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不知锦衣卫大牢有没多余的监舍
平台召对结束以后,张力在太监们的带领下,出了紫禁城。
走到**--啊,不,承天门前之时,作为今科探花的张力,是可以走御路桥的。
张力在桥上走得很慢,心中百感交集!
袁崇焕当初发家之前,也不过是宁前兵备道而已,本少爷这官职也是相当给力呀!
快要走出御路桥之时,张力回头看了**一眼--
下一次走这御路桥,穿过那**,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走下御路桥后,张力头也不回,径直往京中行去。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背影中飘来一句诗词,送行的太监听了,立刻一脸肃容。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晓月山庄,宾月楼。
夜已经深了,张力和若晨却没有丝毫睡意。
若晨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腿上的张力,眼圈又红了。
原本得知张力考中探花郎的消息以后,自己一整天都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中。
然而黄昏的时候,张力回来了,告诉自己一个天大的‘坏消息‘--他竟然授官宁远兵备道……
放在好好的京官不做,跑去当什么兵备道,而且还是宁远!
宁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辽东的最前线呀!
听说就在三个月前,前任宁远兵备道被鞑子一刀咔擦了……
若晨拍了拍张力的头,蹙眉道:‘你到底怎么想的?翰林院的官职多好啊,你居然不要!‘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张力,睁开了眼睛,他晃了晃肩膀,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躺着:‘若晨,你不要担心,我去辽东自然是有成算的。‘
若晨眉头蹙得更紧了:‘什么成算啊?鞑子那可是茹毛饮血、生撕活人的凶狠之徒,朝廷大军根本都打不过呢!‘
张力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鞑子在若晨心中。还是通古斯野人的蛮夷形象……
张力摇摇头:‘若是二十年前,你说得倒也还不错。现在奴酋叫黄台吉,那可是个心机深沉的家伙……‘
‘皇太极‘是乾隆皇帝跪舔他爷爷的爷爷时‘钦定‘的名字,黄台吉才是明朝对清太宗的称呼。再贬义一点的称呼就是‘奴酋洪太‘。
若晨幽幽叹了口气,小声道:‘真真是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你要我担一辈子心吗?为了权力,一点都不顾虑我的感受吗?‘
说到这里。若晨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张力立刻坐直了身子,将若晨揽入怀中:‘若晨,你要知道,若是我张力只追求权力的话,我不会去辽东!‘
哭得梨花带雨的若晨一听这话,不由得生生止住了哭泣。
是呀,要做大官掌大权,位极人臣的话,哪有不当京官的道理?
进入内阁,那才是所有官员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呢!
若晨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张力:‘那你--‘
张力现在自然也不可能说出自己心中的终极目标,说了也没人信,而且特别容易误会。
自己心中的目标,此刻说出来那可是大逆不道!
张力很快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可以隐藏自己的‘小九九‘,于是他轻轻握住若晨的小手:‘你的祖先英国公张玉,可是我非常敬仰的大英雄哦!你父亲不是嫌我身份低吗?我便要博一份比张玉更大的功劳出来!‘
若晨一脸惊讶之色,身子微微颤动起来--
张力,他竟然想的是万里觅封侯!
自己家乃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公爵,张力这是拧上了?
张力看着有些目眩神迷的若晨。心中小嘚瑟了一下之后,决定还是说正事。
‘若晨,辽东乃兵凶战危之地,你和母亲暂时都不能去。‘
若晨一听这话。眼泪又落了下来:‘不要!我要去!‘
张力坚定的摇摇头:‘那里太危险了,而且我半点根基也没有……‘
若晨也不是冲动之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点--若是自己前去,恐怕是百害而无一利,徒增张力的负担而已!
以张力的性子,自己在他眼皮底下的话。他肯定不顾一切的保护自己,也许打仗就会失利,就会被敌人所乘……
想到此处,若晨点了点头,小声道:‘我明白了。我会在晓月山庄好好照顾伯母,你就放心吧!‘
张力心中一痛,有些黯然神伤,然则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又岂可为儿女情长所累?
若要与若晨长相厮守,自己当个京官儿,在北京城中混吃等死就是了,何需去辽东冒险?
自己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那就必须厚积薄发,先前自己磕磕绊绊的穿越生涯失去的,必须有一天一百倍的找回来!
十年前的我你爱理不理,十年后的我你高攀不起!
唔,肯定用不了十年--那些蓬莱县的,南京城的,北京城的,统统都给本少爷等着!
……
东厂衙门依然阴森恐怖,大白天也能让人感到背脊发凉。
厂公王德化看了负手而立的鬼尊一眼,心立刻揪了起来:事情没办成,鬼尊大人会不会责罚自己?
良久之后,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鬼尊长叹一声:‘唉!老夫倒是小觑那张力了!‘
王公公心里一惊,正揣摩着鬼尊这话的含义之时,却又听见鬼尊说话了。
‘这也不怪你,你不是他对手。‘
王公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鬼尊大人英明,奴才三番五次打探,始终也无法探知他将那秘籍藏在何处!‘
顿了一顿,王公公觉得还不够,继续补充道:‘那张力社交圈子太窄了,而且又经常十余天不见踪迹,根本安排不了人接近他呀!‘
鬼尊微微颔首:‘确实,老夫费尽心力,也才堪堪接近他而已……‘
王公公的眼睛亮了起来,原来鬼尊大人早就自己上场了,这--
鬼尊突然不继续说了,而是换了个话茬:‘这小子就像个泥鳅一样,太滑了。‘
王公公连连点头,‘伺机‘站了起来,满带疑惑之色地道:‘鬼尊大人,奴才就想不通了,为何您老人家不准奴才动手呢?将那张力抓来,东厂大牢保证教他做人,让他后悔来到人世间!‘
‘肤浅!‘鬼尊怒斥了一声,‘他抵死不说,或是你用刑将他弄死了,老夫找谁要秘籍去?‘
王公公这才明白,原来鬼尊大人迟迟不霸王硬上弓,乃是投鼠忌器。
弄死张力简单,然则弄死他也没什么卵用,鬼尊大人要的是秘籍呀!
王公公皱了皱眉头:‘鬼尊大人,现在那小子考中探花,听说还要去辽东当官,这……‘
鬼尊哈哈大笑起来:‘老夫一直在等他当官的这一天。进入官场以后,形形色色的人可就多了,他要接触的人就更多了--最重要的是,他的手下,他的朋友,也更多了!哈哈哈哈!‘
这话王公公可就不敢接了,背后信息量太大……
鬼尊背过身去,抬头望向窗外:‘老夫三十年都等了,不差这几日!为了弄到秘籍,还需要万全之策才行!王德化,那宁远镇守太监叫什么来着?‘
……
东江米巷大明门前,张力略略停下了脚步,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些守门的兵卒。
一名守门的兵卒见有人站在大明门前‘鬼鬼祟祟‘,立刻上前盘问。
这人,正是张力第一次来大明门时羞辱张力之人。
张力冷笑一声,低声对身旁的高元良道:‘还记得这厮吧?‘
高元良眼睛微眯,将手指关节捏得吱吱作响:‘不能忘呀!当日俺高黑子就想弄他狗日的!‘
张力摇摇头,淡淡地道:‘一条看门狗罢了!若是狗咬了本少爷,本少爷还要要回去的话,岂不是与他一般而二?‘
高元良发出一声沉重的鼻音,将手放了下去。
那兵卒走到近前一看,赫然见到来人身上穿着青色官服,胸前补子绣着一只白鹇--
这尼玛是五品文官大老爷呀,这大老爷怎么步行,不乘轿的?
兵卒甚至都不敢看张力的脸--唔,直视上官也是不敬之罪,他登时脚一软便跪了下去:‘小人给大老爷请安!‘
不远处守门校尉也看清了居然来个五品文官老爷,立刻也屁颠屁颠的跑来请安。
张力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校尉,见此人身上衣服明显比那兵卒光鲜许多,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人定然是这帮守门兵卒的老大。
张力干咳了一嗓子,拿出了官威,厉声道:‘本官收到检举,说是这大明门前的守门兵卒敲诈勒索--唔,索贿!索贿,你的明白?!‘
那校尉原本还佝偻着身子,腰杆弯成了九十度恭恭敬敬地站着,一听五品文官大老爷一说这话,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老爷冤枉啊!小的领着这一班兵卒守卫大明门,从来不敢……不敢索贿呀!‘
张力瞅了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冷冷地道:‘前些天有朝廷命官微服办差,被你们拦在此门之外,硬是给了银子才进了大明门。那同僚因为差事机密,不便发作,现在事儿已经捅到刑部了!你敢说没有此事?‘
那校尉和兵卒顿时磕头如捣蒜,这尼玛哪敢争辩?
张力叹了口气,淡淡地道:‘最近刑部大牢人满为患,本官去锦衣卫看看,不知锦衣卫大牢有没多余的监舍……‘(未完待续。)
第227章 你爹没教你做人么
校尉一听这话,浑身打了个冷战,与那兵卒一起狠狠地磕着响头:‘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啊!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张力瞥了这俩龟孙子一眼,冷冷地道:‘那锦衣卫大狱关的都是什么人?你们这种小虾米想进也进不去,没准就被当堂打杀了,扔到郊外乱坟岗喂野狗--啧啧!‘
地上两人脸色苍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瑟瑟发抖的:‘大老爷怜悯,大老爷饶命啊!‘
‘唉,谁叫本官是个好心肠呢!也罢,你们就在此磕头。本官出来时,你们若是没磕够三千个,也不用麻烦锦衣卫了,本官直接将你们剁了喂野狗!‘
这话一落地,地上的校尉和兵卒如蒙大赦,开始一边磕响头,一边高声记数:‘一,二,三……‘
张力头也不回,带着高元良走入了大明门!
进入大明门以后,呈现在张力眼前的便是大明朝最核心的权力机关的办公场所了。
张力扫了一眼左边,也就是西侧的那一个个衙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太常寺、通政使司……
而张力右边,也就是东边,则是六部衙门、鸿胪寺、钦天监、翰林院……
张力今儿个乃是去兵部衙门,所以便径直往东北方向走去,兵部衙门就在那里。
来到兵部衙门前,那门子自然也是个人精,眼见这位大老爷是五品官服,立刻便闪出了大门,躬身一礼:‘大老爷有礼了!‘
张力微微颔首,径直走入大门。
此时又有一名吏员迎了上来,也是眼瞅了张力的官服一眼,恭敬地道:‘这位大人,不知您前来所谓何事?‘
张力笑容可掬地道:‘呃,我来兵部职方司……‘
吏员瞅了张力身后的高元良一眼,似乎有些明白了。
职方司是专管武官之叙功、核过、赏罚、抚恤及军旅之检阅、考验等事。与文官大老爷们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这位大人来职方司,恐怕还是为了亲信武官之事。
吏员是吏,人家是官。而且还是五品文官,这身份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故而那吏员连忙躬身一揖,将张力和高元良带到了职方司大厅之中。
兵部衙门一共三进,职方司在第二进院子最西侧,而最里面的一进乃是部堂正印官--尚书、侍郎们的办公地。张力是进不去的。
张力扫视了一眼,只见这职方司大厅乃是套间,外厅很大,早已人满为患。
里屋和外厅之间的门垂着厚厚的蓝布,带路的吏员将张力的公事文件带入了里屋,然后就退了出来,告辞而去。
外厅众人眼见张力进来,自然也是先看官服,而后也都微笑着点头示意。
张力也微微颔首,这些人尼玛压根都没见过。仿佛跟本少爷很熟似的……
这时里屋布帘被掀开,走出一人,高声道:‘保安州知州何在?主事大人叫你呢!‘
一名与张力同样青袍白鹇补子的官儿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躬身应诺,小步走入里屋。
这便是空出来一把椅子了……
张力眼尖,直接快步走了过去,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同时瞄着这把椅子的还有好几名官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张力瞥了这些人一眼,压根也不搭理,闭目养起神来。
高元良自然是站在张力身后。此刻他心中微微有些激动,或者说是紧张更贴切一些。
少爷今天来兵部职方司,正是为了俺老高……
一个时辰过去了,职方司大厅里的官儿越来越少。张力却迟迟没有被点名。
张力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坐在那喝着茶水。
一旁的高元良却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滴,不停的搓手。
就在这时,里屋走出一名官儿,扫视了大厅众人一眼。怒气冲冲地道:‘宁远兵备道,叫张力的,是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应答。
高元良有些紧张地看了张力一眼,呃,少爷正在喝水,才喝一半呢!
张力将这口茶水喝完,轻轻地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笑着对那官儿一拱手道:‘本官正是宁远兵备道,这位大人,在下刚刚喝茶呢,失敬失敬!‘
其实张力第一眼就看出那官儿乃是六品青袍鹭鸶官服,心知比自己官位是要低的。
尼玛,怎么也得称呼本少爷一声‘宁远兵备道张大人‘才是吧?
直呼其名,这便是官场上的一种侮辱了!
你爹没教你做人么?
‘张力,你爹没教你做人么?!‘
张力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而也只一瞬间,就知道这不是自己说的话!
‘哈哈哈……‘大厅内一种哄笑,众官员们看着张力,个个都笑得前仰后翻!
张力嗖地一下气血上涌,死死盯着那个出言不逊的官儿。
卧槽,本少爷这一世那死去的老爹虽说没见过面,但也轮不到你这龟孙子来骂啊!
张力死死按住了心头无穷的怒火,眼睛眯了起来。
现在不比后世街上小混混的板砖大战,这乃是官场,需得先明了形势。
那孙子这么瞎嚷嚷是何意?
本少爷第一天当官,就被人辱没先人了,这尼玛--
高元良怒视着那官员,眼见就要发作,张力死死拉住了高元良,低声道:‘不可鲁莽。‘。
张力对面坐着的一名青袍文官说话了:‘哎呀呀,吴主事息怒,息怒呀!‘
吴主事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原来是山海关胡道台,失敬失敬!‘
吴主事嘴上说‘失敬‘,脸上却没有半分恭敬之色,而那胡道台则是躬身一礼,腰杆微微弯曲。
胡道台瞅了张力一眼,很快又转头谦卑地看着吴主事:‘主事大人,这位张……张力,年纪轻轻。恐怕不识官场礼数--‘
吴主事似乎觉得与张力说话都有**份,皱眉道:‘今日差事已经办完,有事明日请早--唔,胡道台。你进来,最后再把你的事儿办了!‘
顿了一顿,吴主事意味深长地看了胡道台一眼:‘胡大人到是个懂事儿的……‘
‘且慢!‘
张力一声怒喝,将两人吼得脚步微微一颤。
‘吴主事,本官的事儿还没办呢!‘
吴主事恶狠狠地瞪了张力一眼:‘呸!一个地方官儿。到堂堂京官这摆谱儿来了?!还敢自称本官?三四品的知府,来本官这也要自称一声下官!‘
张力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品阶在地方官和京官之间无效,京官儿有如主事这个级别的,压根儿也看不上地方官。
自己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好比后世中央一个部委办公室主任,自然是看不起什么县长市长的了。
别人怕你,本少爷会怕你?
张力冷冷地道:‘吴主事,刚才本官似乎听见有人说你爹没教你做人,难道你爹真没教育你?‘
这话一落地。在场众人俱是一声惊呼!
一个小小的地方兵备道,竟敢与堂堂京官大老爷争锋相对,这小子莫不是个失心疯?
吴主事气得浑身发抖,怒道:‘反了!反了!你这小子不纳冰敬‘,还敢辱骂本官?!‘
厅内众人一阵惊异之声,这个叫张力的竟敢不纳‘冰敬‘?怪不得吴主事没好脸色给他看!
张力自然知道这‘冰敬‘为何意!
夏天‘冰敬‘,冬天‘炭敬‘,其实都是一回事,大家都懂得!
尼玛,原来这孙子见本少爷没行贿。故而才辱骂先人。
‘元良,吴主事他爹没教育好他,赏他几个嘴巴子!‘
高元良原本早就想发作,后来一直压着怒火。这会一听张力的话,便径直往那吴主事身边走去。
吴主事见情况不妙,好汉不吃眼前亏,嗖地一声躲到胡道台身后,大声叫道:‘来人!来人呀!打人了,有人竟敢在兵部衙门打人!快--快叫五城兵马司的人来!‘
这一嗓子动静挺大。在场官儿们很快辨明了‘形势‘--
一个个嗖嗖嗖地往吴主事身边跑去,隐隐将吴主事围在中间,不让高元良打他。
高元良眉头一皱,要弄那孙子肯定得把周围官员扯开,这敌人有点多呀,也不知少爷罩得住不,群殴众官?
高元良询问地眼神看向了张力,张力头脑正飞速地运转着,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高呼。
‘什么人竟敢在兵部衙门大声喧哗?!‘
外面走入一人,顿时亮瞎了张力24K氪金狗眼!
‘啊!--叶大人!叶大人来啦!‘
吴主事一声干嚎,立刻拨开众官儿,飞奔到--
徐静萍身边。
‘叶大人,这,这外省的狗屁兵备道,竟敢打下官,真真是不把兵部衙门放在眼里呀!叶大人您新官上任三把火,下官觉得这第一把火,就让这些地方官儿知道点规矩!‘
张力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道:‘元良,你回来。‘
高元良是不知道‘叶天成‘身份的,故而眉头一皱,悻悻地走回到了张力身边。
‘叶天成‘有些吃惊地看了张力一眼,只见他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徐静萍立刻又转过头去,盯着吴主事,并不说话。
在场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咦,这位叶大人有些眼生呀,不知……‘
‘咳,穆道台瞅瞅官服,叶大人那是正五品呢!兵部职方司衙门中,只有主官才是正五品呀!‘
‘莫非是职方司郎中?啧啧,这可比顾员外郎和吴主事官儿大呀!‘
‘嘿嘿,二位大人不知道吧,这位叶大人可是新科状元公,乃是叶老太师之孙……啧啧,名门之后啊!‘
‘……‘
徐静萍冷冷地看了吴主事一眼,淡淡地道:‘你说,这位兵备道大人,要打你?‘(未完待续。)
第228章 捡肥皂
吴主事立刻高声道:‘叶大人容禀,那狗屁兵备道张力,不过芝麻大的官儿,竟然说赏下官几个嘴巴子,真真是无法无天了!‘
徐静萍不说话,而是往大厅中间的主位走去,而后坐到了主位太师椅上,冷冷地看着吴主事。
吴主事心中一惊,叶大人这么看着自己,这是何意?
难道……不能呀,俗话说胳膊肘还不往外面拐呢,叶大人自然要维护自己人的呀!
在场众官员都知道,职方司郎中,乃是职方司的主官,这可是连兵部尚书都要给几分薄面之人!
大明官场讲究大小相制,兵部尚书虽然是兵部一把手,却也不好直接插手职方司的事情。
职方司,这可是兵部头等的实权部门呀!现在国家到处打仗,这战功的评定,可是职方司郎中掌控之事。
张力心里也有些酸意:静萍妹子啊,昨日你说这几天兵部尚书每天都找你叙话,拉关系呢!
眼瞅着妹子你是吃香的喝辣的,哥哥我却在这被人辱没先人,我容易么?
你也不早点来,让本少爷在这受人白眼--唔,恐怕先前也是尚书或者侍郎大人找你叙话?
啧啧,你这叶老太师之孙、首辅周延儒弟子的身份,本少爷太尼玛眼红了。
唉,人比人,气死人,啥时候咱那啥啥,让本少爷嘚瑟一下--你终归还是本少爷的人呢!
张力一抬头,却发现徐静萍正看着自己。
徐静萍那眼神明摆着带了几分询问的意思,仿佛在说--妹妹我是你的人,这事咋弄你说了算。
张力哈哈一笑,走到徐静萍跟前,拱手一礼:‘叶大人有礼了!‘
徐静萍一愣,很快也反应了过来,站起身来,躬身一揖:‘张大人有礼了!‘
哗--大厅内立刻响起一阵惊异之声!
在场众官个个都是人精,纷纷挪动脚步。悄悄地从吴主事身边一个个溜走了……
吴主事浑身一颤,脸色死灰,难道叶大人与这张……张……张大人相熟?
张力淡淡地道:‘叶大人,本官帮你管教下属。实在是有些越俎代庖呀!得罪得罪!‘
徐静萍微微一笑:‘张大人哪里话?张大人说帮本官管教下属,本官铭感五内呀--张大人请便……‘
徐静萍终究摸不透张力的心思,所以便顺着他的话,反正力哥哥你要咋弄就咋弄吧!
张力点点头,转身瞥了吴主事一眼:‘哎呀呀。刚在本官似乎听见吴大人说什么冰敬,炭敬的?卧槽,叶大人,你这职方司难道有人竟敢收受贿赂?!‘
‘啊?--‘吴主事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整个人剧烈地抖动起来。
原本自己以为张力会说自己骂了他先人,不过张力也骂了自己的先人,这便是扯皮之事,自己还不怕那张力。
谁知张力竟然抓住‘冰敬‘这事儿说辞,这却是要了自己的老命呀!
徐静萍眉头微蹙。冷冷地道:‘哦?竟有此等事?本官新官上任,还不熟悉下属,难道我职方司真有此等不要脸的索贿之人?‘
风向急转,在场的官儿自然立刻辨明了‘形势‘,尼玛五品的郎中大人比六品的主事官可大多了!
‘哎呀,叶大人,下官刚才好像听见吴主事说了冰敬二字……‘
‘唔,下官向来对索贿之人深恶痛绝,刚才下官也是敢怒不敢言呀!‘
‘叶大人,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依下官看呐,您这第一把火是该整肃整肃队伍了!‘
然则这最致命的一击,却是来至于山海关的胡道台。
胡道台心知今儿个吴主事恐怕要遭,自己先前的立场就有点不妙了。
胡道台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叶大人。那吴主事向下官索贿,下官万般无奈之下,才给他二百两银票!下官正要来向叶大人揭发此獠,叶大人切莫误会下官行贿呀!‘
张力笑嘻嘻地走到胡道台身边,将胡道台一把扶了起来:‘胡道台清正廉洁,自然是不会行贿的了。唔。等会胡道台做个污点证人--啊,不,写个证词吧!‘
‘好说,好说!下官一定写,一定写!‘
徐静萍心中震惊无比,张力啊,你这……这是第一天做官?
我自幼出身官宦世家,也见惯了官场争斗,如你这般的手段,真真是凤毛麟角呀!
你不去混资历进内阁,太可惜了!
然则徐静萍也就是想想而已,很快就开口道:‘多谢张大人帮本官管教下属,原本本官以为只是些口舌之争,谁知道竟然涉及到索贿之事,这可是犯了国法啰!各位大人们写好证词,吴主事这官也当到头了!来人呀,将吴主事扭送刑部,告诉刑部的大人们,证词一会送来!‘
这时外面了进来两名兵卒,将那吴主事官服当堂扒了,扭送刑部去也……
众人正惊异间,里屋一位六十多岁的官儿走了出来,对着端坐在大厅主位的徐静萍躬身一揖:‘叶大人,下官失察了。没想到那吴主事竟然敢索贿……这失察之罪下官是逃不掉了。还望叶大人怜悯一二……‘
说到最后,那官儿竟然哽咽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张力不知道这官儿是谁,很快便听见身旁有人小声议论:
‘哎呀,这是职方司员外郎顾大人呢!‘
‘顾大人果然老迈了,没察觉出吴主事的犯法之事……‘
‘顾大人麻烦了,下属吴主事做出这等事,他也不好向上官叶郎中交待呀!‘
张力立刻便明白了,职方司一把手自然是徐静萍,二把手就是眼前这位顾大人,而吴主事乃是更低级的官儿。
张力正要提示徐静萍如何处置,哪知道徐静萍竟然开口了。
‘顾大人无需自责,本官心里有数,这职方司的蛀虫么,只有吴主事一人!‘
顾大人一听这话,连忙感激涕零:‘叶大人明鉴,叶大人明鉴呀!‘
张力心中顿时给徐静萍点了个赞,妹子,这一拉一打的功夫,看来你深谙此道呀!
本少爷算是看出来了,假以时日,恐怕进内阁的是你呀……
徐静萍微微一笑,看了张力一眼,眼中带着无限的柔情,似乎在说,看吧,我也不错吧,会当官吧?
一时间,职方司大厅中‘捡肥皂‘的气氛,甚嚣尘上!
顾员外郎年纪大,却也不是日子活到狗身上去了之人,眼前这叶大人与张大人,明显是熟人啊!
他快步走进了里屋,将张力的公事文件拿了出来,递到徐静萍手中。
顾大人又‘机智‘地对厅内众官道:‘大伙儿快去刑部写证词,别磨磨蹭蹭地待在这里!‘
众官儿一听这话,立刻便懂了,恐怕有‘内情‘呢!
大伙儿连声应诺,半柱香时间不到便走了个一干二净。
徐静萍扫了一眼公文,淡淡地道:‘以后宁远兵备道报上来的事儿,谁也不准插手,必须送到本官这里处置!‘
‘是!‘顾大人毕恭毕敬,心中无限震撼。
外省的兵备道,整个大明朝少说也有几百人,为何叶大人独独对这张力高看一眼?
呃,这种事,莫要打探,莫要打探呀!
照叶大人说的做就是了!
张力微微一笑,妹子,不错不错,相当给力!
徐静萍装模作样地细看了一下公文,开口道:‘顾大人,我看张大人所说的这个高元良挺不错的,这上面写着他以前还手撕过鞑子呢!‘
高元良一愣,讪讪地看着张力,少爷,这……
顾大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附和道:‘啊?是啊!是啊!啧啧,手撕鞑子,真真是一员勇将呢!‘
‘唔,高元良先前是李副将的家丁教头,后来一次外出遇见一队鞑子,一人一马追出了三百里,手撕鞑子!啧啧,不错!呃,后来这高元良陷入重围,机智地绕道蒙古,才回到大明!人才呀!‘
高元良继续看着张力,呃……有吗?
‘提拔!必须提拔!这等人才,不提拔的话,岂不是寒了大明武将之心?公文说建议授官把总?把总是什么官儿啊?‘
徐静萍还真不太熟悉这武官系统,顾大人立刻附和道:‘把总七品……‘
张力看着徐静萍,妹子啊,这七品把总也行了呀!你可千万别胡扯什么游击、副将,那官儿太大,不好操作呢!
徐静萍当然不傻,沉吟片刻:‘六品有什么官儿啊?‘
顾大人朗声应道:‘千总啊!‘
‘唔,就千总吧!你写个条子,呈送尚书大人那边报备!刚才本官才与尚书大人叙话,尚书大人邀我明日赴宴呢……。‘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
徐静萍笑着看了张力一眼,淡淡地道:‘张年兄,咱们今日红庙酒楼一叙,不醉不归哦!‘
张力哈哈一笑,跟着徐静萍一起走出了兵部职方司大厅……
顾大人目送着二人离开之后,猛地一巴掌打到自己下巴上!
昏聩!
今科探花郎不是叫张力的吗?
这与状元郎叶大人可是同科一甲呢!
人家那是同年,关系杠杠地铁呀!
呃,幸好不是本官在看那公文--若是本官看到这公文,有人胆敢不夹带银票的,恐怕也要发怒呢!
好险,好险呐!(未完待续。)
第229章 运输大队长
这几天无论张力还是徐静萍,应酬可不少,毕竟恩科一甲,又刚刚授了官职,大家都懂得。
此刻张力一身常服,坐在红庙酒楼最大的那个雅间之中,一个人独自喝着山西老汾酒。
就在昨日,恩科进士们会餐,自己收获不小。
榜眼陈正操授官户部仓储司员外郎,席间与自己连干三杯,友好值暴涨。
那户部仓储司掌天下军储,这尼玛是本少爷必须结交的。
不过相处时间还太短,其人到底如何,还不太了解--慢慢来吧,也算是埋了一个伏笔,以后本少爷要军备物资,定然可以‘便宜行事‘。
而那山东老乡顾有风,考中的是二甲,授官是吏部考功司主事,这官职更是让大伙眼红。
兵部职方司管着武官叙功,吏部考功司则是管着文官叙功,本少爷乃是文官,这……
顾有风与自己都是山东老乡,对自己非常恭敬,关系自然比其他人亲密了很多。
同年外加同乡,这等于是天然的官场同盟呀!
此二人当可引为援手,不过关系还需要慢慢拉拢,只能徐徐经营。
要混官场,没几个朋友那可是不行滴……
就在此时,雅间外传来了敲门声,张力收敛起心思,朗声道:‘进来。‘
高元良走入雅间,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孑然。
孑然一见张力,有些拘谨,躬身一礼道:‘张……张大人有礼了。‘
张力微微一笑,道:‘孑然兄弟自己人,无需多礼。‘
一听‘兄弟‘这称呼,孑然身子微微一晃,连忙道:‘不敢当张大人如此称呼,张大人折煞小的了……‘
张力皱了皱眉头,略略不满地道:‘孑然兄弟,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说什么小的。自家人不必如此……‘
孑然心头一热,道:‘是--‘
‘过来坐,今儿个咱们喝两杯--老高,把门带上。你也来作陪!‘
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桌上有几盘精致小菜,自然也有老高最爱的关外熟牛肉。
酒过三巡之后,孑然慢慢也放开手脚,不那么拘束了。
‘唉!老爷真真是有眼无珠。竟然没看出张大人能高中一甲呢!可怜小姐了!‘
说到这里,孑然竟然眼含泪水,拿筷子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张力不动声色,淡淡地道:‘现在国公府情况如何呢?‘
孑然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沉默片刻之后,孑然终究忍不住:‘我妹妹灵儿,天天吵着要去寻找大小姐……我琢磨着过几日便找世子辞了国公府侍卫长的差事,带着妹妹去寻找小姐。‘
顿了一顿,孑然又道:‘大小姐对我们兄妹恩重如山,现在被山贼--‘
‘啪--‘地一声。孑然将筷子拍在桌上,怒发冲冠:‘想必小姐糟了毒手,我一定要为小姐报仇!只要我打探出是那股山贼劫走了大小姐,拼将性命不要,也必然要血洗他们!‘
张力微微颔首,看来孑然和灵儿没让本少爷失望,真真是对若晨忠心不二!
自己的班底光有高元良一人可不行,孑然武力值也不错呢……
想到此处,张力忽然开口了:‘孑然,若晨对你有大恩。我看你今儿个就去世子那里把差事辞了吧!‘
孑然一杯烈酒下肚,脸红脖子粗地道:‘好!今日就去辞了差事……‘
张力意味深长地看了孑然一眼:‘他们说若晨被山贼掳走了?堂堂天子脚下,京师重地,又有个狗屁的山贼!‘
孑然叹了口气:‘唉。谁说不是呢!只是大小姐下落不明,也实在想不出是谁干的……‘
话说到一半,孑然猛地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力--
只见张力嗖地一声掏出怀中扇子,一格格打开,又一格格关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那扇子--可不正是大小姐写的‘你心依旧,我亦如此‘那把么?
孑然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讷讷地道:‘张……张大人,大小姐在你那?‘
张力看了孑然一眼,淡淡地道:‘你和灵儿都去辞了国公府的差事--还有,以后叫我少爷,自己人嘛--‘
……
一般来说,官员上任前都有各种应酬,有些外省上任的官员在京中一应酬就是一两个月那也是常事。
张力的应酬还不算太多,可是‘叶天成‘就不一样的,人家是堂堂状元公,而且还是叶老太师之孙嘛。
有一个人,‘叶天成‘必须要去见一见,而且还只能张力本人前去,绝对不能让静萍去……
这个人,自然是吴二公子吴三桂了。
吴府别院大门口。
此刻‘叶天成‘正云淡风轻地站在门前等候,刚才门子已经将拜帖拿了进去。
张力昨日盘点了一下家底,发现一个最大的问题--没钱!
若只是一家人生活的话,张力的钱那是绰绰有余,然则现在是去宁远开分基地,要暴兵呢,这需要的银子可就海了去了。
红朝太祖称委员长是‘运输大队长‘,本少爷的‘运输大队长‘么,非吴大将军莫属了。
先前顺走的那二十万银票,花钱买枪手答卷用了几万两,解往南京买枪用了一些,剩下的全给东庐山兵工厂的方以智了。
目前本少爷缺钱,那是相当缺啊!
所以,‘叶天成‘来找运输大队长了。
张力暗自琢磨,以自己的身份,吴三桂肯定会乐于结交吧?
嘿嘿,本少爷便与你结交一番……
然而当张力看见坐在一张由仆人们抬着的,精工细作的‘木板‘上面的吴三桂时,心中顿时酸爽无比。
吴三桂脸色苍白,却丝毫不敢怠慢。
那特殊的‘交通工具‘还没到门口,吴三桂便开口了:‘叶大人大驾光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呀!‘
张力点了点头,一拱手道:‘吴将军有礼了!‘
张力皱了皱眉头,有些责怪地道:‘吴将军身体不适,怎么还亲自出迎啊?唉,真真是折煞本官了!‘
吴三桂本来摸不清‘叶天成‘的来意,不过就凭人家的身份,自己也是必须要礼遇的。
眼下见叶天成如此客气,吴三桂不由得心中大喜:‘久闻叶大人大名,叶大人连中两元,实在是青年才俊啊!啧啧--‘
张力笑而不语,吴三桂一愣,旋即明白自己有些失态了--
不将人家叶公子迎入府中,在这大门口说话成何体统?
真真是失了礼数!
吴三桂讪讪一笑:‘在下有幸一睹叶大人风采,实在是有些失态了,还望叶大人不要责怪!‘
顿了一顿,吴三桂做了个手势:‘叶大人--请!‘
张力笑嘻嘻地看着吴三桂,跟着他的小轿子一起走入了吴府。
张力有些纳闷,这小子那玩意都没了,怎么声音还没变化呢?
张力漫不经心地又看了吴三桂一眼,却见他颌下胡须依然‘茂密‘--
这尼玛,没那玩意了还不掉胡须?
忽然张力想起了《笑傲江湖》中岳不群的桥段,顿时豁然开朗!
哈哈,原来如此,也不知是用的什么东西当胶水,这年月没听说有502呀!
心中酸爽归酸爽,张力还是笑眯眯地跟着吴三桂走入了会客厅。
吴三桂伤势沉重,根本不能坐椅子--
想想也是,明代这种罗圈椅儿,那话儿受伤坐上去的话,会扯得蛋疼--呃,他虽然没有,恐怕会更疼……
张力不由得有些佩服吴二公子的聪明,躺坐在这种特制的小轿子上,确实是相当好的一个移动工具。
仆人可以抬着他到处走,又不会牵扯到伤口,真真是有才呀……
先前自己偷偷进入吴府的时候,主要是前往了吴三桂的卧室,这会客厅还没来过。
眼前这会客厅约摸有后世的二三百平,可以说相当宽敞了。
主位上的太师椅已经撤去,现在吴三桂那张特殊的轿子便停放在主位,而主位的左右两边则依次放着八把罗圈椅。
可以想象以前吴府这会客厅议事的场面定然相当热闹,人数众多,要不也不至于放这么多椅子。
其他布置也没什么稀奇,只是靠主位的墙壁上,赫然挂着一张白虎皮!
那虎皮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不禁让人有些目眩神迷。
而且最为难得的是,一整张的虎皮竟然没有一点破损--
那么这白虎怎么猎到的就显而易见了,定然是弓箭从眼睛处射入大脑!
果然不愧是辽西将门吴总兵的手笔,白虎已然是稀有,完整无暇的虎皮那更是凤毛麟角了!
就在张力微笑着打量会客厅布置的时候,吴三桂也在看他。
吴三桂眼见张力满脸笑意,丝毫没有看不起自己的神态,不由得眼睛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自从自己出了那事儿以后,从前的好友们个个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即使有三五人前来探视自己,也都是面露鄙夷之色!
自己偏偏还无言以对!
可是这叶大人却不一样,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从他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开始,脸上就挂着笑意……
而且竟然不带一点鄙视的神态,他还是今科的状元公,老太师之孙!
想到此处,吴三桂顿时生出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
若不是实在不方便行动,吴三桂真是恨不得立刻跪下去磕几个响头,叫两声干爹,才能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未完待续。)
第230章 六姨娘果真怀上了
从骨子里来说,大明朝文贵武贱,别看吴三桂先前在张力本尊面前挺横的,遇到‘叶天成‘这种顶级士大夫家族出来的人,心中那是非常自卑的。
张力看见吴三桂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隐隐有些猜到他的心思,于是朗声道:‘吴将军无需挂怀,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昔年太史公不也受了腐刑方作成《史记》,我看吴将军莫不如弃武从文?‘
吴三桂收敛起心思,琢磨了一下张力这话,心里更加温暖。
人家这是用司马迁来安慰和鼓励自己,我区区一个武将而已,岂敢和太史公相提并论?
吴三桂讪笑道:‘嘿嘿,叶大人言重了。‘
顿了一顿,吴三桂干咳了一嗓子,露出决绝地神情:‘本将军虽然受伤,却也知道报国的道理。待伤势好转,本将军便回到辽东,与鞑子决一死战!‘
张力猛地击掌‘赞‘道:‘吴将军身残志坚,实在是我大明朝的伟丈夫呀!啧啧,今日一见,吴将军果真名不虚传!‘
吴三桂有些激动,没听出‘伟丈夫‘三字的深意,脸色开始潮红起来:‘叶大人真是折煞本将了!‘
张力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眼见张力并不轻易开口,吴三桂心中不由得加了几分小心--准确的说是加了几分恭敬,切莫因为说错话儿,得罪了这位东林党的未来之星呀!
想到此处,吴三桂揣摩了一下用词,小心翼翼地道:‘叶大人大驾光临,本将军心中甚是欢喜。本将军与朝中东林诸君子也有些来往,时常聆听东林老大人们的教诲。不知今日叶公子前来寒舍,有什么教诲在下的?‘
张力心中暗暗好笑,吴三桂这话也算说的非常谦恭了,意思也就是问自己的来意。
张力淡淡一笑,云淡风气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啊,在下就是想来看看吴公子嘛!‘
张力越说没事。吴三桂心中越是不安。
吴三桂神色再次恭敬了几分,揣摩着‘叶天成‘的来意:‘叶大人既然是叶老太师之后,与朝中东林众臣自然是相熟的--唔,叶大人应该知道。本将军虽然家境贫寒,却也丝毫不敢怠慢东林诸君!‘
张力眼睛眯了起来,尼玛你这叫‘家境贫寒‘?
不说别的,你墙上挂那张白虎皮,不值十万两白银本少爷将脑袋切给你作板凳!
也只一瞬间而已。张力便不再腹诽,而是笑眯眯地道:‘吴将军一家为国为民,实在是操碎了心哟!在下在福建时,曾听说吴老将军手下将士粮饷不足,吴老将军竟然拿出私房钱给兵卒们发饷--啧啧,吴将军一门,真真是一片赤胆忠心呀!‘
吴三桂一愣,老爹吴襄啥时候拿私房钱出来发过军饷?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呃,是了!定然是自己还小的时候,父亲演的一出好戏!
嘿嘿。没想到老爷子也深谙此道,还传到东林党人耳中。
吴三桂连连摆手道:‘惭愧!惭愧!‘
张力又不说话了,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吴三桂。
吴三桂忽然心中一惊,卧槽,自己怎么这么蠢?!
人家叶大人来这,定然是来那个啥的?自己还蠢到要人家开口么?
吴三桂顿时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马上换上了一脸谄笑:‘叶老太师素有清誉,叶公大人自然也是--咳咳,不过有道是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听闻叶大人也只是住了一个小四合院,实在是我辈楷模呀!在下略表一点心意,还望叶公子不要推辞!‘
只见吴三桂有些艰难地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交给身旁的小厮。那小厮径直走到张力面前。恭恭敬敬地递了上来。
张力低头一看,尼玛三千两!
初次见面,又没什么交情,这见面礼一出手便是后世的六十万软妹币……
这小子当本少爷打秋风来了!本少爷是要呢,还是要呢,还是要呢?
要!不要白不要。本少爷什么都不缺,就缺钱!
不过这点儿可不够……
张力嗖地一声将银票揣入袖中,拱手一礼道:‘吴将军太客气了!‘
官场之中,你这只要是一收贿赂礼金,自然交情便深了好几分,这道理古今皆是一样。
吴三桂见张力收了钱,脸上笑意更浓了:‘听闻叶大人颇受到陛下赏识--他日叶大人执宰大明,千万别忘了小弟哦!‘
张力哈哈一笑,朗声道:‘不能忘啊!哪能呢?本官与吴将军还没处够呢!‘
两人其乐融融地交谈了好一会,张力正要步入‘正题‘的时候,忽然一名仆妇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二公子,不好啦!六奶奶又呕上了,止不住呀!眼瞅着是心肝脾肺肾都要呕出来了!‘
那仆妇老妈子一嚷嚷,忽然见吴三桂脸色铁青,顿时知道不好!
张力心中猛地一惊,卧槽,这尼玛神了?!
那六姨娘果真怀上了!
哈哈--哈哈哈!
不过张力脸上却也不便表现出什么,而是带着一丝疑惑之色看着吴三桂。
本少爷看看你咋说啊,这事儿,恐怕不好说哟!
吴三桂有些尴尬,看了张力一眼,干咳一声道:‘咳咳,下人不识礼数,让叶大人取笑了。先前本将军有一房小妾,在出事之前竟然怀上了--啧啧,也是老天爷怜悯,不让我吴家断后。‘
张力一听吴三桂这话,哪有不明白的?
这是将老爹的小妾说成是自己的--啧啧,吴二公子,您这不要脸的功夫,本少爷是实在是自叹弗如!
张力连连点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吴三桂继续解释道:‘先前京中有些谣言,说本将军……其实本将军是从战马上不慎摔落,受了些伤而已……‘
吴三桂咬牙切齿地道:‘这些造谣之人实在是可恨,可杀!‘
张力点头道:‘吴将军说的是!那些造谣之词,本官是一个字儿也不信的!‘
顿了一顿,张力‘好意‘地道:‘我看要不本官写一章告示。贴到京师各大城门前,帮吴将军洗冤?‘
‘啊?--‘吴三桂一声惊呼,连连摆手道:‘叶大人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有道是谣言止于智者,叶大人无需如此。无需如此呀!‘
说完这话,吴三桂转头瞪了那仆妇一眼,恨恨地道:‘还不去城里请李郎中来!‘
仆妇道了声喏,慌慌张张地下去了。
张力微微一笑,对吴三桂道:‘吴将军。其实本大人今次前来,实为一桩难事!‘
吴三桂猛地一惊:‘难事?‘
张力上前两步,走到吴三桂身边,附耳道:‘吴二公子可知道写出那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张力?‘
吴三桂一听‘张力‘二字,顿时气血上涌,气得牙痒痒的:‘知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耳!‘
张力一听这话,脸上挂出一副不高兴的神态:‘吴将军慎言!‘
吴三桂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连声呼道:‘啊--不!叶公子那首明月多情应笑我自然是强过他万分的!叶公子是真英雄!我是说当时。张力作词的当时……‘
张力呵呵一笑,眼中露出了不屑之色:‘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哼哼!本公子偏偏就要争个第一!‘
吴三桂心中大喜,哈哈,这便是那‘文人相轻‘的道理了,看来叶大人对张力那贼小子满满的都是敌意呀,太好了!
眼瞅着吴三桂上了道,张力‘忿忿不平‘地道:‘那张力不过是一腐儒耳!‘
吴三桂连连点头,一副於我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溢于言表。
张力神秘兮兮地看了吴三桂一眼。阴狠地道:‘本公子与吴将军志同道合,那张力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吴三桂有些明白了,‘叶天成‘这是来找盟友来了。
是啊,敌人的敌人。不正是朋友吗?
叶公子与自己结盟对付张力,那贼小子还不被玩死?
吴三桂重重地点了点头:‘本将军与张力那是不共戴天之仇!‘
张力又故作神秘地道:‘本官明面上与那张力虚与委蛇,不至于泄露了本官的深意。吴将军也是与那张力有着血海深仇的,咱们是一路人呀!‘
吴三桂不住点头,心里实在是乐开了花。
张力决定来个临门一脚:‘但有一桩难事,要整治张力光是本官可不行哟!兵部尚书不是我东林党人。吴将军你懂的哦,这事儿难办呀--‘
张力又重复了两遍:‘唉,难办哟!难办哟!‘
吴三桂若是再不明白‘叶天成‘的意思就是傻子了,他沉思片刻,将管家叫了过来。
‘去,给叶大人取三万两银票来……‘
那管家立刻点头应诺,下去取钱去了。
张力微微颔首,和蔼地看着吴三桂:‘吴将军这是干什么?使不得,使不得呀!‘
吴三桂嘿嘿一笑,朗声道:‘叶大人不要误会,这点银子乃是打点兵部上官的。‘
顿了一顿,吴三桂满怀期待地道:‘叶大人整治张力那小子自然是不需要这许多银子的,他也不值这个价!叶大人乃是兵部职方司郎中,啧啧,以后这山海关战功的评定么--‘
张力会意一笑:‘好说!好说!吴将军一家精忠报国,本官懂的,懂得起呀!‘
原来这孙子给三万两倒不是光为了整治自己,主要还是琢磨着评定战功的事儿--
尼玛,敢说本少爷不值三万两?你这孙子等着瞧!
那管家将银票送上来,张力接过以后立刻揣入怀中,对着吴三桂人会意一笑,神色间又亲密了几分。
吴三桂执意留张力用过午饭,又闲聊了很久以后,才肯放他离去。
从吴府出来,张力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未完待续。)
第231章 酒后……
今儿个周延儒在东升楼宴请‘叶天成‘等新科东林党进士,张力没有去,徐静萍去了。
人可以假扮,但是酒不能不喝,所以徐静萍喝了一肚子回来。
当官了以后,晓月山庄来回就不太方便了。好在‘叶天成‘和张力在京师都有自己的宅子,故而徐静萍回到了自己京师的四合院中。
徐静萍虽说没有喝醉,不过席间也被灌了不少,迷迷糊糊间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前。
屋内亮着灯!
徐静萍打了一个机灵,仿佛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是他……
这个时候能在自己屋子里的,除了张力还能有谁?
果然徐静萍一推开房门,就看见了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喝着闷酒的张力。
张力也听见了动静,抬头看了徐静萍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你回来了。‘
‘嗯。‘徐静萍应了一声,径直走到张力的旁边,坐了下来。
张力又满斟了一大碗,一口喝下,喝完以后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徐静萍蹙了蹙眉头,一把抢过酒碗,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山西老汾酒?‘
张力已经醉眼迷离,伸出了手:‘静萍,给我,我再喝一碗。‘
‘有你这么喝烈酒的吗?‘徐静萍死死拿住酒碗,瞪了张力一眼。
张力轻轻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心思灵敏的徐静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唰的一下红了。
‘今天是内阁首辅周大人宴客,我实在推脱不了啊!‘
‘我昨天已经推掉兵部同僚们的酒局了……‘
‘我喝一大口酒,就包在嘴中,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吐出一半到手绢上……‘
‘我没喝多少呢!‘
看着徐静萍低头红脸的样子,张力感觉心很痛。
自己竟然要静萍做这种事--为了自己的前程……
静萍二话不说,就甘愿为我假扮叶天成,我所有的算计,都是为了自己!
太自私了!
张力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静萍。我……‘
徐静萍眼圈顿时就红了,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
张力不喜欢我和男人在一起呢!
这,这可怎么办?
要假扮叶天成,又怎么可能不与人接触。不出席各种社交场合呢?
唉,女儿家就应该养在深闺,又岂可如此抛头露面?
忽然,徐静萍又想到了另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自己的官职比张力的大,实权也大。他……他难道嘴上不说,心里吃醋?
权力是男人的禁脔,他有心病了?!
想到此处,徐静萍幽幽叹了口气:‘张力,我都是为了你,你知道的--我原本可以做一个贤惠的好妻子……‘
说到这里,徐静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簌簌而落。
她的这句话,在张力听来,似乎是在抱怨自己不择手段。只为了自己的那些所谓的‘大计‘。
张力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亏欠徐静萍实在太多,太多。
张力取来酒杯,给徐静萍满满斟上了一杯:‘今夜,我们一醉方休。‘
徐静萍哭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红红的烛火快要燃尽,而酒桌前却没有人影--
……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悄悄爬上床头,张力疲惫的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
呃,宿醉了一夜呢。什么时候爬上床的?
张力觉得眼皮有如千斤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迷迷糊糊之间,只记得昨夜有着无尽的忧愁,所谓举杯浇愁愁更愁。
后来怎么样实在不记得了。似乎有着缠绵,欢愉……
一想到欢愉,张力猛地一惊,自己的胳膊被什么东西压着。
张力立刻睁圆了双眼,往胳膊那里看去--
果然,徐静萍的小脑袋躺在自己的胳膊上。
张力往床前的地上看去。只看见一地凌乱的衣物!
‘啊?--‘张力一声惊呼,将怀中的徐静萍惊醒了。
徐静萍睁开了双眼,有些茫然--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徐静萍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徐静萍身子发起抖来,眼圈立刻就红了。
张力能够感觉到怀中瑟瑟发抖的静萍妹子,一咬牙,将徐静萍紧紧搂在胸前。
‘静萍,昨天喝多了……‘
‘我实在不记得怎么上到床上的!‘
‘静萍,我……‘
徐静萍失声痛哭起来,张力一听哭声,只觉得肝肠寸断。
‘你放心,我必不负你!‘
徐静萍一听这话,慢慢止住了哭声。
张力一跟头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匆穿好了衣服:‘我在门外候着,你……你穿好了告诉我一声!‘
‘站住!‘
正要出门回避的张力一愣,转过头来。
徐静萍将被子掀起一半,露出了点点红斑的床单……
张力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静萍,我无言以对,唯有用一生来偿还昨天犯下的错误。‘
……
吃过早餐,两人静坐在房间里,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徐静萍看了张力一眼,轻轻地道:‘我是你的人了。‘
张力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好了,娶你进门的那一天,不会太远。‘
徐静萍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张力的眼睛:‘若晨姐姐那边怎么办?‘
‘我会跟她说的。‘
徐静萍微微颔首,脸又红了起来。
张力轻轻握着她的小手,很用力,很用力。
徐静萍感觉目眩神迷,整个人似乎都无法呼吸了--
而且小腹似乎有些发烫,难道是生命的种子已经在萌芽了吗?
昨夜--昨夜张力酩酊大醉,他太沉了呢,我也搬不动他。
后来自己好不容易把他挪到了床榻之上--
他却忽然抓住了自己的手,口里胡乱地说着什么对不起,对不起的。
自己当时坐在床前,也不知脑袋里哪根筋不对劲。鬼使神差地爬上了床!
再以后,自己也醉了,迷糊了,不记得了--
一想到这里。徐静萍啐了自己一口,脸更红了。
……
船板胡同,温体仁府邸。
刚刚下朝回到家中的温体仁,来到书房之中。
温大人让小厮沏了壶茶,吩咐道:‘吏部刘侍郎来拜访的话。将他直接带到此处。‘
小厮应诺而出,温体仁便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起神来。
若是仔细看的话,温大人似乎双鬓又多了几许银丝,而那额头上的皱纹,似乎也多了几条。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温体仁微微叹了口气,正要起身之时,一身青衣小帽的刘侍郎来了。
刘侍郎躬身一揖,小心翼翼地道:‘温相。下官有些部务要处理,来晚了些,还望温相不要怪罪!‘
温体仁微微一笑,轻飘飘地问道:‘是走的后门进来的吗?‘
刘侍郎重重地点了点头。
温体仁要对抗结党营私的东林党,最大的法宝就是‘孤臣‘,也就是让崇祯皇帝认为他不会结党。
然则官场之中,真正的‘孤臣‘,恐怕坟头草都两丈高了--譬如那海瑞。
所以刘侍郎与温大人走得近,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然而心知肚明有个卵用。只要明面上温体仁很少与刘侍郎来往,蒙蔽住崇祯皇帝,这就足够了。
温体仁看了刘侍郎一眼,皱眉道:‘刘侍郎。今日有一件事儿恐怕你要委屈一下了……‘
刘侍郎一惊,心顿时悬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温……温相,不知是何事?‘
温体仁沉吟片刻,站了起来:‘为了打击戴侍郎的势力,这次刘侍郎需要站到前台……自然。事成之后,老夫也不会亏待于你。‘
刘侍郎一听是打击自己的死对头吏部戴侍郎,心中有如喝了蜂蜜一般,然则又听见温体仁说要自己站到前台,不由得愁眉紧锁。
温相这是什么意思?
要我亲自跳出来与戴侍郎作对?
找御史言官那些枪手不行吗?
温体仁将刘侍郎疑惑的神色收入眼底,捋须道:‘这次的事情,御史言官没有权力,只有你才行。‘
刘侍郎猛地一惊,小声道:‘温相,这是何意?‘
温体仁不答,似乎换了个话题:‘今次恩科进士拟定官职,是归你们吏部侍郎管吧?‘
刘侍郎脸上疑惑之色更盛,这话温相就是明知故问了,身为内阁次辅的他又岂会不知?
授官向来都是吏部管啊!
温体仁微微一笑:‘那戴侍郎的儿子戴健,也考中了二甲呢!戴侍郎要避嫌,他儿子的分配他绝对不能插手--所以,你来插手!‘
刘侍郎恍然大悟,原来温相说的是这件事儿!
确实,作为父子关系,戴健分得什么官儿,戴侍郎是绝对不能过问的。
难道……
‘老夫要斩断那姓戴的一臂!‘
‘温大人,您老人家的意思是--‘
‘广宁巡抚,你给戴健安排这个职位!‘
‘啊?--广宁巡抚?让戴健去辽东送死?‘
温体仁捋须微笑,淡淡地道:‘你下去吧,这事儿办妥帖一些。‘
刘侍郎应了声喏,对着温体仁躬身一揖之后,转身离去。
看着刘侍郎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以后,温体仁冷冷地道:‘张力,你不是要老夫去辽东送死吗?我给你安排个催命鬼,看你怎么死!‘
温体仁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水之后,又重新开始了闭目养神……
好一个上了明史《奸臣传》的温体仁,原来他早就打探出戴健与张力有过节了。
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一则将东林党的戴侍郎之子弄去辽东填人命,二则广宁巡抚乃是四品大员,是五品宁远兵备道张力的顶头上司!
大明省一级的巡抚那可谓权势极大,是二品官,相当于后世的省委书记。
不过辽东不一样,那里是战区。很多城池今天是鞑子的,明天是大明的,故而朝廷设置了很多‘山寨巡抚‘,给了四品官职。
不过即使是四品广宁巡抚,也是够张力焦头烂额的了,还是戴健这种睚眦必报的二世祖--(未完待续。) 第232章 如是归来
张力浑然不知自己的顶头上司已经被温大人安排妥帖了,他今日心急火燎地赶到了晓月山庄。
因为,高元良一大早便来禀报,说安子和柳如是终于来到了京师,而且柳如是患了重病。
张力径直来到晓月山庄,径直走进了柳如是的病房。
一撞开房门,张力第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床前的安子!
张力饱含热泪,大声呼唤道:‘安子!‘
安子浑身一震,抬头看见了阔别已久的少爷。
‘少爷!呜呜呜呜……‘安子却并不上前,而是嘭嘭嘭地在地上磕起了响头!
张力快步走到安子身边,想扶他起来,却发现他死死压住身子,不让张力扶。
‘少爷,安子我无能啊!柳姑娘已经病入膏肓,你快给她看看!‘
张力一惊,立刻点头,冲到了病榻之前。
病床上躺着她--她那张苍白到了极点的面容,仿佛那么熟悉,又仿佛那么陌生!
柳如是一身男装,连衣物也来不及更换,闭着双眼,呼吸很轻,很无力,似乎一个睡美人一般……
张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如瀑布一般,倾泻而出!
张力啪啪啪地自扇了几个耳光,恶狠狠地道:‘张力,如是妹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抵命!‘
这话外人听来莫名其妙,然而安子却听得心中一痛,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少爷,你快救救柳姑娘!‘
张力强忍住悲痛,给柳如是把脉--
张力把脉很仔细,又掰开柳如是的嘴巴,仔细看了舌象。最后也不管那安子和门口的高元良在场,直接天耳通天眼通将柳如是全身检查了一遍!
嘶--张力倒吸一口凉气,肺炎!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亦或者流感引起的肺炎?
张力紧蹙双眉,怒吼道:‘元良,快!叫人取符纸、朱砂、符笔来!‘
高元良也是热泪盈眶。原本他站在门口,此刻也是高声应道:‘是!少爷!‘
高元良飞奔而出,安子归在地上有些不明就里:
怎么?少爷要做法事?
柳姑娘没救了?
一想到此,安子扯起嗓子又昏天黑地的恸哭起来!
然而很快安子就惊得目瞪口呆。讷讷地不能发一言。
高元良将一众符篆物事送来以后,少爷竟然自个儿画起了神符!
没错,张力正在画符,画的正是‘九天神女符‘!
当初修为不够,画不出全是金光的‘九天神女符‘。所以也救不了英国公府太夫人。
现在不一样了,张力符篆神通的修为已经小成,这‘九天神女符‘自然不在话下。
‘九天神女符‘并不是治病之符,而是续命之符。
续命,这是现在柳如是最最需要的。
先保住元气,然而徐徐治疗--这,便是张力心中的最佳治疗方案。
画好符篆以后,张力又开了中医经典的‘小续命汤‘,配合‘九天神女符‘给柳如是喝下。
忙完这些以后,张力的额头已经满满的全是汗滴。
此刻屋外已经站满了人--若晨、徐静萍、宋秀娘……
张力转头看了门外众人一眼。高声道:‘如是这里就留两人--唔,若晨和母亲来照顾吧。余者众人全都散--如是此病最忌讳空气浑浊,快,大家都散了!‘
宋秀娘第一个走了进来,她已经从安子口里知道了这位‘柳姑娘‘也是儿子的心上人--唔,老太太不挑,儿子喜欢的,她就喜欢。
徐静萍由于要分身叶天成,自然也无法来照顾柳如是,故而她噙着眼泪对若晨道:‘若晨姐姐。你要好好照顾如是妹妹。‘
若晨点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
晓月山庄张力的房间内。
安子将逃难路上的经过向张力原原本本地说了,张力来回搓着手,皱眉紧皱。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如是妹子是在山东染上疾病的,后来病势加重,加之天气炎热,根本不可能赶路,故而便在北直隶固安县耽搁了下来。
张力先前派出南下的潘霸天在路上与安子和柳如是错过了,直到潘霸天赶到山东。才打探到他们北上的消息。
后来潘霸天带人折返向北,终于在固安县找到了安子。
这几日天气早晚都有了些凉意,所以安子和潘霸天才敢带着柳如是早晚赶一会路,就这样才慢慢赶到了京师的晓月山庄。
就在此时,房外传来了脚步声,张力抬眼一看,徐静萍走了进来。
张力以为是柳如是那边有什么问题,结果徐静萍掏出了一封信,递到了张力手上。
张力匆匆将信看完,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自己南京城医馆里的那些护士队员们和郎中们大绝大多数并没有被烧死,而是四散奔逃,最后躲了起来。
后来方以智将大伙儿逐一找到,暂时安置在了东庐山里。
张力沉吟片刻,对徐静萍道:‘静萍,你安排人将这些人都接来京师安置,我以后另有安排。‘
徐静萍自从‘那一夜‘之后,就不怎么敢正眼瞧张力,此刻低着头道:‘嗯,我马上安排。‘
张力将徐静萍的神态收入眼底,上前两步,轻轻拉住了她的手:‘静萍,你不要多想……‘
徐静萍小脸一红,点了点头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安子此刻心中还担心着柳如是的伤势,不过眼瞅着静萍小姐与少爷这关系恐怕匪浅……
安子想起一事,咬牙切齿地道:‘少爷,我在路上听老潘说,烧了南京医馆的是一个叫什么吴三桂的龟孙子--‘
张力冷冷地道:‘我已经将他变成太监了……‘
‘啊?--‘安子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下身,吃惊地道:‘骟了?‘
张力原本因为柳如是的病情心情很不好,安子突然冒出一句‘骟了‘,不由得哈哈一笑:‘你这小猢狲,他那叫去势!少爷我现在是官儿了,你小子也必须多读点书!骟了?你当咱们莲花屯骟牲口呢?!‘
安子咂舌道:‘呃,安子我知道了,多读书……‘
张力看了安子一眼,狠狠地道:‘去势还不够,我要摧毁他的一切--他在南京城怎么对咱们的,以后十倍还回来!‘
安子一听顿时血气上涌,击掌道:‘是,少爷!必须的!‘
……
翌日,张力给柳如是画符服药之后,如是的高烧已经退了一些。
不过先前她持续高热,加之肺部感染已久,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虽说柳如是已经偶尔可以睁开眼睛,但是张力决定不见她。
柳如是现在的身体根本经不起大喜大悲,便由若晨和宋秀娘精心照顾,等身子再恢复一些,张力才能见她。
若是柳如是一激动,一口气没顺上来,张力可没有后悔药吃。
从如是病房出来以后,张力径直走向了晓月山庄的议事厅--
也就是张力最初来这的地方,那个地下密室。
安子,高元良,孑然和潘霸天都在那里等他。
孑然和灵儿前些天也来了晓月山庄,见到若晨以后自然是惊喜交加。
后来若晨让孑然跟着张力做事,张力自然也就笑纳了。
这四人,就是张力现在的草台班子了。
潘霸天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也算是转了正,可以大用。
此刻,地下密室中,气氛有些沉默。
张力坐在主位太师椅,微眯着眼睛,右手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把手,似乎在想着什么紧要的事情。
张力不说话,余者众人自然也不敢说话。
良久以后,张力忽然睁开了眼睛,开口了:‘老高现在是千总,孑然和老潘暂时从把总做起,毕竟老高先前有军队履历,你二人还差了些火候。‘
‘是!‘孑然和潘霸天朗声应诺,有些羡慕地看了高元良一眼。
高元良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颇有些大将之风。
安子瞅了高元良一眼,讪讪地对张力道:‘少爷,安子我护送柳姑娘,这一路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少爷看赏个什么官儿给俺?‘
‘啪‘地一声,张力一巴掌猛拍到身旁的案几,冷冷地道:‘我没给的,你们就不许要!不管你是谁!‘
安子终究是个半大的毛头小子,扑通一声便跪地在地,‘哇地‘哭了出来:‘少爷……‘
张力冷冷地扫视了在场几人一眼,沉声道:‘本少爷既然进了官场,以后公私须得分明!公是公,私是私!都记住我今天的话!‘
众人俱是心神一凛,齐声应道:‘是,少爷!‘
张力看了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安子一眼,有些于心不忍。
张力站起身来,走到安子跟前,将他扶了起来:‘安子,你是本少爷的发小,你更要以身作则。以前办个医馆,开个工厂什么的,那都无所谓!现在本少爷要去辽东当官,那辽东是什么地方?!‘
安子颤声道:‘少爷,安子知错了!安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力点点头,回到太师椅前,一屁股坐了下去,不再说话。
在场众人个个低着头,不敢直视张力。
张力扫了众人一眼,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为了自己心中的梦想--以前那个成天扯淡的张力,就当做死了吧!(未完待续。) 第233章 第一次早朝
天未破晓,一轮弯月,几颗残星,挂在天边。一袭软轿出了张力在京师中的宅第,向南而去,直奔西长安街。
轿子行走平稳,张力端坐其中,正在闭目养神。
昨天收到消息,今日早朝皇上要问辽东事,作为宁远兵备道的自己是被点名要求到场的。
原本早朝与地方官一个永乐通宝的关系也没有,那是京官的专利--除非问辽东之事。
朝廷根本就不想提辽东那档子破事,然而又不得不提,因为昨儿个祖大寿八百里加急奏报--宁远因闹饷而兵变!
张力眼睛眯了起来,这事儿基本大家都懂的,也许祖大寿哪一房小妾‘双十一‘缺钱了,祖大寿又不想剁她的手,只能找皇上‘报销‘了。
饷银户部刚刚才拨了一批,现在又申请‘报销‘自然是不可能的,故而加上了‘兵变‘二字。
张力叹了口气,暗自忖道:崇祯这皇帝当得还真是憋屈,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呀--
……
太和殿中,张力站在文武大臣的最末一个位置,几乎后脚跟就快要挨着太和殿的大门槛了。
大殿上分作两派,喋喋不休地已经争论一个时辰了。
张力已经听得耳朵起了老茧:东林党人要求皇上加征辽饷,非东林党人则要皇上新开设‘抚饷‘。
说直白点,东林党意思是辽饷从八百万两加征到九百万两。
非东林党的官员则是坚持辽饷八百万两不能变化,而是新开设一个名目,征收老百姓一百万两的‘抚饷‘。
张力暗暗腹诽了一句,这尼玛不是脱了裤子放屁么?!
现在官员们一致同意加收赋税,只是在赋税的名称上,绕来绕去……
第一次出席早朝大会的张力只有一个念头,大明朝,果真是要亡了!
崇祯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冷冷地看着大殿内的文武众臣。
崇祯的心里此刻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绝望。
还记得崇祯元年那会。每逢朝议,自己都气得浑身发抖,脸红脖子粗地与大臣们谈论国家大事。
再后来早朝越来越‘和谐‘了,崇祯经常一言不发。因为自己知道激动那都是多余的事儿。
崇祯甚至都想过,莫不如哪天将龙床搬到太和殿上,自己睡一觉的话,应该不耽误事--醒来后大臣们肯定还没有争论完。
爷爷万历皇帝数十年不上朝,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然则爷爷可以那么做。自己却不行--自己是以藩王入承大统的,外面流言蜚语本就不少,必须树立起‘勤于政事‘的形象才行啊!
崇祯又冷冷地扫视了正在‘争论‘的臣子们一眼,心里开始骂开了--
周延儒刚刚坐上内阁第一把交椅的时候,曾经在太和殿上慷慨陈词,说得那是比唱得还好听,说是永不新加赋税名目。
现在朝臣争论的,不就是这么点小九九么,当朕不知道?
非东林党想打周延儒的脸,东林党自然是要死死护住!
然则。竟然没有一个臣子站出来说祖大寿兵变闹饷的事儿。
崇祯缓缓叹了口气,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他现在只觉得眼皮十分沉重,无数只瞌睡虫正在往脑子上爬……
温体仁一脸肃容,躬身立于周延儒身后,一直没有说话。
朝堂上争论的多是些狗屁御史啊,不入流的给事中啊之类的小官,正主儿周延儒和温体仁,那是压根也没开口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话儿只说对了一半--神仙打架。哮天犬先行才是正理儿!
西游记作者吴承恩是深谙此道的,要不那么多妖怪,为何几乎全是神仙坐骑啊,看门狗啊之类的。嘿嘿,大家都懂的。
那白骨精倒是自个儿修炼成妖,然则木有后台,下场也是最惨的……
温体仁将崇祯皇帝的神色尽收眼底,腹中早早盘算好了一切。
温体仁瞅了一个争论的‘中场休息‘时间,出班奏道:‘启禀陛下。臣温体仁有事上奏!‘
这话说的中气十足,昏昏欲睡的大殿上诸臣立刻焕发了青春,崇祯也抖擞起了精神:‘温爱卿但讲无妨。‘
周延儒眉头皱了起来,来了,温贼终于忍不住了吗?要自己上场了?
哼,老夫看你怎么说--不管如何,内阁还是自己说了算……
张力往外边轻轻挪动了一步,这才算是看见了温体仁和崇祯皇帝。
先前张力站的地方,被前面黑压压的大臣们完全挡住了视线。
温体仁压根儿也不看周延儒,似乎自己说的事儿与周大人没有半分关系:‘陛下,既然是辽东之事,臣建议由新任辽东官员发表见解!‘
嘶--周延儒倒吸一口凉气,温贼好高明的手段!
他现在若是直接说兵饷赋税之事,徒增皇上对他的不满而已。
毕竟他也不能变出一百万两银子,怎么说都不会让皇上高兴。
然则他现在说让新任辽东官员发表意见,这便是祸水东引之计。
皇上本来就因为兵变闹饷憋着气,新任辽东官员中官职最大的广宁巡抚戴健,乃是自己这边的人。
戴健对于辽东之事能说个狗屁道理出来?
到时候皇上震怒,正好可以拿戴健出气,没准也牵连出他老爹吏部戴侍郎,这……
好一条毒计啊!
温贼对皇上心思的揣摩,真真是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竟然是在引导皇上的情绪,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能品出温体仁这手段的人不多,但是张力肯定是其中之一。
张力看了站在自己前面的戴健一眼,表情凝重起来。
自己先前已经知道,戴健是新任广宁巡抚,乃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等到了宁远,自然有一万种办法收拾这小子。
可是现在,新任辽东官员也包括自己,而且兵变正是宁远闹出来的,自己必须要早作准备。
然则戴健这个二世祖肯定说不出什么干货。自己又该说些什么呢?
第一次早朝,给皇上留下‘无能‘的印象可就不好了……
戴健此刻如丧考妣,额头上全是冷汗,双脚不自然的打起颤来。
甚至戴健都觉得小腹一热。感觉尿都要吓出来了……
本来这次恩科授官自己得了个巡抚之职,当时还挺高兴的。后来一打听是辽东的广宁巡抚,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辽东是什么地方?这尼玛不是去送死吗?
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戏演了全套,然则父亲也只能唉声叹气--毕竟父子关系的话。给自己选派当什么官儿父亲是必须要回避的。
最后父亲去了三趟东升楼,周大人点头说只做一年,就将自己调回京师,这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现在温大人要自己说辽东之事,说什么呢?
咦,莫不如给皇上说自己不学无术,狗屁不懂,没准皇上就不让自己去辽东了?
戴健毕竟不是傻子,也只一瞬间,就明白绝对不能这么说--否则皇上不让自己去辽东是肯定的。多半还要扒了自己官服下锦衣卫大狱……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新任广宁巡抚,戴健戴大人身上。
戴健眼瞅着躲不过去,拖着瑟瑟发抖的双腿,颤巍巍地走出了班列。
崇祯一瞅此人这逡巡不前的模样,登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种人也能去辽东为朕守国门么?
崇祯微微叹了口气,心知辽东乃是死地,有人去就不错了,还挑个什么劲呢?
咦,朕的张力张爱卿。不是主动要求去辽东么?真真是忠臣啊!
张爱卿呢?他不是宁远兵备道么,他有何见解呢?
崇祯揉了揉眼睛,开始在大殿里寻找起张力来。
然则崇祯毕竟不像张力练过天眼之术,太和殿是如此大。文武官员又是如此多,后排的人是压根儿也看不清楚的。
没找到张力,崇祯也知道张爱卿肯定是站在后排,便又叹了口气,神色黯淡了下来。
温体仁见皇上对戴健毫无兴趣,压根儿也没想问他。不由得心中有些焦急。
崇祯不向戴健发火的话,自己的算计可就落空了。
正当戴健悻悻地想缩回去之时,温大人发起了绝佳的‘助攻‘:‘辽东三天两头兵变闹饷,不知戴巡抚有何见解呀?‘
戴健一愣,顿时脸色死灰,呐呐地道:‘下官坚持内阁辅臣大人们的英明领导--啊,不,主要是皇上的英明领导,紧密地团结在以皇上为中心的……‘
崇祯冷冷地打断的戴健的话:‘戴爱卿有事说事,别扯那些没用的!‘
太和殿内立即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戴健不以为意,思忖片刻,朗声道:‘皇上,辽东还得靠祖将军一门镇守呀!不过赋税却也是不方便再增加了。‘
咦,这小子怎么说不加赋税?难道他有好办法?
崇祯的眼睛亮了起来,若是不加赋税就能搞定祖大寿的话,这戴健可是大大的能臣啊!
内阁首辅次辅都没有办法之事,他真能有什么奇思妙想?
崇祯立刻换上了一脸笑意:‘戴爱卿,若是不加赋税的话,辽饷如之奈何?‘
崇祯一激动,忽然感到有些口渴,便给伺候在一旁的太监递了个眼色。
太监心领神会,立刻呈上了一杯参茶。
戴健整了整嗓子,偷偷瞅了在场文武大臣一眼:嘿嘿,本官这次便要一鸣惊人了!
戴健高声道:‘皇上,国朝赋税之重已经是历朝之冠了,绝对不能再加赋税……‘
张力眼睛眯了起来,连政治老道的周延儒和温体仁都没有办法,这二世祖难道有办法?(未完待续。) 第234章 要不皇上自个儿去?
戴健一咬牙,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满朝文武大臣都不能解决的事情,若是自己解决了的话……
啧啧!
一想到此,戴健顿时豪情万丈:‘臣戴健请皇上发内帑五十万两!‘
大殿内众人一听此言,顿时噤若寒蝉,内帑,那是皇帝的私房钱啊!
戴健站得远,看不见崇祯的表情,不过眼瞅着周围官员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莫非是被本巡抚气势震慑住了?
是了,一定是!
戴健接着道:‘若是祖大寿知道皇上发内帑,必定感激涕零!叛军们知道是皇上自掏腰包,定然不敢要一百万两了!五十万两就够了呢!‘
话一说完,戴健顿时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太妙了,轻轻松松就将一百万两军饷‘砍价‘到五十万两--人才啊!
崇祯脸色由苍白变成潮红,再由潮红变成铁青!
‘呯!--‘地一声,崇祯皇帝将手中的参茶杯子砸向了地面,那镌刻着鳌头的御道石上全是茶叶和碎瓷片!
戴健有些不明就里,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老爹戴侍郎,只见老爹正狠狠地瞪着自己。
那眼神,与前年自己偷看父亲的八姨太洗澡时被捉住一般无二!
那一次,自己被吊在门上狠狠地挨了一夜的鞭子……
温体仁何等人也,‘助攻‘完成以后自然就该‘射门‘了。只见他板着脸,朗声道:‘启禀皇上,这戴健真真是目无君上,恐怕背后--‘
‘背后‘二字还没说完,周延儒突然走出班列,用更大的声音道:‘皇上容禀,戴巡抚刚刚考中进士,还不熟悉辽东情况!看来戴巡抚不适合去辽东呀,建议改授其他官职。咳咳!也不知是吏部哪一位大臣安排他去辽东的?陛下,这背后--‘
……
张力听得一阵心惊。尼玛--周大人和温大人二位,不愧是首辅和次辅啊,果真是官场狠角儿!
一瞬间就完成了一轮厮杀!
戴健的官职是温体仁手下刘侍郎安排他去辽东送死的,若是追查起来的话……
啧啧。首辅周延儒这反击相当给力啊!
无限撕逼大战又徐徐拉开了帷幕,崇祯忽然觉得自己也不生气了,原来那心智堪忧的戴健只是一道开胃小菜,首辅和次辅今日的明争暗斗才刚刚开始而已--
朕困了……
‘启禀陛下,臣宁远兵备道张力。有话要说!‘
崇祯皇帝正迷迷糊糊打着瞌睡,忽然被这一嗓子惊醒,立刻眼睛瞪得有如铜铃一般!
‘张、张爱卿……‘
张力嗖地一声从太和殿门槛前串了出来,一把将呆如木鸡的戴健拉到一边,自个儿登登登的上前好几大步,来到御道石的鳌头之上!
张力,再一次站在了鳌头上面,眼神坚定地看着崇祯皇帝。
崇祯喃喃地道:‘张爱卿,你--‘
‘臣万死!臣便来说说一辽东之事!‘
哗--太和殿内一阵惊呼,大臣们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先前一甲授官之时。大臣们也从侧面知道张力说了些感动皇上的话儿,入了皇上法眼。
原本也不稀奇,国朝向来不缺‘一鸣惊人‘之人,而且‘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大臣比比皆是,大伙儿对张力的评价也就四个字--妄图幸进。
辽东之事大家都讳莫如深,张力竟然跳出来主动说,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宁远兵备道--张力的身上。
崇祯皇帝经过短暂的激动之后,也立马正襟危坐起来。
毕竟那天他痛哭失声的时候,殿内只有寥寥数人而已--今天却不一样。今天是乃是早朝大会,殿内有数百名文武大臣!
‘张爱卿,你有何见解,但说无妨。‘崇祯和颜悦色地看了张力一眼。眼中充满了期冀。
张力胸有成竹,就等着这一刻的‘亮相‘:‘陛下,战守机宜专决于外,臣何敢遥度?‘
这话意思是辽东的军情,还需要现场指挥,张力不敢乱放厥词。
崇祯眉头皱了起来:莫非这张力是个没本事的。只知道喊口号,放空炮?
太和殿内一阵窃窃私语,张力用余光瞟了一眼那些面露鄙夷之色的大臣,压根儿也不搭理他们,又开始说话了。
‘自古未有陈师境上十数年不进者,亦未有去敌既远虚设二十万众坐食自困者,有之则瓮中之鳖而非进取之旅也!‘
崇祯一听这话,不由得眼前一亮。
呀,张力果真不愧是探花郎,说的话太文言了,朕还没听太懂,再仔细琢磨一下。
这话也不算太晦涩,很快崇祯就明白张力的意思了。
张力这是说守辽东的那帮人,只知困守,不知道进取,迟早是瓮中之鳖。
崇祯不由得连连点头,人也精神了起来。
张力微微一笑,暗自忖道:本少爷这是受了后世国足的提示呀,果然未战先怯的传统在某些人心里是由来已久的。
‘今辽东以二十万之众,岁费八百万,竟言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百事不办,战固未能,守亦称羞,虚靡自弊而不虞其后。臣所谓中夜彷徨,当食废箸也!‘
这话崇祯听明白了,是说辽东坐拥二十万大军,连一万人的建奴都不敢言敌。打也打不过,守也守不住。混吃等死而已,张爱卿为这事儿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呐!
崇祯眼睛有些湿润了,颤声道:‘此乃辽东顽疾也,张爱卿何以教朕?‘
大臣们也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张力说话。
皇上的意思也都是大伙的意思,你张力光抱怨有个卵用,你有何干货呀?
张力整了整嗓子,朗声奏道:‘启禀陛下。战则有战法,秣马厉兵,简卒克乘,克期举事,即有大费,可期永省;守则有守法,远斥候,固营垒,高城深池,屯田积谷,以待时机……‘
张力滔滔不绝,崇祯听得是如痴如醉!
然而大臣们却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只是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张力:上一次在朝堂上滔滔不绝说辽东战守之策的袁崇焕,现在坟头草都一丈高了,张力这小子也是年轻呀--
周延儒心中冷冷一笑,这张力,无非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罢了。
现在他要去当赵括,正好让他去,到时候东林党的戴健如果战败失地,正好将所有责任推给他,呵呵……
温体仁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神态,他看了眼张力,又瞥了一眼戴健,心中拿定了主意。
这张力不是盏省油的灯呀,就让他去辽东折腾,到时候捅出篓子来了,正好将东林党的戴健也拉下水,最好是连戴健的老爹也拉下水。嘿嘿……
张力说完之后,却发现大殿上没有出现想象中的那种热血的场面,而是气氛愈发地诡异起来。
所有人都低着脑袋,不说话,只有两个人例外--
一个自然是崇祯皇帝,此刻他脸色微微有些潮红,似乎在琢磨着张力说的每一句话;
而另外一人,乃是站在朝臣中靠后的位置。
张力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人三十岁左右模样,穿的乃是四品文官官服。
他那两道剑锋一样高高扬起的黑眉,和黑眉下那一双深沉果决的眼睛,只有那种在长期的行武生活中磨练得坚韧不拔、百折不挠之人才能具有。
也只是匆匆一瞥,张力便收回了眼光,转头看向崇祯皇帝。
张力心里琢磨着那人的身份,看他官服是文官无疑,不过整个人精气神无一处不显示出武将的特征,难道也是辽东管军事的巡抚?
沉吟良久之后,崇祯终于开口了:‘诸位爱卿别都不说话呀,都议一议,张爱卿辽东之策到底如何呀?‘
张力失望地看了崇祯一眼,你上吊的时候来说‘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果然是找借口--为君上者,优柔寡断,不敢承担责任,岂有不败亡的道理!
辽东之事,谁敢议?
群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多活两年,再多捞点银子,最重要的是多娶几房美妾……
场面一时间有些沉默,崇祯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转头看向了首辅周延儒。
是啊,周大人是内阁首辅,乃是群臣之首,别人能躲,周大人又怎么躲得了呢?
周延儒硬着头皮上前两步,朗声道:‘启禀陛下,臣观张大人年轻有为,熟知辽东战事--咳咳,臣建议便由张大人去平定宁远兵变,定然可以收到全效!‘
哗--大殿内一阵喧哗,众人纷纷谀辞如潮!
‘首辅大人所见甚是,张大人一去宁远,定然可以平定兵变呀!‘
‘啧啧,张大人仪表堂堂,聪慧过人,定然可以对付哗变兵将……‘
‘陛下,众臣对辽东都不熟悉,不好贸然前去,这平定兵变的差事,张大人乃是最佳人选!‘
……
张力的心很冷,这帮龟孙子德性还真是没得救了。
由这帮人把持朝政,大明朝又岂有不亡的道理?
想叫本少爷去送死?行啊,本少爷便做给你们瞧瞧,看祖大寿先死,还是本少爷先死!
不过--
‘臣张力愿前往宁远平乱,为陛下解忧。不过这兵饷,臣惶恐……‘
张力这话就说得很直白了,去是可以,钱皇上得安排呀!
没钱光带着一张嘴去的话,谁去?要不皇上自个儿去?
崇祯点点头,张力肯去平定兵变就不错了,一毛不拔的话,岂不是让人家去送死?(未完待续。) 第235章 崇祯朝第一忠臣
现在六部之中,兵部尚书是个坑,东林党和温体仁都不愿意亲信去填人命--崇祯朝死亡率最高的官职,恐怕就是兵部尚书了。
而礼部尚书徐光启比较中立,吏部、刑部、工部都是东林党的势力范围,然则、户部却是次辅温体仁控制。
故而崇祯将眼光投向了温体仁:‘温爱卿,你让户部下拨些银子给张爱卿前去平叛吧……‘
温体仁心里清楚,这种时候说户部没钱的话,容易被周延儒抓住机会针对,故而开口道:‘启禀陛下,河南大旱,户部有十万两赈灾银子……一切但听陛下旨意!‘
周延儒眉头微微一皱,温体仁这便是将皮球踢给皇上了。
叛军要价一百万两,温体仁说户部有十万两,还是赈灾用的……
崇祯揉了揉太阳穴,死死咬住嘴唇,一言不发起来。
张力心里也是一阵感慨,堂堂大明朝,国库就这么点银子--
登时张力便想要说出不需要银子的话,然则脚步终究没动。
省钱,省给谁?
十万两赈灾银子,用在百姓身上的,有没有一百两都是个问题。
指望这些人赈灾,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由于是涉及银钱之事,连周延儒都三缄其口,生怕被皇上点名,大殿上气氛又沉默了起来。
良久之后,崇祯咬牙道:‘户部出四万两,朕发内帑三万两……‘崇祯浑身一颤,充满期待地看着张力:‘张爱卿,朝廷只能拿出这些钱了--‘
张力顿首一拜:‘国事维艰,臣愿为陛下解忧!臣拼将性命,也要为陛下平定宁远兵变!‘
‘好,好,好!‘崇祯连说了三个好字,一时间又有些激动起来。
……
散朝之时,张力在众大臣眼中已经如死人一般。谁也不愿意自寻晦气,与他说话。
张力默默地想着心事,上了自己的官轿,出了紫禁城。
叛军要一百万两银子。皇上给了七万两,呵呵……
也不错,七万也是钱呐,本少爷不嫌弃。
至于宁远兵变,本少爷搞定这事需要用钱?
就在张力坐在轿子中闭目养神的时候。耳朵里传来了安子的声音。
‘少爷,有位官家大老爷的亲随递上来一封拜帖,说是邀您晚上赴宴。‘
轿子停了下来,张力掀开轿帘,看见安子跪倒在地上,将一封拜帖高举过头顶。
安子甚至身子有些发抖,想必心里非常惧怕自己。
张力皱了皱眉,并不说话,良久之后,张力淡淡地道:‘安子。以后不用跪拜了。少爷我还是少爷,只是公事上你要小心一些……‘
‘呜呜呜--安子我知道了。‘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颤抖着站了起来。
张力心中也有些不忍,不久前自己还是个平民百姓,与安子成天嘻嘻哈哈,可是现在……
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
张力似乎若有所思:‘安子,你知道陛下为什么称自己为孤家寡人么?‘
‘啊?--‘安子挠挠头,一脸茫然。
张力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我不做那孤家寡人,不过有些事情。是必须要严肃的。你给老高他们带个话,少爷我赏罚分明,以后只管用心做事就行了。‘
‘是--少爷!‘安子连声应诺,眼神中充满了敬重之色。
‘拜帖拿过来给我看看。‘
安子将拜帖从轿子的轿窗递了过去。张力接过拜帖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他?
竟然是他!
难道先前在太和殿上自己看见的那个四品文官,就是他?
张力不动声色的将拜帖收了起来,淡然道:‘今晚去这位大人家赴宴。安子,你去买些文房四宝作为见面礼,要挑最好的!‘
安子一听这话。立刻高声应诺,心里也有些纳闷:这位大人到底是谁?少爷怎么如此重视?
‘起轿!‘
顺着张力的一声高呼,轿子又开始平稳地向前行进。
轿子中,张力脸色肃穆,眼睛微眯。
过了好半晌,轿子中轻轻传出张力吟诵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憾,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一词念罢,张力默然不语。
能让张力一看名字,就想起岳飞岳武穆之人,乃是何人?
崇祯朝难道竟有此等人物?
……
南城琉璃厂附近,有一个羊肉胡同,此刻张力便躬身立于胡同里一处四合院外。
这里并没有门子,先前开门的是一位老仆,张力已经将拜帖递了进去。
张力瞥了一眼这略显破败的四合院儿,门前的石狮子早就不见了,只留下两个放石狮的墩子还在原处……
从刚才进胡同以后,张力就发现这儿住的几乎都是些平民百姓。
既然叫羊肉胡同,所以胡同东边那一家羊肉馆子乃是最热闹的。
不时有喧嚣的食客从张力跟前经过,也有人打量着张力。
不过张力现在乃是一身便装,旁人也看不出啥。
张力微微摇了摇头,他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张大人似乎对本官的宅第不太满意呀--‘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张力的耳朵,张力心神一凛,转头往院门处看去。
果然,就是他,那个早朝是关注自己的四品文官。
只见他与张力一样,穿着便服,眉宇间依然是带着几分英气,让人不敢直视。!
张力毕恭毕敬地躬身一揖 :‘卢大人有礼了!‘
原来这官儿姓卢……
卢大人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张大人有礼了。张大人请进--‘
张力点点头,跟着卢大人进了院门。
院子有两进,外面的一进稀松平常,无非也就是几间厢房而已。
里面那一进更是没有丝毫官宦人家的气象,不过却打扫得非常干净。
已经进入初秋,院子里一颗老树的叶子也黄了,地面上却见不到一片落叶。
张力心中微微点了一个赞,又想起自己那形如狗窝的卧室,不由得脸红了起来--呃,本少爷回去也要好好规整规整房间,不能那么懒了。
先贤有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古人诚不我欺!
卢大人将张力带进了一间厢房,对早已伺候在此的一名仆妇道:‘去整治几个小菜,本官与张大人喝两杯。‘
高元良也是跟在张力身后的,此刻便躬身立于房门之外,他这种身份,向来是偏厅喝茶的。不过卢大人家没有偏厅,那就只能站着了。
卢大人微微一笑,道:‘张大人无需拘礼,请坐。我卢象升乃是行伍之人,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张力点点头,依言坐到了客位之上。
没错,这位四品文官,正是崇祯朝的第一忠臣--卢象升,没有之一。
如果说袁崇焕的功过后世有争议的话,那么卢象升此人是没有任何一个后人说他有问题的。
要赢得当世人的尊重,并不难;
然则要赢得后世人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尊重,很难。
在后世没有半点争议,即使历朝历代的太祖都做不到--
宋代岳武穆做到了,明末卢象升也做到了。
当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儿》中对崇祯朝的大臣非常不屑,然则一人例外,便是卢象升。
《明朝那些事儿》中用一句话评价卢象升--‘《中庸》有言: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矫‘ 在古汉语中意思是‘强大的样子‘,《中庸》里的‘强哉矫‘,乃是是反复感叹,表示强调,可以理解为--这才是真的强啊!
卢象升是在与清军作战中阵亡的,按理说是鞑子的仇人。
然而鞑子修的《明史》,评价卢象升,第一句话开口就是‘赞曰‘!
‘赞曰:危乱之世,未尝乏才,顾往往不尽其用。用矣,或掣其肘而驱之必死。若是者,人实为之,要之亦天意也。卢象升在庄烈帝(崇祯)时,岂非不世之才,乃困抑之以至死,何耶!‘
站在鞑子的角度,也无法黑强大的卢象升,不得不承认他是‘不世之才‘。只是修史的换了个角度跪舔‘我大清‘,说崇祯不会用人,‘天意可知‘。
卢象升战死之后,在崇祯朝由于权臣作祟,没有获得谥号。
而他在南明福王时追谥‘忠烈‘,清朝更是追谥他‘忠肃‘。
‘我大清‘竟然追谥前朝抗清名臣,有此可见卢象升的强大。
赢得自己人的尊重,不难;
然则赢得敌人的尊重,很难。
宜兴卢忠肃公祠堂有一副后世人写的对联,可以简单的评价卢象升的一生--
‘尽瘁鞠躬,死而后已,有明二百余年宗社,系之一身,望旌旗巨鹿城边,讵知忠孝精诚,赍志空期戈挽日;
成仁取义,没则为神,惟公三十九岁春秋,寿以千古,撷芹藻斩蛟桥畔,想见艰难砥柱,感怀那禁泪沾襟。‘(未完待续。) 第236章 三掌之誓
卢象升现在的官职是北直隶右参政,整治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兵备。
也就是说张力是一个地方的兵备道,这位卢大人大致等于兼职三个地方兵备道……
而且这三个地方都是京师周围的战略要地,非同一般。
张力很清楚,明年崇祯六年,卢象升便要一飞冲天,他会升任右副都御史,总理河北、河南、山东、湖广、四川军务。
这等于是集后世几个大军区司令员于一身了!
不过他此时的对手,还是农民军。
农民军遇到他,印象中愣是是没赢过一阵--明史中记载‘贼骇走,相戒曰:遇卢象升即死,不可犯。‘
张力笑眯眯地看着卢象升,暗自忖道:本少爷既然来了大明,卢公自然是要跟我混的呀!
由于是初次见面,两人也难免寒暄了几句,之后卢象升便步入正题,说起了辽东之事。
张力由于开了几百年的外挂,自然对辽东知之甚详,连多尔衮偷了他哥的妃子孝庄这种事儿,张力都说自己已经打探到了。
卢象升原本也不信,不过张力越说越详细,到了后来不免有些半信半疑。
辽东应对之策,张力提出的是编练新军,精兵简政,屯田自给等策。
这些策略与卢象升不谋而合,会谈的气氛更加和谐。
有道是惺惺相惜,席间张力又与卢象升连干了三杯,关系近了许多。
正所谓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张力在撤去酒席,准备告辞之时,开始了自己拉拢计划的第一步。
张力看了一眼脸色微红,似乎有些不胜酒力的卢象升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卢公剿贼,百战不殆,不日便要高升了。‘
卢象升眉头皱了起来。摇摇头道:‘民从贼,多起于饥寒;兵从贼,多缘于缺饷。治标不治本,百战百胜又有何用?‘
张力琢磨着与朝廷大臣谈话。需得文言文一点才好,不可太白话,于是点头道:‘今国朝内忧外患,卢公何以教我?‘
卢象升一愣,张力这是问自己应对之策。他沉吟片刻,终究叹了口气,不发一言。
张力又加了一把柴火,叹道:‘朝廷衮衮诸公,多是空谈之辈。空谈还则罢了,还在背后下绊子--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呀!‘
卢象升愁眉紧锁,片刻之后,轻声道:‘国无道,至死不变--如此而已。‘
张力心中有些感慨。站在历史角度,卢象升忠于大明朝也是必然的,他也不可能去建立什么新中国。
不过自己来了么,卢大人就不可再‘愚忠‘了。
张力看着卢象升的眼睛,淡淡地道:‘卢公可知岳武穆之事乎?‘
这便是明知故问了,岳飞之事,孩童皆知,卢象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卢象升沉默了,低头不语。
张力酝酿好了情绪,朗声道:‘自古未有权臣在内。大将能立功于外者!‘
是啊,想那岳飞功劳越大,就越被宋高宗和秦桧猜忌,甚至连下十二道金牌。下令其班师回朝。
卢象升有些动容了,很快便站了起来:‘张……张大人,象升谨受教了,然则为之奈何?‘
张力眼睛微眯,暗自忖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人家卢大人也不可能纳头便拜。需要在他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以后迟早会有发芽的那一天。
本少爷多希望‘王八之气‘四射,振臂一呼,猛将良臣便纷纷前来投效呀!
不过那种桥段太过‘龙傲天‘,在历史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张力一脸悲愤之色,长叹一声:‘卢大人问如之奈何,本官只能说莫谈国事!卢大人,本官前往辽东是要编练新军的。来日卢大人如若陷入危局,本官虽千万里,亦必赶来救援!‘
张力此言一出,卢象升身子一颤,看向张力的眼神与刚才明显不一样了。
张力决定再加最后一把柴火,揣摩好了文言文用词,感慨激昂地道:‘力孑然一身,独处大风波患难之中,万死一生,为朝廷受任平乱之事。海内竟无一人同心应手者,唯见虚谈横议之徒!如有同心者,请自卢大人始!‘
说完这话,张力伸出了右手,高举到卢象升胸前。
卢象升一时间激动得浑身发抖,竟不能发一言,伸出了右手与张力连续三次击掌--
这便是三掌之誓了!
……
一晃又过去了几日,宁远既然闹兵变,张力就必须尽快赶过去了。
此刻,张力正骑着快马赶往晓月山庄。
自己收到消息,柳如是病情已经稳定,后面应该只需要静养调理即可,不过还是需要自己去看看。
柳如是知道自己的母亲和‘正妻‘若晨在照顾她,惶恐无比,坚决拒绝,说她身份低微,绝不敢劳烦老夫人和若晨姐姐伺候……
张力心中一痛,照着马屁股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儿吃痛,行进速度又快了几分。
张力来到晓月山庄以后,径直去了柳如是病房。
然而柳如是却不在,伺候的小丫鬟说老夫人将柳如是安排在别处了,张力只得先去找母亲宋秀娘。
母亲宋秀娘被张力从城中接来以后,便住在了内宅的一处偏院之中。
起初张力还执意不肯,一定要老人家住好一点的房间,可是宋秀娘却拒绝了。
原来老人家在乡间生活了半辈子,对京师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很不习惯,见那偏院有一块小空地,便在空地上种起蔬菜瓜果来。
张力此前不由得一声长叹--呃,都说城里人会玩,我看母亲这乡下人也挺能整的啊!
得,就算她捯饬园艺吧--嗯嗯,也算是丰富丰富晚年生活。
张力还没走到母亲那小偏院门前,远远地便听见了母亲与若晨的说话声。
‘伯母,你种的这个是什么呀?‘
‘大小姐,这个是菠菜呢!‘
‘伯母,您又忘记啦?以后叫我若晨,我可不是什么大小姐……‘
‘哦。老婆子我这嘴老是改不过来呢!大小姐--唔,若晨,这边这个是白菜呢!‘
‘咯咯咯,伯母啊。我虽然没种过,可是大白菜我能不认识么?咯咯咯……‘
‘也对呀。嗯,明天我找静萍小姐说说,让她买点鸡苗鸭苗来,老婆子我养鸡养鸭可是一把好手呢!你瞅瞅你这身子。太廋了,以后可不好生养哟!到时候我天天给你炖老母鸡吃!‘
‘哎呀呀,伯母这话羞死人了,什么生养不生养的……‘
张力听得差点流鼻血,讪讪一笑之后,干咳了两嗓子,高声道:‘娘,我来看你啦!‘
‘呀--力儿来了!‘
张力走入偏院,果然见母亲拉着若晨的手,往自己这边走来。
张力一看若晨。只见她低着头,小脸通红,显然刚才母亲那‘生养‘的话题委实有些雷人了……
呃,她们相处这么好,也算省了本少爷一桩心事。
张力笑嘻嘻地给母亲行了一礼,开口道:‘母亲,和若晨种菜玩呢?‘
宋秀娘一听这话,脸立刻拉了下来,斥道:‘什么玩不玩的?蔬菜粮食可是我们老百姓的命根子,你怎么说玩?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以前听乡里的刘秀才说过--谁知盘中饭……‘
若晨扑哧一笑,立即纠正道:‘伯母,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宋秀娘连连点头。笑着道:‘啧啧!果然是大家闺秀,连这都懂呢!‘
张力脸上挂满黑线,低头认了个错:‘哎呀呀,儿子失言了,还请娘不要责怪!‘
张力想起自己是来问柳如是病情的,于是开口道:‘母亲。如是现在情况怎么样呢?您老人家将她安排在何处?‘
若晨低下头去,而宋秀娘握住若晨的手却更用力了:‘儿啊,柳姑娘我安排在了后花园偏厅,那里清静雅致,有利于养病--你赶快去看看柳姑娘吧!‘
张力道了声喏,转身离去。
……
晓月山庄后花园的偏厅之中,柳如是躺在床上,怔怔地想着心事。
是少爷救了我!
少爷竟然施展符篆之术,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柳如是心头一热,坐起身来。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张力的声音:‘你不要下地!‘
柳如是浑身巨震,转头看向门口--张力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柳如是泪如泉涌,整个人有些僵直,说不出话来。
张力心中一痛,快步走到床前坐在床沿边,轻轻地握着柳如是的手:‘如是,是我不好,害你受苦了。‘
柳如是再也忍不住,扑到张力怀中,呜呜痛哭起来。
过了很久很久,等柳如是哭泪了,将心中郁结之气全部宣泄出来以后,张力这才轻声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柳如是颤声道:‘少爷,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一听此言,张力的泪水簌簌而落,滴落到了柳如是的脸上。
‘如是,这几天我抽时间好好陪你。下一步我要去辽东,那你兵凶战危,你们都不能去--你放心,我母亲、若晨、静萍都在晓月山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的。‘
柳如是先前已经知道张力授官辽东,不过所有女眷都没有同行,故而自己心里也比较平衡。
‘少爷,辽东那么危险……‘
张力微微一笑,道:‘少爷我自有妙计,你无需担心。‘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话,张力又带着柳如是来到后花园散步。
一连几日,张力一直待在晓月山庄,陪伴着一众女眷。
离别的日子就要来临,大家也都非常眷恋这最后的时光……(未完待续。) 第237章 下马威
张力从京师出发前往宁远城的时候,并没有摆什么盛大的践行仪式,而是悄悄出发。
原因主要有两个。
一是朝廷向来有统兵将帅在外,家眷作为人质留在京师的惯例。
晓月山庄非常隐秘,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张力当然也不想自己这边有什么人质被控制在朝廷手上。
母亲宋秀娘并没有什么人见过,张力从辽东难民里找了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太太冒充自己的母亲,养在北京城的家中,充作‘人质‘。
二是若要前往辽东宁远,山海关乃是必经之地。
现在那里是吴三桂的地盘,张力不想节外生枝,让吴三桂早早做好一切准备等着自己上去送死。
所以当张力的车队通过山海关四五日之后,吴三桂才收到消息,然而已经根本追不上了。
此刻张力的车队业已经过了广宁前屯卫,再向东北行进几十里就到宁远卫城了。
辽东目前明清对峙的最前线并不是宁远,而是更北一些的广宁,也就是后世的锦州。
不过明军在辽东都是龟缩在城池之中,只要鞑子不攻城,便任由其通过。
故而也可以说辽东无一处不是前线,也许什么时候一睁眼,鞑子就出现在山海关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目前只有山海关才是京师最重要的锁钥,鞑子无法逾越一步。其余辽东之地,几乎都是被动挨打的地方
自从买来的德国自生火铳运抵京师以后,徐静萍就挑选了一百名信得过的而且身手不错之人,跟着潘霸天在京师郊外学习打枪。
火枪兵永远是最速成的兵种,训练起来比弓箭手可是要简单太多了。日月阁中挑选出来的人本身也都有武艺,只学火铳射击的话,是可以速成的--只需要你会放枪就行,打中靶子就行,并不需要你打中十环,不脱靶就足够了。
所以这一百人很快就改成‘宁远兵备道卫队‘,随着车队一起出来了。
高元良是千总,目前却没有一千人的编制,也只能委屈一点。带着一百人的队伍。
在高元良之下,潘霸天和孑然两个把总每人领着五十人。
京师的马匹已经是三十两一匹了,而战马更是要一百两一匹!
张力一咬牙就给这一百人全部配上战马,只此一项一万两银子就打了水漂。
车队中的马车里装着一百把自生火铳,以及大量弹药。还有一百多人行军所需要的各种物资。
张力并没有骑马,而是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之中。
主帅不可轻易暴露之外,这个道理张力自然是懂的。
此刻张力眼睛微眯,十指轻轻敲击着车厢,心里开始琢磨着如何处置自己上任的第一道难题--宁远兵变。
宁远乃是卫城,同时也是辽东一个战略要地,此处朝廷的驻兵约有两万。
数月前宁远卫城被鞑子攻击,祖大寿的次子、宁远总兵祖泽溥逃往广宁。
宁远卫城虽然没有失守,不过周围的一些小城却被鞑子给‘三光‘了。
后来鞑子退兵以后,宁远守军闹起了兵变。总兵祖泽溥自然也就赖在广宁没有回去。
这道理也很浅显,不管怎么说兵变闹饷都不是件好事。祖总兵爱惜羽毛,钱肯定是要的,但带头闹事的那一定不能是自己的儿子。
现在宁远城中哗变兵卒约有三千人,自己带来的人只有一百,硬钢正面那是找死,必须智取。
如何智取呢?
……
宁远卫城军议厅,七八名武将正在议事。
一名四十多岁,鹰鼻狮目的武将正端坐于帅位之上。
他就是正五品的宁远守备李达刚--宁远城目前最高军事长官。
李达刚轻轻摸着帅位太师椅上的虎皮,心中不免有些心驰神往起来--
啧啧。还是小祖总兵这位置坐着舒服呀,若有机会,以后年年都闹他娘的几次兵变,本将便可以经常坐这了……
这种脏活累活。小祖总兵自然是不愿意干,而且是要回避的,本官不嫌弃,嘿嘿,嘿嘿……
祖大寿一门三总兵,祖大寿自己是辽东总兵。大儿子祖泽溥是宁远总兵,堂弟祖大乐是广宁总兵,若是算上小舅子吴三桂他爹山海关总兵吴襄的话,那就是四总兵了。
辽东尽数全在祖氏一门掌控之下!
宁远守备李达刚瞥了一眼军议厅中的一众武将,沉声道:‘刚才接到消息,新任宁远兵备道来了。‘
一名三十多岁,身穿六品武官服的武将皱眉道:‘宁远兵备道?前任兵备道不是被咱们给剁了么?竟然还有人敢来送死?‘
众武将顿时一阵哄笑,个个面有得色。
李达刚嘿嘿一笑之后,肃容道:‘马千总慎言!前任兵备道大人可是与鞑子作战阵亡的哟……朝廷不是还发了五十两抚恤银子么?‘
‘哈哈哈哈--‘厅内众人哄笑更盛,个个都神采飞扬起来。
马千总眼中精光一闪,道:‘守备大人,莫不如直接将新任的兵备道也做掉,看看还有没有人敢来?‘
‘是啊!咱们现在多逍遥快活呀,来个多管闲事的文官大老爷,像只苍蝇一般……‘
‘我看马千总说得有礼,直接剁了他!‘
李达刚一摆手,冷笑一声:‘杀不得!‘
‘啊?--‘众人一阵惊愕,马千总第一个反应过来:‘守备大人,来人莫不是祖总兵在朝中的东林友人?‘
另外一名刘千总也附和道:‘东林友人的话,咱们就好吃好喝供着呗,当养头猪一般。‘
‘刘千总所见甚是,哈哈哈哈!‘
李达刚瞥了众人一眼,摇摇头:‘新来的宁远兵备道叫张力,不是东林党人。‘
众人一听这话,都面露疑惑之色,既然不是东林党人,那还顾忌什么?
‘他是散财童子,来送钱的--‘李达刚阴阴一笑,目光中带着一股子凶狠之色。
马千总心思灵活,立刻追问道:‘咱们闹饷,朝廷下拨银子了吗?‘
大伙儿恍然大悟,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眼中带着无比的热切。
祖总兵吃肉,咱们自然也有汤喝。
李达刚有些期待地道:‘那张力的传令兵说,他明日到了以后就会给大家发饷银,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众将齐声应诺,个个立刻开始脑补起白花花的银子来……
翌日,宁远卫城。
明之宁远卫,位置就在后世的辽宁省葫芦岛市下辖的兴城市。
现在宁远卫城城门紧闭,‘叛军‘们个个刀出鞘,弓上弦,城头箭楼上架着的‘红夷大炮‘也调整好了射角,对准了城门外三百米处的一队人马--
没错,宁远兵备道张力的马车队!
张力冷冷地瞥了一眼这有如乌龟壳一般的城池,只见城墙高约三丈,大致后世四层楼那么高。
为了防止鞑子的重型攻城锤撞击,城墙微微有些呈现出梯形,下宽上窄。
至于城墙内部构造如何,在城门外的张力是看不见的。
张力神色自若,本少爷来送钱了,你的,要不要?
‘宁远兵备道张大人前来抚军,请城内守备李大人开城门叙话--‘骑在战马上的高元良扯起了大嗓门,中气十足地将这声话语喊得震天响。
城上一名同样大嗓门的校尉也吼开了:‘什么狗屁兵备道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鞑子前来诈城?‘
高元良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了张力。
张力一招手,高元良拨马来到张力身边。
张力将官印递到高元良手上:‘给他们看看。‘
高元良点头应诺,接过张力的兵备道官印,快马行至城门前:‘兵备道大人官印在此,尔等还敢不开城门?‘
由于距离比较近,城墙上的人自然是看清楚官印了,不过却并不答话。
良久之后,还是先前那个校尉,懒洋洋地高声吼道:‘谁知道是不是假的?!‘
一听这话,张力冷哼一声,一挥手道:‘抬上去!‘
张力身后的潘霸天和孑然各领着四名兵士,挑着四口大箱子慢慢来到城门前。
城上守备李达刚、马千总等人躲在暗处,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兵卒。
新任兵备道前来抚叛,自然是要给个下马威的,以后才好谈筹码不是?
不过城门下那些人挑着箱子来干什么?
就在此时,城门下的四口箱子尽数打开--
银子!
闪着银光,白花花的银子!
全是五十两一锭的银锞子
约摸一柱香过后,张力耳中传来嘎吱吱一声沉重的响声。张力定睛一看,宁远卫城门果真徐徐开启了。
张力骑着高头大马,身后百余名护卫也一同跟上,来到城门前。
守备李达刚微眯着眼睛,打量了张力一眼,心中微微有些吃惊。
朝廷难道真的没人了?竟然派这么年轻的人来宁远送死?
张力一眼就瞅见了李达刚的五品武官官服,眉头也皱了起来。
尼玛,大明关内武官见了文官跟孙子一样,怎么到了自己这就变味了呢?
两人开始对视起来,李达刚皱了皱眉头,一拱手道:‘兵备道大人有礼了!眼下宁远欠饷,兵士们哗变,不知张大人带了多少银子来安抚叛军啊?‘(未完待续。) 第238章 散财童子
张力一副悠闲的模样,直勾勾地盯着李达刚,却并不作答。
李达刚嘿嘿一笑,道:‘张大人啊,下官也是迫于无奈啊,下官被乱兵们裹胁了呢!下官的全家老小,都在叛军手里……‘
张力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嘻嘻地道:‘本官明白,明白呀!李守备,通知宁远守军,本官已经将第一批饷银押送到了,立刻校场发饷!‘
‘啊?--‘李达刚明显一惊,刚才自己在城上是看见了真金白银才打开门的,虽说也料到这位新上任的兵备道大人肯定是要发饷,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直白!
他竟然不谈谈条件,教育教育‘叛军‘,二话不说就直接发饷?
这--小伙子也是年轻啊!
看着部下那些千总们个个如饥似渴的眼光,李达刚又瞥了一眼张力的卫队--也就百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将士们为国征战,抛头颅,洒热血,却被朝廷拖欠饷银,实在是--咳咳,张大人是个明事理的。张大人,请入城!‘
李达刚一脸笑意,将身子一侧,身后千总校尉们呼啦啦让出了一条道儿。
张力微微颔首,一摆手,带着自己的人径直进了宁远卫城。
宁远城城门洞约摸两丈深,到处都是弹坑和暗紫色的陈年血迹,显示这里曾经爆发过的那一次次战争……
两丈深,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张力的马匹便走入了城池。
张力一回头,只见这城门洞上方写着‘延辉门‘三个大字。
张力默默颔首,自己是从南边而来的,原来这宁远卫城的南门叫做延辉门。
‘乱兵‘们荷枪实弹,乱糟糟地分列在街道两旁--原本应该是给张力下马威的,不过听说兵备道大人直接要发银子,便都收起了火铳弓箭,对着张力一行人指指点点。
张力此刻也没有心思去观摩这座著名的军事重镇。而是仔细推敲着心中的计划。
是了,第一步已经成功进城了,那么便要开始第二步--
第二步?
第二步简单,散财嘛!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呐。本少爷不喜欢被别人打脸,所以就花钱呗!
……
宁远卫城西南的大校场,张力此刻正端坐于大校场正北方的帅位之上,身旁分列着高元良、潘霸天、孑然等人。
宁远校场约摸后世一个足球场大小,黑压压地站着千余兵卒。
毕竟宁远乃是军事重镇。守城兵士是不能扔下城池不管,来此集合的。
张力先前已经问过了,李守备说兵饷由他接收,而后再分发下去。
张力此刻瞅了这些校场上的兵士们一眼,心知这些人便是来给本少爷添堵来的了。
本少爷老老实实交钱还则罢了,若是不发军饷,恐怕这些人登时便要‘哗变‘。
李守备一直都在偷偷观察这位新上任的宁远兵备道,似乎他也没有什么心机,甚至都不发表发表‘讲话‘,直接便将四箱子银子抬到了大校场。
李守备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张力身前那四口大箱子。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很快,李守备又意识到了一事不妥,于是来到张力身旁,拱手一礼道:‘兵备道大人,朝廷发饷,向来是先发到祖总兵处--‘
这话意思就很明显了,宁远现在虽然‘兵变‘,不过饷银按理说应该是直接下拨给祖大寿,由祖大寿来处理才是。
李达刚等人虽说很想要钱,但是更想要命。若是祖总兵知道宁远私自接收兵饷的话,恐怕……
张力哈哈一笑,朗声道:‘朝廷此次下拨了一百万两军饷--啧啧,一百万呀一百万!这四口箱子才多少。几万两而已!最大的一份已经送往广宁去了,后续还有二十万两不日会送到宁远。李守备且宽心!‘
李达刚、马千总等人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看不出呀,这位兵备道大人还挺懂事儿的,两头都盘算好了,嘿嘿!
校场上的兵卒们此刻也窃窃私语起来。显然张力口中那二十万两虽说没见着,眼前这四口箱子里的几万两银子,确实眼见为实呀。
李达刚从张力进城开始,视线就没离开过那几口箱子,他也怕张力使诈。
张力瞥了李达刚一眼,朗声道:‘发饷!‘
高元良高声应诺,给潘霸天和孑然递了个眼色,两人立刻打开箱子,将箱子里的银锞子全数倒在地上!
‘哗--‘大校场上一声惊呼,众兵卒都被一地的银子亮瞎了狗眼。
张力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饷银怎么发,就由李守备说了算了!本官疲乏了,这就去休息了哈!‘
‘啊?--‘李达刚猛地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力,然则张力此刻却带着自己的卫队,径直离开了大校场。
马千总拉了拉一脸震惊的李守备,**地道:‘守备大人,这银子--‘
李守备回过神来,重重地点了点头:‘让兵士们都散了,回头自然会给他们发该得的那份!‘
‘得令!‘马千总屁颠屁颠地道了声喏,然后扯起大嗓门道:‘大伙儿都散了,回头千总、把总会发银子到你们手上--都散了吧!‘
兵卒们逐渐散去,李达刚瞅了一眼散落一地的银子,淡淡地道:‘重新装回箱子里去,抬到守备府分赃--啊,不,分配!‘
众将得令,纷纷开始装起银子来……
宁远城城池街道分布呈一个田字形,‘田‘字里面的‘十‘字乃是两条横贯东西南北的主街道,西边那一条叫做永宁街--因西门永宁门而得名。
永宁街上的宁远兵备道衙门,是一个三进的衙门,占地不小,房屋不少,却显得很破败。
在圆嘟嘟时,这个衙门也是相当给力的,至少凌驾于总兵之上。
后来就不行了,文官都被架空,兵权尽数归于武将。
此刻张力的一百人卫队尽数安置在前两进的院子偏房之中,而最后一进则是张力和高元良等人居住。
兵备道衙门自然也有议事厅,目前张力等人便正在厅内议事。
今儿个张力这一手散财童子,直接散出去了三万两银子!
崇祯拨款七万,从吴三桂那里打秋风得了三万,一共十万,除去买马和百余人人吃马嚼的,现在只剩五万两了。
张力手下这几人里面,安子、高元良、孑然隐隐都猜出以少爷的脾气,怎么可能白白跑来送钱,此刻不由得都有些疑惑。
潘霸天性子最直,第一个开口了:‘少爷,第一天咱们就给那帮兵油子们三万两,老潘我看着肉疼……‘
张力微微颔首,手下有这些疑问也是正常的,不过他却不想太早揭露谜底。
这第一仗乃是最危险的,因为自己的实力太过弱小,只有一百人。
过了这一关,以后发展起来了的话,那就不怕了。
现在需要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想到此处,张力沉声道:‘大家按本少爷说的去做就是了,本少爷自有成算。‘
顿了一顿,张力转头对安子道:‘安子,去将二堂挂着的那幅宁远卫的地图来,本少爷仔细琢磨琢磨。‘
安子道了声喏,快步朝二堂走去。
不多时,安子将一副地图拿来,张力将地图铺在了案几之上。
大伙儿都有些不明就里,少爷看地图看嘛?
张力也不多言,来回审视着宁远卫周边的一个个城堡。
就在此时,李守备一张请柬送到了兵备道衙门,所有人立刻紧张了起来。
议事厅中张力坐在太师椅上,十指轻轻叩击着椅子的扶手,眼睛微眯。
‘鸿门宴?‘高元良皱着眉头,说出了大伙儿的想法。
孑然最近也融入到了团队当中,此刻附和道:‘筵无好筵,少爷,不能去啊。‘
安子一脸紧张地看着张力,相劝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儿,毕竟他年龄最小,官场之事他还不太懂。
不多时,张力扫视了众人一眼,笑道:‘无妨。这宴我必须去,不去才是凶险之极。‘
高元良心神一凛,品出了张力话中的意味:‘少爷,你是说不去的话,就说明咱们心中有鬼?‘
张力点点头:‘正是。李守备明面上说是接风,实际是试探而已。‘
众人恍然大悟,张力接着道:‘所以本少爷必须去!‘
高元良看了张力一眼,上前两步道:‘少爷,我和孑然、老潘一起去,有我们几个在,也能有个照应。‘
张力一摆手,摇头道:‘不可!你们护在身边的话,太扎眼了。到时候气氛完全就不一样了,非智者所为。我一个人去,他们不敢动我!‘
高元良先前在军中效力,熟知辽西将门都是些什么玩意,立刻摇头道:‘少爷,他们都是些刀口舔血之人,不说其他,即使一语不合就可能动刀子呢!‘
众人也都露出了担忧之色,都觉得少爷不该如此冒险。
张力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道:‘我自有成算。‘
大伙儿见张力心意已决,便也不好多劝,毕竟少爷决定的事儿,似乎还从未失手过。
‘元良、孑然、霸天,你三人现在分头行动,去打探宁远卫城周围军堡的详细情况--‘
‘是!‘三人齐声应诺。(未完待续。) 第239章 等雨的日子
宁远守备府在北城威远街上,毗邻着总兵府。
不过祖总兵现在在广宁,总兵府戒备森严,大门紧闭。
守备府却不一样,府前大门口的拴马桩上拴着好几匹高头大马,每匹马跟前都有一名亲随在伺弄马匹。
兵备道衙门出来一顶小轿子,一路向东北方向穿街过巷,缓缓来到守备府门前。
李达刚得知张力官轿抵达守备府门前,带着马千总、刘千总等人迎了出来。
今天这位新任兵备道张大人一到宁远,就发了三万两银子的军饷,其中一万两直接落入李达刚的腰包。
这让李达刚笑得嘴都合不拢!
区区一个五品守备,辽东各卫所多如牛毛,一年喝兵血外加一点屯田产业,也不过三、四千两银子的进项罢了。
这一闹兵变,第一天就收入一万两银子,而且还有后续……
李达刚舔了舔干瘪的嘴唇,走到张力的官轿前,拱手一礼:‘张大人有礼了。请张大人移步入府,宁远众将都等着给张大人接风洗尘呢!末将是忝为宁远守备,自然是不能失了礼数呀!‘
张力掀开轿帘,笑眯眯地从轿子上走了下来,道:‘李守备太客气了。‘
李守备瞅了一眼张力身后,脸上露出讶异之色,怎么这个张大人一个亲兵都不带的?
张力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守备一眼,笑道:‘堂堂守备府自然是宁远城中最安全的地方,闹饷的兵士今天也拿了银子,本官相信安全绝对没有问题。不知道李守备以为然否?‘
李守备是个粗人,一听张力这么说,连声道:‘是啊,是啊。兵备道大人的安全自然没半点问题……‘
张力不再多说,跟着李守备进了府邸。
这守备府乃是四进的院子,比兵备道衙门还要多出一进来。
不过明显最后两进是新增的,应该是买下了隔壁的宅子改建而成的。
张力也不多说话。只跟着李守备身后,一路来到了宴客厅。
这宴客厅并不大,比京师中官员的宴客厅差了很多,桌椅明显档次也比较低。也就是用的普通榆木之类的。
京师官员家的家具即使用不起上等黄花梨木的,也都至少是红木家具,李守备自然也不能与京师大老爷家相比。
张力愁眉紧锁,似乎有些不太满意。
李守备将张力的神情收入眼底,干咳一嗓子。朗声道:‘张大人,宁远乃是战区,末将乃是武将,家境贫寒,不能与京中相比呀!惭愧惭愧!‘
张力轻轻哼了一声,皱眉道:‘本官从来不坐榆木椅子……唉,也罢,所谓入乡随俗,本官只能勉为其难了。‘
马千总、刘千总等人都有些不忿,心想这官儿跑守备大人这里摆什么谱来了?
李守备却是心中大定。原来这张大人是个纨绔子弟……
席间众人各怀心思,张力却一会说这个菜不好吃,一会说那个酒没味道,弄得席间气氛有些压抑。
李守备嘴上连连陪着不是,心里却是渐渐放下了防备。
张力夹了一块熟牛肉,嘴里叹道:‘唉,本官听说关外苦寒,现在只盼着早点了结这边的差事……‘
李守备皱了皱眉头:‘张大人,你不是兵备道么?是要长期在宁远驻扎的呀!‘
张力故作不满之色:‘这鬼地方谁愿意待啊?你们这一闹兵变,皇上要首辅大人拿主意。首辅周大人何等人也。岂能让他老人家为难?本官便自告奋勇来了,只要兵饷发给你们,兵变也算是平息了。此间事了,本官就回到朝中。又岂有不高升的道理?‘
张力这么一说,李守备等人算是明瞭张大人的底细了,不由得连连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力成功地交出了自己的‘底细‘。
接下来张力正打算旁敲侧击。探听探听总兵祖泽溥情况之际,忽然大厅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张力脸上立刻露出疑惑的神色,皱眉看向了厅外。
很快外面走进来一名校尉,对着李守备行了一礼:‘守备大人,营中兵士嫌今日放饷太少,闹起来了哩!‘
李守备有意无意地瞅了张力一眼,惊道:‘哦?竟有此事?现在情况如何?!‘
张力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似乎不敢相信竟然还有兵卒闹饷。
那校尉一脸惊惶:‘现在……现在围住守备府了呢!说是不给钱就要捉了兵备道大人!‘
‘啊?--‘张力一声惊呼,‘有钱,有钱啊!‘
张力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道:‘银子在路上了,第二批还有三万!明日就发饷!不过最后一批二十万两,还在路上,需得多等几日……‘
一听明日还有三万两银子,李守备给在场众人递了个眼色--马千总、刘千总等人都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李守备干咳一声,道:‘既然如此,本将便下去给乱兵们解释一二--‘
顿了一顿,李守备看了张力一眼,肃容道:‘军中无戏言!张大人说明日还有三万两银子的事儿,可不能不算数哦!‘
‘算数!当然算数了!明日大校场放……饷--三……万……两!‘
张力似乎吓得有些浑身发抖,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翌日,宁远城大校场中,张力果然又抬了好几口大箱子来,往校场上一扔就一溜烟地躲回兵备道衙门。
再以后,张力就一直称病,躲在兵备道衙门不出来了。
李守备也知道最后一批银子没到,张大人若是再被兵卒们‘裹挟‘,实在是小命堪忧呀!
既然已经有了六万两银子入账,李守备倒是也不便太过逼迫‘散财童子‘了,若是将他逼死了,后面那二十万两银子,可就打了水漂。
一连过了数日,兵备道衙门每天都有快马出去打探兵饷的消息。刚开始李守备还来催问军饷,后来见张大人比自己还着急,每天都派快马出城,这就也不好再催了……
大明朝军队打战是靠‘家丁‘,而不是靠兵卒。
明末武将克扣粮饷成风,兵士们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可是仗总是要打的。
于是将领们便高薪养了一帮武力强横之人,平时都是勤练武艺,等到了战场之上,这帮人就是绝对的主力。
一打仗的话,往往就是家丁带着炮灰一起冲锋。
家丁如果一旦败了,那炮灰也就只剩下撒丫子逃命一个选择了。
明军家丁比起建奴的重步兵的战斗力是有差距的,所以野战明军几乎从未赢过一阵。
还没在来宁远城的路上之时,张力便想好了,自己要对付的,就是宁远城守备和那些千总的家丁。
秋雨绵绵。
一连下了两天的雨,第三天雨势竟然愈发地大了起来。
宁远城中所有人心情都有些压抑,兵卒们情况更不好。这年月当兵的跟叫花子几乎是同义词,缺衣少食,很多人都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一遇到这种阴雨天气,战斗力直线下降。
二十万两军饷终于到了!
当李守备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茶杯跌碎了一地--激动、兴奋、不敢相信!
更震撼的是,兵备道张大人竟然说是立即发放兵饷!
李守备立刻下令马千总、刘千总等人带上家丁,尽数赶往大校场。
这一次不一样,兵饷不是几万两,而是二十万两!
绝对不能让普通兵士们看见……
大校场中,张力头戴斗笠,站在北边的点将台上。
在他身后站着高元良,而孑然和潘霸天乃是站在点将台下。
点将台下摆放着二十多口大箱子,巷子旁百余名护卫队员们肃然而立,任凭雨水的洗刷,也巍然不动!
张力微微点了点头,这几日自己在兵备道衙门中只干了一件事--整肃纪律!
这些护卫队员都是日月阁中人,身手是不错的,然则纪律性却差了许多。
张力对此心知肚明,但是现在自己也不可能公开征兵什么的,也没有训练的时间,各种条件都不允许。
临离开北京的时候,张力找徐静萍将这一百人的家世背景尽数编辑成册,带在身边……
张力不相信‘人治‘,只相信‘法治‘!
少扯什么王八之气,永不背叛,这一百人中如果有哪一个人出问题,他的家庭就会受累。
连坐之法当然不是良法,但张力现在没有时间建立自己的嫡系,而凶险的形势又需要这一百人绝对的忠心,所以大伙儿只能受点委屈了。
张力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孑然和潘霸天,皱了皱眉头,侧头对高元良小声道:‘老高,孑然和潘霸天从来还没有经历过战阵,我能看出他们非常紧张。你下去带队,此处我一人足矣。‘
先前高元良知道张力的全盘计划之时,心也是一直悬着,说他不紧张也是假的。只是高元良久经战阵,懂得怎么克服紧张的情绪。
这一点比孑然和潘霸天要强很多,现在张力说让高元良去台下带队,高元良眼睛微眯了起来,小声道:‘少爷,我换孑然上来。少爷你身边还是需要有人护卫。‘
张力摇摇头:‘不用。‘随后眼睛看向了大校场入口,登登登的脚步声传来,李守备终于带人来了!(未完待续。) 第240章 图穷匕见
雨越下越大,张力的心也悬了起来--
终于要图穷匕见了!
自己已经砸了六万两银子出去,行与不行就看今天了。
下着这么大的雨,李守备会带多少人来?
这是最最关键的问题。
然而张力很快就发现,情况相当不妙。
李守备自己的家丁约有一百多人,手下千总每人带着三、四十个家丁,总人数超过了三百。
张力宁愿对阵那一千名普通兵卒,也不愿意对阵三百名家丁。
普通兵卒别看人多,死个十几二十人恐怕就会一哄而散--但家丁不一样。
张力瞥了一眼台下自己的那些护卫队员们,只见他们也都个个神情凝重--
张力心里咯噔一下,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也许是致命的错误!
自己心理素质过硬,常年蝉联大明朝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大奖,可是那些护卫队员不行啊!
他们现在的这种神情,仿佛就是等于告诉了李守备一切……
怎么办?
如何挽救?
自己的计划第一步是将李守备骗到点将台上来,现在看来连这第一步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张力快步走下了点将台,走过高元良身旁的时候,短短地说了一句话。
高元良一脸震惊,然而还没回过神,张力却已经孤身一人迎了上去--
张力一个人走出了自己人这边的队列,约摸突出去了二十步的距离。
李守备一进大校场就见到张力这边百余人都在大箱子跟前,而且表情有些不对劲,心里正犯着嘀咕,哪知道张大人竟然孤身一人上前,不由得心里又有些吃惊。
张力不顾大雨,高声道:‘李守备,兵饷已到,你快安排人将银子运走,本官要立刻前往广宁城去找祖总兵。‘
李守备手下的人尽数都进了大校场。个个也都全神戒备,因为他们也都看出张力这边的那些卫兵们,神色有些不对。
张力孤身上前,外加上喊出的这一嗓子。明显让李守备的人稍稍安了一点心。不管如何,张力亲自上前的话,他就耍不出什么花样。
大校场上现在的情况是,张力站在自己队伍的最前方,间隔有二十步的距离。
李守备带着的三百多人在校场南边。张力的百余人护卫和装银子的大箱子在校场北边。
大家约摸隔了八十步的距离。
这八十步,决定生死!
也许这一生之中,张力会遇到无数艰难险阻,然而这一次,不敢说绝后,一定是空前的。
因为张力第一次需要以身犯险,面对杀人不眨眼的这帮丘八。
张力的身旁没有护卫,身上没有防弹衣,没有软猬甲,头上也没有防爆头盔--
只有那略显单薄的身子。伫立在两拨人马之间。
自己人,距离自己二十步;
敌人,距离自己是六十步!
张力的手心中全是冷汗,李守备若是嗅出了什么端倪,一声令下将自己先捉起来,那就万事皆休!
张力甚至有些后悔了,自己是不是用另一套计划更好一些?
原本按照另一套计划,自己宴请李守备,他如果来了,擒贼先擒王。以高元良的身手应当可以制服他。
不过这个计划有个很大的不确定因素,李守备会不会来?
若是一旦不来,李守备也会对自己生出戒备之心,再以后的任何计划都不好实施了。
譬如现在。至少没进大校场之前,李守备不会想着带个千把人一起前来,只是带着家丁过来而已。
若是李守备真的带上大部队,一力降十会,自己的计划绝对会以失败而告终。
自己分两次扔出去六万两真金白银,单刀赴会。所为的都是一个目的--降低李守备的戒心。
现在最后一关出了纰漏,护卫队员们的神情引起了怀疑,那么只有自己这个主帅来填坑!
没有别的办法!
张力猛地一声大喝:‘打开银箱!‘
高元良一听张力这话,立刻命人打开了四口箱子,里面依然是白花花的银子!
李守备略显狐疑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精光,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张大人果真守信……‘
马千总、刘千总等人更是喜笑颜开,不顾下着大雨,一个个跃跃欲试起来!
然而李守备那话还没说完,张力紧接着一声暴喝:‘打开所有箱子!‘
话还没落地,张力脚底一滑,跌倒了!
是的,跌倒了--
李守备有些吃惊,张大人怎么这么不小心,雨天路滑更应该注意脚下呀……
‘呯呯呯--‘一阵火铳声在大校场激烈地响了起来。
最靠前的几名家丁,立刻中弹倒地!
李守备一听声音立刻意识到了不妙,然而心中更多的却是震惊!
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有打响火铳?!
‘呯呯呯--‘枪继续响,根本没有半分停歇!
李守备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枚弹丸贯穿了他的胸膛--
扑通一声,他倒了下去,睁着大大的眼睛,似乎永远也不敢相信一般。
‘呯呯呯--‘当枪声又响起来的时候,又是十数人被打翻在地。
家丁们完全懵了,这是什么火力?
一刻不停,雨中击发?!
‘呯呯呯呯--‘火铳的声音继续响着,张力双手死死抱着头,护住要害。
自己所在的地方,太过危险,虽然不在弹道之上,但是保不齐便会有一发不长眼的子弹打中自己……
马千总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不好,中了兵备道张力的奸计了!
由于是下雨,自己这边的家丁是没有带火绳枪和弓箭的。火绳枪雨中不能击发,而弓箭的弓弦在淋了雨的话射出去的箭根本没有准头。
不过,家丁们带着配刀!
‘弟兄们,杀过去--冲……!‘马千总这个‘冲‘字还没落地,一发弹丸便夺走了他的性命!
噗通一声。马千总也倒了下去。
张力的护卫队这边简直就是机关枪一般的射速,一刻都没有停歇!
张力还在地下匍匐之时,耳朵里传来高元良一声怒喝:‘尚方宝剑在此!只诛首恶,降者不究!‘
当高元良高举着尚方宝剑。孑然、潘霸天挥舞着破风刀带着护卫队员发起冲锋的时候,张力知道自己这一把,终究是赌赢了!
校场上别看动静挺大,其实是被火铳打死的并不多,也就四五十人而已。
但是气势上完全是张力这边占着压倒性优势。尚方宝剑一出,很多家丁们都全无战意,跪地求饶。
高元良、孑然和潘霸天三人一马当先,首先冲入对方人群之中。
凡是六品、七品武官官服的,一律一刀一个。
还有些拔出刀来负隅顽抗的,那就是格杀勿论了!
有三名护卫队员并没有冲过去,而是跑到张力身边,将他围了起来……
这一天宁远卫城大雨磅礴,而雨中激烈地枪声更是让所有兵卒们都胆战心惊!
甚至很多兵士们都躲在营房中不敢出来,因为在他们意识里。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有人打响火铳?
莫不是天兵天将?!
兵士们疯狂地找着自己的把总、千总大人,却发现一个人也找不到。
找不到上级,兵卒们只能是一盘散沙。
再后来,兵备道大人的传令兵来了,说是马守备私通建奴,图谋献城,已经伏诛了!
若是是闹饷的事儿,兵卒们还有些心理准备,可是兵备道大人竟然说的是马守备‘通敌‘!
通敌?
这在军法中可不光是砍头。甚至是要凌迟的!
凌迟么,大家都懂得。
闹个饷什么的最多挨几鞭子,通敌……
此刻,张力端坐于兵备道衙门正堂之上。身边只有两个卫兵和安子。
加张力一起,四人而已!
其余所有人,全部派出去弹压军队去了。
张力那英俊的右脸上,一片青紫色,肿得老高。
先前大校场上那硬生生地一下倒地,让张力一脸撞在了地面之上……
张力有些后悔。以前军训的时候不是学过侧身卧倒么,自己急切间竟然脸部着地,实在有损本少爷光辉的形象。
安子端了一杯茶水上来,眼神无比敬仰地看着张力,小声道:‘少爷,喝杯水压压惊吧。‘
张力转头看了安子一眼,接过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
将茶杯放在案几之上以后,张力淡淡地道:‘安子,你怕么?‘
‘不怕!‘
‘唔,不错。‘
张力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全是刚才大校场上的一幕一幕,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那些箱子当中,只有前面几口装的是银子,其余的箱子装的都是自生火铳和弹药。
一百名护卫已经被分成了三队,每队三十三人。
张力在大校场在密集的‘机关枪战术‘,用的正是三段击,而且是改良过的三段击。
只有第一队人打枪,打完就将枪交给第二队人清理,第三队人负责填药装弹。
第一队人击发的时候,第二队人和第三队人都在同时进行着自己的工作,如此反复。
所以第一队人几乎没有什么停顿,一直打枪--直到枪管因为连续击发而发热不堪使用。
在这个火枪不能使用的时候,正是高元良喊出‘尚方宝剑在此‘的时候!
再也后的肉搏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因为火铳已经不能使用了。
好在肉搏之时,敌人基本已经被打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