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沉重的未来
“你们富察家是世代禁卫军家族!如今八旗禁卫何等骁勇,想必你也略知一二!可到了道光那小子手里,只怕连如今的三成军力都没有!”永瑆满是恨恨之色,“一旦战事来袭,这样的八旗禁卫如何能拱卫四方?!”
盈玥默默道:的确不能,道光后期八旗禁卫若有现在的战斗力,怎么可能输了鸦片战争——要知道第一次鸦片战争英国派出的军队不过区区四千人罢了!
如果鸦片战争发生在乾隆朝,如果是她老爹傅恒带兵,按照老爹一贯的套路,素来会把火炮用得很溜。先用火炮占据高点,来一通远程骚扰,打乱敌方阵仗,然后骑兵一马当先打个措手不及,紧接着重兵碾压。这样的套路,即使用在火枪排射的英军,也是有一定用处的,不过那样的火力,骑兵冲上去肯定损伤极重。老爹肯定会放弃骑兵突袭,改让重兵持盾抗上去,骑兵策应。
这样的结局,嗯,能赢,不过会是惨胜。
盈玥不禁哑然失笑,只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
即使是老爹傅恒,如果到了道光后期,带领着那么一堆废物点心禁卫,也绝对赢不了,哪怕是神,也没法带着一群猪打赢这样一场敌我军备差距悬殊的战争!
幸好永瑆没活到鸦片战争。
“你猜对了,在道光后期,的确是内忧外患。那时候的八旗禁卫,打南疆土著还能赢,打英国人,可就输得一败涂地了。”盈玥叹着气道。
永瑆瞬间大惊失色,“你说什么?英国人?区区一个岛屿小国——”
盈玥苦笑了笑:“你可真别小看那个年代的英国,人家可是号称‘日不落帝国’。”
永瑆神色怅然而痛心,“我早该猜到的,英吉利那帮洋毛子成立东印度公司,用了百年时间蚕食了整个印度,从中攫取了足够财帛养军备军,这群野心勃勃之辈,早晚会染指大清这片膏腴之地!”
盈玥露出了惊讶之色,十一阿哥知道得还不少嘛!在这个闭关锁国的蒙昧时代,这绝对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博学了!!
从前她只觉得十一阿哥擅长心机、抠门无比,没想到竟有如此见地!
若是他当了皇帝,未来或许会真的不一样了。
虽然嘉庆是个勤勉爱民的皇帝,可他太平庸、见识也太短浅了。
永瑆深深凝视着盈玥:“我既身为皇子,为了大清的存续,我责无旁贷。你……愿意帮我吗?”——此时此刻,唯一知晓未来帝国衰落的,除了他自己,竟只有眼前这个富察盈玥了。
盈玥愣住了,她脑海中瞬间便响起了小阿玖的声音:“主人,千万不能答应啊!你可是踏上求道问仙的人!是断断不能违拗天意而行的!否则天道反噬,就足够让你灰飞烟灭的了!”
盈玥震住了,的确造化阴阳功开篇便是“承天意之造化,分阴阳之钟秀”。
小阿玖声音无比急促:“主人可千万不能冲动!上古之时,我们龙族是何等强盛,就是因为逆天意而行,才会灭绝的!”
天意、天意……既是造化,也是枷锁啊。
天意,到底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小阿玖道:“天意是无形的法则,也是最无情的东西。它不允许修道求仙之人干预朝代更替、历史运转。”
等等!不允许修道求仙之人干预,也就是说……十一阿哥永瑆这个凡俗的重生之人可以干预?!
小阿玖一愣:“这个倒是可以,俗话说得好,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更何况他只是凡人,想要扭转帝国败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他真的当了皇帝,能够贤名治世,延续盛世,但凡人寿数有限,他百年之后,历史的惯性还是会回到原本的轨道。清朝还是会注定灭亡。”
听了这番话,盈玥心里也有些戚戚然。
十一阿哥的确是有心想要扭转大清命数,却不知他所做的,根本改不了不了结果,顶多稍微影响一下过程。
这是何等悲怆。
盈玥不忍心告诉他,他做的将是无用功。
“抱歉,我帮不了你。”盈玥叹着气道。
永瑆脸一僵,神色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改变历史。”盈玥面容有些苦涩。
“为什么?!”永瑆仍旧不能理解。
盈玥有些头疼,十一阿哥是个刨根问底的执着人,而她恰恰无法明言,便道:“我只是知道大概的历史罢了,我根本没什么本事帮你。”这也是实话,她是文科生好伐?理科一塌糊涂,连个肥皂都不会造!更遑论枪炮火器了!
她这样的人士穿越了,简直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吃吃喝喝、种种田、斗斗宅啥的还行,别的就抓瞎了。
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
永瑆露出了古怪之色,“我就是想让你告诉我你所知道历史罢了,你一个女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本事。”
盈玥的额头暴起了一根青筋,麻蛋,她那不过就是谦虚一下!!十一阿哥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敢歧视她!等老娘的合道了,一定要分分钟修理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盈玥冷哼讥笑:“你现在知道那么多历史有什么用?等你有本事当了皇帝再说吧!”否则什么大清存续,可不是你有资格操心的事儿!
永瑆正色颔首:“好,那我们就说定了。”他伸出了自己修长的手,“按照西洋礼仪,握个手吧!”
盈玥一愣,懵然把自己的手也伸了过去,两手相握,达成了此生协议。
盈玥不晓得,这一握手,永瑆一生都不曾松手。
当然了,这是后话。
盈玥突然叹了口气,“你那么抠门,你若当了皇帝,真的会比嘉庆好吗?”她可别做了历史的罪人啊!
永瑆那张带着微笑的脸瞬间石化僵硬,他咬牙切齿道:“你放心,正因为我抠门,所以谁也别想贪我一文钱!!”
盈玥:“额……”-_-||她有一种感觉,永瑆若当了皇帝,吏治一定棒棒哒!
要知道嘉庆可不是雍正,雍正铁面严苛,能雷厉风行狠手整顿康熙留下的烂摊子,嘉庆就只会吃和珅的老底。
第一一八章、周氏格格
别看天意残酷,可这玩意儿毕竟不是人,就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
它是有漏洞的。
盈玥作为求仙问道之人,不能干预历史,但可以告诉别人历史走向,让别人去干预啊!!
盈玥笑眯眯美美哒躺在银杏仙树下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根又粗又大的水果,咔擦咔擦啃着。
这是羊角蜜,是一种甜瓜,长得像是一根粗大的黄瓜。
这让她深刻怀疑黄瓜和甜瓜有奸情。
不过这奸情产物的确蛮好吃,比甜瓜哽脆,甜度也是丝毫不逊色,而且够大够粗!一根就能满足你。
“阿玖,你跑哪儿去了!快来吃瓜啦!”盈玥扯着嗓子喊道。
“来咧——”只见前方小河里,小阿玖奋力推着一个硕大的白色不明物,甩着尾巴,逆流而上!
“卧槽,那是神马东西?”盈玥急忙定睛细看,随着小阿玖推着那东西渐渐近了,她也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玩意。
那是个巨大的贝壳,颜色如汉白玉,边缘弯弯曲曲,倒是很好看。
小阿玖将巨大贝壳推到了河岸上,然后一甩尾巴钻进了敞开的贝壳中,他笑嘻嘻道:“主人,你看我找到了好东西!”
这大贝壳约莫有三米长,盛水量相当可观,堪比一个正规鱼缸,阿玖躺在里头,鱼尾摇曳,端的是惬意。
盈玥仔细打量着,不由一拍脑门:“这不是砗磲么!”
砗磲是海洋中最大的双壳贝类,被称之为“贝王”,贝内雪白光润、贝外泛黄,将其尾端最为精华,可以切下来车珠子,还是佛教七宝之一呢!
“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大一砗磲?”盈玥好奇地问。
阿玖指着小河的尽头,“那边不是有个大圆湖么,湖底淤泥底下,密密麻麻全都是这贝壳呢!”
盈玥一愣,她得到这个小世界的时候,是一片荒芜,没想到在最低洼处大圆湖深处,竟然埋藏着无数砗磲贝?如此可见,这个小世界在前一任主人手中,曾经无比辉煌。
随着前任主人陨落,小世界便萎缩荒芜,养在大圆湖中的砗磲也渐渐都死去。只不过砗磲贝壳很特殊,越是时间久远,品质就越好。
仔细看,这砗磲内色泽温润,堪比白玉,这可是千万年时间凝练才能形成玉化砗磲!
她记得,后世的时候海洋砗磲已经被禁止开采,因此砗磲的价格也水涨船高,一吨的价格已经涨到五十万。
大圆湖是小世界最大的湖泊,因地势低洼,水进去便出不来,因此那是个咸水湖。其规模足足有两公里方圆,沾了小世界五分之一的面积!
而这大圆湖淤泥底下,全都是这种品质的大砗磲!
这该有多少吨啊?!
盈玥不禁流口水了,哪怕是在清朝,砗磲也是很值钱的!
以后缺钱了,就不用费劲白咧砍紫檀树了,虽然有小阿玖帮忙,但剔除树枝也是很费劲的!还是砗磲省事,挖出来就能卖了!
这几日,盈玥正嗨皮地指挥着小阿玖挖砗磲,承恩公府便传来了噩耗。
公府的五格格顺容,染了疟疾,一病不起。
盈玥冷笑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疟疾,可是严重的传染病,得了这个病便可以杜绝旁人的探视!可以尽情施展了!
无论四伯父还是顺容,都巴不得早早进门呢!
给四贝勒、八阿哥做侧福晋都不肯顺容,如今竟要舍弃富察家格格的身份,去给五贝勒巴巴当小妾了!!
过了没几日,丧讯传来,五格格顺容没了。
纳喇氏闻讯,眼圈有些湿润,“这丫头,年纪轻轻的,怎的这样福薄?”
盈玥心中非常不爽,这场戏演得倒真像那么回事!连额娘都被蒙骗了,盈玥实在装不出哀容,便道:“额娘,我总觉得怪怪的,顺容姐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怎么竟会染上疟疾?如今京中可没有疟疾传播!”
纳喇氏微微蹙眉,“可承恩公府那边已经在办丧礼了,难道还会有假?”
呵呵,还真就是有假!
假死脱身这么高明的计策,古人施展起来,也同样很溜啊!
承恩公府这边发了丧,五贝勒府却纳了一房小妾,对于这次纳妾五贝勒没有声张,只是一顶小轿子从后门抬了进去。
这次纳妾来得突兀,连五福晋西林觉罗氏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爷想娶的承恩公府之女突然没了,这种时候爷竟然纳了一方名不见经传的侍妾格格!这太不寻常了!
对于这房侍妾,五福晋西林觉罗氏只被告知,是个汉军旗女子,姓周氏,早已没有父兄,是个孤女。如此一来,五福晋就算想查,也无从查起。更何况,事情来得突然,五福晋也没时间去查这周氏格格的来历。
翌日,新格格敬茶,五福晋瞧见新人真容,端的是又惊又怒!
惊的是死去的顺容竟然复活!但五福晋是聪明人,略一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旋即,便怒火中烧!堂堂公府格格,居然不要脸到如此地步,宁可假死换个身份,宁可以侍妾之身进了贝勒府的后院!!
顺容今日着一身娇艳的桃粉旗装,妆容亦是千娇百媚,“福晋想必觉得妾身眼熟。承恩公府的周姨娘是妾身的姑母,所以妾身自幼长得便与表妹肖似。”
好一个“肖似”!!
五福晋气得脸都涨红了:“你竟——”竟如此恬不知耻!
顺容嫣然一笑,“福晋想必知道,五贝勒很是钟爱表妹,奈何表妹红颜薄命,竟香消玉殒了。值此之际,贝勒爷又遇到了妾身,说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所以才要急着迎妾身进门。”
“你——贱人闭嘴!!”五福晋忍不住发出了怒吼!
顺容却丝毫不恼怒,她笑容愈发灿烂:“福晋想必是受惊了,没关系,以后咱们的日子还长远着呢!”顺容的话渐渐冷厉,眼中难掩恨毒。
说罢,顺容屈膝一礼,“福晋请息怒,妾身这就告退。”
见顺容拂袖而去,五福晋更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贱人,给我走着瞧!!”连侧福晋索绰罗氏都被她压得死死的,她就不信,一个侍妾还能翻出她的五指山!
第一一九章、学规矩
顺容日后会如何,已经与盈玥无关。
她只管照常过自己的日子,哦,对了,当初送去教导顺容规矩礼仪的嬷嬷已经回到了忠勇公府,开始专门教导盈玥了。
她的日子变得苦逼多了。林先生的课要照常上,每日早晚却各加了半个时辰的规矩礼仪课!
嬷嬷严厉要求她每日都必须穿三寸高的花盆底鞋,每日晨起的时间整整早了一个钟头,起床后头必须自己梳,而且不允许梳那种最简单的小两把头,必须是端庄的架子头!梳得又一丁点不匀整,嬷嬷必定会给她强行拆散,然后重新梳!!
盈玥已经十岁了,除了襁褓中剪过胎发,这十年里头发几乎没有动过,顶多是修一修参差的发梢和刘海儿罢了。因此长度相当可观,已经到了腰间了!妥妥的长发及腰。
这么长的头发,梳成架子头那是相当费事的!
架子头顾名意义,就是用一个架子安在头上,然后用头发缠绕,一不小心便歪了,歪了就得重来!太松了不行、太紧了难受,脑后还得梳出一个燕尾髻——妈耶,她的眼睛有没长在后脑勺上,缠架子头她还能对着镜子小心校准,脑后燕尾髻就完全得凭感觉了!
而盈玥的感觉,从来都是不怎么靠谱的!
最后没办法,只得用神识意念去感知。
闭着眼睛一边感知,一边梳就燕尾髻,实在是叫人心里觉得怪怪的。
只不过效果还蛮不错的。
周嬷嬷也很满意,她笑着点头:“格格很聪明,闭上眼睛,的确更容易集中注意力好好梳燕尾髻。”
能得周嬷嬷一句称赞,还真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架子头梳好之后,便是点缀各种簪钗首饰了,这方面盈玥还是比较擅长的。只不过素爱轻盈的首饰,打扮得也素来偏于清淡素雅,可架子头生生比小两把头大了一倍,三两件轻盈简单的首饰,可就不怎么搭配了。
没办法,只得重新安排,多往上招呼了。
头上首饰一多,就很容易杂乱不整。
因此哪怕盈玥的审美在线,也少不得好好掂量着往脑袋上招呼。
比如说今日,盈玥索性给自己头上来了一整套的点翠,一双点翠如意压鬓簪左右对称,一双点翠蝴蝶钗也是左右对称,外加一支金累丝点翠凤穿芍药步摇,插在右边,垂下两排米珠穗子,珠光盈盈映着小脸粉白如玉。
很好很搭配。
整套的头面,可以说是提前就搭配好了的一整套首饰,因此是最挑不出毛病来的。
周嬷嬷微微点头,早晨梳头这一关算是过了。
然后穿着三存高的花盆底鞋去澧兰堂给额娘请安、再陪额娘去颐福堂给老太太请安,一家子用过早膳,还是照旧去读书。
一天的学业完成之后,晚上还得加半个时辰的礼仪规矩课。
晚上课程可比梳头累人,要加强练习各种基础动作,穿着三寸高的花盆底鞋,不但要走得稳当,还得端庄优雅,步履盈盈。
盈玥穿花盆底鞋走路,已经有一定底子了,但还远远不够,以她年纪走得稳稳当当已经算不错了,但周嬷嬷明显是以秀女的标准来严格要求她的。
盈玥那点子家族氛围熏陶出来的基础,是远远不够的。
如何走、如何坐、如何起,如何穿着三寸花盆底鞋优雅,全都要加强训练。
还好有宝容和她一样苦逼,读书相见的时候,还可以一起吐吐槽、发泄一下。
她是羡慕咏絮,可以不用选秀,就直接指婚。
唉,谁叫人家是皇帝的嫡亲外孙女呢。
眼看着十二阿哥生辰即将到来,盈玥索性托付咏絮将定制好的生日礼物转送。
“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新奇玩意儿!”咏絮的好奇心向来是很重的,一双眼珠子都要发光了。
盈玥端庄优雅地坐在自己小院东次间的罗汉榻上,仪态娴雅——没办法,周嬷嬷还在旁边盯着呢。因此哪怕是坐着,她也得挺直了腰板,哪怕后头有靠背,也不能倚靠上去!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套填漆的八骏马罢了。”就是在十一阿哥的百工坊定制的,八只憨态可掬的紫檀木小马。
跟普通木马玩具不同的是这八只马的眼睛都特别的大,特别萌,表情也非常丰富。盈玥亲手操刀设计,参考了后世那丰富的颜表情,因此八只小马或笑或哭或傲娇或鄙视,反正形象都非常鲜明。
这样的东西,比不得珠宝古玩珍贵,可咏絮却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东西,“月娘,这是都是你想出来的吗?都太有趣了,你看这只小马,居然是双眼皮的!哈哈!还是粉色的小马,肯定是母马!嘴唇都是粉色的,一副特臭美的样子!”
盈玥:嗯,跟你一样臭美!
咏絮又是哈哈大笑,又是大声嚷嚷,叫周嬷嬷忍不住蹙眉。只不过周嬷嬷也晓得眼前这位格格是什么身份,心中再不满,也不敢多说半句。
“烦劳絮格格帮我交转十二阿哥。”盈玥微笑着柔声道。
咏絮托腮打量着盈玥:“月娘你今天是怎么了?浑身都怪怪的,说话也怪怪的。”
盈玥:o(╯□╰)o她只得暗暗瞄了旁边的周嬷嬷一眼,老娘我正在学规矩呢,岂敢不规矩?!
咏絮还算伶俐,瞬间就明白了,“哦,原来如此!行了,那我就不打扰了你!”
盈玥:o(╥﹏╥)o……求你打扰我一会儿吧!你来了,我才能坐下待客啊!
只可惜咏絮未能理解盈玥的表情,起身便告辞了,盈玥只得含泪将她送出了自己的小院。
她是月前才搬出澧兰堂的,要不是因为要学规矩,额娘只怕还不舍得呢。纳喇氏选了距离澧兰堂最近的一处小院,因临水而居,所以取名潺湲阁。
有了自己小地盘,也算是唯一的欣慰了,以后每天夜里终于不用听那些少儿不宜的声音了……
唉,老爹傅恒都四十多岁了,居然还那么精神抖擞、夜战骁勇。这些年她在小世界木屋里都睡习惯了!
第一二〇章、偷马贼咏絮
四月二十五是十二阿哥的生辰,因他是中宫之子,哪怕尚幼,继后也为他办了热闹隆重的生辰宴,所有的皇子都到齐了,哪怕是大公主也携丈夫子女前来。
更难得是,连永瑆这个性子孤拐的兄长,一整日里对十二阿哥也是笑眼眯眯、和颜悦色。不过生日礼物嘛,是不用指望会是什么新奇贵重之物了。
永瑆送了他十二弟一本手抄论语,倒是字字端方。
送这样的礼物,众人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永瑆交付了礼物,便偷偷溜达大公主一家子的席位处,拿胳膊肘撞了咏絮一下:“那套剔彩小木马,先给我过过眼。”
咏絮嘴里正含着一枚蜜饯,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永瑆也不客气,瞄见咏絮贴身侍女手上捧着个剔红八骏图的四方捧盒,便索性一把拿过来,直接就给打开了,里头果然是一只只可爱无比的剔彩填漆小马。
永瑆心中暗笑:果然富察盈玥当十二弟是小孩般哄着呢!
于是笑着盖上了盒盖,低声道:“不错,挺有趣的东西。”
咏絮眼珠子晶莹发亮:“是啊是啊!月娘真是的,她怎么就不送我这么好玩有趣的东西!”说着,咏絮撅起了小嘴儿,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永瑆:你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小毛丫头啊……
这套填漆剔彩小马,算不得贵重,却是十二阿哥最喜欢的。继后也只是叫人稍微检查一下了,见无异样,便放心了,心中不免对这位忠勇公府格格的蕙质兰心赞叹不已。
进了五月,乾隆便带着后妃子女前往圆明园夏宫,避喧听政,凡是在北郊有避暑庄子的朝臣也都拖家带口跟着去了。
过了端午,和敬大公主举办赏莲宴,邀请亲眷前去淑景园品酒游园。
这个时节的莲花自然是睡莲,正值初开,因此赏莲品酒宴是设在睡莲池畔的水榭中。
真幸亏有这么位喜爱举办各种花式宴席的公主表姐,盈玥总算能从繁重的礼仪规矩中暂且解脱,得半日清闲。
敏仪嫂子身子重了,自然不方便去,因此是额娘带她一同前去。
淑景园中,光湖泊就占了一半的面积,湖上十里莲叶荡漾,已经擎起了不少花骨朵。
盈玥手持锡壶,坐在湖边的长廊中,吹着小风、喝着小酒,那叫一个惬意。
“你不去看新开的睡莲,却跑来看花骨朵了!”身后传来一声戏谑。
盈玥忙起身行了一礼,“大公主今日邀的女眷,怎的十一阿哥……”你这是赏花宴,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永瑆抖了抖眉毛:“正因为睡莲池畔多是女眷,我才不好凑过去。想着这个时候湖上莲花未开,应该最清净,没想到居然碰见了你。”——才怪,爷是早就猜得你会跑到这种清净地儿来。
盈玥忍不住笑了,举了举手上的锡壶,“要不要喝一杯?”
“什么酒?”
“荷花蕊。”今日是赏莲品酒,为了应景,大公主预备了御酒荷花蕊。
“还凑合。”永瑆一副爷勉强将就一下的表情。
盈玥:……这个臭屁的抠门小老头!
便叫青梅跑去再取了一只琉璃酒盅,这酒盅形似含苞的莲花,还附带一个荷叶形的绿玉髓托盘,恰似一朵开在莲叶上莲花——大公主当真是雅人——非常有钱的雅人。
而这荷花蕊的颜色,是淡淡的金色,如莲花花蕊一色,浓厚如浆的酒随着锡壶精巧的嘴儿轻轻注入花苞形的酒盅,绿叶红花淡金蕊,端的是风雅!
永瑆拿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旋即便道:“这是窖藏了至少十五年的荷花蕊。”
——这个抠门佬长了一条狗舌头。
永瑆忽然笑道:“之前你送给十二弟的礼物很有趣,用来哄他这样的小孩最合适了。那七只小马形态各异,憨态可掬,十二弟很喜欢。”
盈玥懵逼了:“七只??”为毛少了一只?
永瑆露出狐疑之色:“是啊,怎么了?”
盈玥嘴角抽搐了几下:“我送的是八只小马,正好凑足八骏。”
永瑆:那一只只可爱的小马崽,居然是八骏??!
盈玥面露古怪之色:“我交给咏絮的时候,盒子里还是八只呢。”
永瑆:“咏絮交给十二弟的时候,便是七只了。”
盈玥黑线了:所以,是谁贪污了那只,就是和尚头顶上的虱子了。
“噗嗤!”永瑆忍不住笑喷了出来,“怪不得,我方才瞧见咏絮正在把玩一只粉色的小马,原来——”
盈玥黑线了,你丫的好歹是公主的女儿!要不要这么丢脸?一只填漆剔彩小马,居然也要贪污?!没出息!
诶?丢的是那只粉色小马?是了,那天咏絮一眼就看到了这只,爱不释手呢。
所以,咏絮就真的没有释手!-_-||
盈玥扶额,露出无奈之色。
旋即,只听见身后花木深处,传来咏絮的娇嗔声:“你别拉拉扯扯!”
听到这个声音,盈玥急忙站了起来,她下意识便怀疑,是不是定亲王绵德不肯接受现实,跑来纠缠咏絮了?
然而紧接着响起却是一个气呼呼的男孩子的声音:“你还不承认!咱们这就去找富察格格对质!”
盈玥露出古怪之色,找我对质什么?而且这个声音,怎么有点熟?她疑惑地看了永瑆一眼。
永瑆嘴角高高翘着,“似乎是十二弟。”
盈玥:……呵呵哒,叫你贪污,现在被抓现行了吧?只不过十二阿哥怎么知道咏絮贪污了一只?
很快花丛里就传出了答案:“我就觉得奇怪,明明盒子上是八骏图,里头怎么会是七只?!东西是你转交的,肯定是你私自扣下了一只!你还我!”
盈玥点头,很聪明的娃!
咏絮急了:“我、我才没有!”
永瑆瞄了盈玥一眼,“你打算怎么办?要躲开吗?”
盈玥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是过去解释一下吧。”便搁下酒盅,走出长廊,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子路,找到了正在路中脸红脖子粗的甥舅二人。
第一二一章、兄弟相残又如何
“十二阿哥金安。”盈玥盈盈一礼。
十二阿哥露出惊喜之色:“富察格格,你来得正是时候!你快说,你送我的那套填漆剔彩小马,是不是有八只?!”
咏絮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神色,分明是在哀求她不要拆穿。
盈玥无奈,有胆子贪污,你倒是没胆子承认了!
盈玥忙道:“回十二阿哥的话,奴才定制的这套小马,的确是有八只。”
十二阿哥立刻怒瞪咏絮:“果然是你偷了一只!”
咏絮撅起了嘴巴,一脸埋怨地看着盈玥。
十二阿哥又气呼呼道:“赶紧还给我,要不然我就去找大姐姐告状!”
咏絮急了,她急得连连跺脚。
见状,盈玥便道:“十二阿哥先别急,奴才话还没说完呢。这套小马的确是有八只的,可是那日托付咏絮转交,咏絮看上其中的一只,非要奴才送给她。”
她露出无奈之色:“奴才实在拗不过,只得分了她一只。所以送到您手上,便成了七只了。”
听了这话,咏絮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不止:“没错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盈玥:这么回事你妹的!你当初直接开口要,我又不会不给!你偏要自己偷偷留下一只!害得老娘得替你圆谎!
十二阿哥听了这话,露出了委屈之色:“为什么要把预备送给我的八骏,分给咏絮一只?!”
盈玥一脸讪讪,她没分给咏絮好伐?!
咏絮立刻掐腰道:“东西没送十二舅舅之前,就是月娘的!月娘爱送谁送谁!”
盈玥黑线了:你丫给我闭嘴!
十二阿哥怒瞪了咏絮一眼,便愤然拂袖而去。
盈玥摇了摇头,嗔道:“你干的好事!”
明明做错了事,居然还把人家给气跑了?这种情况下,你撒个娇卖个萌,事情就过去了!非要理不直气壮地跟十二阿哥怼!
咏絮厚脸皮嘻嘻笑了,“月娘,这回真不是我任性!我只是觉得,那只粉色的漂亮小马,送给十二舅舅不合适!”
盈玥挑眉:“哪里不合适了?”不就是只小萌马吗?
咏絮飞快从袖子里掏出那只小马,道:“你看看这只小母马,一副娇滴滴样儿,嘴巴上还涂着你最喜欢的桃花口脂的颜色!你觉得有点像你吗?”
盈玥:像我个鬼啊!我分明是参考你那副臭美设计出来的!
咏絮正色道:“若是送给十二舅舅,他会不会误会,你是喜欢他,所以才送了这么一只小母马?”
盈玥:“额……”你这是什么诡异的脑回路?而且,十二阿哥才十岁啊!!
这时候,永瑆踱步过来,淡淡瞄了一眼那只小马,道:“爷倒是瞧着,那只神色骄傲又臭美的小马,很是神似絮丫头你。所以,你才跟这只小马看对眼儿了。”
听了这话,咏絮先是一愣,她瞅了瞅小马,又下意识想要掏出镜子照照自己,但是动作没做完便僵住了,下一秒,咏絮怒吼:“我才不臭美呢!!”
盈玥:你的反应可不止慢了半拍儿。
她的嘴角已经忍不住翘了起来。
咏絮气得直瞪眼,“我不理你了,我要去找二表哥!”说罢,咏絮气呼呼跑掉了。
盈玥幽幽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刚才咏絮把十二阿哥气走了,现在他又被十一阿哥给气跑了。
永瑆摇头叹息:“这丫头,也就只有绵恩受得了了。”
说到咏絮的婚事,盈玥不免有些犹疑,“我原本担心,定亲王会纠缠咏絮呢。”
永瑆轻哼了一声,“你以为绵德自己乐意围着絮丫头转呐!还不是听从母命?何况,汗阿玛已经指了婚,事已成定局,若他还继续纠缠咏絮,便是对汗阿玛的旨意有所不满!他岂敢?”
盈玥恍然大悟,“若能两不干预,就再好不过了。”
永瑆却突然叹了口气,“咏絮是大姐姐的掌上明珠,有大姐姐的盯着,自然无碍。可绵恩……我倒是有些担心他。”
盈玥一愣,心中不由发凉,“还不至于兄弟相残吧?”
永瑆脸上泛起冷笑,“兄弟相残又如何?在皇家,这不是最常见的事儿吗?!”——若非他是一等一抠门的阿哥,只怕某个兄长对他便不会这般和气了。
盈玥怔怔然。
永瑆这才觉得自己话说得过了头,便忙又道:“不过绵恩也不是傻子,他早有防备。何况绵恩跟我们一样,都住在阿哥所读书,汗阿玛眼皮子底下,绵德纵然想动手,也顶多施点绊子,没什么大不了。”
盈玥唏嘘:“可是二皇孙总要成婚出宫……到时候,是不是要回定亲王府?”——毕竟绵恩之父安定亲王永璜已经不在人世,按理说是不是该分家分出去?可绵恩自幼是养在宫里的,日后归处便不好说了。
永瑆微微一忖,便道:“绵恩这些年读书骑射都十分上进,图不过是成年后能得个爵位,令赐新府,免得寄人篱下。原本此事并无多大把握,可是他现在要娶的是咏絮。就算汗阿玛忽略了,大姐姐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跟着绵恩寄人篱下的。”
听了这话,盈玥倒是安心不少,若是咏絮成婚后跟着绵恩住在定亲王府,还不知要有多少算计和是非。
永瑆又道:“绵恩好歹是亲王之子,最低也得是奉恩镇国公或者辅国公,以汗阿玛对他的喜爱,说不准能直接封个固山贝子呢。”
这就看出差距来了,嫡长子可以直接袭爵,其余诸子爵位便很有限了。绵恩好歹是皇孙,尚且不过如此,何况别家王府了。
清朝吸取了前明宗室庞大开支的教训,历代皇帝对于爵位的分封都有点“抠门”。而且清朝的爵位,除了八大铁帽子之外,都是要世袭累降,而且是一人袭爵,其余诸子更要降N级授爵——而且还得通过“考封”,也就是如果是个废物点心,这辈子也就是个光头宗室了。
以绵恩的本事,通过“考封”倒是不难,只不过想要爵位晋级,才是难如登天。除非皇帝额外加恩,或者是他自己立下不世功勋。
第一二二章、芳辰贺礼是谁赠
“想什么呢!”永瑆的声音凉凉飘进了盈玥耳中。
盈玥秒速回神,绵恩的将来如何,哪里需要她操心?
“今年中秋,你想要什么礼物?”永瑆语气如常,却半垂着眼睑,眼底的神色尽数掩藏,掩藏着那一缕不自然。
盈玥愣住,中秋节也恰恰也是她的生辰,十一阿哥这是要送她生辰礼?便道:“还早着呢。”满打满算,还有三个多月呢。
永瑆淡淡“嗯”了一声,“是早着呢,不过说说也无妨吧。”
“额……”盈玥一头雾水,她搞不清十一阿哥这是怎么了,便支吾道:“你随便写点什么就成了,只怕别是骂我的话。”
——反正以眼前这主儿的抠门的程度,也不大可能送别的东西了。只要别是“功在不舍”那种拐弯骂人的字儿就成。
听了这话,永瑆脸色一黑,“我都说了,我没骂你!!”
“得嘞得嘞!”盈玥赶忙摆手,“那算了,不劳您破费了。”她今年只想好好过个生日,不想闹心了。
“你——”永瑆涨红了脸,爷好心好意想送你点什么,你居然还敢嫌弃?!
等过完这个生日,她就满十岁了,一晃眼,来到大清朝居然已经十年了。
盈玥心中有些感叹,便起身道:“若没有的事,趁时间还早,我想去天工坊转转。”天工坊的玉雕,是京中一绝的手艺。
永瑆露出疑惑之色:“你去那儿做什么?”
盈玥兴致勃勃道:“去天工坊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去瞧瞧,有没有什么新鲜样式的玉簪玉钗了!”——女人去天工坊,当然是去买首饰的!
永瑆看着盈玥那发光的眸子,不禁生笑,大约女人都喜欢金玉首饰吧,便笑着说:“这你派个丫头仆妇去便是了,何必亲自去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盈玥:……-_-||你以为这是买大白菜啊?!这位抠门的阿哥思维也真真是非常奇特了,难道古代男人的脑回路都这么奇葩?
盈玥只得耐着性子道:“女人挑选首饰,就跟男人挑老婆差不多,得亲自选个看对眼的才成!”
“咳咳!”永瑆瞬间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白嫩的小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天工坊,取“巧夺天工”之意,可见雕工何等卓绝。
盈玥在天工坊挑了两个时辰的首饰,最后只选了一对青白玉月牙儿耳环,透着浅浅青意的温润质地,光泽澹澹,如一双钩月垂在耳上,甚是合人心意。
带上这对新买的耳环,盈玥心满意足,打道回府了。
青杏笑着道:“其实方才那支碧玺芍药花簪也很是漂亮,格格看了好久呢,最后怎的没买下来?”
盈玥道:“那芍药花簪美则美矣,但看久了多少觉得有些俗艳。”
青杏笑嘻嘻道:“所以格格觉得这对月牙儿耳环清新别致。”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忠勇公府后花园十分热闹,四房的宝容、二房的灵秀,还有公主府的咏絮咏兰姊妹俩,甚至连出嫁为六贝勒福晋的吟容姐也亲自来了。
盈玥一介小小晚辈格格的生日宴,竟足足摆了四桌宴席。
盈玥不喜欢听昆曲,便叫了两个杂耍班子轮流上阵,又是杂技又是猴戏的,可比听曲子有趣多了,台底下一众大姑娘小媳妇,一边享用珍馐,一边说说笑笑。
这才是过生日该有的氛围。
咏絮突然附耳道:“十一舅舅也托我给你带了生日礼物,我直接搁在你内室桌上了。”
盈玥不禁好奇:“是什么礼物?该不会又是一副中堂吧?”
咏絮摇头,她比了个四四方方不大的形状,“这么大一个锦盒,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盈玥不禁狐疑,这样的尺寸应该不是中堂……心下不禁泛起好奇,到底今年送了她什么东西?
唔——算了,对于十一阿哥这种抠门佬,还期待个毛啊!
正看着猴戏,突然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谁啊!”盈玥条件反射吓了一跳,回头怒瞪那人一眼,不是别人,是和嘉公主的准额驸、她的好二哥,正贼兮兮贱笑着。
“二哥,你干嘛呢!”盈玥不禁狐疑,“你怎么回来了?”——你丫你御前侍卫,不好好待在宫里,侍卫御前,居然跑回来了。每年的生日礼物,大哥二哥都要等到中秋夜宴才交给她,现在时辰还早呢!
福隆安笑眯眯,低声道:“碰见了十二阿哥,让我转送你一份生日礼。”
盈玥一喜:“在哪儿呢?”今年四月,她送了十二阿哥一套八骏小萌马,却因咏絮这个死丫头贪污了一只,难免有些尴尬。不过十二阿哥并没有生她的气,这不,还叫二哥带来了生日礼物呢。
“我叫人搁你屋里了,回头再看吧。”福隆安抬头瞥了一眼戏台子,“又是猴戏?幼稚!”
说罢,福隆安拍拍屁股走人了。
盈玥:幼稚你奶奶个嘴儿!你丫有多远滚多远!
旁边的六福晋吟容抿嘴笑了:“你们兄妹俩还是这般爱斗嘴!”
过生日兴奋的,应该就是拆礼物了,一只只锦盒上都贴了名帖,里头的装几乎都是珠宝首饰,也就是香儿手头紧巴,送了一方亲手绣的双面绣玉兔捣药锦帕。
啧啧,收获颇丰呢。
最后剩下的便是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的礼物了。
嗯……盈玥皱起了眉头,麻蛋,怎么两只锦盒都没有贴上名帖,而且丫的都是四方形状,外包装差不离!
到底哪个是十一阿哥送,哪个又是十二阿哥的送的??
算了,先拆开瞧瞧吧。
盈玥分别掂量一下,便打开了那只分量颇沉的。
“砚台?!”只见里头雪缎里衬上赫然是一方沉甸甸厚重的砚台,盈玥双手捧了出来,仔细感受了一下质地,喃喃道:“这应该是端砚。”——石质坚硬、润滑细腻,而且……她忙哈了一口气吹在砚心上,果然水汽良久不干。
盈玥点了点头,这是货真价实的上等端砚。
再仔细端详,这方端砚的右上角卧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癞蛤蟆。
卧槽,这是又被骂了?
额不,古人眼中,癞蛤蟆可是吉祥物,叫做蟾蜍,是招财进宝的神兽呢!
所以说,用脚趾头想想也明白,这肯定十一阿哥送的。
一方端砚价值不菲,于十一阿哥这个抠门佬来说,已经是相当难得了。蛤蟆还是蟾蜍,她就不去纠结了。
盈玥忙小心翼翼把端砚搁回了锦盒中,叫青梅送去了书房,以后留着写字,也是极好的。
“再看看十二阿哥送了什么……”比起沉重端砚,这只锦盒便格外轻易。
盈玥满含期待拆开了,旋即,一抹明透的翠色映入眼中。
原来是一只碧玉雕琢的竹节簪!
翠色欲滴,是成色顶尖的碧玉,而且雕工极好,一节复一节,还竹节上还浮雕了三两片竹叶,连叶子的脉络都雕得清晰而分明!叶子上嵌了晶莹剔透的水滴状水晶,看上去宛若一节含露嫩珠,端的是巧夺天工。
盈玥小心地拿在手里,欢喜不胜,没想到十二阿哥小小年纪,品味当真不错,竟选了如此雅致的竹节簪作为赠礼!
此物精美清雅,甚是合她心意。
第一二三章、永瑆的报复手段
乾隆二十七年的秋冬之交,吟容姐终于出了孝。
纯惠皇贵妃实在二十五年的夏天去世的,孝期是二十七个月,也就是两年零三个月,直至今秋末,正好到期。
真是可喜可贺!
一出孝,乾隆便正是下旨册封已故纯惠皇贵妃所出的四公主为和硕和嘉公主,并指婚给忠勇公傅恒次子福隆安。
得到赐婚恩旨的富察家立刻加班加点开始修建额驸府。
和嘉公主的公主府是打两年前便选好地址,已经修建得差不离了。可富察家一日不得圣旨,便不能动工——虽说一应石材木材早已备好,连太湖石都预备了好十车呢。
修建公主府那是内务府的差事的,说白了,就是皇帝赏赐自己女儿的房产,未来额驸不但没有所有权,连居住权都木有,未经公主传召,甚至都不能擅入!
照规矩,准额驸的家族需自行修建一座额驸府,规格与和硕公主相同。
富察家早已在公主府的旁边,将一应民宅全都买了下来,并且早已拆除完毕。额驸府的修建事宜,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圣旨了。
迄今为止,光采买一应材料,富察家就花了不下二十万两白银,还有接下来的正式修建,至少也得花了十几万两。
娶的公主当真是不容易啊,一般的家族特么滴根本就娶不起!!
纳喇氏这个即将做公主婆婆的人也不禁唏嘘,“幸好就这一回。”
为什么就这一回呢?因为忻嫔所出的六公主早就夭折了,原定要指婚给福康安的计划,泡汤了。
福康安果然做不了额驸,他还得继续被后人谣传成乾隆私生子。
可怜的娃~
“生了生了!”陶嬷嬷满是欢喜地跑进澧兰堂,“今儿一大早,舒妃娘娘生了一位阿哥!”
纳喇氏大喜,“阿弥陀佛!娘娘后半辈子算是有依靠了!”
原来舒妃是昨天夜里就发动了,折腾了一宿,天蒙蒙亮时候孩子才呱呱坠地,是个带把的小子,按照排序,该是十六阿哥了。
这个孩子原本该是令妃所出,却因令妃失宠,生生便宜了舒妃小姨妈。
也真真是不容易,三十多岁的女人,在这个时代,完全可以算是老蚌怀珠了。
“舒妃娘娘没事吧?小阿哥可还健康?”纳喇氏急忙问。
陶嬷嬷道:“母子平安,一切都好!舒妃娘娘早有准备,昨日夜里一发动,便叫人直接封了自己宫苑,直到小阿哥落地,才叫报喜。”
纳喇氏微微颔首:“宫里那样的地方,多防备些,总没有坏处。”
宫中人心诡谲,谁都不能相信。
十六阿哥降生后的第七日,嫂子敏仪也发动了,因是第二胎,又年轻体健,故而才两个时辰,便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萱娘终于有弟弟了,富察家九房终于有嫡孙了,这当真是天大的喜事。
阿玛傅恒给这个嫡孙取名瑞麟,前头的庶长子慧哥儿也跟着叫慧做麟,也就是说九房孙辈算是定下了“麟”字辈儿了,取“麒麟儿”之意,很是大气。
有了儿子的敏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样一片喜气洋洋中,咏絮突然跑来告诉了盈玥一件皇家爆料——
“月娘,你肯定想不到!原来你那个堂姐顺容竟是被五福晋给害死的!”
盈玥脖子歪了半边:“哈?”顺容还活得好好的呢,就在五贝勒后院,当小妾当得美滋滋不亦乐乎呢!
咏絮压低了声音道:“昨儿我和额娘进宫给太后请安,却见四福晋押着一个丫头进宫告状了!说数月前,便是那个丫头将顺容推落下水的,而那丫头居然招供,是五福晋以她家人性命威胁,她才不得不听命。还说五福晋心存嫉妒,不愿看到承恩公府的格格嫁入五贝勒府做侧福晋,才要败坏她的名声。”
原来指的是这件事啊,顺容虽然对外宣称是染病暴毙,但是不少人都说她受不了流言蜚语,郁愤而终的。
因为顺容的死,四福晋这个东道主也因此饱受了不少非议。有人非议四福晋不贤不仁,还说若是四福晋若是让四贝勒纳了顺容做侧福晋,顺容便不会郁愤而死了。
不过最近流言已经渐渐淡了,没想到四福晋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咏絮道:“太后很是震怒,已经让皇后负责审问五福晋了。”
盈玥:呵呵,五贝勒如今是太子最有望的人选,皇后绝对会把这件事闹大!让五福晋做实了狠毒不贤的罪名。
盈玥猜得不错,皇后巴不得五贝勒后院不宁。只可惜,乾隆不愿皇家丑闻外露,出手压下了此事。
事后,她只听说五福晋病了,据说是脸上起了疹子,不能见人,而且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了。
也就是说,五福晋要被禁足很长一段日子了。
这样一来,也算是给四福晋一个交代了。
此事看似是四福晋引起,可是盈玥总觉得……这里头有十一阿哥的手笔。
十一阿哥恼恨五福晋胆大包天,居然敢算计到自己亲兄弟头上,有心给五福晋一个教训。盈玥原本以为,顺容改名换姓入门,便是给五福晋的教训了。
没想到不止如此。
这下子,最高兴的该是顺容了。五福晋倒霉了,五贝勒府后院大权落在了侧福晋索绰罗氏手上,而顺容这个受到五福晋陷害过的周格格,理所当然将会得到五贝勒的加倍怜爱。
敌人倒霉、自己如意,可不就是全天下最大的美事吗?
盈玥整日被周嬷嬷盯着,因此根本找不到机会去问十一阿哥。
直到年底,周嬷嬷放假回家过年,她才总算找到机会。
永瑆倒是坦然,他坦然地吃着如意楼昂贵的茶水和点心——都是盈玥买单,并且坦然地道:“不错,给五哥送个小妾,算不得什么教训!爷便是要毁掉她一手经营的伪善贤德面孔!”
永瑆冷笑连连:“这下子,我那好五哥总算明白自己嫡福晋是个什么玩意儿了!只可惜,便宜了你那个犯贱的堂姐……”
盈玥:若没有你出的好主意,顺容连犯贱机会都木有呢!你还好意思大开嘲讽技能!什么玩意儿啊!
第一二四章、小三合法的操蛋时代
五福晋西林觉罗氏,最在意的便是她皇子福晋的尊荣与体面,以及她在丈夫面前的贤德端庄的形象。
只可惜,一夕之间,毁于十一阿哥之手。
谁说只有女人擅长宫斗宅斗?十一阿哥比女人还能勾心斗角呢!
忽的,盈玥突然察觉,十一阿哥的目光屡屡朝着自己旗髻右鬓扫去,弄得她都有些不自然了,便伸手摸了摸右鬓角,正好摸到那截含露碧玉竹节簪子。
永瑆忙板正了脸色道:“这只簪子与你很配。”
盈玥“哦”了一声,原来是在打量这只簪子啊,的确这簪子色泽浓翠欲滴,的确挺惹眼的,便笑着道:“我也觉得这簪子蛮不错的。”
永瑆脸上嗖的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他连忙咳嗽了两声,道:“那个,我听人说,十二弟也托付福隆安给你捎了生辰礼,不知他送的是什么?”
盈玥:“额……”就是我头上这支竹节簪子啊……虽说今日偷得半日闲,但少不得还得在周嬷嬷严格要求下,梳就一个庄重的架子头。
这支竹节簪最大的好处,就是很好搭配,配上一对梅英采胜簪,添上一只金累丝松鹤挑心,正好凑出岁寒三友。这套搭配,连素来挑剔的周嬷嬷也赞许不已呢。
“送的是件首饰,还可以啦。”盈玥含混地道。
永瑆不禁微微蹙眉,十二弟也送了首饰??
正在这时候,雅间的门被咚咚敲响了。
永瑆蹙眉,露出不悦之色,正想开口呵斥,外头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月娘,是不是你呀!我看到如意楼外停着忠勇公府的马车!”
盈玥一喜,这是宝容的声音,便道:“是我,快进来吧。”
永瑆一张脸拉得老长,好似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
吱呀一声,宝容脚踩花盆底鞋,哒哒进来了,那张俏丽的瓜子脸上露出惊愕之色:“十一阿哥?!月娘,你们怎么在一块?孤男寡女的……”宝容皱了皱眉头。
盈玥暗叫不妙,差点忘了,十一阿哥这个大爷也在呢,便也露出为难之色:“碰巧遇见了,十一阿哥让我请他吃茶用点心,所以……”她瞄了一眼桌上的点心残渣,如是道。
这也是实话啦。
宝容小脸露出无语之色,她压低了声音道:“那你可真倒霉。”
永瑆一张脸嗖的黑黢黢的:爷全都听见了!!
宝容赶忙正色屈膝一礼:“十一阿哥万福。”
“哼!”永瑆鼻孔出气地哼了一声,别过脑袋,一副不爽的样子。
宝容也很不爽:“十一阿哥,俗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您可都十岁了!您可月娘共处一室,可不太好!幸好今儿瞧见的人只是我,若换了外人,嚷嚷了出去,可有伤月娘的名节!”
盈玥嘴角抽搐两下,十岁而已,都是小屁孩的年纪啊!
只不过……她心下微微一沉,其实搁在古代这个环境下,宝容的话其实是很有道理的。看样子,以后他还是不要和十一阿哥私下会面了,要是让旁人撞见,的确不太妙。
盈玥深吸了一口气,对宝容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宝容忙握住她的手:“女儿家家的名节是最要紧的,你可忘了五姐是怎么毁掉的。”说到此,宝容不禁唏嘘,“虽说是她自己心大惹出来的事儿,但可见,身为女子,该处处小心谨慎才是。”
盈玥看了一眼旁边神色不爽的十一阿哥,不由点头道:“以后不会如此了。”这话其实是说给十一阿哥的听,以后就算真有什么事,也不要私下会面了。
十一阿哥脸嗖的黑了。
宝容不由舒展了眉头,“你年纪小,许多事情都不上心,实在是太让我操心了。”
盈玥:……别把我当小孩好伐?
宝容又道:“若没别的事儿,我送你回家吧。”
盈玥瞄了一眼十一阿哥,屈膝一礼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永瑆一脸不满之色。
盈玥忙道:“青萝,快去底下结了账。”
永瑆心中咆哮:爷在意的不是这个!!!
宝容听了这话,不禁露出厌恶之色,这个十一阿哥,居然好意思让月娘请她吃这么多昂贵的点心!!抠门到家了!
宝容也行了一礼:“奴才告辞了,十一阿哥慢慢享用吧。”便拉着盈玥,扬长而去。
回去的路上,姐妹俩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宝容气呼呼哼了一声:“月娘,你也太好欺负了!十一阿哥让你请他吃点心,你就请?如意楼的点心那么贵,只怕得花掉你一个月的月钱吧?就算灵大哥和隆二哥常给你零用钱,你也不该浪费在十一阿哥身上!多亏啊!”
盈玥:我是有事儿想问十一阿哥,当然要自己买单,否则凭什么让十一阿哥乖乖回答问题??
而且之前生日,十一阿哥送她的端砚价值不菲,对于这个抠门佬来说,实在是不容易,请他一顿点心,也没什么。
嘴上却只得应了:“我知道了,以后不请便是了。”
宝容哀声叹了口气:“这点钱倒是不算什么,我是怕你重蹈五姐的覆辙……”
话说,自打顺容“死”后,宝容嘴里总念叨着她,对顺容的态度似乎颇为怜悯的样子。
盈玥低声道:“你是很讨厌顺容吗?”
宝容幽幽叹了口气,“她毕竟是我姐姐,之前被五福晋陷害,伤了名节,人也去了。我心里……终究有些……”
盈玥:顺容在五贝勒后院里正得宠呢!可这话,她没法说出口!
只得化作一声无言的叹息,“别想那么多了,最近五福晋不是染病不能见人了,只怕是陷害五姐名声的事儿暴露了,所以被五贝勒给禁足了。”
宝容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我就觉得奇怪,之前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脸上突然起了疹子?原来……”宝容叹着气道:“虽说是五姐勾引五贝勒,有错在先。可五福晋害了五姐性命,也太过了些。”
是吗?虽说五福晋狠毒,但五福晋对付顺容的手段上,盈玥倒不觉得有什么过分的。
在后世,手撕小三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一边倒支持。
可在清朝,小三合法——真是个操蛋的时代!
第一二五章、荣亲王
回到忠勇公府,纳喇氏笑着命人上茶招待宝容,“六娘瞧着比往日稳重了不少。”
盈玥心道,是啊,似乎是顺容的事情,给了宝容很大的冲击。
宝容端坐在粉彩瓷绣墩上,素手纤纤托着茶盏,“来年便要选秀了,自然应该稳重些。”
纳喇氏微微颔首,从前她一直觉得宝容有些任性,加之与瓜尔佳氏关系不睦,便不怎么喜欢宝容这丫头,如今想想,这孩子起码比顺容那个野心勃勃不知几斤几两的丫头强多了。
纳喇氏打量着宝容的眼下的乌青,“六娘瞧着精神不太好,可是最近累着了?”
宝容摇了摇头,踟蹰着道:“日前,一位嫁到索绰罗御史府的姨母得子,我陪额娘前去贺喜。依稀瞧见个索绰罗侧福晋身边有个人……背影很是肖似五姐,所以最近有些心神不宁。”
盈玥一愣,难道是顺容陪着索绰罗侧福晋回娘家了?这个顺容,她的身份明明不能见光,她倒是好,居然这般按捺不住!盈玥微微蹙眉。
纳喇氏心下微微一沉,觉得事情有些诡异,当初顺容没的也太突兀了些……
嘴上便道:“顺容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你不必放在心上。只管专心学好规矩便是。”
宝容点头道了一声“是”,略寒暄几句,便告辞了。
盈玥便亲自从宝容出了仪门,临走前,宝容执着盈玥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我是真的瞧着那个人身影像极了五姐,我还依稀听见索绰罗侧福晋唤她‘周妹妹’。之前五贝勒不是纳了一个姓周的侍妾吗?这实在太奇怪了,五姐前脚没了,五贝勒紧接着便纳妾,这实在太……”宝容蹙起了眉头。
盈玥叹了一口气:“别多想了。”
宝容却露出愤愤之色:“五贝勒不是很喜欢五姐吗?居然如此见异思迁!据说这个周格格,如今正当得宠呢!”
“男儿凉薄,古来如是。你若是为这个生气,就太不值当了。”
宝容咬了咬嘴唇,“所以我才不想嫁入皇家,你看看这些皇子阿哥,有那个是好的?可偏偏额娘却想让我嫁给——”
宝容立刻把话咽了回去,她咬牙切齿道:“我才不要!”
盈玥:哪怕貌似稳重了许多,骨子里还是那个宝容啊。
盈玥微笑着:“不必担心,十一阿哥比你还小两岁呢。明年是断断不可能指婚的,何况你不是说了,来年选秀,不过是走个过场,留牌子三年后再选。三年多的时间,会有很多变数的。”
宝容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但愿如十一阿哥说,这三年内,修龄的世子哥哥会去世,修龄将会成为豫王府的世子……****府世袭罔替的爵位,想来会让四伯母动心的。毕竟,哪怕是皇子阿哥,也不可能人人都封亲王,更遑论铁帽子亲王了。
乾隆二十七年的冬天渐渐来了又去了,再度春暖花开的时候,选秀的日子也来临了。
二十八年的阳春三月,忠勇公府的女子书堂,又少了一个人,只剩下她和灵秀丫头了,以及伴读香儿。
委实寂寥了不少。
虽晓得,这场选秀,于宝容而言,不会出什么问题,可心里还是不免为这个才十三岁的丫头担心。
秀女留宫学规矩,是祖制,少则一月,多则两三月,只看上头的心意。其实这就是个相亲的过程,只不过是皇家单方面相看秀女。在此期间,会有专门的嬷嬷关注秀女的德容言功,一一记录,上报皇后与太后知晓。
家世门第高的秀女,还会得到皇后乃至太后的传召,这些秀女中的佼佼者,将会被指婚给皇子或者近支宗室,当然了,还会留下容貌出挑的,给皇帝充实后宫,延绵子嗣。
想想那位乾隆陛下,都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居然还要糟蹋这些十几岁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也不怕遭报应。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选秀尚未落幕,二哥福隆安与和嘉公主新婚燕尔之际,圆明园夏宫却出了事儿,乾隆陛下遭报应了,九州清晏殿失火了!
回禄之灾席卷帝阙,彼时正入园请安的五贝勒第一时间冲进了火海,将乾隆从九州清晏殿背了出来。皇帝只是吸点烟灰,并无大碍。
算是有惊无险。
听闻此事的傅恒,第一句话便是:“经此一役,五贝勒入主东宫,指日可待。”
是啊,五贝勒那可是冒死将皇父从大火中背了出来,可算是救了皇帝的命,如此孝顺的儿子,不立他为太子立谁?
虽说乾隆不会直接立储,只怕五贝勒封王之日已经不远了。
盈玥猜得不错,不消几日,乾隆便正是下旨,封皇五子永琪为和硕荣亲王。——不止是破格加封亲王,而且连封号都是如此贵重。
盈玥很想跟十一阿哥打听一下消息,不过想到宝容的话,便罢了。
这可是男女大防的古代,她也是时候该跟皇子阿哥保持距离了。
就算想打听消息,也可以去找吟容姐嘛!六贝勒虽然出继了,但毕竟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六贝勒给皇帝上折子,落款从来都是“子臣永瑢”,谁也不敢说这不合规矩。
毕竟人家丧母又丧兄的,乾隆对这个儿子很是怜爱。
见闺阁堂妹前来,吟容忙笑着叫拿了八宝甜酪来招待她,“贝勒爷一大早就去荣王府探病了。”
盈玥一愣:“五……荣亲王被烧伤了吗?”
吟容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手臂上稍微撩到了点火苗,小伤而已。只不过,皇上都派了太医常驻荣王府,六爷少不得也得去应应景儿。”
盈玥道:“这下子,五爷可是炙手可热了。”
吟容道:“是啊,钦天监已经再择选吉日了,用不了多久,就该正式行亲王册封礼了。”吟容不免唏嘘,“四贝勒都还是贝勒呢……”
皇子的爵位的加封,按理说该按照长幼来,可如今四贝勒还只是贝勒,五爷却要封亲王了,叫四贝勒这个做哥哥脸面何存呢?
吟容复又笑了:“不过四贝勒素来心胸宽广,倒是不曾介意什么。毕竟……四贝勒就快要出继了。”
盈玥一惊:“出继?!四贝勒要出继?出继给谁?!”
第一二六章、手贱的叔叔
吟容飞快扫了一眼四周,急忙压低声音“嘘”了一声,“皇上已然选定五爷,四贝勒这个兄长,是势必要出继了。而眼下,断了子嗣传承的是哪家王府,你还不晓得嘛?”
盈玥脑中一闪,“履亲王府?”
她那位堂姑父老王爷允裪,已经病入膏肓了,只消等老王爷一驾鹤,乾隆应该就会正式下旨,让四贝勒出继了。
盈玥不禁唏嘘:“六贝勒出继,四贝勒也出继,皇上……”这是嫌弃儿子太多吗?
不,皇帝这是给荣亲王铺路呢!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一旦四贝勒出继,荣王便是皇帝长子了!
想到此,不免替四贝勒永珹觉得悲凉。
吟容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也不必替四贝勒难过,这些年四贝勒一直跟履亲王府走得很近,是早有此心了。其实,出继了也好,自此远离是非,做个富贵清闲人。”
富贵闲人,的确是四贝勒一直以来的夙愿。
出继了也好,这样一来履亲王一脉不必断绝,四郡主嫂子日后也有能有个依靠了。
很快,选秀落下了帷幕,宝容果然没有被指婚,只留了牌子,只待三年后再选。
而三年后,她也要参选了……想到此,盈玥心中难免有些落寞,选秀、指婚,这样的命数也终究会落到她头上。
乾隆二十八年七月,履亲王允裪薨,谥曰“懿“,是为履懿亲王。
同年十一月,四贝勒永珹奉旨十一月奉旨出继和硕履懿亲王为嗣孙,品级还是贝勒。毕竟是“嗣孙”不是“嗣子”,照规矩要降爵二级,依旧是贝勒,自然也没问题。
可是——
想想刚刚册封的荣亲王,同是皇子,这待遇差别,真是没处说理去。
入嗣旁支这种事情,其实是降格,自然不能贺喜,因此四贝勒只是搬个家,自此住进从前的履亲王府而已——不过一应规格上需要稍加修改,降为多罗贝勒级别的府邸。
不过,就在出继的翌年,也就是乾隆二十九年,一直膝下空虚的四贝勒永珹终于有儿子了,这一年永珹二十五岁,这个当爹的年纪搁在后世很正常,但在古代,已经是相当晚的了。
不过晚来,总比不来好。
唯一的可惜的是,为四贝勒生了长子的,不是四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而是两年前乾隆指婚的侧福晋完颜氏,乃内务府大臣之女。
这个完颜氏容貌出众、还颇有文采,因此入门后甚得四贝勒喜爱,不足两年,便诞下了庶长子。
这个孩子的降生,不止是四贝勒的喜事,更是履亲王一脉的大喜事。
原本四郡主还担心,四贝勒可都二十五了,还没有儿子,若是断了履亲王一脉后嗣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才出继没多久,侧福晋便有了身孕,然后便一举得子。
因此四贝勒长子满月,四郡主满心欢喜地带着盈玥、宝容一同回娘家贺喜。
只可惜履亲王去世未满三年,这满月礼也不好大办,来的都是自家亲眷。
总算有了儿子的四贝勒笑得嘴都快咧到耳跟了,他亲自出仪门迎接四郡主,拱手道:“四姑姑。”——人家四郡主是履亲王的女儿,四贝勒如今是履亲王的孙子。这辈分,没问题。
可问题是,四郡主的年纪比四贝勒也大不了几岁啊,看上去分明像是姐弟啊!
四贝勒笑着看着盈玥:“这是忠勇公府大格格吧?有些日子没见了,瞧着倒是长高了些。”
盈玥忙屈膝做万福,“给四贝勒请安。”——这二年,她甚少出门,跟着周嬷嬷学规矩,闷得都快长蘑菇了。
四贝勒的长子,已经被乾隆赐名绵惠,还是照着皇孙的字辈取名。
绵惠的眉眼生得像极了四贝勒,正在生母完颜氏怀中酣睡,端的是白净可人。那小脸蛋白里透红,真想戳一下!
然后,一根修长的手便伸了过去,戳了一下。
戳绵惠的可不是盈玥!
而是绵惠他的亲叔叔——十一阿哥永瑆!
记得上回见十一阿哥,还是在今春咏絮的生辰宴上呢,但只是匆匆一瞥,请了个安而已,话都没说到三句。在宝容的提醒下,盈玥没有再私下见过十一阿哥。
只见十一阿哥已经笑眯了眼,似乎觉得自己大侄子戳起来手感不错,那只贼兮兮修长如玉的手又伸过去,还想再戳。
侧福晋完颜氏敢怒不敢言。
但四贝勒这个疼娃的亲爹敢怒敢言,更敢于动手!只见他他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在了十一阿哥的手背上。
永瑆吃痛之下“嗷”了一声,急忙摩挲着那被打红了手背。
四贝勒怒斥道:“你戳什么戳!没看见我儿子正在睡觉呢!”
下一秒,完颜氏侧福晋怀中的绵惠睁开了眼睛,那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哇”的一声,孩子哭了起来。
完颜氏急忙轻拍这孩子,柔声哄着。
四贝勒怒火四溢:“看你干的好事!”
永瑆无语地看着自己亲哥哥这个脑缺的,“四哥,绵惠那是被你吵醒了好不好?”我刚才戳的时候还睡得酣熟,你一吼,才生生把绵惠给吼醒了。
四贝勒板着脸道:“胡说八道!分明就是被你戳醒的!”
盈玥囧了,果然是头一次当爹……很菜鸟的说。
完颜氏也是第一次当母亲,怀里的孩子越哭嗓门越大,急得完颜氏都要哭了。
四郡主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道:“孩子给我吧。”
完颜氏怔怔看了四郡主一眼,稍微犹豫了一下,才把绵惠送进了四郡主怀着。
人家四郡主都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哄孩子这种技能上,都快满级了。绵惠一到四郡主怀中,四郡主便很快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角度,然后轻轻颠着,哼着儿歌,很快,绵惠的哭声便笑了,渐渐又睡着了。
四贝勒这才松了一口气。
四郡主低声对完颜氏道:“哄孩子的时候,要把脑袋稍微抬高一点,要扶着孩子的腰……”柔声款款,一条条对完颜氏叙述养孩子的宝贵经验。
完颜氏竖耳听着,满是感激之色。
而四贝勒,见儿子睡了,便二话不说揪着十一阿哥的后脑,把人给拎了出去,举止那叫一个粗鲁。
盈玥和宝容看在眼里,彼此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
第一二七章、腹黑的永瑆
走出婴儿房,便看见四贝勒正在狠狠数落十一阿哥:“以后不许戳我儿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格格都有俩了,喜欢孩子,自己生一个呗玩去呗!”
盈玥一怔,十一阿哥才十二岁,居然已经有侍妾格格了?
永瑆目光看到走出来的盈玥和宝容,立刻正色对四贝勒道:“我才不喜欢那两个比我都大的女人呢!”
听了这话,宝容眼睛瞬间锃亮,就跟那电灯泡似的,她兴奋不已,激动地抓住了盈玥手,“月娘……”
盈玥先是一愣,十一阿哥不喜欢比他大的女人,而宝容也比十一阿哥大,所以说……宝容解脱了。盈玥低声道:“恭喜。”
“嘻嘻!”宝容握着她的手,笑得眉眼飞舞。
二人牵着手,渐渐远去。
永瑆一脸懵逼,为什么富察盈玥没反应,反倒是富察宝容反应那么大??这和预期的不一样啊!!
四贝勒不悦了:“我在训话呢,你居然走神了!你个小兔崽子,你哥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
永瑆露出了恶心的神色:“四哥!你注意一下言辞好不好?!”这话说得,好像他是吃屎尿长大的一般!
“你们两个都给我注意点嗓门!”四郡主从室内怒冲冲出来,对着兄弟俩怒斥,“绵惠才刚睡着,你们吼什么?!”
四贝勒讪讪然,“四姑姑莫生气,我去别处教育十一弟。”
说罢,揪着十一阿哥,便去了后花园湖畔。
四贝勒一边踱步,嘴上叹气不已:“文芳斋刚刚出了第六部的少年包公案,还说这是最后一部了,清客不会再写了。”四贝勒揉了揉太阳穴,“怎么会六部就止了呢?好歹凑足七部啊!”
永瑆心中暗道:可不就是正好七部了么,加上那部“洗冤疑案”。这二年,富察盈玥要学规矩,时间愈发紧巴,自然也就没时间写这些话本了。
永瑆心里,也稍稍觉得遗憾。
“对了,八弟怎么还没来?”四贝勒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弟弟没现身呢。
永瑆耸肩:“八哥已经娶了福晋、分了府,按理说应该比我来得更早些才对……”
正嘀咕着,四贝勒贴身的小太监飞快来报:“爷,八爷和八福晋到了。”
四贝勒哈哈笑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便对永瑆道:“走吧,咱们也去前头吧。”
永瑆目光扫过湖对面抄手游廊中的两个并行的倩影,心下一动,便道:“四哥先去吧,我先去更衣。”——更衣便是如厕的文雅说法。
以此为借口支开了四贝勒,永瑆又摸着下巴,看着远处似乎正在说笑的姐妹俩,喃喃道:“得先把富察宝容这个碍事的给支开才成……”
“对了!修龄那小子来了没?”
太监刘昶忙躬身回话:“回也的话,已经来了,此刻正在前头呢。”
永瑆贼兮兮笑了:“打发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叫修龄去花园西北角的水阁,就说是承恩公府的六格格相邀。再安排个小太监,自称是修龄身边人,把富察宝容给引过去。”
刘昶嘴角抽搐,“爷,这是不是不太好?”
永瑆瞬间冷了脸,“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刘昶一哆嗦,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连忙打千儿道:“嗻!奴才这就去办!”
很快,盈玥就郁闷了,宝容这死丫头,还总教育他不要与外男私会,可她自己去跑去跟修龄幽会了!
去你丫的!
只不过,方才那个小太监瞧着眼生得紧,真的是豫王府的太监??
盈玥忽然觉得心下有些不安,宝容可别是中了谁的算计……一跺脚,盈玥便转身想要追去瞧瞧,结果才刚走出游廊,路就被挡住了。
“十一……阿哥?”盈玥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位大爷。
永瑆淡淡道:“你去做什么?别坏了人家的好事!”
盈玥皱眉,这话里的意思,十一阿哥竟是知道修龄和宝容私会??她心下狐疑,便道:“你怎么知道的?”
“咳咳!”永瑆忙咳嗽了两声,“你别忘了,修龄是爷的伴读,他去了哪儿,爷岂会不晓得。”
盈玥“哦”了一声,总觉得十一阿哥神色有些心虚的样子。只不过十一阿哥都这么说了,看样子宝容真的只是去和修龄私会而已,她忙道:“不会被人捉住吧?”
永瑆淡淡道:“你放心吧,爷都安排好了。”
盈玥瞪大了眼:“你安排好了??”毛意思,人家幽会,是你安排的?!
“咳咳!”腹黑的永瑆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你操那么多闲心做什么?”
盈玥叹了口气,“女子的名节伤不起,我这不是担心宝容被人算计么……”诶,等等,她现在的情况,也是跟十一阿哥同处一处,若是被人瞅见……
盈玥忙屈膝福了一福:“既然十一阿哥已经安排过了,那我就安心了。告辞。”赶紧离他远点吧,如今她已经十二岁了,虚岁十三,这在古代已经是可以议亲的年岁了,少不得要多谨慎些。
“等等!”永瑆不禁恼了,这光天化日的,犯得着如此吗?爷又不是洪水猛兽!
“十一阿哥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盈玥露出无奈之色。
永瑆深吸一口气,道:“话本为什么不写了?”
“诶?”盈玥呆滞了几秒,索性坦言道:“其实,少年包公案话本……我全都是抄袭的。”——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卖得再好,也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而且,他小世界里用来码字的电脑已经彻底歇菜了,“清客”也该封笔了。
“抄袭?!”
盈玥讪讪点头:“那个,在我们那个时候,断案话本很多,我自己也比较喜欢。所以刊印的六部,所以案件都是抄出来的。只有洗冤疑案是我自己写出来。”
永瑆却笑了:“爷就说嘛,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写得出这种缜密离奇的断案话本!”
盈玥额头暴起一根青筋,丫的敢瞧不起老娘?!
永瑆笑眯眯欣赏着盈玥这幅几近暴怒的小脸,心思愈发好了,“最后这部鬼犬灭门案,的确是非比寻常的离奇,的确堪为压轴之作。抄得不错。”
那还用说,这可是抄袭了推理大神道尔的魔犬。
第一二八章、五福晋捉奸
抄袭终究不道德,以后缺钱花,大可卖紫檀、卖砗磲。
这时候,太监刘昶慌慌张张跑来:“爷,不好了!五福晋去了西北角水阁,正在那边闹腾着,修龄阿哥怕是拦不住了!”
永瑆脸色一寒,“五嫂怎么回去那种偏僻的地方?!”
刘昶急得直冒冷汗:“奴才也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只怕是有人故意引五福晋去的!爷,现在当午之急是赶紧堵住五福晋的嘴,否则若是嚷嚷开来,可就不妙了!”
永瑆咬牙切齿对盈玥道:“你在这等着,爷去处理!”
盈玥本能地抬脚想要跟去,但也晓得,这样更加不妥,她若是跟十一阿哥一块去了,反而会叫五福晋指摘她与十一阿哥关系亲密,那才叫乱上加乱呢。
只不过,宝容出事,她不能不去。
因此,便急忙选了另外一条路,朝着西北角水阁而去!只要她不是跟十一阿哥一块去的,不就成了?
她毕竟穿着花盆底鞋,哪怕一路急匆匆而去,走到一半,却瞅见一个熟悉的纤细身影从水阁后面饶了出来,转眼便钻进了花木深处,不见了踪影。
盈玥瞳仁微微一眯,怪不得五福晋会突然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
她快步走到在水阁外,便听见里头十一阿哥与五福晋对峙的声音:“五嫂!如今世子病重,修龄十有八九要承袭豫王府爵位!你若是闹大了,便是与豫王府撕破脸,还望五嫂三思!”
五福晋冷哼道:“是他们不知廉耻,私下幽会!修龄在兄长病重之际,居然还有心思跟承恩公府的格格勾勾搭搭,我看着豫王府未来的世子之位,他也不配承袭了!!”
永瑆脸色一沉,此事是他一手安排,若害得修龄因此失去即将到手的世子爵位……
修龄咬牙上前一步:“我与福晋并无旧怨,福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五福晋冷眼道:“你是与我没有旧怨,可承恩公府可就两说了!修龄阿哥,你若怪就只怪你自己勾搭的是承恩公府的格格!”
修龄蹙眉,实在无从理解,她急忙看了宝容一眼。
宝容小脸泛白,眼里透着怒火:“五福晋所谓的旧怨,无非就是我五姐昔年之事。可是五姐已经被你活活逼死了,难道还不够吗?!”
五福晋打量着宝容的怒容,不禁嗤笑:“你当真以为你那个野心勃勃的好姐姐,会这么轻易死了不成?!”
宝容一个激灵,她的脑海中再度想起了在索绰罗氏府上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了,“五姐……她……”
五福晋冷笑连连:“你姐姐不知廉耻,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宝容脸色涨红了,“我、我……”她话语堵在喉咙,却无从辩驳,她的确是跟修龄私会,被捉了个现行。
五福晋灿然一笑,“来人呐,还不快去把三福晋、四福晋、八福晋全都请过来,看看承恩公府的格格是何等教养!”
这时候,水阁的门吱呀一声开来,盈玥微笑着走了进来,“宝容姐,我找了好久,原来你在这儿啊!”
宝容看到盈玥,眼圈一红,几乎要哭出来,她快步上前,握住了盈玥的手,声音都哽咽了:“月娘,我……”
盈玥忙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放心,我这不是来了么。”
说罢,她抬头看着旁边气势凌人的五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忙纤纤细步走上前,屈膝行了一礼:“五福晋万福金安。”又朝着十一阿哥遥遥一礼,“十一阿哥金安。”
行了礼之后,盈玥莞尔一笑:“这是怎么了?福晋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可是我这位姐姐哪里冒犯福晋了?盈玥在此替她赔罪了。”说着,便再度屈膝一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盈玥如此多礼,五福晋也略略收敛气势,笑着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忠勇公的大格格。你这位宝容好姐姐,跟豫王府的阿哥私下幽会,大格格可千万别学她。”
盈玥嫩脸上毫无慌乱之色,她定定抬眼道:“福晋是不是哪里误会了?”
五福晋不由冷哼:“误会?!他们一男一女独处一室,被我人捉了个现行!我进来的时候,两个人还手拉着手,亲昵无比!岂是‘误会’二字所能狡辩的?!”
宝容脸颊嗖的涨红了。
盈玥微微沉吟:“五福晋素来大忙人,怎么会跑到这种偏僻地方来?”
五福晋不由沉默了片刻,“这跟跟你无关!”
盈玥微笑点头道:“是跟我无关,只不过……若是有人故意引福晋来此,那福晋可就平白做了旁人手中的刀子了。”
五福晋脸色微微一变,她自然是追着那个鬼鬼祟祟的小贱人来此,没想到人追丢了,却发现水阁里有人幽会,而且还是承恩公的格格!五福晋想到与承恩公素日旧怨,便没有客气。如今想来……
“而且,福晋不妨想想,您若真把事情闹大了,固然承恩公府与豫王府颜面无光。可是福晋您除了出出气,还能得到什么好处?”盈玥目光凝视这五福晋变换的面色,不疾不徐道。
五福晋咬牙冷哼,兀自强撑着,“大格格倒是好口才!”
永瑆眼珠一转,忙近前一步,低声道:“五嫂逞一时之气,结果也只会让五哥更加厌恶疏远您。如此两败俱伤,五嫂又是何必呢?”
这番话才真真是戳中了五福晋的要害,五福晋脸色不禁一白,莫非是那个小贱人故意引她来此?可是,承恩公府也是那小贱人的母族啊!
五福晋深吸一口气,眼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凛冽,她拿绢子拭了拭唇角,眼底微微一沉,这件事若真闹大了,反倒会叫五爷觉得又是她在算计承恩公府的名声……她有理也变成没理!
“今儿,我什么都没看到!”说罢,五福晋拂袖而去。
宝容紧着一根弦一瞬间松了下来,直接软到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满脸都是死里逃生的余悸。
修龄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好在,总算是说服五福晋了。”
盈玥暗笑,五福晋如今急于重新挽回丈夫的心,自然不愿意为一时之气冒险,所以才会这般轻易说服。
第一二十九章、背锅侠顺容
永瑆忍不住凝视这盈玥:“富察格格,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虽然他也猜测五福晋应该是被什么人故意引来的,但也只是猜测的而已,富察盈玥能说出那样的话,可见不只是猜测,弄不好她是已经知道是谁暗中引导。
盈玥看了宝容一眼,道:“我刚才……看到了顺容。”
“什么?!”宝容如见了鬼一般嗖的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修龄脸色沉凝:“方才五福晋也提到了你五姐,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说你五姐根本没死。”
宝容又是震惊,又隐隐觉得有几分理所当然,“可是、可是——若五姐没死?那她去了哪儿?”
盈玥淡淡道:“应该是去了荣亲王府上吧,那位周格格应该就是顺容!”
宝容惊愕良久,良久之后,她回过神来,便忍不住怒骂:“她居然诈死,跑去荣王府上当了一个见不得光的侍妾格格?!她、她怎么能这般自甘下贱?!”
盈玥轻轻一哼,“这算什么,她还特意引五福晋来‘捉奸’呢!”
听了这话,宝容的脸色煞白。今日的事情对宝容的震惊太大,不但她五姐没死,而且还想要算计她的名声!
宝容愤怒的眼中带着泪意,“她、她居然算计起我来了!她当初被五福晋算计名节,如今竟用同样不堪的手段来算计我!”
宝容心中凄怆,“我们好歹是亲姐妹,以前纵然有不合之处,可我们都是富察家的女儿,她怎么能……”
修龄满腹怒火:“顺容格格也太狠毒了些!竟然找人假冒宝容身边侍女,邀我来此,又叫人冒出我身边太监,叫容格格与我相会,还引五福晋来此!”
盈玥凉凉睨了十一阿哥一眼,全都是害你得!
永瑆满脸都是大写的尴尬:这个还真不是富察顺容干的……
“咳咳!好了,事情竟然已经过去了,就别在这儿耽误了,赶紧去宴席上吧。”永瑆急忙道。
盈玥点了点头,忙上去握住了宝容的手,“你也真是的,千叮咛万嘱咐叫我谨慎行事、爱惜名声,你自己却这般不谨慎——”盈玥摇头叹息,露出几分嗔怨之色。。
宝容瓜子小脸上透着囧色,她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没想到竟然掉进了旁人的算计中。”她忍不住抬头偷偷瞄了修龄一眼。
修龄叹道:“格格素来心思纯直,才给有心人可乘之机。我也是一时不查,误入算计中。看样子,以后我们都得更叫小心防备才是。”
宝容忙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走吧。”盈玥忙扯着宝容,飞快离开了水阁这个是非之地。
修龄见宝容走了,不由眉头一紧,沉声道:“这里可是四贝勒的府邸、从前的履亲王府。顺容格格如今只不过是荣王府的一个侍妾,她真有这般本事收买太监侍女,家传消息??”修龄怀疑的目光扫向十一阿哥。
“咳咳!”永瑆咳嗽两声,打断修龄的揣度,“别多想了,赶紧去前头吧。”
修龄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十一阿哥那副不自然的模样,“十一爷,您今儿也有点古怪啊……”
永瑆:修龄这个死小子,可不像富察宝容那么好糊弄!
便支吾小声道:“爷……刚才和富察盈玥在一块呢。”
修龄瞬间囧了,他尴尬地笑了笑,“额……是这样么……呵呵。”
永瑆:呵呵你奶奶个嘴儿。
回到宴席上,便见五福晋正拉着四福晋的手,妯娌那叫一个亲近,五福晋一脸的同情之色:“四嫂,咱们都是可怜人,这把年纪了,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想想便觉得凄凉,你说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呀!”
四福晋脸上虽然挂着应有的得体的笑容,但那笑容很是僵硬,分明是强撑出来的,“孩子,以后总会有的。”
五福晋唏嘘:“总会有?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女人年轻的光景也就那十年八年的,一晃眼可就过去了。”
四福晋一脸忧伤,贝勒爷与她也还算恩爱,可她这么多年,连身孕都不曾怀过,何况是生养了。反倒是完颜氏进门没多久便有了身子,还一举得男,想到此,四福晋不禁心里酸酸的。
这时候,十一阿哥突然走了上来,拱手道:“四嫂若是觉得膝下空虚,可以抱养绵惠。”
四福晋一愣,“十一弟……”她成婚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日后只怕……听十一阿哥这么说,四福晋也不免有些心动了,绵惠那孩子的确白净可人。
四福晋又露出为难之色:“完颜氏只怕不肯。”——完颜氏才给四爷生了长子,她若哭闹央求,只怕四爷也会心软的。
永瑆立刻拍着胸脯道:“若四嫂不嫌弃,我可以去跟四哥谈谈。”
四福晋心头一喜,若是十一阿哥出面周旋,说不准还真有几分希望!
五福晋看在眼里,凉凉道:“哎哟,十一阿哥这小叔子还真是有心呐!”
永瑆微笑道:“若五嫂也觉得膝下寂寞,弟弟也可以去跟五哥谈谈。索绰罗侧福晋可不是又有喜了么。”
五福晋脸一黑,哼了一声,“不牢十一弟操心,我还年轻,不着急!”——谁要养那个贱人的儿子了!!
不远处的盈玥和宝容都听了个真真,卧槽,十一阿哥这是哪根筋不对了,帮四福晋抱养侧福晋的孩子??他闲得蛋疼居然管起哥哥的后院事儿了!
盈玥摸了摸下巴,这不太对劲吧,莫非……四贝勒的后院日后又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不成?所以十一阿哥才不得不从中干预?
这个重生的挂逼佬……
散了满月宴席,永瑆果不其然跑去四贝勒书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四贝勒一脸惊讶:“这是你四嫂的意思?”
永瑆忙道:“不,是我主动先提出的,四嫂也很乐意。”
四贝勒皱了皱眉:“绵惠才刚满月,完颜氏如何舍得?”
永瑆淡淡道:“不舍得也得抱走!”
四贝勒黑了脸,斥道:“完颜氏哪里得罪你了?!”
永瑆叹了口气道:“四哥,弟弟我是为你的子嗣健全考虑!你别看四嫂如今还算贤惠,可她一直没有孩子,叫她总眼巴巴看着别人生,她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了。”
四贝勒脸色微囧,“我跟你四嫂挺恩爱的,可她就是一直没有身孕!这怎么也都怪不得到我头上吧?”
永瑆道:“我是责怪四哥你,我的意思是……天长日久,四嫂看着别人膝下欢笑,自己却孤零零的,你就不怕她学了五嫂那边作态?”
四贝勒一个激灵,五弟得子可比他还早,可三个儿子却全都夭折了!四贝勒忧惧之下,不禁怒吼:“你四嫂不是那种人!”
永瑆叹着气道:“人是会变的,四哥若不希望她变成五嫂那样,还是把绵惠给她抚养吧。”
四贝勒还是有些犹豫:“可完颜氏……”
永瑆便道:“若四嫂一直没有孩子,未来世子便是绵惠,若养在四嫂膝下,便更名正言顺。四哥只需许诺完颜氏,生的下一个孩子,许她自己抚养便是。”
四贝勒微微沉吟,“若论学识,完颜氏自然比不得你四嫂,绵惠给她教养,也不错。”四贝勒不禁点头:“也罢,我会尽快说服完颜氏。”
永瑆松了一口气,这个四哥这个侧福晋可是易孕能生的主儿,足足一口气给四哥生了四个儿子,可惜,只有绵惠养大了,其余三个全都襁褓夭折。想也知道,这种事情必定是四嫂的手笔。
四嫂一辈子都没有生养过,眼睁睁看着完颜氏一个接一个的生,再加上五嫂挑唆,便动了害人的心思。这一世,他实在不想看着四嫂重蹈覆辙了。
后来四哥知晓那么多孩子是被自己的发妻所害……一对恩爱夫妻最终生生成了怨侣。
第一三〇章、贱为媵妾
“啪!!”
那一声极为清脆响亮的耳光。
荣王侧福晋索绰罗氏神色慌乱解释道:“六格格,这是我们爷的爱妾周格格,长得只是跟你已故的姐姐有些相似罢了。”
宝容憋着一口气,愣是尾随了索绰罗侧福晋,结果还真叫她堵到了这位“周格格”!
“周格格”捂着自己紫涨的半边脸,眼中满是毒恨之色。
宝容冷笑:“侧福晋急什么!我五姐虽是庶出,但好歹是承恩公府的格格,怎么会自甘下贱,与人为妾呢?!”
这句话可比耳光都要响亮,顺容脸上不禁火辣辣生疼。
索绰罗侧福晋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件事不戳穿就成,便道:“那你为什么突然跑出来打周妹妹一个耳光?”
“为什么?!”宝容不禁冷哼,“周格格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顺容不禁怒瞪宝容:“六格格可不要含血喷人!”她心中不禁暗恨,怎么嫡福晋竟然没有戳穿宝容与修龄私会之事?!
宝容恨得咬牙切齿:“你还想装傻充愣!月娘可全都看见了!”
盈玥只恨不得捂脸,这个宝容,自己跑出去跟顺容撕破脸,还要把她给扯进去。
顺容一惊,看向盈玥的目光中竟也染了三分恨意。
面对顺容怒火充斥的眼睛,盈玥毫无惧色,板着小脸上前,正色昂然:“我只是实话实说转告五福晋罢了,可没有冤枉你半句,周、格、格!”
老娘理直气壮,你能咋滴?
“你——”顺容不禁一噎,“富察格格竟丝毫不念往日情分吗?”
听了这话,盈玥又气又笑:“周格格糊涂了不成?你我素昧平生,谈什么往日情分?与我有旧的顺容格格早就已经死了!!”
顺容喉咙一堵,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盈玥淡淡道:“周格格如今以媵妾身份执帚侍奉荣亲王左右,但愿格格觉得物有所值,日后不要后悔才好。”
顺容梗着脖子道:“我如今有五爷垂怜,这样的好日子做梦都求不来,岂会后悔?!”
“那就好。”盈玥笑了。
这时候,五福晋快步走了过来,“这是怎么了?!”五福晋眼尖地看到了顺容脸颊上的红痕,不禁笑了:“哟,这小脸这是怎么了?”
顺容咬牙道:“多谢福晋关心,只是被树枝划了一下而已。”
五福晋扫了一眼四周低矮的花木,不禁笑了。
然而,宝容却屈膝一礼,道:“回五福晋的话,是我跟周格格言语上有些冲突,一时生气,就扇了她一个耳光!”
盈玥:你还真耿直!佩服!
顺容的脸瞬间青了半边。
五福晋露出惊讶之色:“宝容格格可不是不讲理的人。”说着,五福晋嗖的冷了脸,“周氏,必定是你冒犯了宝容格格!”
盈玥:……这就是上杆子给人当小妾的后果!人家大老婆找到机会就得修理你一回!
顺容怒火上来:“福晋岂能不分青红皂白,便定了我的罪?!”
五福晋冷哼:“哦,那你倒是说说,宝容格格到底为什么打你?”
顺容一噎,她总不能自己承认自己故意引嫡福晋去捉奸吧?她满脸憋屈地道:“只是言语上的冲突罢了。”
五福晋冷哼:“所以,还是你言语不知分寸,不明尊卑,冒犯了宝容格格!”
顺容怒火中烧:“福晋,‘冒犯’这两个字素来是指身份低微之人冲撞高贵之人!妾身如今虽算不得多尊贵,好歹是五爷的庶福晋……”
“住口!!”五福晋一声呵斥打断了顺容的话,“你还知道你只是个小小庶福晋!连个宗室玉牒还没上过,也敢开口论高贵?!人家宝容格格可是承恩公府嫡出的格格!自然比你高贵多了!”
这话对于顺容而言不啻是巨大的羞辱,那张俏脸生生涨得紫红滴血了。
索绰罗侧福晋简直,忙劝道:“福晋息怒,如今是在四爷府上,何必闹大了?不过是几句口角罢了。”
听了这话,五福晋瞬间敛了怒火,露出了笑容:“还是索绰罗妹妹这话说得中听些。”说着,五福晋便训斥顺容:“周氏,你常侍奉索绰罗妹妹身边,也得好好跟着学学才是!”
“我——”顺容满脸屈辱之色。
五福晋眼中满是解气,便道:“既然如此,你去向宝容格格奉茶赔礼,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什么?!”顺容瞪大眼珠子,“是她动手打了我!”
五福晋冷冷讥讽道:“那是因为你说错了话,该打!!”
索绰罗侧福晋急忙道:“福晋,周妹妹已经挨了一个耳光,不如就这么算了吧。”说着,索绰罗侧福晋看向宝容:“宝容格格,你好歹要念血脉之情啊,何必闹得这样撕破脸?”
宝容微微一忖,哼了一声道:“算了,我也不想喝她的赔礼茶。”说着,宝容朝五福晋屈膝一礼:“辜负五福晋的好意了。”——她才不愿意顺遂了五福晋心意呢。
五福晋莞尔一笑:“宝容格格胸襟宽广,自然再好不过,说到底也是我没管教好府上的媵妾,叫宝容格格受委屈了。”
盈玥幽幽自语:“既为人媵妾,就得处处受正室管教约束,耳提面命,不得有违,古来如此。自己选的路,可千万别后悔。”这话,她是说个顺容听的。好端端一个公府格格,竟沦落到如此地步。
五福晋笑靥如花,满脸欢喜:“富察大格格这话说得对极了,身为妾室,就得守妾身的本分,否则我可不会手软的。”
索绰罗氏微微蹙眉,这一口一个妾室的,她虽为侧福晋,但说白了,不过是贵妾罢了,便上前道:“福晋,妾身有些累了,可否先行回府歇息?”
五福晋笑着睨了索绰罗氏的微微隆起的肚子一眼:“是我差点忘了,妹妹还怀着身孕呢。”说罢,她微微颔首,“那就叫周格格伺候你一块回去吧。”
“伺候”这两个字深深刺痛了顺容,她眼中毒恨宛若深潭,幽暗不见底。
回去的路上,宝容坐在马车里,一脸垂丧,哪里还有方才那乌眼鸡般的斗志?
宝容唉声叹气道:“这件事告诉额娘,她一定不相信。”
盈玥幽幽道:“顺容假死脱身,以周氏的身份进了五爷后院,四伯母身为当家主母,只怕未必一无所知。”
宝容呆住了,“额娘……”
若是四伯母知道顺容居然敢算计她唯一的嫡亲女儿,恼怒之下,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呢。顺容如今身在荣王府后院,四伯母的手自然伸不过去,只不过……顺容的生母周姨娘可还活在四伯母手底下呢。四伯母有的是手段磋磨周姨娘。
第一三一章、和嘉公主
这个冬天,豫王府的世子终于病逝,修龄被乾隆下旨,立为新世子。
听到这个消息,盈玥松了一口气,十一阿哥所说不虚,宝容的婚事那样子是妥了。
便忍不住找机会打趣宝容:“这下子可好了,修龄阿哥成了世子了,日后承袭的可是铁帽子豫亲王的爵位,四伯母想必看得上眼了。”
宝容闹了大红脸,“月娘,你的嘴巴真是愈发坏了!哼,我不跟你说话了!”说着,便将滴血的小脸蛋甩了过去,丢给盈玥一个后脑勺。
正在这时候灵秀丫头和香儿也结伴而来,灵秀眨着大眼睛,疑惑道:“两位姑姑这是怎么了?吵架了吗?”
盈玥捂嘴呵呵笑了,“不妨事,你宝容姑姑只是害羞罢了。”
宝容急忙瞪了盈玥一眼:“别说了!”
盈玥晓得,宝容与修龄的私情,尚且不能告诉旁人,便别有深意一笑,不再多言了。
宝容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道:“月娘,昨儿周姨娘马车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呢。”
盈玥一愣,四伯母的报复也来得太快了些。
顺容啊顺容,你算计宝容,瓜尔佳氏便连本带利算计在周姨娘身上,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眼看着又快过年了,宝容来到忠勇公府陪着盈玥一块打络子做福包,“月娘,你知道么,顺容有喜了。”
盈玥一愣:“这么快?!”顺容才十五岁啊!!尼玛居然怀孕了?
宝容道:“满打满算,她为妾都两年多了,又一直得宠,怀孕了也不稀奇。若他一举得子,只怕荣亲王会上折子请封她为侧福晋。”
虽说顺容如今的身份只是汉军旗周氏,可是如今皇孙没几个,若真生子,母凭子贵封为侧福晋,也是十拿九稳的事儿。
“五福晋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生下孩子。”盈玥不疾不徐道,想在五福晋眼皮子底下平安诞育,绝非易事。
宝容哼了一声,“就算生不下来,那也是她自找的!”
盈玥笑了:“既然如此,咱们不理会便是。”
姐妹俩正议论着顺容的肚子,青梅快步跑了进来,“格格,荣王府上出事了,侧福晋突然小产了!”
盈玥一惊,索绰罗氏小产?不是顺容小产吗?她眉心紧簇:“我记得,索绰罗侧福晋的身孕都快六个月了吧?”
青梅点头:“是,据说落下了一个成了形男胎,这会子太医都被请去了。”
宝容一脸不忍之色:“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
青梅道:“现在外头已经传遍了,说侧福晋一大早去给嫡福晋请安,喝了一盏茶,便开始腹痛不止,紧接着见红小产了!”
“什么?”盈玥一脸不信,“五福晋岂会那么蠢,当面下毒?”
青梅脸色懵懂,闷声道:“反正外头都是这么传的。”
盈玥蹙眉:“这风声传得未免太快了些吧?”
宝容低眉沉吟:“这事儿,该不会是顺容……”
盈玥看了宝容一眼,她也是这么认为的,顺容一直跟索绰罗侧福晋走得很近,二人原本统一战线对付五福晋,索绰罗侧福晋对顺容也一直很是维护,想来对顺容不怎么设防……
索绰罗侧福晋前头两个孩子都被害死,这一胎必定万分小心,五福晋想下手也不见得有机会。
因此很有可能是顺容下毒嫁祸五福晋。
宝容一脸厌恶:“若真是如此,她真是愈发心机歹毒了。”
盈玥幽幽叹息,“她这般工于心计,最后的结果也只会是竹篮打水。”荣亲王活不了几年了。就算在她荣王府后院斗赢了,那也是输。
过了没多久,五福晋就“病了”,对外宣称是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果然又是借“病”禁足么?
五福晋毕竟是荣亲王的发妻,荣亲王还想依靠妻族的势力成就大事呢,因此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休妻的。不过,两度犯病幽禁,五福晋也真真是颜面无存了。
就在五福晋幽禁、侧福晋小产伤身,顺容却坐稳了胎,于乾隆三十年夏天足月临盆,只可惜生的是个女儿。
素来只有母凭子贵,还没有母凭女贵之说呢。
所以立侧的目的,自然是落空了。
这一日,盈玥与敏仪同去和嘉公主府拜访——和嘉公主在出孝之后没多久,乾隆二十八年春天就正式下嫁二哥福隆安,如今婚后已经两年有余,夫妻十分恩爱。
此次前来,是因为公主有喜,额娘不放心,便叫敏仪这个经验还算丰富的长嫂前去传授和嘉公主养胎保胎的经验。
和嘉公主这个二嫂住在自己的公主府里,不必跟敏仪似的终日侍奉婆婆身边,整日与福隆安腻歪着,过得那叫一个滋润,敏仪都忍不住羡慕得紧。
只可惜,到了公主府却被告之公主不在府上,与额驸结伴去看望荣亲王了。
是了,深秋之后,荣亲王便病倒了,据说来势汹汹。
內监与嬷嬷客气地招待盈玥与敏仪进殿用茶等候。
和嘉公主与福隆安回来的时候,都快晌午了。
和嘉公主现年已经二十岁整,肌肤如玉、眉眼如画。如今月份还小,腰身尚且纤纤,丝毫看不出是个已经三个月身孕的孕妇。
原本纯惠皇贵妃病重之际,怕耽误女儿了青春,便有意叫四公主紧赶着下嫁的,只不过被十一阿哥从中劝阻了。十一阿哥说,六哥娶妻已经十分仓促,若是叫四姐也仓促成婚,这一双儿女岂非都太委屈了?如此一来才生生拖延到十八岁才下嫁。
当初盈玥还腹诽十一阿哥多管闲事呢。后来,十一阿哥对她解释,说和嘉公主仓促下嫁之后,很快便有了身孕,但就在她有孕的时候,纯惠皇贵妃病逝,和嘉公主悲痛之下,失了第一个孩子。
为了避免失子,晚点下嫁,便是唯一的法子。
其实晚结婚也好,若真年纪轻轻就成婚有孕,还小产失了孩子,才是又伤身又伤心呢。
盈玥忙问:“荣亲王病得很重吗?”
和嘉公主娟秀的娥眉蹙着,叹息不已,“太医说,是犯了腿疾,而且来势汹汹。”和嘉公主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的样子。
福隆安露出不解之色:“我从前是听说荣王腿上的确有点小毛病,怎么突然演变得这般严重?”
盈玥:难道说,荣亲王这回是好不了了?
和嘉公主姣好的脸颊上带着愁容:“可偏生,五哥与五嫂置气,都不肯叫她服侍汤药,如今伺候的在侧只是个侍妾格格。”
福隆安一脸便秘样儿:“就是那个周格格。”旁人不认得,他可绝对不会认错。
盈玥“哦”了一声,顺容现在倒是够得宠的,只可惜眼看着就要当未亡人了。
和嘉公主好奇地看了福隆安一眼:“额驸是不是认识那个周氏?”
这种家丑,福隆安如何肯外露,便忙笑眯眯道:“怎么会呢,我只是瞧着她长得实在肖似四房的顺容妹妹,才多看了几眼。”
和嘉公主恍然大悟:“就是数年前,那个消香玉陨的五格格?”
福隆安尴尬点了点头。
和嘉公主柔声叹道:“五哥倒是长情之人。”
福隆安却是满腹厌恶,心中暗骂:长情个屁!脸色却带着笑容:“公主今儿累了,不如回房躺会儿吧,我来招待大嫂和妹妹便是。”
和嘉公主脸上泛起红晕,柔柔点了点头,扶着发酸的腰肢道:“嫂子和妹妹可要留下来用午膳呀。”
敏仪与盈玥赶忙应了。
盈玥:二哥自打成婚后,对公主老婆说话特别温柔细心,完全不像从前那个满嘴怼人的嘴贱福隆安了。如今公主有孕,福隆安更千万个呵护,端的是暖男一枚(貌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