面不改色。
“三十……应该是三十二个人。我还没算那些在远处待机的家伙。”
“果然，你的感知能力还是在我之上，我只能感知到十六个人……艾因，对方是谁。是激进派？‘空灵’的人偶？”
“不，是人类。”
“人类？是安全局吗”
“是军队。”艾因淡淡说道。她的声音没有一点点变化，但烟芸的心情却是渐渐压抑。现在正在监视自己的，是军队。换句话说，就是梦之城的正规军。他们已经与己方站在了对立面。以人类和思念体的关系，这也不足为奇，但他们能够那么轻松地找到自己，而且还没有立刻行动，只是单纯地在远处看着。他们就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果然，他们是听从赵环宇的命令。
而赵环宇，又是迪考斯的部下。
之前，迪考斯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烟芸和艾因互看一眼，她们都是心知肚明。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以一己之力，与全人类为敌，这本来就是勉为其难。更何况对方那边还有思念体。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自己都没有胜算。所以，迪考斯才会信心十足，定下那个12小时的约定。
但这也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的事情。
……
“我们不能硬来。在这里和敌人硬碰硬，没有任何意义。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如预料中一样，迪考斯对自己太过自信。他不会打破承诺。因此，我们就可以有充分的时间进行准备。迪考斯大概认为我们会逃跑。确实，按照一般的情况，我们当然应该逃。但问题是，如果只是逃跑，我们根本逃不掉。甚至，我都怀疑，逃跑本身就是在迪考斯的计划之中。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主动出击，虚晃一枪。将战火燃烧到人类的腹地。之前和我们交涉的时候，迪考斯虽然看上去十分嚣张。但归根到底，他也不可能完全控制住局面。我们要顺势搅乱局面，让军方无暇他顾。然后再一击脱离，离开梦之城。这就是我的计划。”
烟芸目光炯炯。刘凯和艾因都是暗惊，他们没有想到烟芸竟会有如此胆魄，须知道，她现在还处于重伤状态。但仔细想来，这确实也是唯一的办法。在局面不利的情况下，也只有出奇不意，转守为攻，寻找更多的胜算。
“单纯的正面出击肯定没用。既然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的监视之下，那么，我们就必须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兵分两路，让一个人作为诱饵，牵制住人类的行动。另外两个人则在暗中行动，争取从小路逃跑。”艾因说道。她对烟芸的战术进行补充。烟芸轻轻点头。
“我知道，这个诱饵就由我来……”
“果然，还是应该由我来。”
“艾因！？”烟芸和刘凯都是一惊。艾因耸耸肩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刘凯就不必说了，烟芸你也身受重伤，这个时候，能够负责牵制的人，也只有我了。就像之前我们联手从安全局手上夺走陈彩华一样。这是最好的战术。”
“但是……”
“烟芸，这一次，你就听听艾因吧。她是正确的。”刘凯突然插嘴道。烟芸猛地回头。她看着青年。刘凯说道。
“烟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也不要每一次都抱着自我牺牲的态度。你并不是只有一个人。烟芸，你是我的……‘同伴’，我不会让你死，我也不会让艾因死。之前，我对迪考斯说过，我会保护你们两个，这一点，我没有说谎。”
刘凯淡淡微笑。他的笑容无比温暖。烟芸呆呆相视，一瞬间，她的心脏好像被击中了一样。另一边，艾因却是嘟起嘴巴，她似乎对于刘凯这番“表白”不太满意。但刘凯却是“毫无察觉”。他还装模作样地对艾因打了个响指。结果自然遭到一阵白眼。烟芸看看艾因，又看看刘凯，渐渐地，她的嘴角也浮现出笑容。
……
同伴，吗。
是啊，我还有同伴。
烟芸目光摇曳。驾驶位上，艾因依然是嘟着嘴巴，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而刘凯则是轻拍金发女孩的肩膀，似乎是在向对方“讨饶”。但艾因却是毫不领情。她直接就将刘凯的手甩了回去。但刘凯却完全不在意艾因脾气，他还是笑容满面。两个人“打情骂俏”，倒是硬塞给烟芸一堆狗粮。
这就是恋爱中的男人和女人，正常的相处方式吗？
真是，让人羡慕，甚至，有一点嫉妒。
说不定，我想要的，也只是这个。
烟芸轻轻低头。刘凯回过头来。
“烟芸，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不，没什么。”烟芸慌忙解释。刘凯歪着脑袋，他有些奇怪。但烟芸却是移开视线，她不愿正视刘凯的目光。车轮滚滚，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高速入口。
**************
同时，几公里外。
“已经发现目标，他们正在向高速公路前进。”
“高速公路？他们这是疯了吗？这样冲进去，难道不会被轻而易举得发现？”
“不知道……但他们已经上了高速。我从交通部门提供的录像上看到了那辆丰田轿车。”
赵环宇面无表情。他此时正站在梦之城的交通控制中心，看着眼前的大屏幕。而在电话那头，埃尔文-迪考斯却是心急如焚。此时此刻，他已经监视刘凯三人长达近十个小时。但他并没有发起进攻，而是恪守那个十二个小时的诺言。现在的形势对自己极为有利，所以，迪考斯才有信心，能够在任何情况下，都将这两个女孩掌握在手心。
但或许，这也是他太有信心了。
迪考斯还是太想当然了一些。他虽然能够掌握烟芸三人的位置，但却无法完全控制她们的行动。迪考斯原来的想法，是利用自己的情报优势，一点点将三人逼入绝境，然后再全力出击，一举奠定局面。但现在，对方却是自投罗网，主动冲了进来。如果不是她们疯了，那就是她们别有所图。
大概，是后者吧。
“她们是想把形势搅浑，然后好从中取事。她们已经看穿了现在情况。她们知道自己肯定逃不掉视。在这种情况下，转守为攻，主动改变局面。这也是明智之举。”
秦风喃喃说道。他守在埃尔文-迪考斯身边。最初，正是他侦察到了艾因和烟芸的位置，并且报告给了迪考斯。原本，他是期望迪考斯能够速战速决，将这场战争彻底终结，但到头来，迪考斯却是选择了一条最无意义的道路。出于自尊，他还是放了艾因和烟芸一马，而且还给出了莫名其妙的十二个小时期限。这才造成现在这种局面。虽然秦风对“那位大人”抱有绝对的忠诚，但在心底里，他肯定不会没有想法。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这个时候，也只有跟着他走了。
埃尔文-迪考斯来回踱步。他一边喋喋自语，一边还在不住摇头。而在电话那头，赵环宇也在默默等待。数分钟后，迪考斯终于缓过神来，他重新拿起话筒。
“赵环宇，找到王成杰了吗？”
“还没有，他依然拒绝和我通话。”
“那‘狗头’和零呢？”
“‘狗头’的脾气您也知道。他从来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至于零，连‘狗头’都控制不了她，更不要说其他人了……我已经接到回报，‘飞虎’和‘空灵’已经被干掉了。‘花环’和‘毒药’正在向我们这边赶来。就战力来说，我们还是足够的。接下来，就等您的命令。”
“那我下令，立刻动手。第一目标，依然是解决掉刘凯，至于艾因和烟芸，如果她们运气好，就让她们活着，但如果不行的话……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啊，我知道。”赵环宇淡淡答道。他挂断电话。迪考斯嘴唇紧抿，他与身旁的秦风面面相视。两人的视线交错在一起。迪考斯喃喃开口。
“秦风，你觉得，这一次，我会赢吗？”
“当然。我们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秦风低头回答。他刻意不让秦风看到自己的面孔。
第二百十九章 前奏（一）
“确定了吗？”
“确定了。从交通部的朋友那边得到的消息。我们已经发现了烟芸，她现在正在一辆丰田轿车上。另外两人也和她在一起。”一位探员回答道，他将照片放到投影上。王成杰目光凝聚。他可以看到艾因正在开车，而烟芸则是坐在轿车后排。她的脸色似乎有些惨白。王成杰喃喃开口。
“她受伤了……赵环宇市长现在在哪里。”
“据说也在交通中心。”
“他没有联系我们吗？”
“没有。确切的说，在发现烟芸之前，他就一直在打您的电话。但您却从来不接，而在发现烟芸之后，他反而不打电话了。”
“大概是他觉得我碍事了吧。又或者，他是有他自己的目的……传我的命令，让安全局剩余的战斗人员集结起来，随时准备出发。”
王成杰说道。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但在场其他探员却远远没有他那么自信。经过之前西南工业区一战，安全局元气大伤。他们的精锐几乎都在那场战斗中损失殆尽。王成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残存的部队尽可能聚集起来。而很快，他还收到了另外一个坏消息。之前，为了留下后手，王成杰在战场之外留下了一支强有力的战略预备队。他们以龙世真为首。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们必须担负起重建安全局组织的重任。与此同时，他们也要看管好“毒药”。作为曾经的激进派领袖，“毒药”对于安全局未来的战略至关重要。从某种程度上说，只要“毒药”还在手里，安全局就始终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所以王成杰才会把自己最亲信的左膀右臂派出去。但最后的结果却让人失望，“毒药”被人劫走，龙世真不知所踪，而王成杰留在龙世真身边的那些安全局精锐，他们的尸体则是在几个小时前被找到。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成杰陷入沉默。当时，他刚刚从西南工业区的战场上逃脱，还没坐稳就听到这个噩耗。时间一时停滞。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王成杰，是我。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龙世真已经死了，他是被“毒药”和“花环”联手干掉的。而“花环”则是赵环宇的部下。赵环宇也是一个思念体，从一开始，他就是站在人类的对立面。现在，“毒药”已经与赵环宇同盟，他们似乎进行了某种利益交换。为此，“毒药”甚至牺牲了“飞虎”和“空灵”。他们两个的遗体现在已经被送到军方实验室，作为样品，供人类研究……王成杰，我会发给你一个地址。在那里，你可以找到龙世真的遗体。我估计，你可能已经无法分辨出他的身份。但精神能量的印记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王成杰，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性格。如果你要采取行动，那就要尽快，不然的话，你，还有现在跟随着你的部下，全都会走上绝路。当然，还有“她”。
这是秦风在电话中的留言。通篇中，他都是用着变声器，同时没有一次提到自己的名字。但王成杰还是一眼识破了对方的伪装（也许秦风也没打算伪装）。按照道理，对于秦风这番毫无根据的传话，他应该不屑一顾才对。但不知为什么，王成杰就是有着一种想去相信的冲动。尤其是得知赵环宇可能已经背叛的时候，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种释然的感觉。
果然，如此吗？
王成杰随即派出人手，他命人前往秦风留言的地点。果不其然，他们发现了疑似人类骨灰的物质。王成杰将这些骨灰带了回来，他交给穆埃尔-哈桑辨别。之前的战斗中，正是穆埃尔-哈桑将王成杰从死地中带了出来。但他自己也受了重伤，之后一直在调理之中。
……看到王成杰手中的“灰尘”，哈桑没有任何迟疑。
“是龙世真。”
“真的吗？”
“是真的，我可以感受到他残留的精神能量。”哈桑肯定答道。王成杰轻抿嘴唇。他随即命人将龙世真的骨灰埋起来，对外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
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赵环宇，真的背叛人类了吗？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的处境就会非常危险。既然“毒药”愿意牺牲同志也要帮助赵环宇。那可以想象，赵环宇肯定也给他提供了一个无法拒绝条件。而能让“毒药”无法拒绝的条件，肯定就是自己了。只要自己和安全局全军覆没，在这座城市，思念体将再无对手。
大概，还不止如此吧。
王成杰摸着嘴唇。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他一直没有和政府取得联系。甚至连赵环宇打来的电话也不回。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已经对这位梦之城的市长抱着怀疑了。其实，王成杰和赵环宇之间，从来就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信任关系。自从三年前，零“死去”的那一刻，王成杰就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什么。而一个月前，赵环宇毫无征兆地从安全局手中将“花环”劫走的时候，两人之间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在王成杰心中，赵环宇的可怕程度远在“毒药”之上。对于人类来说，“毒药”的威胁当然是明确的。但也正因为明确，所以才更好对付。但赵环宇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从头到尾，他都一直将自己隐藏在幕后。不管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光是“无法看穿”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厌恶。
……
无论如何，王成杰还是决定行动。但他并不打算主动去凑热闹。王成杰的方案如下：首先，让所有还在的探员化整为零，前往梦之城市中心。烟芸他们现在正在向市中心进军，可以想象，敌人的主力肯定都会盯着他们。而当敌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之后，王成杰就会立刻行动，他会派出小股部队，在外线进行骚扰，而他自己也会亲自上阵，前往市政府，与赵环宇市长见面。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同时也蕴含着巨大的风险。其他的探员都是默不作声，他们明白，自己这一去，就等于是与政府为敌。他们虽然信任自己的局长，但要他们帮着王成杰，去对抗政府，似乎也有点勉为其难。对此，王成杰也是心知肚明。但他也没法解释。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听信了秦风的话语，所以才会与赵环宇为敌（如果真说了，估计大家就真的会背叛了）。哈桑走到王成杰身边。他压低声音。
“这样是不行的。”
“哈桑？”
“你既不能对大家说实话，也不能对大家说假话。因为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是对抗赵环宇，对抗整个梦之城。这等于是把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推翻。正常人都不会接受。就算你告诉大家真相，大家也不会认同。赵环宇，梦之城的市长，人类的领袖，他竟然会背叛人类。他竟然还是一个思念体。这件事情，就连我都不相信，更别说其他人了。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是秦风告诉你的……王成杰，现在，你唯一正确的道路，就是按兵不动，等待时机。毕竟，你现在名义上还是安全局的局长，只要你没犯什么大错。赵环宇就没道理动你。”
“哈桑……”王成杰眨眨眼睛。在他的记忆中，哈桑很少会说那么多话。渐渐地，王成杰显出微笑。
“谢谢你了，哈桑。但我必须去。”
“为什么，如果你出事，那安全局就会彻底完蛋。龙世真和迈克-欧文斯就白死了。”
“但就算我不冒险，安全局也会完蛋的。事实上，我们现在已经距离完蛋差不多了。安全局的主力接近全灭。能够战斗的思念体也只剩下你一个。更别说你还远远不在最佳状态。我们现在能够活下来，本来就是一个奇迹。就算我忍辱负重，对赵环宇妥协。到时候，他估计也会把我调离安全局，甚至直接把这个部门裁撤，然后让军方接管。”
“但至少，你还可以活下来。”
“但这样的话，我就无法得知真相了。我想知道，哈桑，我想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王成杰面带微笑，他的笑容无比坚定。穆埃尔-哈桑无言以对，他知道，王成杰已经作出了决定。
***************
五分钟后。
“那么，各就各位。我们的目标依然是找到激进派。虽然我们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惨重，但敌人也是一样的。如果幸运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王成杰面带微笑，他依然是一副神采奕奕的姿态。但安全局的士兵们却是保持沉默。王成杰左右环顾。他继续说道。
“我知道，有一些流言蜚语。说我和赵环宇市长不和，又或是我要和政府决裂，但我要告诉你们，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之前，我之所以不与赵环宇联络，是因为担心政府内部藏着间谍。事实上，我们会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兵折将，肯定也有情报泄漏的缘故。所以这一次，我要主动出击……同志们，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我希望你们能将生命放在我的手上，就像过去你们所做的一样。我要用我自己这条命，把潜伏在我们内部的敌人全部吸引出来。我要用这些狗屎的血，来祭奠那些已经逝去的战友。你们，能站在我这边吗？”
王成杰放声大吼，一瞬间，他的气势仿佛直冲天空。安全局的士兵们面面相视，下一刻，他们也跟着一起怒吼起来。很快，所有人都同仇敌忾。
……穆埃尔-哈桑冷眼旁观，他注视着王成杰精湛的“演技”。王成杰也注意到了哈桑的视线。其实，他并不是那么擅长去当一个煽动者。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只有，继续向前。
所有人，都是一样。
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二百二十章 前奏（二）
“马上，就要开始了。”
“狗头”振臂高呼，他那兴奋的神情，就好像是中了500万大奖一样。而在他身下，暴徒们疯狂响应。他们对着“狗头”顶礼膜拜。此时此刻，“狗头”众人也是刚刚彻底，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们取得了完美胜利。西南工业区一战，“狗头”后发制人，他乘着安全局与激进派死斗的机会，渔翁得利，再加上巧妙利用了那只篮球，结果就是一锅端，将激进派和安全局全部打垮。同时，他也利用零，重创中间派。如果不是运气不好，说不定，他都可以将刘凯三人全歼。如果这样的话，这场战争就真的结束了。但是……
在烟芸舍身相救之下，刘凯侥幸逃脱。而王成杰也是不知去向。对于这个结果，“那位大人”肯定不会满意。事后，他也在电话中严词斥责过“狗头”。但“狗头”自己却是不以为然。甚至，他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
因为，没有了猎物，猎犬也就没了用武之地。甚至还会变成任人宰割的牲畜。
我，可不想成为牲畜。
无论如何，“狗头”还是在老巢举办宴会，庆祝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在之前的战斗中，他的力量基本没有受到什么损伤。所有的硬茬都让激进派顶掉了。甚至，他还乘着中央区乱战的机会，大肆抢劫，乘机捞了一笔。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也的确有庆祝的本钱。
只是，这种庆祝，到底能够维持多久呢？
这就只有天知道了。
……
零默不作声，她只是静静注视着“狗头”。从宴会的一开始，她的脸上就没有一点点笑容。但鉴于她平时就是这个样子。大家倒也见怪不怪。另一边，姚天丰则是表情尴尬。其实，他是很想加入到庆祝人群的。但当看到零严峻的表情，他的喜悦一下减半。姚天丰看得出来，零其实是在生气。表面上她和平时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实际上，她却像是一个即将爆膛的炮管，只是用塞子把炮口硬塞住罢了。
但愿我不要受到波及吧。姚天丰心中嘀咕。他下意识和零拉开一点距离。宴会现场还是热火朝天，有些暴徒已经开始发起酒疯。“狗头”走上前来。
“零，你似乎不太高兴。”
“没有。”零冷冷回答。但她明显就是不开心的样子。“狗头”看向一旁的姚天丰。“怎么了，天丰，是你惹我们的大小姐生气了。”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姚天丰慌忙挥手。零挑起眼皮。
“不是他，是你。”
“哦，我做什么了。”
“是你杀死林原纪美的吧。”
“……是。是我安排人从旁狙击。”“狗头”耸耸肩膀。他毫无隐瞒。之前的战场上，零与中间派的林原纪美和周正狭路相逢。她杀死了周正，但当看到林原纪美拼死保护自己孩子的时候，零却是心中一软，她放了林原纪美一条生路。当时，姚天丰还对零的决定颇为感动，但零却是不以为然。
她们未必能活下来。
这是零当时所说的话。而她也一语中的。就在林原纪美带着两个孩子逃跑后不久，她就遭到神秘人狙击，一命呜呼。而她的两个孩子也因为受到惊吓，暂时昏死过去，直到被随后赶来的秦风救走。而对林原纪美下手的人，正是“狗头”的部下。
为什么要杀了她，我应该说过，留她一条性命。零心中说道。她的精神能量直接传入“狗头”的脑海。“狗头”耸耸肩膀。
杀不杀她，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这是那个男人的命令吗？
那位大人的说法，是处理掉所有可能阻碍我们最终目标的思念体。而林原纪美，她肯定不会赞同我们的行为。
但你不是也没处理掉刘凯吗？
这是我能力不足。
……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故意留刘凯他们活下来的。这样总行了吧。”“狗头”摊开双手。他作出投降的姿势。姚天丰张大嘴吧。他完全不知道刚才老大在说些什么。零还是一言不发，她目光严峻。渐渐地，“狗头”也收回笑脸。
“我觉得，刘凯有活下来的资格。烟芸，艾因，还有王成杰，都是一样。他们不应该死在这里。至少暂时不行。”
“那林原纪美就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她太弱了。因为她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有趣。你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你难道不也一直紧盯着刘凯不放吗？我们两个是一样的。”
“狗头”咧开嘴巴。他露出标志性的诡异笑容。但零却是毫无反应。她只是撇开视线。“狗头”笑容更甚。他知道，双方已经达成了“协议”。
……
姚天丰的心中五味杂陈。不知为什么，一听到刘凯这个名字，他就有一种不爽的感觉。“嘟嘟”的铃声突然响起，“狗头”拿出手机，看到新发过来的信息，他的眉毛渐渐舒展。
“发现了。看起来，我们的运气还没有耗尽……小的们，你们在干什么，快点起来，我们有活要干！！！”
“狗头”使劲跺脚，他一个个将部下从酒桌上拉起来。大家都是一阵哀嚎。他们刚刚才开始喝得兴起，还没有到达高潮，就直接被老大打断。有几个醉鬼甚至索性躺在桌子上，大声哭喊起来。但“狗头”却完全不在乎大家的“抗议”。
“你们在想什么，区区一点红酒就把你们打倒了？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世界的最高峰。这种风景可不是你们喝的宿醉就能看得到的。十分钟之后，我们就出发。”
“狗头”大声嚷嚷，他还拍着手掌，好像是在帮大家鼓气。暴徒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他们去收拾行装。姚天丰拉拉零的胳膊。
“零，我们也……”
“我不去。”
“啊！？”姚天丰猛地一愣，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零静静摇头。
“这一次，我不会去的。你要去，自己去。”
“额……”姚天丰瞠目结舌。他看看女孩，又看看远处的老大。“狗头”轻轻摇头。
“零，你一定以为我是要去对付刘凯和烟芸吧。但你觉得，我什么时候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
“！？”零瞪大眼睛，一瞬间，她好像是明白了什么。“狗头”哈哈大笑，他转身离去。零目光炯炯，她的视线中，似乎看到了某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
同时，梦之城，城郊。中间派藏身处。
秦风站在原地，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大房间。不知什么时候，原先应该在里面的“咪咪”，以及林原纪美的两个孩子，全都不知去向。
逃走了吗。
理所当然的结果。从一开始，“咪咪”就打算这么做了。只是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手法把林原纪美的孩子也一起带走。甚至，她会去管那两个孩子，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即使在思念体当中，“咪咪”也是最自私自利的。
毕竟，她还是一只猫嘛。
秦风心中晒笑。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说，“咪咪”现在的逃跑，从一开始就是他主动设计的。他做了很多看上去有悖于中间派利益的事情，而他又没有向“咪咪”解释。而以“咪咪”的聪明劲，她肯定会作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自己，也想让她离开。
因为，要承担罪孽的话，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
秦风重重坐下。他的心中突然有一种孤独的感觉。草草算来，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现在一样孤身一人了。过去，自己的身边总是前呼后拥，人山人海。虽然不像赵环宇那样一言九鼎，大权在握，但也更多了一分自在轻松。有的时候，他宁愿自己一辈子都当着天使庄园的老板，享尽荣华富贵，仅此而已。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秦风挑起眼皮。到现在为止，他还是站在“那位大人”一边的，至少表面上如此。但实际上，他又是另外一种做法。联系王成杰，告知他真相；之后又故意放走“咪咪”和林原纪美的孩子。这些做法，显然和埃尔文-迪考斯的目的并不吻合。而现在，迪考斯又要自己去对付烟芸和艾因……虽然这都在意料之中，但归根到底，这依然让人难以接受。
没错，我是思念体。
所以，我也有思念体必须接受的宿命。
但这个宿命，未必就是唯一的。自已应该还有选择的机会。至少，自己要给那些还活着的人，创造一个机会。
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滴滴”，屏幕一亮。手机上，一条新信息已经传了进来。秦风的嘴角微微翘起。他的笑容中，却不知道包含了多少东西。
第二百二十一章 前奏（三）
“烟芸，感觉到了吗？”
“嗯，我们被包围了。艾因，你能分辨出有多少人？”
“最起码500人，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赶过来。但我还没有发现思念体。暂时应该没有问题。”艾因回答道。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进入梦之城市中心。根据计划，她们应该要在这里先大闹一场，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然后，艾因和刘凯，烟芸分开。艾因继续驾驶那辆丰田轿车，在市中心打转，而刘凯和烟芸则会换车，乘机逃跑。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一厢情愿的计划。当中也有很多细节问题。但三人也没有别的选择。艾因猛地踩下油门。引擎轰鸣，“嗡”的一下，轿车就好像一枚加速的火箭，一下子向前窜了出去。
“这样就又违反交通规则了呢。”刘凯喃喃自语。他看到几辆汽车从自己身边一掠而过。最近的时候，双方只有不到10厘米。刘凯甚至能听到对面司机的咒骂声。艾因嘴角翘起。
“怎么，你在担心我被扣分吗？”
“得了吧，你连驾照都没有，真的被抓到，那就是直接拘留。”
“我可不认为我会被区区人类抓到。更何况，就算没有驾照，我也要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类开车技术更好了。”
“你知道吗？马路上最可怕的，就是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新手了。”刘凯轻轻叹气。他无可奈何。而艾因则是笑容可掬。两个人插科打诨，倒是让车厢内的空气轻松了不少。
……
烟芸淡淡微笑。她也很喜欢艾因和刘凯的这种状态。甚至，身处这种气氛当中，她还会有一种享受的感觉。但下一刻，她却又立刻提醒自己，不能得意忘形。因为她知道，这种气氛并不属于自己。周围的车辆“嗖嗖”而过，烟芸目光凝聚，她注意到，来往的车流似乎变得稀少了一些。
“艾因，这是……”
“啊，你也注意到了吗？路上的车变少了。虽然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这肯定是对我们不利的。路上车少了，更适合敌人发起攻击。”
“大概是因为戒严的关系吧。我听说，梦之城的戒严令还没有解除。从晚上8点开始，市中心都不允许有人上街。”刘凯插嘴道。艾因眼角一撇。
“那我们该怎么办，敌人已经把选择战场的主动权交给了我们，如果不用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
“前提是，他们要愿意让我们选定战场才行。”刘凯喃喃说道。他的眼中浮现出忧虑。烟芸和艾因都是默不作声。难耐的空气再度笼罩，不一会儿，他们就走下高架。“嗡嗡”的声响从空中传来。烟芸和艾因互看一眼。
是直升飞机。
嗯，而且还不止一架，一共三架直升机。从飞机上的人员来看，应该是武直。他们是跟着我们来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继续待在露天就太危险了。艾因，去地底，我记得，附近就有一条隧道。
但这也有可能是敌人的陷阱。
确实有可能是陷阱，但总比继续留在地面当靶子要强。艾因，进入隧道之后，你只管往前冲，其他的事情，我会搞定。
你的伤，不要紧吧。
不要紧。而且，就算我有什么不测，我也会先救你们两个出去。
烟芸心中低语。艾因紧抿嘴唇，她欲言又止。刘凯看着两个女孩无声的对话，他虽然没法感觉到两人的精神能量，但对于现在的气氛，他还是十分清楚。刘凯看向烟芸，黑发女孩目光炯炯，她的眼睛中无比坚定。但不知为什么，看到烟芸的眼神，刘凯的心中却是生出一丝悲凉。
她，还是一样。
她还是想要通过自我牺牲，来帮助他人脱离劫难。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自身。
但这也是自己最不喜欢的。
……
轿车转向，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来到隧道入口。不知不觉，周围的车辆已经全部消失。艾因稍稍松了松油门，她看着隧道入口的黄色信号灯。
他们已经在等着了。
艾因眼角一撇，她和烟芸目光对视。两个女孩都是心知肚明。一瞬间，艾因踩下油门。“轰”的一声，引擎再度启动，一刹那，他们就重新加速到百公里每小时以上。刘凯下意识按住胸口，他微微挪动身体。
马上，就要来了。
刺眼的光芒突然射入，果不其然，在隧道的中段，一道“墙壁”已经被建立起来。五辆军用吉普车横在马路中间，他们将道路封得严严实实。而特战队员则是荷枪实弹，他们以吉普车为掩体。这些车上都安装了厚厚的装甲。如果硬撞上去，就算刘凯他们搭乘的是最新锐的改装轿车，也一样是以卵击石。
……烟芸拔出“隼鹰”，但她并没有立刻动手。
“如果开火的话，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啊，应该会是一场大屠杀吧。很多人都会死的。”艾因回答道。她倒是没有任何迟疑。毕竟，对于这个出生不久的思念体女孩来说，人命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东西。烟芸转向刘凯。刘凯没有回头，但他的声音却是无比冷酷。
“人，总会死的。一个月前，我已经看够了死亡。重要的是，我们自己还不能死。仅此而已。”
“那么，就决定了。”烟芸喃喃低语。不知为什么，听到刘凯用这种语气说话，她的心中有一点不是滋味。而艾因似乎也有相同的感受，她下意识扭动身体。但两个女孩也都明白，在这个时候，她们已经没有选择。
烟芸艰难起身，她将头探出窗外。在对面，领头的军官正举着扬声器，他大声吆喝。
“对面的丰田轿车，立刻停车。这是命令。如果你们继续前进，我们将会开火。重复一遍，立刻停车，立刻停车……”
空洞的声音在隧道中回荡。因为回声的关系，有的时候，刘凯甚至都觉得敌人正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喊话。转眼之间，双方的距离已经来到200米以内，艾因调整了一下坐姿，她一点都没有放松油门的意思。而对面的士兵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纷纷举枪瞄准。
“别人叫你停车，你就停车。这个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家伙……烟芸，动手！！！”
“啊。”烟芸回答道。她举枪瞄准。其实，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很难保证在高速下一定能命中目标。但鉴于“隼鹰”本身就有调整的能力，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女孩手臂颤抖，她艰难地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五发子弹同时冲出，一瞬间，五辆吉普车的油箱被同时打爆。虽然只是手枪子弹，但在“隼鹰”加持之下，这份力量，几乎可以与最强的反器材狙击步枪相提并论。火焰熊熊，“轰隆”的爆炸声连绵不绝，原先张网以待的猎手一下子变成了猎物。他们在火海中痛苦挣扎。同时，也因为爆炸的威力，原先严密无缝的“车墙”一下子开了一个小口。艾因抓住机会。她猛踩油门，“轰”的一下，丰田轿车便从这个小小的缺口中冲了出去。
艾因咧开嘴巴，刚才的瞬间，她距离撞车，其实也只有几毫米。对于常人来说，这几乎可以说是极限挑战。但对于思念体来说，顶多就是一点小乐子而已。更别说艾因这样强化感知的思念体了。尤其是在轿车穿过火海的一刹那，她感到自己的肾上腺素都要被激发出来。
但是，还没有结束。
艾因长长呼吸，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眨眼的功夫，燃烧的车队已经抛到身后。道路渐渐往上，柔和的光线从外面折射进来，很快，他们就来到隧道出口。但与此同时，螺旋桨的轰鸣声也是接踵而至。刘凯抬头望去。
“直升机也跟过来了。”
“啊，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我们是从地底往地面冲，至少在交错的一瞬间，双方的视线条件都是一样的……烟芸，没问题吧。”
“当然。”烟芸淡淡答道。她再度举枪。轿车继续加速，一刹那，他们冲出隧道，不出意外，在隧道口，三架直升飞机早就等待多时。
就是现在。
一击决胜负。
子弹脱膛，与此同时，直升机的炮口也同时打开。“嗖嗖”，两枚导弹同时冲出，烟芸连开六枪，一瞬间，两枚导弹在空中爆炸。与此共同，三架直升机的螺旋桨也被击中，它们在空中盘旋，甩尾。驾驶员努力想要维持平衡，但这些直升机之间距离实在太近，根本无法逃脱。伴随着连续的碰撞，它们一路向下，最后，坠落地表。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转瞬即逝，艾因吹了一声口哨，她可以感到火焰正从脸颊边擦过。烟芸大口喘息。她的力气仿佛都要耗尽。刘凯轻轻回头。
“烟芸，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接下来，进入下一步计划。”烟芸回答道，她勉力直起身子。艾因轻轻点头。她左右环顾，在确定暂时没人跟踪之后，她将车开进的一个地下停车场。果不其然，里面停着不少汽车，其中还有一些豪华品牌。但烟芸并没有去找那些豪车，相反，她反而找了一辆最普通的日系SUV。“砰砰”两枪，门锁打开。烟芸说道。
“就是这辆车了。这一次，我们需要的，不是速度，马力，而是低调和实用。从这个角度来说，这辆车要比其他那些豪车有用多了。”
“在戒严的夜路上飙车，我觉得再低调也没有用。”艾因轻声嘀咕。三人静静对视。刘凯张开手掌。
“那么，艾因，暂时别过。2个小时之后，我们在预定位置会和。那个时候，我们应该都安全了。”
“废话，我一定会提前到的，你们可不要迟到了。”艾因回答道，她满不情愿地和刘凯击掌。烟芸眨眨眼睛，两个女孩面面相视，渐渐地，艾因露出微笑。
“烟芸，我暂时把他交给你了。”
“啊，但他终究还是你的。”烟芸回答道。两个女孩相视一笑，她们心照不宣。
第二百二十二章 前奏（四）
刘凯坐在副驾驶位上。他使劲拍拍脑袋。另一边，烟芸则是坐上驾驶座。为了进行诱敌，艾因已经先行出发。而刘凯和烟芸则会在原地呆十分钟。
刘凯用脚轻轻打着节拍，他看似胸有成竹，实际上却是紧张万分。自己现在虽然只是在等待，但自己每等一分钟，实际上都是给艾因增添了更多危险。艾因现在的任务，说是牵制，其实就是在送死，只是因为她足够强大，所以还能找到一点点胜机。
但是，自己还必须等。自己必须等到艾因将敌人带得更远一点才行。如果贸然行动，被敌人发现，反而会功亏一篑。到时候，艾因所冒的风险，全都没有任何价值。
必须，冷静一些。
刘凯深深呼吸，他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一点点放缓。另一边，烟芸似乎是想要系好安全带，但下一刻，她的动作却是停住。刘凯一眼识破。
“伤口，还在疼吗？”
“没问题。”烟芸干瘪瘪地回答，她放回安全带。刘凯轻抿嘴唇。
“烟芸，如果你觉得不行，随时和我说，我会尽力帮你。”
“我没问题的。倒是你，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
“你让艾因一个人走。明明，你很担心她的，对吧。”
“嗯，要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刘凯老实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和艾因一起行动。但我知道，就算我跟着她，也只是拖她的后腿。”
“那你也可以呆在后方，等着她安全归来。刘凯，现在还有机会的。你还可以抽手。即使没有你的帮助，我一个人也可以……呜。”
烟芸按住肩膀。她因为太过激动，结果触碰到了伤口。刘凯轻轻摇头。
“不可能的。烟芸，我不可能抛下你一个人。对于我来说，我不想看到你和艾因中的任何一个人出现意外。你们都对我非常重要。就算力量不足，但至少，我还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刘凯喃喃回答。他那暗淡的双眸中，却也暗含着淡淡的决意。烟芸轻抿嘴唇，她低下脑袋。
“你，很强。”
“……”
“刘凯，你很强，你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强大得多。如果没有你的话，光靠我和艾因，不可能支撑到现在。刘凯，这一次，如果我们还能活下来，我……”
“轰隆”，突然，剧烈的爆炸声传入耳膜，两人同时抬头。刘凯眯起眼睛。
“就在不远的地方，是艾因吗？”
“是，她正在遭到追击。但暂时还不要紧。”
“当然了，她怎么可能会有事呢。”刘凯回答道。他努力装出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刘凯看了看时间，距离自己和艾因分开，已经过去了8分钟，按照道理，自己应该再等两分钟再出发。但是……
“动身吧。”烟芸突然开口。她握住方向盘。刘凯呆呆相视。女孩继续说道。“我知道时间还没到。但现在，我们早一点出发，艾因就可以早一点脱离危险。这才是最重要的。”
“烟芸……”刘凯吞咽口水，他使劲点头。烟芸轻轻一笑，她小心翼翼地踩下油门。车轮缓缓启动，很快，他们就离开地下停车场。
******************
同时，南边，高速公路。
烟芸和刘凯出发了吗？他们也太着急了。他们大概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这一定又是刘凯的主意。那个笨蛋，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沉不住气。
艾因心里面一阵嘀咕，她已经将刘凯吐槽了个遍，但不知为什么，她的表情却又是乐滋滋的。一刹那，一辆大卡车突然从高速路两旁冲出，金发女孩一声咒骂。她猛地踩住刹车。
“嘶”，轮胎摩擦，一刹那，丰田轿车强力制动，艾因胸中一痛，她差点要被这股巨大的惯性压垮，也幸好她戴着安全带，整个人才没有被一下子甩出去。但也靠着这一下甩尾，让她成功将突然袭来的敌人甩到身后。艾因大口喘息，她一个手刹，轿车180度掉头，然后逆向向着高速出口冲去。
逃过一劫呢。看起来，诱敌工作比想象中还要困难。之前，有烟芸和刘凯帮衬，自己还体会不到，但现在，自己只剩下一个人，光是感知从四面八方过来的敌人就已经非常困难，更别说还要牵制住他们。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就算不可能，也要变成可能。
艾因下定决心，她立刻从反方向逃离。但她并没有选择回去的路，而是转向西边。根据预定，刘凯和烟芸将会从东南方向撤离，所以，艾因才想尽可能将敌人从这条路线上带走。果不其然，军方的布防很快发生变化。艾因可以感觉到大量的精神能量正在向着自己所在的位置集结。
很好，这样的话，应该能够争取道更多的时间。而且，从精神能量来看，来的应该都是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还是可以应付的。
艾因鼓起腮帮，她将自己的感知范围扩充到最大。一刹那，方圆三公里内的具体情况都映现在她的脑海中。其实，以艾因的感知能力，她大可以继续扩张范围。只是因为她还在路上飙车，精神力无法完全集中。不过，光是这点范围，暂时倒也足够了。首先，烟芸和刘凯正在向东南方移动，他们的精神能量正在一点点远去，而在他们周边，虽然也有一些人类士兵，但这些士兵的阵型并没有发生变化。由此可见，烟芸和刘凯应该还没有被发现。另外，就是在正南方，也就是自己和刘凯，烟芸过来的方向，那里聚集着大量的人类部队，他们似乎是军方的主力。艾因不想和军方硬碰硬，她并不是怕自己对付不了这些家伙。以自己的能力，就算无法获胜，光是逃跑，应该还是不成问题。只是这样硬来，效率实在不高。
那么，就只有东，西，两个选择了。艾因的合上双眸。她可以感觉得到，西边的敌人更多一些。那也是因为之前的战斗是发生在西南工业区的缘故。但这些敌人明显没有南边的主力组织度那么高，他们依然是维持在游击和搜查的状态。而这个方向，距离刘凯和烟芸的位置，相对也更远。如果自己能够乘敌不备，突然杀入敌阵，多多少少应该能改变一下局面。
艾因下定决心。她甩动方向盘。轿车还在高架上狂奔，前方的道路一片宽阔。艾因目光如炬，她可以感到烟芸和刘凯的精神能量已经越来越远，两人马上就要离开自己可以全力感知的范围。再这样下去，自己无法从远距离对他们的行动进行策应。
但是，这样也好。
在这个时候，他们离自己越远，就越安全。
没想到，我竟然会有一天会希望刘凯离自己远一点呢。艾因心中哂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已经离不开那个家伙了。刘凯对于自己十分重要的。他是自己的本体，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生死与共的关系。而在生活中，刘凯也是一直帮着自己烧饭烧菜，洗衣扫地，如果没有他，至少在这段逃亡期间，自己的生活肯定会是一团糟。
但是，也不止如此。
他对自己的意义，绝不只是这个地步。
艾因的目光渐渐严肃，其实，对于让刘凯和烟芸单独相处，她也不是全无想法。比如现在，也许那两个人正在背着自己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虽然她也知道这不可能，烟芸不是这样的人，而刘凯则是有色心没色胆）。艾因轻轻甩头，她努力将这些没有意义的想法抛到脑后。眼下，无论是自己，还是烟芸，刘凯，都还处于危险之中，这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但是……
三辆军用吉普车同时冲上高架。他们从三个方向向自己围攻过来。艾因猛地惊醒，她赶紧踩下油门。车轮加速，一下子，她与后面的追兵又拉开了一点距离。金发女孩回眸望去，不知为什么，她总是感到一种异样的疲倦感。
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会那么累呢？明明，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难道……
淡淡的精神能量涌入脑海，一瞬间，艾因反应过来。这是有人正试图和自己的精神能量取得联系。金发女孩赶紧甩头。
是谁？是精神型的思念体吗？但是，能从那么远的距离对自己进行精神攻击，这绝对不是普通思念体能够做到的。
不行，还不能这样睡着。
还不能。
艾因轻咬牙关，她的嘴唇渗出血花。突然，“轰”的一声，一辆土方车冲上高架。艾因大吃一惊，她赶紧踩下刹车，但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撕拉”一声，轿车猛地甩尾，它就像是失控的风筝一般，硬生生撞了上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前奏（五）
“轰隆”。
巨大的震动声突然响起，刘凯猛地抬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在身旁，烟芸则是轻闭双眸，她似乎正在努力感知。刘凯问道。
“烟芸，发生了什么事，是艾因吗。”
“不知道，我没法确认那边的情况。我并不是感知型思念体。而且，我的精神能量也受到某种干扰。”
“干扰？是思念体吗？”
“嗯。确切的说，我什么都感知不到。周围没有任何精神能量。”烟芸回答道。而刘凯则是倒吸一口冷气。此时此刻，两人正驾车向梦之城的东南郊区前进，由于艾因引走了绝大多数敌人之后，他们暂时还没有碰到任何阻碍。不知不觉，周边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有的精神能量都已经消失。由于戒严的关系，大街上空无人烟，咋一看去，整座城市就好像死了一样。烟芸眯起眼睛。
但这怎么可能呢？这里虽然不是市中心，但毕竟也不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在这里，就算政府再怎么戒严，但人口密度是不会少的。但自己却感觉不到任何精神能量。这就好像是自己的感知被屏蔽了一样。
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思念体。只有一个。
“烟芸，小心。”突然，刘凯一声大吼。他第一时间抓住方向盘。烟芸猛地反应过来。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影已经站在车辆行驶的方向上。他的双眸闪闪发亮。烟芸立刻赶紧扭动方向盘，她的肩膀一下刺痛。说时迟，那时快，两枚导弹从天而降。“轰隆”，巨大的爆炸声在道路上炸响。
……
火光熊熊，大地震动。“毒药”站在道路中央，刚才的瞬间，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烟芸和刘凯遭到攻击。但事实上，他早就使用能力，完全屏蔽了周边的精神能量传播。所以当遭到火箭炮攻击的的时候，烟芸才会没有任何反应。
那么，解决了吗？
“毒药”眯起眼睛，他注视着眼前熊熊的火光。由于身处精神隔绝之中，他自己也感觉不到对方的精神能量。但从直觉来说，他觉得，刚才的攻击应该是命中了才对。但是……
“砰”，一发子弹冲面而来。“毒药”向右一跳，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这一击。一瞬间，烟芸从火光中冲出，她连续开火。“毒药”被迫闪躲，但他的注意力也瞬间分散，精神屏障被迫解除。烟芸抓住机会。她立刻冲上前去。“毒药”心中一惊，两人瞬间进入肉搏。
……刘凯艰难地从车中爬出。刚才，烟芸在千钧一发之际踩下刹车，总算是救了两人一命。刘凯目光摇曳，他看到烟芸和“毒药”近距离缠斗。由于刚才的急刹车，她旧伤复发，整个右肩都已经染成红色，但她却不顾伤痛，硬是冲上去与“毒药”拼命。
她，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
她，是在替我争取时间。
我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可恶。
刘凯艰难起身，他环顾四周，令人惊讶的是，发生了那么大动静，周边竟然还没有出现人类士兵。看起来，这也是军方有意为之。烟芸还在和“毒药”鏖战。但在战斗的间隙，她的视线却一直在往刘凯这边撇来。
烟芸，你是要我自己逃跑？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
刘凯抓住胸口。他非常清楚现在的状况，从理性的角度，眼下，自己留在这里，其实没有任何用处。自己帮不了烟芸，相反，自己只会干扰到烟芸的战斗。与其如此，主动撤离，这也是明智之举。毕竟，以自己的能力，光是自保，完全没有问题。但是……
刘凯阖上双眸。到头来，他还是屈服于理性。渐渐的，精神能量的余韵开始形成，刘凯可以感觉到空间的雏形正在悄然出现。但他却不忍离开。青年再度睁开眼睛，他的视线与烟芸短暂交错。烟芸的嘴角微微翘起，她的目光，既是悲伤，又是欣慰，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依恋。刘凯瞪大眼睛。
“烟芸，我……”
“嗡”的一声，刘凯的声音稍纵即逝，一瞬间，他就被传送出去。与此同时，烟芸也停止追击。“毒药”顺势后撤，两人一下子拉开距离。
终于，逃走了吗？
太好了。
烟芸长长叹息，她如释重负。此时此刻，因为旧伤复发的关系，她的身体几乎就像是散架一般。“毒药”目光凝重。
“为什么，为什么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那个家伙。如果是艾因倒也罢了，但是你，你应该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烟芸没有回答。“毒药”眯起眼睛。
“烟芸，投降吧。你应该知道，以现在的身体状况，你根本赢不了我。如果说，你的目的只是想让他活下来，那你已经做到了。”
“……”
“烟芸，不要逼我对你动手。现在根本不是我们交手的时候。我的任务，只是对付刘凯，至于你和艾因，我宁愿你们两个活下来。”
对付刘凯吗？那个家伙，还真是会吸引各种人的注意力呢。烟芸心中嘀咕，她突然有一种想要狂笑的冲动。烟芸左右环顾，眼下，自己所在的是一条高速公路，而这条高速公路又是一条高架路。就如“毒药”所说，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肯定是赢不了的。甚至，自己连自由行动都做不到。既然如此，那也只有赌一把了。
烟芸悄悄切换“隼鹰”的子弹。“毒药”立刻警觉，他的注意力集中到极点。一旦烟芸举枪瞄准，他就会立刻使用能力，屏蔽掉“隼鹰”的精神能量。但烟芸并没有举枪，她只是将枪口对准地面。风声呜咽，女孩将残存的精神能量全都集中在“隼鹰”枪身。一瞬间，猛烈的风暴直冲天空。
“这个家伙！！！”“毒药”终于明白过来，他张开手掌。“嗡”的一下，精神屏障立刻展开。方圆200米内，所有的精神能量都停止运作。但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听到“砰”的一声，“隼鹰”的子弹已经深深扎入地面。
“呜”，烟芸身体一震，她差点就要倒下。虽然有“隼鹰”协助，但她的身子依然受不了这种程度的后坐力。晚风掠过，枪声的回响消失在空中。周围依然是静悄悄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做了什么。”“毒药”咬牙切齿。他缓步逼近。烟芸长长喘息，她勉强挪动因为疼痛而变得麻痹的身体。
抱歉，艾因，刘凯。
这样，就结束了。
“轰”的一声，高速公路的路面突然出现裂纹。时间仿佛凝固，然后，就好像是回应一般。突然间，大地崩裂，整座高架桥都在向下崩塌。“轰隆”的声响在夜空中回荡，一时间，整座城市仿佛都在震动。
****************
同时，数公里之外。
“轰隆”。
巨大的声响穿过大地，尘土飞扬，天空昏暗。在周边，一盏盏灯光相继亮起，很多居民都是从熟睡中醒来。他们打开窗户，对外指指点点。
刘凯站在原地，他目瞪口呆。之前，他一个人使用能力，逃脱生天。但当他成功来到地面之后，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就这样把艾因和烟芸留在了战场上。然后自己一个人逃了出来。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我总是被拯救的那一个。
我，不想再这个样子了。
刘凯紧咬牙关，他的眼中泛出凶光。崩塌已经告一段落，阵阵的回声也消失在夜风中。刘凯的脑袋阵阵生疼。由于刚刚使用了能力，他的精神体正处于“超载”状态，哪怕只是稍微思考，脑子都像是要炸掉一样。但刘凯却是无动于衷，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一定要保护她们两个。
我，不想失去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不想。
刘凯下定决心，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向着已经崩塌的战场奔去。晚风徐徐，但那呜咽的风声，却是如此悲凉，如此怆然。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终结（一）
“高架崩塌了。什么情况。”
“不知道。据目击者说，是发生过战斗。”
“那死伤者呢？”
“应该不多吧，毕竟，现在还是戒严期间。很少有人会在马路上闲逛。”
秘书唯唯诺诺，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柔和一些。而赵环宇则是眉头紧锁。他装出一副十分愤怒的样子，此时此刻，梦之城政府已经从之前藏身的临时指挥部返回市中心。理论上来说，战斗已经结束，戒严令也随时都可能解除。原本，政府想要用这样一个机会，向公众宣布己方在西南工业区一战中的“胜利”，但结果却是如此。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保持沉默。他们都知道。市长的耐心已经到达尽头。而“花环”却是面带哂笑，她注视着赵环宇的“表演”。眼下，“花环”已经被正式纳入到人类编制当中。根据赵环宇的说法，她是从安全局出来的，现在被转借到自己麾下。对此，政府内部也不是没有想法。但一来，赵环宇现在一言九鼎，无人可以撼动。二来，以安全局在政府内部的微妙处境，也很少有人愿意主动去求证“花环”的身份，只要她还是站在人类一边，还在人类管辖之下，其他人也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少，暂时如此。
“花环”心中哂笑。她知道，赵环宇纯粹是在装模作样。作为思念体，他肯定都不会把区区人类放在心上。只是，赵环宇既然是梦之城的市长，那么多多少少，他肯定要表现出对部下的“关心”。不然的话，那群感情用事的人类，也就不会继续跟随他下去了。
真是，可悲。
身为思念体，却还要跟着人类的规则跳舞。这简直是愚蠢至极，在普通人眼中，赵环宇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但归根到底，他还是向人类的制度妥协了。站在赵环宇的角度，这可以说这是一种策略。但在“花环”眼中，在本质上，赵环宇和安全局的那帮家伙也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自己却还在追随他。
也许，自己才是最无可救药的吧。
……
无论如何，赵环宇还是“大发雷霆”。他对着部下一顿破口大骂。大家都是低垂着头，一个大气都不敢出。片刻之后，赵环宇终于骂得过瘾了。他招呼“花环”过来。“花环”耸耸肩膀，她跟上赵环宇的步伐。两人进入办公室，“咔嚓”一声，赵环宇反锁房门，他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毒药’那边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毒药’展开了屏障，短时间内，我也无法感知到战场的情况。不过，既然屏障还在，那他就应该还活着。”
“那艾因呢？”
“还在战斗当中。那个女孩可是顽强的很。”“花环”咯咯直笑，她似乎十分享受现在的状况。赵环宇压低视线。
“‘花环’，我应该说过，我需要她们两个活下来。”
“啊，你是说过。但你和我说也没用处。你应该去和‘毒药’说。虽然我也很怀疑他会不会听从你的命令。”
“我当然知道。我们两个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赵环宇没好气地说道。“花环”又问。“赵环宇，你是真的想把艾因和烟芸搞到手吧。但是，就算你真的得逞，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要知道，迪考斯可是下达了狙杀令。”
“……”
“赵环宇，你难道打算背叛埃尔文-迪考斯吗？”
“……”赵环宇还是没有回答。而“花环”也没有继续追问。她站到窗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花环”再度开口。
“这一次，迪考斯似乎不打算出面。”
“当然了，像他这样的男人，向来都是躲在后方。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
“但总有一天，他会出来的。”“花环”目光凝聚。而赵环宇则是默不言语。两人再度陷入沉默。但就在这个时候……
“市长！！！”突然，秘书吵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赵环宇皱起眉头。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解除门锁。“咔嚓”，房门打开，秘书一下子冲了进来。他上气不接下气。
“市长，有紧急，紧急事态……”
“干什么，那么一惊一乍的。”
“对不起，但是，王成杰局长……”
“王成杰？他又怎么了，他不是不肯回复我吗？”
“他，就在门外。”
“什么！？”赵环宇张大嘴巴，这一次，换成他目瞪口呆了。“花环”眯起眼睛。不知不觉，时针，已经来到晚上十点。
******************
同时，市政府门外。
“喂，是王成杰。”
“但他怎么会在这里。西南工业区一战后，他不是已经失踪很久了吗？”
“谁知道，我听说，西南工业区一战，安全局全军覆没。他是怕回来之后，被市长降罪，解职。”
“但他还是回来了呀。”
“也许是回来负荆请罪的。也许是他想通了，被解职，总比被判刑要好。”
“不至于吧。而且我觉得王成杰不是这样的人，他才不会那么容易妥协的呢。看到了吗，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应该也是思念体。”
“那你的意思是，他这次回来，是为了向赵环宇市长发难？迫不得已的时候，他甚至可能动用武力？”
“我可没这么说，但愿不会变成这样吧。”。
大家议论纷纷。而在门口，王成杰和穆埃尔-哈桑则是默然不语。他们只是静静面对着眼前的“铜墙铁壁”。此时此刻，安全局来到这里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的部下则都在远方待机。一方面，王成杰是不希望这些人和自己一起冒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不信任。他虽然自认为是站在人类一边，但他并不知道部下都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这些部下是不是真的会为了自己，而转过来与赵环宇为敌。
毕竟，理论上，赵环宇才是人类的领袖。
……王成杰选择独自行动，他和穆埃尔-哈桑一起，来到市政府大楼。之前，两人虽然已经从秦风的通信了解到赵环宇是思念体。但对于这件事情，他们也不敢百分百确信。所以他们才要过来确认。但另一方面，如果赵环宇真的是思念体，而他又对王成杰抱有敌意，那现在，王成杰就是在自投罗网了。
……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一名军官从政府大楼中走出，他俯瞰两人。
“是王成杰局长吗？”
“啊，是我。”
“市长愿意见你，但只能见你一个人。”
“我知道了。”王成杰静静答道，他和穆埃尔-哈桑互看一眼。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从安全的角度，赵环宇当然不会让哈桑一起跟过来。而王成杰也没打算带着哈桑一起去见对方。他需要和赵环宇好好谈谈，只有两个人。
……哈桑目送王成杰进入政府大楼。他知道王成杰的决意。门口的士兵依然是高度警戒。但哈桑却是完全不在意。他只是看着手表。根据计划，如果一个小时之后，王成杰没有发来讯号，自己就要开始行动。但是……
“！？”一瞬间，哈桑瞪大眼睛，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周围还是一片寂静，但在黑幕之中，似乎有一股熟悉的精神能量正在悄然接近。
是他。
但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和王成杰有关吗？还是说，是赵环宇？
必须，去看一看。
穆埃尔-哈桑左右环顾，在确定没有人阻拦之后，他立刻跑开。门口的士兵大吃一惊，他们赶紧追出来。但他们怎么可能追得上思念体，很快，哈桑的身影便隐入黑暗之中。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终结（二）
“赵环宇领导在哪里。”
“他马上就会过来。”
“那我还要等多久。”
“很快就可以了。请再等一会儿。”
秘书闪身离开，他不愿意在房间中多待一会儿。王成杰嘴角翘起。他知道，对方是出于自己前途考虑，不愿意和自己扯上一点点关系。房间中静悄悄的，但在门外，看门的士兵却已经是荷枪实弹。他们接到命令，绝对不能让王成杰离开房间一步。从某种程度上说，王成杰现在已经是被关押的状态。
没有想到，我也会变成这样的瘟神呢。王成杰心中哂笑，对于秘书的想法，他倒没有任何的奇怪。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西南工业区一战后，自己在政府内部已经完全失势，甚至有传言说，自己已经沦为反贼。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不会愿意和自己站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数分钟后，房门“咔嚓”打开。王成杰挑起眉毛。
“你是……”
“真没想到，堂堂安全局领导竟然会沦为阶下囚。而且马上就要成为人类的叛徒，真是可悲。”“花环”说道。她冷若冰霜，俨然没有一点好脸色。王成杰一声轻笑。
“我也没有想到，堂堂激进派的战将，激进派中的激进派，‘花环’，现在却会在人类政府中任职。成为人类的爪牙。”
“所以说，世事难料。”“花环”回答道。王成杰目光凝聚。他的脑海告诉运作。“花环”，她加入了人类。理论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赵环宇真的是思念体，那一切反而说得通了。一个月前的大战，“花环”一度被安全局擒获，但最后却是被赵环宇带走。那个时候，王成杰就有过怀疑，而现在，看到“花环”大摇大摆在市政府出现，他的怀疑也渐渐成真。
果然，赵环宇是思念体。不然的话，他决不可能让“花环”心甘情愿。在王成杰看来，赵环宇应该和“花环”达成了某种协议，而这种协议，肯定不会对人类有利。
王成杰立刻戒备。他虽然对这种情况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确定之后，他还是难免会有点紧张。“花环”说道。
“不用担心，王成杰，如果我们想要杀了你，那是易如反掌。而你现在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你还有活着的价值。”
“换句话说，只要我失去了价值，你们随时也可以再让我去死，对吧。”王成杰似笑非笑。他也不全是讽刺。“花环”还想回答，但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再度打开。赵环宇走了进来。
“哟，王成杰，还有‘花环’，你先来啦。”
“是你来晚了。”“花环”抱怨道。而王成杰则是“嗖”的起身。他的第一反应是向赵环宇致礼，但一想到赵环宇可能是思念体，他的动作硬生生停了下来。赵环宇也注意到了王成杰的变化。他微笑说道。
“不用勉强自己。在这个房间，你我不是上下级关系。你也不用再把我当成梦之城的领导。”
“我可不认为一个思念体有资格当我们的领导。”王成杰喃喃说道。赵环宇也不生气，他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王成杰，你似乎已经认定，我是思念体了。”
“你难道不反驳吗？”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浪费精力。既然是你早就认定的事情，那我就算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处。”
“又或者，是没法解释吧。无论‘花环’的事，‘毒药’的事，还是之前西南工业区的事，你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其中还包括三年前，零死去时候的事情吧。说不定，你还想把自己失去烟芸的过失也全部丢到我的身上，对不对？”
赵环宇心平气和地说道。他那平静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训诫一位不听话的晚辈。王成杰没有回答。他和赵环宇默默对视。片刻之后，赵环宇轻轻开口。
“那么，王成杰，你打算怎么做。如果你真的确认我是思念体，你是不是要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那样一来，我就会身败名裂。别说领导了，哪怕被投进监狱也非常正常。”
“……”
“哼，你当然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你知道，这么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就算你真的这么做了，我也有各种各样的手段阻止你。网络，电视，报纸，无论是新媒体，还是旧媒体，全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民众根本不可能听到你的声音，甚至，就算他们听到，也不会相信。毕竟，在社会上，安全局领导的口碑可要比我差得多。另外，如果你的目标是要搞内部政变，那更是天方夜谭。姑且不论那群人类能干成什么事，但以感情而言，他们肯定是讨厌你，而更倾向我。因为我可以给予他们地位，荣誉，金钱，但你，你什么都没有。”
“……”
“看起来，你似乎也认同我的说法。既然无法在明面上对付我，那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暗杀了。姑且不论这么做的可行性。但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那你就等于站在了全人类的对立面。”
“我不会暗杀你的。这么做毫无意义。”王成杰终于开口。他的双眸炯炯有神。赵环宇耸耸肩膀。“那你想干什么，特别来投奔我，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不觉得你是这样的人。”
“我不会这么做。就算你给我机会，我也不想成为思念体的部下。我的目标是保护人类，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那么，你究竟想做什么呢？”赵环宇问道。他重复了最初的问题。王成杰的视线渐渐凝固。
当然不能暗杀了。这倒不是因为害怕自己站在人类的对立面。本来，自己就是藏身水面之下。为了人类的未来，自己从来就是要背黑锅的。真正的问题在于，如果赵环宇是思念体，再加上“花环”，自己现在根本动不了他。更何况，赵环宇能够坐到现在的位置上，背后肯定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姑且不论赵环宇作为思念体的身份，作为人类，他其实也只是平民出身，没有任何背景。而这样的人能够依靠自己的能力，爬到政坛高位，概率本来是小之又小。当然，也可以说，是他使用了思念体的能力，但根据王成杰对思念体的了解。真正的思念体，无论是中间派，还是激进派，他们都不愿意被人类的制度所束缚。即使是那些投靠安全局的思念体，他们受到的待遇，也和普通人类是不一样的。但赵环宇却完全融入到了人类的政治体制当中。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王成杰总有一种直觉，在赵环宇的背后，一定还站着一个人，一个躲在幕后，掌控一切的人。
而那个人，才是自己真正的目标。
必须，见到他。
王成杰的眼珠子咕噜噜直转，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的念头。赵环宇注视着王成杰。
“果然，看不穿呢。”
“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思念体能够轻而易举看穿人类的思想。只有两个人例外，其中，刘凯是因为和艾因共享同一个精神能量。而你，你则是因为烟芸的能力。我虽然知道你刚才在思考对我不利的事情，但你具体在想什么，我却是怎么都看不出来。”
“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是承认自己是思念体了吗？”
“我什么都没有承认。你可以随便猜测。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事先对你声明，我并没有对你不利的意思。如果我真想对你动手，那也不会在这里和你见面了。”
“这我理解。”王成杰轻声嘀咕。他心明如镜。就如赵环宇所说，此时此刻，如果他要处置自己，其实是非常简单的。只要乘着自己和穆埃尔-哈桑分离的机会，暗中下手，一切就都结束了。当然，在市政府大楼暗杀自己，的确是有点冒险，但以赵环宇的本事，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那么，果然，他是有其他的目的。
王成杰心领神会，而赵环宇则是向“花环”使了个眼色。“花环”轻轻低头，她主动退出门外。很快，房间中只剩下王成杰和赵环宇两人。赵环宇双手互握。他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王成杰，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部下，真正意义上的部下。”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终结（三）
“成为你的部下……这是什么意思。”
“就如字面意义上一样。”
“字面上，你是梦之城的市长，而我则是安全局局长。我们本来就是上下级关系。”
“那个上下级，是指在人类的体制下。而我想要建立一个新的体制。”
“……新的体制。”
“啊，不是像现在这样，建立在虚伪基础上的统治，而是真正意义上全新的世界，由我来创造的新秩序。”
“为什么。你已经是梦之城的最高领导人了，你已经站在了这个体制的最顶端，又何必主动背叛。”
“你错了，王成杰，我并非代表这个体制，而是被迫去融入它，接受它。”
“被迫？我还以为你是主动参政的。”
“那你觉的，一个明明可以高人一等的存在，却要被迫和低劣的猴子们一起玩无聊的竞选游戏，这种事情，有意义吗？”
“……”王成杰挑起眉毛。他看着赵环宇认真的面孔。他知道，赵环宇说的都是真心话。作为思念体，拥有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力量。正常情况下，他们大可以不用管人类世界的条条框框，为所欲为。但世事难料，思念体的肉身毕竟是人类，他们终究无法摆脱人类的束缚：为了换取在人类社会中优越生活的特权，“人类派”的思念体加入安全局，结果被同胞称为“叛徒”；而为了避免暴露，理论上最贴近普通人的中间派，平时生活中也是谨小慎微，不敢露出一点点马脚；而就算是最胆大妄为的激进派，他们依然要受到人类秩序的挟制，最好的证据，就是在战斗之余，哪怕是激进派，也都要按照人类的习惯生活，工作。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但这对思念体来说，却未必是公平的。比如说，人类可以喜欢自己的宠物，但他们终究不可能像宠物一样生活。而赵环宇作为思念体，却是在人类构造的制度下滚打摸爬，就算他最后控制了这个世界，并且站在了制度的最顶端。但归根到底，他还是失败的。
因为，他还是人类的俘虏。
没有人愿意一辈子被关在笼子里。
……王成杰默不作声，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赵环宇目光锐利。
“王成杰，我希望得到你的协助。”
“我不知道你还需要什么样的协助。就我所知，你现在已经控制了整个梦之城。军，政，媒体，所有的政府和民间部门都唯你马首是瞻。甚至连民众都被你的光环吸引，主动抛弃了思考能力。中间派和激进派早已名存实亡。我甚至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你。”
“……有的。”
“！？”王成杰猛地一怔。他似乎有些疑惑。赵环宇面带微笑。
“有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能够威胁到我。正所谓天上有天，人上有人，这句话什么时候都不会错。所以，我才需要你的能力，其实，以我的计划来说，也不希望有太多知情者参与。但你却是一个例外。首先，你拥有屏蔽思想的能力，这让你可以以人类之姿，对抗思念体。其次，你在情报工作上的确有天赋。安全局第七处这个部门，是很早以前就被提出来，专门用来对付思念体的。但在你之前，这个部门从此没有发挥过作用。只有自你接手之后，这个组织才真正成长起来，成为一个能与思念体对抗的存在。这全有赖于你的力量。”
“我也是依靠你的帮助。”
“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因为安全局和激进派的实力平衡。这是当时的我最需要的。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巩固自己在政府当中的位置。而你也很好的完成了任务。至少在三年前如此。”
“那么，三年之后呢？”
“三年之后，一切都发生变化了……王成杰，我实话实说，现在的梦之城，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由于激进派，中间派和安全局相继衰落，一股新的力量已经登上舞台。而这股力量，也代表着这座城市的旧秩序。甚至，过去的我，也是属于这股力量的。但现在，他们却已经成为我的敌人。眼下，梦之城虽然名义上是在我的领导之下，但实际上，其根基依然是人类，是那些工商业巨头。他们是人类社会的寄生虫，是真正意义上的剥削者。但他们却尾大不掉。过去，他们之所以会支持我，是因为这样对他们有利。他们需要我来对抗激进派，以维持人类与思念体之间的平衡。但现在，战争已经结束。我的作用已经趋近于零。接下来，他们依然会让我留在位子上。但我肯定不可能像之前那样，继续拥有巨大的权力……王成杰，我想要让这些老家伙们走开。我要一点点削除这些特权阶级，削除他们的权力。但在这个过程中，对方肯定会进行反击。他们拥有财力，物力，虽然我有自信控制局面，但归根到底，这会花上很多时间和精力。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
赵环宇信誓旦旦，他的邀请是如此真挚，如此诚恳，以至于好像连拒绝都是一种罪恶。但王成杰却是不为所动。他问。
“赵环宇，你的敌人，应该不只是人类吧。如果你的敌人只是区区人类，那你可以有无数种方法逼他们就范。毕竟，你可是思念体。”
“……”
“果然，除了你之外，在人类的高层当中，还有其他的思念体。”王成杰咧开嘴巴。他似笑非笑。赵环宇没有否认。他道。
“那么，你的回答呢？”
“回答啊……”王成杰故意拉长音调。此时此刻，他表面上不为所动，心里面却已经是心潮澎湃。到目前为止，自己这次的冒险，可以说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自己不仅确定了赵环宇就是思念体，同时也确定了人类高层当中还有其他内鬼。而这些内鬼也并非站在同一个立场上。赵环宇如此，那位中间派的秦风也是一样。之前，他之所以会将赵环宇的情报捅给自己，肯定也是别有用心。说不定，他就是赵环宇言中的“敌人”，他想要挑起自己和赵环宇之间的内斗，然后渔翁得利。
……真是有趣。
王成杰的身体不住颤抖。但这并不是因为恐惧，倒更像是因为兴奋。很显然，眼下，形势已经白热化。不然的话，赵环宇和秦风不会相继找到自己。换句话说，现在的筹码，反而是捏在自己手里。自己的选择，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这场斗争的胜负。从理性的角度，自己应该先假意答应赵环宇，然后乘着两边内斗，暗中行动，摸查所有藏在高层的叛徒，然后各个击破。只有这样，人类才会得到拯救。只有这样……
王成杰猛地抬头，他的视线与赵环宇紧紧交错。渐渐地，王成杰开口。
“赵环宇市长，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帮你解决掉了眼前的敌人，下一步，你是不是要解决我了。毕竟，我是政府高层中极少数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
“这就要看你的态度。你我都明白，敌人是永远存在的，杂草也是永远都除不完的，只要这个世界还在云兄一天，清洁工就一直会有留下的必要……王成杰，只要你能证明自己的能力，那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我会在最高层给你留一个位子。未来梦之城的统治阶级，永远会有你的一席之地。这不只是你个人的地位问题，想想看，这就等于是在未来梦之城的最高统治机构中，给人类代表留了一个位子。而这个代表，恰好就是你。即使站在为人类考虑的立场上，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
“没错，仔细想想，这的确不是什么坏事。但是……”
“但是，你不会答应，对不对？”赵环宇说道。他还在微笑。但笑容之中，却是透出淡淡的杀气。王成杰嘴唇紧抿。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且，我也不是那种愿意久居人下的人。赵环宇，你应该了解我。”
“啊，我了解，我当然了解。”赵环宇喃喃说道。他缓缓起身。房门打开，“花环”走进房间。她和赵环宇面面相视。赵环宇竖起手掌，他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王成杰嘴角翘起。
“果然，还是这样吗？”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赵环宇说道。“花环”快步走近。她一下子抽出匕首。王成杰合上双眸，他好像是认命了一般。赵环宇心念一动。
这个家伙，他真的打算赴死？不，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那么，他真正的目的……
赵环宇瞪大眼睛，他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啪”的一声，电源切断，一刹那，整座市政府大楼都陷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