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九章、三包子是灵胎
待到天凉了,盈玥胎相稳固了,渐渐体会到一种从前不曾有过的辛苦。
肚子里像是怀了小饕餮似的,大肆汲取着灵力,叫盈玥这个步入人阶多年、境界稳固的修真人士都觉得辛苦不已。
头三个月才刚养上来的膘,一个月便掉了下去,整个人的气色都显得憔悴了许多。
这样明显的变化,永瑆岂能察觉不到,"你以前怀绵悫和绵懋的时候,也不曾这般!"
盈玥想笑,却有点笑不出来,"这回终于是灵胎了。"
永瑆一愣,"这孩子有灵根——能修炼的上等灵根?"
盈玥抚摸着柔软的肚皮,"腹中孩子正当成型,灵根也已经快成型了,所以对灵力消耗格外大些。"
说着,盈玥又忙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好歹步入人阶小十年了,丹田中积攒了不少灵力。"
"可这对你的身子...是不是有害?"永瑆眼眸中透着不安。
盈玥挤出个笑容:"没事儿的,我以后尽量呆在小世界,多吃些灵果灵药进补便是了。十月怀胎,很快就能生下来了。"
唉,想当初她投胎的时候,可不曾这般消耗母体,甚至在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了呢!
肚子里这个三包子,胃口可真是不小。
"真的没事吗?"永瑆满脸都是不放心。
"没事!"盈玥定定道,"就是会虚弱点、憔悴点。等生完之后,我修炼几年,就能养回来了。"——其实绝大多数女人怀胎期间都是辛苦的,是她前两胎怀得太顺遂了,才格外显得这一胎辛苦。
"月娘..."永瑆幽幽长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中。
盈玥忙笑着转移话题,"我听说,福康安快回来了。"
永瑆勉强挤出个笑容:"这小子,一去三年,军功累累,此番归来,汗阿玛是必要大加犒赏。"
川西一战,足足打了三年,福康安所率的西路兵马,作战尤为出力,数月前因攻克荣噶尔博山,进至第七峰,乾隆陛下眼见大胜在即,便下旨赐予他"嘉勇巴图鲁"的称号。
前不久,清军分兵自西北攻入勒乌围土司营寨,俘获索诺木及家人.大小金川再度平定,大军不日即将凯旋。
这对盈玥而言,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这一年初秋,川西大军回京,乾隆陛下因龙体不豫,便命皇十一子成亲王永瑆代父前去郊外慰劳。乾隆还下旨,晋主将海兰察一等超勇侯,赐双眼花翎,并授予授为领侍卫内大臣之职。
而福康安被加封三等嘉勇男,授户部侍郎之职,赐御马、锦缎无数,甚至还特许他紫禁城骑马,这一年他才二十一岁。
当然了,紫禁城骑马这条破格之恩,已经被老爹傅恒严厉警告:你要是敢在皇宫骑马,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福康安很怕老爹,所以也只敢在京中纵马狂欢,携着美妾城里城外撒欢,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这小子..."盈玥摇了摇头,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罢了罢了,这三年在川西他也是累坏了、憋坏了,却由他放纵几日吧。"
打仗本就是极辛苦的事儿,那方面估计也憋坏了,盈玥嘿嘿笑了。
永瑆这时候挑了挑眉,"放心,这小子憋不坏!这川西这三年,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打仗!驻守之日反倒是更多见,凭他的出身,地方官员早就献上铺床暖被之人了!"
盈玥抱着肚子,刹那呆滞中...
永瑆欣赏着她此刻呆傻的模样,露出了戏谑的笑容:"你都不晓得嘛?这小子带了两个美妾回来呢!"
卧槽!这小兔崽子!可以直接揍死了,不用客气!
盈玥气得黑了脸,"他这是出去打仗吗?!军营里居然也可以有女人?!"
永瑆耸了耸肩膀,"你也犯不着生气,福康安心里有数,这不也没乱了分寸,没叫那两个美妾怀孕么。"永瑆握者的她的小手,刮了刮她的手心,"你也得多体谅一下,川西征战辛苦,总得有个排遣。"
"那也不能这么排遣啊!"盈玥气呼呼道。
"好了好了!年少风流而已啦。"永瑆淡淡笑道,很是不以为意。
盈玥眼睛陡然眯成了一条缝,她警惕地看着永瑆,"年少风流...而已?!别忘了你只比他大两岁!"
感受到小福晋那满身的酸气和满眼的凉气,永瑆急忙将她抱在怀里,柔情蜜意开始哄老婆:"他是他,爷是爷!爷有月娘陪伴,此生足矣!"
"哼!"盈玥傲娇地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识趣。
因这灵胎怀得辛苦,盈玥倒是没那个闲工夫去修理福康安这个好色的小兔崽子。而这小子跳脱几日之后,倒也渐渐乖觉,老老实实上班,勤于公主府请安,所得赏赐也是大半接献给了和静公主,小半交于香儿分配后院诸人。
盈玥便估摸着,和静的身子也调理了好几年了,也该差不多了。趁着这个机会,怀个孩子就好了。
可没想到,不消两月,便传来了林香儿有孕的消息。
这下子,可把福康安给乐坏了,这小子跳脱本性再度发作,只恨不得满世界嚷嚷。得亏她大老婆是和静,若换了旁人,还不得被气死?!
对此,额娘纳喇氏的心态很是复杂,前来成亲王府探望她的时候,忍不住道:"难不成她真是福泽深厚?"
盈玥只得道:"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喜事。"
纳喇氏点了点,道:"康哥儿都二十一了,也该有个子嗣了。"
想到子嗣,盈玥不免有些担心和静,"和静公主她..."
纳喇氏凉凉讽道:"康哥儿回来之后,没少去请安,怀不上孩子,难道还要怪康哥儿不成?!"
额娘是真不喜欢和静。
纳喇氏复又笑着道:"这林氏初次有孕,你那弟弟也是个冒失鬼,我得赐几个得力的嬷嬷去照看才是!阿弥陀佛,这林氏的肚子一定要争气些,给你弟弟生个儿子!"
一想到自己要抱孙子了,纳喇氏曾经对林氏的不喜,便一下子冲散了。
盈玥心道:若是个儿子,便是庶长子了,和静...想想便叫人觉得心生怜意。只盼着和静也快点怀上孩子吧。
盈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额娘,我乏了,想回屋歇会儿。"
纳喇氏面露怜意,"我瞧你这一胎怀得很是辛苦,你呀,切忌多思多虑,要多休息。"说着,便亲自扶着她去内寝殿躺下。
纳喇氏掖了掖被角道:"你睡吧,我去三弟府上瞅两眼。"
盈玥微微点头,目送纳喇氏离去,便直接闪进了小世界,一通酣睡。
第五〇〇章、和恪公主(上)
小世界内灵气充沛,睡上一个饱饱的午觉,果然觉得舒服了不少。
乖巧的猴子们为她送来新摘的水蜜桃,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香甜的汁水,更难的是的饱含灵力,一入肚,连腹中这个小饕餮都散发出愉悦的气息。
秋天,可真是个好季节。
她曾在小世界内栽植了无数果树,经过这些年的优化和灵气滋润,早已是堪比灵果,自然了,比起银杏仙树所结的果子,还是逊色的不少。但胜在数量多呀,完全可以敞开肚皮,咔擦咔擦吃到撑。
而这些水果中,尤其以桃子内所含灵气最盛,是因为有那群猴子精心打理?还是...与上古灵根蟠桃有些关系?
反正这些不重要啦。
吃饱的盈玥又装一大篮子桃子,带出了小世界,本打算给永瑆尝尝鲜的。
没想到却叫香儿拔得头筹,先尝到的嘴里。
香儿是福康安的侍妾,又是她幼时伴读,因此倒也时常来给她请安唠嗑。只不过有孕之后,倒是第一次来。
盈玥瞧着她竟清减了不少,不免有些心软,便叫人洗了一盘小世界的水蜜桃端上来。
粉彩花鸟高足盘中,四五个红艳若美人腮的蜜桃,水灵灵透着诱人的香甜,光闻着这个气味,原本食不知味的香儿竟一下子觉得肚腹空落落的,竟有些饿了。香儿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盈玥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这是山东巡抚刚刚进贡的贡桃,你不妨尝尝。"——反正外观上跟贡桃差不离啦。
香儿红着脸点了点头,"多谢福晋。"于是飞快拿起一只水蜜桃,洁白如玉的贝齿咬在嫣红的蜜桃上,顿时汁水四溢,自香儿粉嫩的嘴角淌了下来——这幅吃相,瞧着也着实养眼。
盈玥这水蜜桃,硕大饱满,随便一只便几乎足斤,而香儿竟一口气吃了三个,盈玥看在眼里,都要怀疑,是不是福康安这几天没给她饭吃!
消灭了三只大桃子之后,香儿的肚子都鼓起来了,嗯,这下子,像个孕妇了。
香儿擦着嘴角的桃汁儿,脸红不已,她忙低声解释道:"最近几日总是胃口不佳,吃什么都如嚼蜡一般。"
盈玥打量着她那消瘦的小脸,"你这样食不甘味,怕是有些日子了吧?"
香儿点头,又忙笑着说:"福晋不必担心,我私底下问过太医了,太医说了,孕中之人口味改变、甚至胃口不好,也是常见之事,待到胎像稳固就会好转。"
这点盈玥当然知道,"可总是这样胃口不佳,你的身子如何受得住?"
香儿咬着嘴唇,低下了头,"福晋,我..."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盈玥打量着她那纠结的小表情,忽的问。
香儿忽的眼圈竟红了,"福晋,我不是狐媚子。"
"嗯?!"盈玥呆呆眨了眨眼,她最近少出门,倒也不晓得京中发生了什么,一般等闲小事儿,陶姑姑也不会禀报予她。
陶姑姑见状,忙近前附耳道:"不过是有些长舌妇乱嚼舌根子,非议林姨娘。"
盈玥恍然大悟,福康安向来最宠爱香儿,如今香儿又在和静前头有了身孕,所以就被人说成是狐媚子了?
盈玥笑了笑,"不过就是些流言罢了,你不必上心。"
香儿面有不安之色,"可是连和恪公主都有了身孕了,和静公主却还..."香儿心口有些惴惴。
和恪公主便是九公主,魏氏的小女儿,其实早在乾隆三十七年的时候,乾隆陛下便精心为她选了乌雅家的嫡系公子札兰泰为额驸,这特札兰泰是孝恭仁皇后亲兄弟之后,也算是和恪公主的表兄了。
这乌雅家虽然也抬了旗,但毕竟不是著姓大族,和恪公主其实并不怎么满意,但总胜过抚蒙。因此魏氏和九公主便没有反对,乖乖嫁了。
婚后几年与额驸关系也颇为冷淡,没想到竟这么快就有喜了。
不过话说,和恪公主今年貌似也才只有十七岁啊。
香儿叹息连连:"和恪公主有了身孕,而不好好安胎,还三番五次去和静公主府。"
和静与和恪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然而姐妹俩的关系早已视若仇寇。和恪怀着身孕跑去和静那儿,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肯定是炫耀加添堵!
盈玥眉头皱得老深,她因怀着灵胎,两耳不闻窗外事,虽也担心和静心里会不舒坦,但香儿素来乖觉,又一直避居额驸府养胎,不至于去给和静添堵。却没想到添堵的人竟会是和恪!!
香儿低声道:"福晋,您能不能想想法子?"
盈玥笑了:"你这么关心和静?"她知道香儿有古代女人的贤惠品德,但那并非是出于本愿,香儿与和静并无身份情分,其实只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准确点说是井水不敢犯河水,河水又懒得犯井水而已。
香儿忧愁地叹了口气:"我是害怕,和恪公主如此举动,万一和静公主心里生出不满,我..."
盈玥恍然大悟,香儿这是怕和静被挤兑得心里生了阴暗面,然后对她下手啊!
其实香儿完全是多虑了,和静又岂会中了和恪的计?
瞧着香儿这幅孕中多思的样子,盈玥便笑了笑,"得嘞,我省得了,这事儿交给我吧。"
香儿大喜,连连告了谢,这才起身告辞。
盈玥瞧着她那纤瘦的样子,便叫人把剩下的水蜜桃打包了,让她带走。
香儿脸一红,连忙屈膝谢了恩,囧红着笑脸匆匆离开了成亲王府。
盈玥怀着灵胎,难免浑身倦怠,所以才不愿出门,其实出去溜达溜达也无妨。
因此翌日一大早,便叫人套上了马车,往和静公主府去了。
亲王福晋级别的朱轮金顶大车,行驶在四九城平坦的大道上,端的是平稳舒坦。
车内的空间十分宽敞,因此盈玥直接在车内搁了一架嵌螺钿的紫檀木贵妃榻,榻上铺着月白蟒缎条褥,盈玥歪着身子侧躺着,身上盖着一整张的猞猁皮,眯着眼睛假寐着。
嘴里嚼着酸溜溜的梅子,正悠哉得紧,忽的马车骤然停了!
幸好马车行驶的速度不快,即使骤停,盈玥也不至于从贵妃榻上晃下来,但也多少有些疑惑。
"出什么事儿了?"盈玥扬声问。
外头的车夫尚未来得及答话,便听得一声尖锐娇厉的怒斥:"哪个不长眼的,敢挡本公主的路?!!"
第五〇一章、和恪公主(下)
"哪个不长眼的,敢挡本公主的路?!!"
得嘞,不需要车夫回答了,这个声音她忒熟了,公主中这般蛮不讲理的,也就只有九公主了。
车门推开,果然见对面杵在路中央的赫然也是一架朱轮金顶马车,不过尺寸上略小了些。毕竟和硕公主,品级等同郡王,自然就比亲王福晋的马车逊色了一筹。
对面马车的车门被狠狠推开了,和恪一身绫罗华衣,满脸厚厚脂粉遮盖这当年天花肆掠留下的痕迹,只不过...都怀了孕了,还化这么浓的妆...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身孕当一回事啊?
盈玥腹诽,想到和恪总是往和静公主府跑,也不好好安胎,便可见她这个母亲当得是何等不合格!
看到竟是成亲王福晋,和恪尖锐的面孔突然一僵,她强行挤出个笑容,"原来是十一嫂啊!"
盈玥淡淡睨了一眼,无论是论长幼还是论品级,和恪都得对她客气着点,起码表面上不能失礼。
和恪打量着盈玥那张脂粉淡扫,却姿色卓然的脸蛋,眼中难掩嫉妒的火焰,她笑道:"十一嫂有了身孕,不是要好好养胎么,怎么出来了?"
盈玥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我都四个月的身孕了,已经稳固,胎早就养好了。倒是和恪你,才刚怀上,怎的也不好好养胎?"盈玥挑眉看着她!
和恪却咯咯笑了:"多谢十一嫂关怀,我的胎相也十分稳固!又想着七姐嫁给福康安已经七年,却还是没有身孕,因此十分担心,所以才去看望安慰一二!"
盈玥眉梢一扬:"那还真巧,我也正要去看望和静呢。"说着,她扫了一眼这生生被堵住的大道,其实也并没有完全堵住啦,只不过两辆马车走的都是正中间,才生生都停了下来。
现在,势必要有一辆马车靠边,让另一辆马车过去才行。
盈玥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如此,便劳烦你靠一靠边儿。"
和恪的笑容瞬间僵化了。
而盈玥的这个要求,恰恰是合情合理的,无论是论身份还是论长幼,和恪都应该给她让道!
见和恪没有动静,盈玥笑容一收,板着脸道:"怎么?你不乐意?!"
和恪再度强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怎么会呢?"说着,她厉声呵斥道:"没眼力劲儿的东西!还不快把车子挪一挪!"
车夫被训得劈头盖脸,只得赶忙驭马趋侧,将正中大道让了出来。
盈玥幽幽吩咐道:"别耽搁了,赶紧起行。这路挡了这么久,可着实碍了不少人的行进。"
"是,福晋!"
马车再度起行,看着那华美无匹的亲王福晋品级马车,和恪眼中满是妒色,她方才分明瞧见了,十一福晋的马车里搁了一架贵妃榻!车内更是铺金设玉般的华丽,白玉为熏炉、翡翠做果盘,连痰盂都是金的!
而她的车内,竟连点像样的东西都没有!气得和恪公主一把狠狠摔了那珐琅果盘,骨碌碌滚了一地时令瓜果。
盈玥此行前来,也没特意准备什么礼物,只随手装两篓小世界中的各色鲜果,倒也玲珑满目,果香四溢。
和静闻着着香甜气味,不由地想要撒娇,但见和恪也同在,便立刻敛了小女儿之态,淡淡道:"九妹也来了啊。"
盈玥淡淡道:"路上碰见了,所以就一块来了。"便叫人将这两篓水果交给了和静身边的乌嬷嬷。
和恪看着和静,不由地浮现出得意的笑容,"七姐一人孤单,我自然要常来作陪。"
和静眉心颦蹙,却又不能直接说福康安最近大半个月都过来陪她过夜,这样的辩驳未免太不知羞了些。
这样的话,和静不便说,盈玥却无妨,因此盈玥幽幽道:"我记得最近,康哥儿每日都来请安,若这样都会觉得孤单,我倒是不信了。"
和静脸上一红,娇羞地道:"姐姐又打趣我了。"
盈玥淡淡哂笑,看向和恪:"我听说,自从九妹有孕,你那额驸便不曾去请过安了。"
和恪满是脂粉的脸蛋瞬时难看了起来。
盈玥笑了:"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你都有了身孕了,札兰泰自然不能唐突,便只能叫侍妾们侍奉了。"
和恪如何不知最近札兰泰在额驸府中,终日与姬妾厮混?!因此心中才意难平!她怀了身孕了,札兰泰居然不过来好生哄着她!反倒是和静没有身孕,福康安反倒是更多去和静府上腻歪了!!
有孕之人不宜多饮茶,因此和静命侍女奉上了热腾腾的核桃酪,盈玥不急着饮用,兀自打量手中的盖碗,素雅古朴的青瓷釉碗,忍不住轻轻叩击一下,不由点了点头:"这天青的釉色纯正,视如碧玉,且扣声如磬..."盈玥不禁微微颔首。
看到盈玥对一个不起眼的盖碗就如此大加称赞,和恪忍不住冷笑:"不过就是个青瓷釉碗罢了!贵客临门,七姐也不拿点好东西装点门面!就算没有金碗玉碗,怎么连珐琅碗都没有?!"
听到这一通嘲讽,和静忍不住露出嫌恶之色,那眼神,像是在看俗不可耐之人。
盈玥忍不住噗嗤笑了:"这可汝窑的天青釉,以玛瑙末入釉,如今已是世间罕有之珍宝。寻常人连见都难得一见,其价值,哪里是金玉能比?"
和恪一张脸瞬时涨红了。
盈玥唏嘘着摇摇头:"九妹啊九妹,你好歹是个公主,竟如此..."盈玥没说下去,但却刻意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这样的眼神,更能刺激和恪的自尊心!
和恪端着那天青釉碗,双手已经气得发颤了,她气呼呼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汝窑碗吗?还特特拿出来炫耀,七姐还真是生怕别人不晓得!"
和静淡淡道:"你不就是不晓得之人吗?"
"你——"被这淡淡一语,生生噎住喉咙的和恪脸蛋瞬间紫涨了。
正此事,底下小丫头快步进来禀报:"公主,额驸爷来请安了。"
第五〇二章、戒嗔戒怒啊
"公主,额驸爷来请安了。"
福康安?这大白天的,他会来和静这儿,实在是稀奇事儿。盈玥一脸古怪之色。
盈玥与和静面面相觑之后,和静清声道:"请额驸进来吧。"
正都狐疑着呢,只见福康安一身绛紫色长袍,腰系玉带,大步走了进来,行了一礼才发现九公主竟也在,不由诧异道:"和恪公主怎么来了?"
和恪脸色登时不善:"怎么,姐夫不欢迎我来?!"
福康安淡淡道:"这里是和静公主的府邸,我欢不欢迎不打紧,只要和静欢迎你来就成了。"
福康安原不过是随口的在理之言,可落在和恪耳中,便是另外一个意思了:和静公主根本不欢迎你,你还来做什么?!
和静忙咳嗽了两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额驸请坐吧。"
"多谢公主!"福康安彬彬有礼致谢,这才端坐椅上。
和静打量着他,本想问是为何而来,可当真和恪的面儿,又不好直接开口。
只见福康安饮了茶,已经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锦盒,道:"今儿在御前,皇上赏赐了我一块田黄石,公主是知道的,我对印章无甚兴趣。我知公主素喜金石,所以特特送了过来。"
和静一愣,忙接过来,打开盒子一瞧,不由小脸都激动了,"这可是田黄石中的极品冻石!小小一块,千金不换!"
听到"千金不换"四字,和恪嫉妒得眼睛都赤红了,谁说福康安宠妾无度?!这么值钱的东西,都没焐热便给了和静!!
福康安淡淡道:"公主喜欢就好。"
和恪兴奋地将那块田黄冻石攥在手心里,抚摸着那触感,激动地小脸都通红了,"额驸有心了。"
这般红着小脸的样子,落在和恪眼中便是幸福的娇羞!和恪心中更是不平了,凭什么和静的丈夫对她半百呵护,而札兰泰却...不但长相不及福康安英俊、本事不及福康安骁勇,连心意更是拍马难及!
想到这些,和恪眼前一黑,险些要晕过去!
盈玥察觉了和恪脸色不妙,忙道:"九妹,你的气色可不太好。刚刚怀了身孕,可千万要小心保养,戒嗔戒怒啊。"
"不劳十一嫂操心!!"和恪眼中妒恨之意更深了。
盈玥撇嘴,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样的态度落在福康安眼里,俊脸不由一沉,这九公主心思随母,果真不是个善茬!福康安挑眉道:"对了,方才札兰泰也在宫里,皇上也顺手赏了他一块田黄石。他与我一般,对金石印章不感兴趣,想必是要转献给和恪公主吧。"
听了这话,和恪立刻傲然道:"那是自然的!"
福康安嘴角抿其一抹看好戏般的冷笑。
然后,和恪便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便回去瞧瞧了。"若札兰泰拿着田黄石来讨好她,她倒是可以给札兰泰几分面子,原谅则个。
送走了和恪公主,盈玥立刻笑着问福康安:"札兰泰应该不会把田黄石送给和恪吧?"
"当然!"福康安邪笑中带着冷意,"札兰泰有个最宠爱的小妾,就是他那个颇有才学表妹,方才在宫里,他便跟我说,要把这印章送给他表妹!"
盈玥:那你可真够焉儿坏的。
和静不由咳嗽了两声,"多谢额驸了。"
福康安笑容一呆,"公主谢我做什么?"
盈玥淡淡道:"当然是谢你替她出气了。"
福康安愣了片刻,"和恪公主...这是故意上门找你麻烦的?"
"是啊。"和静一脸古怪,"你方才竟没看出来么?"
福康安摸了摸鼻子,他只觉出来和恪对他不善、对姐姐不善了...没想到主要针对目标竟是和静吗?是了,貌似她们这对亲姐妹有些不睦的。
"咳咳!"和静咳嗽了两声,"不管怎么说,都得谢谢额驸。"
"不客气。"福康安脸色尴尬,有些受之有愧。
盈玥笑着打趣道:"你们之间,未免也太客套了些。好歹也相处多年的福气,一口一个公主、一口额驸,不觉得太生分了吗?"
福康安一脸囧囧:"我不觉得呀,而且我总不能直呼公主名讳吧?"
盈玥:...按照规矩,额驸的身份是低于的公主,而身份低的人直呼身份高的人的名讳,自然是失礼之举。
盈玥无奈之下只得对和静道:"都是老熟人了,你直接叫福康安的名字便是了。"
和静一愣,看向福康安:"如此可以吗?"
福康安自然是不介意的,忙点头。
和静微笑颔首,"好,既然是姐姐的意思,我以后便唤你'瑶林';了。"
盈玥一怔,瑶林...是福康安的表字,也算是名字吧。虽然她不是这个意思,但总比叫额驸好,便一笑置之。
福康安的脸色却突然有些尴尬,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盈玥疑惑地问:"怎么了?"
福康安支吾道:"也没什么,只不过...香儿私底下一直都是那样称呼我的。"准确说是缠绵之时,他总是哄着香儿,唤他"瑶林哥哥"。
和静一怔,旋即道:"私底下自然是无妨的。"
表字,一般是平辈之间的称呼,而小妾...身份上终究是不妥的,可若只是私底下,便只是福康安的私事,和静觉得自己没必要管那么宽。
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好在这时候乌嬷嬷洗了两盘水果端了上来,福康安看着那香甜诱人的水蜜桃,登时一愣,当即抓起一只便大口啃着,一边吃一边点头不已:"嗯!味道一如既往地好啊!"
这小子...以前没少吃她小世界的水果。
"姐,你多准备点,我赶明儿去取!"福康安腮帮子已经塞满,却不忘讨要。
盈玥挑眉,这小子,永远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知道啦。"擦了擦嘴角,盈玥起身道,"得嘞,时辰也不早,我该回了。"
福康安二话不说,急忙主动请缨亲自送她出公主府的府门。
这小子倒是殷勤,亲自将她扶上马车,他压低声音道:"姐,你多准备点啊!香儿胃口总算见好了些,全靠这些果子。"
原来是为了香儿,盈玥挑眉,"哟呵,学会怜香惜玉啦!"
福康安嘿嘿谄笑,"我本来就会嘛。"
盈玥白了她一眼,"别光只顾着香儿,平日里要多护着和静些!"
福康安想到了和恪,也便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见他神色认真,盈玥便知道他听进心里去了,便不多说,关上了车门,一路往成王府赶回去。
第五〇三章、深肖其母
秋日的清晨,甚是清寒。盈玥怀着身孕,不宜饮茶,故而特意叫人泡了一壶桂花茶,金黄的茶汤自甜白瓷茶壶中倾倒而出,倒入洁白如玉的茶盏中,盈盈澄透,香馥怡人。
再添上一勺金灿灿的桂花蜜,那才真是又香又甜,桂花的香馥和桂花蜜的香甜在口齿间流转,热乎乎下了肚腹,一股子灵气顿时游转周身,连肚子里这个小饕餮都发出了愉悦的气息。
陶卉姑姑笑着道:"这桂花茶可真是不俗,奴才不过才用了一小勺,便满室馨香。"
这可是用小世界一株金桂所结的花烘制而成的花干,封在青白玉罐中,方才能够保持花香与灵气不散。
自打怀了灵胎,盈玥日日入口之物,几乎都是小世界的东西了。
肚子里这孩子可是挑剔得很呢。
盈玥抚摸着柔软的肚子,不由倦怠袭来,便推说要睡个回笼觉,便屏退了左右,实则是去小世界里酣睡了。
一进入小世界,却发现阿雪窝在她床头,蜷缩成一个雪白的球,也正熟睡着呢。
盈玥不禁露出疑惑之色:"怎么还在睡?"
貌似从昨儿傍晚阿雪便窝在这儿了,睡了一宿,竟还不醒来?
盈玥正要推醒,忽的感觉到阿雪的心跳和呼吸都异常缓慢,心下一凸,便立刻推开窗子,扬声道:"阿玖!"
只听得噗的一声,窗外河水中钻出来一只半人半鱼的萌娃,"主人,怎么啦?"
盈玥肃色道:"阿雪不太对劲!"
阿玖吐了一口河水,淡定地道:"他没什么不对劲的,只不过是要进阶了!"
"进阶?!"盈玥眼神囧囧,"阿雪要晋级人仙境界了?!"
阿玖点了点小脑袋,"他灵气充沛的小世界里呆了这么多年,也该化形了。"
盈玥愣住了:"化形?化为人形?!阿雪步入人仙,就能化形?!"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阿玖萌萌哒哒地看着她。
盈玥瞅着他那摇摆的鱼尾,"你也是人仙呃..."你砸不化形?
阿玖忧桑地叹了口气,"愈是血统高贵,化形愈难。像小阿雪这种杂种狐狸,人仙就能化作人形了。"而他,却要修成地仙,才能化作道体。
盈玥恍然大悟,不由笑了:"那正好!等阿雪化形,就跟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一块养大好了!我就只当是多生了个儿子。"
阿玖胖嘟嘟的脸上突然有点忧伤、有点羡慕,他小脑袋耷拉着,闷闷钻进了河水中。主银是把那只死狐狸带出去养...
而他,化形之日还遥遥无期...
突然阿玖觉得自己有点孤单。
他默默沉至水底,看着流水匆匆,鱼儿竞相追逐,而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主银和那个凡人,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对他的关心也越来越少了...
阿玖觉得很落寞。
如果,他也能早点化形就好了...
盈玥关上窗子,回到内室,抱着毛茸茸一团的阿雪美美睡了个觉,梦中阿雪化作了一个粉雕玉琢的胖娃娃,咯咯笑着,冲她爬了过来,盈玥正想要去抱他,结果这胖娃娃噗的一声,屁屁上冒出来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冲她摇啊摇。
然后,盈玥就醒了。而她手里正抓着阿雪毛茸茸个的尾巴呢。
她忍不住噗嗤笑了,伸了个懒腰,给阿雪盖好被子,便闪出了小世界。
盈玥美滋滋过着养胎撸阿雪的小日子,而和恪与札兰泰之间却爆发了。
这一日永瑆才宫里回来,便告诉她:"和恪小产了。"
这个日前还不断得意洋洋跟自己亲姐姐炫耀自己有孕的和恪公主,终于还是失去了这个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
永瑆打量着盈玥那淡然的脸色,忍不住问:"月娘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盈玥淡淡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她整日浓妆艳抹,胎像尚且不稳还到处嘚瑟,会掉了孩子也不稀奇。不过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说着,盈玥终究还是好奇的:"她到底是怎么小产的?"
永瑆戏谑道:"太医说,是怒火攻心所致。"
"哦?"盈玥眨了眨眼,笑容更胜。
永瑆笑着揽着她粗粗的腰肢,"札兰泰有个爱妾许氏,简直是疼到了心尖而上,甚至连之前皇上赏赐他田黄石都给了这个许氏。结果这事儿被和恪知道了,便趁着札兰泰不在府上,和恪竟提着鞭子去找茬!"
卧了个槽!居然直接上门鞭打小妾?!
永瑆呵呵低消了两声,"结果这个许氏也有了身孕,而且都五个月了。"
盈玥愕然了,和恪额驸的小妾怀孕了,而且都五个月了?!这瞒得真够严实的!
"札兰泰唯恐和恪伤了这爱妾,所以才一直瞒着许氏身孕。这下子可好了,被和恪亲眼瞧见许氏的肚子,当场竟气晕了过去。"
说到此处,永瑆忍不住噗嗤笑了,"和恪徒有魏氏的狠毒,却连一点手段都没学到!她不但没伤到许氏,反而把自己气得生生小产了。"
盈玥无语地摇了摇头,魏氏这个小女儿,的确是心狠有余、智商不足啊!
"和恪失了孩子,只怕不肯善罢甘休。"等到他身子养好,肯定要去宫里告状。
永瑆笑了:"放心吧,札兰泰也不傻,立马就去宫里请罪了。当时福康安又正好在旁。"
盈玥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福康安会说些什么,其实只需要如实描述既可。说到底是和恪悍妒,加害有孕侍妾不成,反倒把自己气得小产了。
"结果,汗阿玛下旨,命和恪闭门思过。"
盈玥一愣,虽然闭门思过不算什么重惩,乾隆陛下素来护短的说...
忽的,盈玥想通了什么,"汗阿玛这是觉得,和恪深肖其母,所以生出厌恶之意来了。"
"不错!"永瑆嘴角扬着冷笑,"魏氏是汗阿玛心头的一根刺,虽然拔除了,但伤痛犹在。魏氏所出子女,若是品性优良,汗阿玛便会觉得这是随了他,若是有丁点不好的地方,便是随了其母。汗阿玛岂会不厌恶?"
这还真不讲理,优点都是随了你?缺点都是随了他们老娘?
呵呵哒。
第五〇四章、岂不成了小白脸了?
西华门外,札兰泰一脸感激,朝着福康安连连拱手作揖,"今日多亏了福三哥从旁作证,否则我再言辞恳切,皇上也未必会取信。"——说到底和恪是在他的额驸府出的事儿,又与表妹许氏有关,皇上难免生疑。
福康安微微一笑,"我不过是从旁说了两句实话罢了,何况你我是连襟,这点小事,举手之劳而已。"
札兰泰叹了口气:"你说这和静、和恪两位公主,明明是一母所出,秉性竟这般天差地别!和静公主是何等贤惠温柔,和恪却..."札兰泰一脸头疼欲裂。
福康安心中一怔,和静...性子的确是顶好的。若换了是他娶了和恪这个妻子,动不动就拿鞭子打小妾,那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姐姐说得对,娶了和静,对他的裨益实在是太大了。
福康安拍了拍札兰泰的肩膀,"咱们找个地儿喝酒去。"
札兰泰急忙拱手道:"多谢福三哥好意,只不过表妹受了惊,胎相不安,我...实在不放心。"
福康安笑了笑:"行了,我明白。"
札兰泰忙道:"容我改日在登门致谢。"
连襟二人告了辞,福康安飞身上马,正打算回他自己府邸,却是心头一顿,转到去了和静的公主府。
见到福康安,和静嫣然一笑,"九妹被汗阿玛下旨禁足思过的事儿,我已经听说了,多谢你了,瑶林。"
看着那清润的笑,宛若一泓清泉,甘甜得叫人心头分外熨帖,福康安神色一怔,良久才回过神来,他连忙道:"举手之劳罢了。"
和静却突然蹙了蹙眉,不由拿绢子掩了掩口鼻,"你骑马过来的?"
福康安忙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好吧,的确是沾染了一点点马骚味儿,若不细闻,根本就闻不出来好伐?和静却偏生长了个狗鼻子。
福康安心中腹诽了一下,便道:"我去偏殿更衣。"说着,便要退下。
和静急忙道:"不必了,在这儿换便是了。"——和静忽然觉得,总是叫自己的额驸去偏殿更衣,实在有些不合适。一直以来,她都很洁癖,福康安也没用反对这样的要求,现在细细想来,哪儿有做妻子的,让丈夫去偏房沐浴更衣的?
福康安有一瞬间的呆滞,和静公主这是哪根筋不对了?
和静又大量了福康安一眼:"我瞧着你出了汗了,顺便洗了个澡吧。"说着,便吩咐下人着手安排。
和静这样的举动,让福康安浑身都不得劲儿。幸好和静没有亲自帮他宽衣沐浴,吩咐了一通之后,就去了外头正间,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太监,外加医女陈氏留下来伺候福康安沐浴。
福康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叫太监伺候着脱了个光溜溜,便钻进了浴桶中。
热腾腾的水浸泡着,再加上陈医女按摩着肩膀、后颈,福康安舒服地直哼哼,不由地便放松了下来,开始大爷一般指挥着:"嗯,不错!再用力一点!"
小太监上前请示:"额驸爷,还需要再加热水吗?"
"加!"某大爷大手一挥道。
于是又是两盆热水加起来,水温提高,微微热烫,那才叫一个舒坦。
然后福康安便瞧见小太监又端了一盆热水,一盆香喷喷的热水!
福康安不由一愣,"这是..."
小太监笑着说:"这是公主命人烹煮的香汤,是用佩兰、辛夷、白芷、零陵、甘松、沉香等十二味香料烹煮而成,名叫兰芷香汤,乃公主亲手调配而成。"
说罢,一盆兰芷香汤倾倒入浴桶中。
兰芷幽香弥漫,福康安脸瞬间黑了。
福康安深深觉得,神马香汤、香粉、香膏这些玩意儿,都是女人用的!大老爷的,浑身熏得香喷喷的,岂不成了小白脸了?!
但现在,他也香喷喷的了。
虽然福康安飞快送浴桶里跳了出来,但那兰芷香汤的气味却如跗骨之蛆一般愣是黏在他的皮肤上!
更气人的小太监送进来的衣衫,居然特么滴也是薰了香的!
福康安脸色黑压压的,从前来公主府,他都是自带换洗衣裳,又是在偏殿,和静也不曾安排过什么香汤,因此福康安顶多用点澡豆,然后清清爽爽毫无气味去正殿。
但是他这回是突然起了心思要过来的,自然就没有准备换洗衣衫。眼前这套月白色松竹纹长袍,分明散发着淡淡的沉香气味,幽幽不绝。
香的!而且居然还是月白色的!这种颜色,清淡素雅,不向来都是女子穿的吗?福康安喜欢的是绛紫、藏蓝这些沉稳大气的颜色,穿得这样白白净净,可不是福康安的风格!
可是现在,他就算想再穿上那身有马骚味儿的衣衫,也没得穿了!刚才早被小太监给拿下去了!
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穿上和静准备的衣裳OR裸奔!
福康安还是有羞耻心的,没有选择后者,他恨恨穿上这件月白松竹纹长袍,黑着脸走了出来。
和静不由搁下手中的哥窑茶盏,含笑打量着福康安,不由称赞道:"不错,穿上这身衣裳,还真有几分温润君子的气度了。"
未嫁之时的和静,也曾经想过自己未来的额驸会是什么样的人。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便是她心中的祈盼了。只不过,她只是少女怀春之时的胡思乱想罢了,当初她只盼着不要抚蒙、最起码不要抚蒙喀尔喀那种荒蛮之地。
后来她嫁给了福康安,不必饱受苦寒,便深觉知足了。但偶尔还是会想起当初的怀春之年,可偏偏福康安这个人,张扬四溢,可以说是四九城最恣意的公子哥儿,跟"谦谦君子"毫无半点关系,至于温润如玉,就更是不沾边儿了。
这是第一次,福康安穿上和静准备的衣衫,不得不说,人靠衣装,穿上这样的袍子,福康安乍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像是个文人书生了。
和静笑着说:"腰间佩上一块上等的白玉佩,手里再持一把湘妃竹骨扇子,便是极好了。"
"公主!!"福康安脸色黑沉,"能不能别把我往小白脸打扮!!"
"小白脸"三字一瞬间撕碎了和静少女怀春之时的一点念想,她俏脸怔住了,良久之后吐出一口气,神情有些落寞:"我险些忘了,你不是。"
福康安从来不是什么温润君子,他是大将军傅恒的儿子,最骁勇的巴图鲁。
第五〇五章、不喜不妒不怨不恨
看着和静那落寞失神的样子,福康安真真是有气也撒不出,只得好声好气道:"公主,我不喜欢香汤,也不喜欢衣服上熏香。"
和静蹙了蹙眉:"我又没给你洗花瓣澡,熏的也只是沉香而已。"正因为不晓得福康安喜欢什么香,所以才用了最寻常的香料。
福康安俊脸黑云滚滚,你还想给我洗花瓣澡啊?!那个场面,他想想便恨不得一头撞死。
"我、不、喜、欢、香、料!"福康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和静颦眉,她亲手调制的芷兰香汤,竟被嫌弃了...和静心中很不悦,便僵着小脸道:"我知道了!"
乌嬷嬷见状,忙笑着道:"额驸爷,公主也是一片心意,您若不喜欢,以后不用便是了,何必置气呢。"
福康安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忙劝慰自己,不生气、爷不生气...
乌嬷嬷笑着说:"小厨房已经备好了额驸爷最爱吃的菜,要不,这就传膳?"
福康安点了点头,"也好。"
很快,桌上珍馐玲珑,福康安与和静兀自无言,低头各自吃着。
夜色深深,寂静地只余下喘息声。
和静擦干净了身子,穿上寝衣,再度躺在了柔软的被窝里,枕畔的福康安已经在打哈欠。
和静看着那张侧颜,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她不得不承认,福康安论皮囊的确是极英俊的,就是稍微有点黑...
"瑶林。"和静突然唤了一声。
福康安忙转过头来,"怎么了?"
和静垂下眸子,乌黑的睫毛柔软垂下,"没什么...只是在想,你喜欢的,应该是鲜衣纵马、明媚鲜活的女子吧。"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福康安问。
"我并不是那样的女子。"
"我知道。"
和静合上了眼眸,福康安不喜欢她,她亦不喜欢福康安。他们都不是彼此所喜欢的那种人,她不会为了福康安改变,福康安亦不可能变成她所慕那种谦谦君子。
其实这样也好。
不喜,便不会妒。
不妒,便不会怨。
不怨,便不会恨。
不恨,她这一生便可安稳宁静地过下去。
只不过,心里,终究是会有些孤单。
若是能有个孩子,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和静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
"瑶林,我若有了孩子,我不希望他征战沙场,我希望他好好读书,做个才华横溢的谦谦公子。"和静低声呢喃,"可以吗?"
福康安默默扫了一眼和静那满是期待的脸,幽幽道:"好。"随便你好了,只要别折腾我就成。
和静莞尔笑了,"睡吧,明日是大朝日,你还要上朝呢。"
翌日。
秋日的斜阳正好,盈玥坐在柔软的榻上,正教小绵悫识字,这孩子是极聪明的,三百千已经能够朗朗上口,只不过小孩子手嫩,盈玥每日只叫他写两张大字而已。
等过了年,绵悫就六岁了,按照规矩,皇子皇孙六岁便要入读。乾隆陛下已经发了话,年后要让绵悫入宫读书。
不只是绵悫,还有定郡王府上的奕纯、质郡王府的绵聪和绵爱、仪郡王府的绵志,介时都会一块被接进宫读书。
而伴读的人选,也已经在宗室中开始遴选了。到时候宗室出两个、富察家出两个子弟,再从包衣中挑选八个哈哈珠子,将会成为绵悫最早的班底儿。
宗室会选谁,尚且未定,不过宝容想让自己大儿子给绵悫做伴读。而富察家倒是已经选定了人选,大哥福灵安的嫡次子佑麟、以及四房明瑞堂兄的第三子惠信。
正担忧着明年绵悫是否能适应宫里的生活,便听底下禀报说,王爷和福三老爷一块回府了。
"福三老爷..."盈玥有些想笑,先前福康安还一直抗拒这个称呼的,嫌弃生生把他叫他老了,如今将为人父,倒是认可了这个称呼。
按照他的话说:爷都要有儿子了,自然是老爷了。
盈玥更差点笑喷,香儿月份还小,谁晓得是儿是女?
盈玥忙牵着绵悫的小手,起身笑着相迎。
永瑆忙一个箭步近前,又将她摁回了软榻上,"月份大了,小心别动了胎气。"
盈玥莞尔一笑,忙叫人给永瑆和福康安上茶,永瑆一边喝着茶,便摆出了严父面孔,开始考校小绵悫的千字文背诵。
小孩子的声音软哒哒的,却格外流畅。落在盈玥耳中,听得甚是舒坦,连永瑆都露出了满意之色,爷这个儿子,果然聪慧得紧。
背诵结束后,永瑆鼓作威严:"还凑合,以后要继续用功。"
"是,阿玛!"绵悫伴着肉嘟嘟的小脸蛋,活像个小大人。
盈玥忍不住发笑,不由福康安,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盈玥一愣,香味?!
"你熏香了?"盈玥一脸诧异。
福康安脸蛋瞬间黑了,"是和静干得好事!昨天沐浴的时候,她居然叫人给我倒了一盆香汤!"
看着福康安那副纠结欲死的样子,盈玥忍不住"噗嗤"笑了,福康安从小就讨厌香料。
福康安狠狠嗅了嗅,"味道居然还没散尽!!"
永瑆也忍不住发笑了,"古来盥沐,皆用香汤,你倒是嫌弃上了。"
福康安恨恨道:"香喷喷的,跟个娘们似的!"
永瑆笑脸瞬间僵化了。
盈玥暗笑,盈玥永瑆沐浴的时候,也是惯用香汤的,只不过用的是气味清淡的几种香料,除非肌肤相亲,或者是狗鼻子,否则是嗅不到的。
后知后觉的福康安打量着自己亲姐夫那难看的脸色,有些不解:"姐夫,你怎么了?"
"滚!!"这个欠抽的二货!
转眼已经是乾隆四十一年的正月,盈玥临盆之日将近,故而未入宫参加正月十五的元宵宴。
倒是听闻,十二阿哥的病情日渐严重了,只怕是...唉,内务府连棺椁都备下了呢。
继后甘心赴死,图的便是不连累儿子,可最终...十二阿哥也是要随之而去了。
盈玥叹了口气,面有怜惜之色,她不是怜惜十二阿哥。十二阿哥自己心理素质太差,白白辜负了继后的一番心血,倒是可惜了十二福晋...年纪轻轻的,竟要做未亡人了,还有珍格格,年幼丧父,更是可怜。
更可怜的是,十二阿哥身无爵位,他若不管不顾撒手而去,乌日珠占母女在宫中的地位只怕要尴尬了。
第五〇六章、绵悠、小悠悠
大概是为了补偿她孕期辛苦,三包子的生产过程十分顺遂。
陶卉亲手炖了的灵芝乌鸡汤,因为味道甚是鲜美,盈玥便一口气用了两盏,然后便觉得有点吃撑了,她便出去散步消消食,结果一起身,大约是起得有点猛,便觉得肚子有点坠、有点疼。
然后便听得骨碌一声,下身一片湿哒哒的。
这是...羊水破了?!
盈玥愕然了,然后淡定地吩咐陶卉姑姑:"扶我去产房。"
然后她就这么走进产房了,记得上两次,她可是被人抬进产房!
对于生产的痛楚,盈玥原本是极有心理准备的,可没想到,正酝酿等待着剧痛呢,便一个咕噜,孩子生下来了。
盈玥:...
生下来的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和他两个哥哥刚落地时那红彤彤皱巴巴的丑模样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湿漉漉软哒哒的一头乌发,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也是睁开的,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小家伙只是象征性地嚎哭了两声,便乖宝宝似的瞅着盈玥。
光溜溜的三包子,白嫩得像是面粉捏出来的似的,蜷缩成小小一团儿,乌漆黑的睫毛上还挂着羊水。
盈玥看在眼里,心都要被萌化了!
接生嬷嬷们忙活活擦干净了小家伙,飞快给裹上厚厚的襁褓,"恭喜福晋,又生了一位小阿哥!"
永瑆急匆匆赶回府邸,正想好生鼓励月娘几句,让她不要怕,爷会一直守着你。结果一到丹若堂,一群接生嬷嬷便跪了一地,齐刷刷道:"恭喜王爷!福晋刚刚诞下一位小阿哥!"
永瑆愕然了,"这么快?"爷前脚离开府邸,月娘后脚就发动了,再然后府中太监火速前去报信儿,爷火速回府,顶多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生下来了?!
永瑆惊讶之余,难掩欢喜,他快步进了产房中,哈哈大笑着道:"让爷瞧瞧,咱们的灵胎儿子!"
说罢,永瑆突然眼珠子瞪圆了,因为月娘枕边,竟有两个粉嫩的小婴儿!俱抱着大红缂丝婴戏图的襁褓,俱恬静沉睡着!
永瑆呆滞了,"这是怎么回事?双胞胎?"若真是双胎,孕中的时候就算月娘瞒着不说,太医也会诊断出来的啊!
盈玥笑得一脸捉狭,"猜猜看,哪个是咱们的三包子。"
永瑆一脸不解,月娘这是从哪儿又整出一个小婴儿来??满腹狐疑地永瑆狐疑地打量着盈玥那坏笑的脸蛋,不禁挑眉。
月娘这一胎怀的是个儿子,这点月娘一早说过了,虽然不排除月娘又糊弄爷的可能性,但是...先检查一下是男是女吧!
于是,永瑆二话不说,飞快解开了两个襁褓,结果,两个孩子都长了小雀雀!
"嗯?!"永瑆的眉头蹙成一团。
盈玥哈哈笑着,"怎么,连自己儿子是哪个都分辨不出来吗?"
永瑆一脸肃容:"爷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爷的儿子肯定长得像爷!"但是...心生的小婴儿五官尚未长开,而且这两个婴儿又都闭着眼睛...这可怎么分辨啊!
正在这个时候,永瑆听得"噗"的一声,像是放屁般声音。
伴随这放屁声,其中一个小婴儿的屁股上陡然冒出来一条雪白绒密的尾巴!!
看到这一瞬间,永瑆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这是什么?!"永瑆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哈哈哈!"盈玥乐不可支,发出了爆笑声,她等的就是这么一幕!
"你猜啊!"盈玥坏心眼儿地道。
永瑆飞快站稳了身子,冷静地看着那孩子屁股上的尾巴,瞧着形状,应该是狐狸尾巴,而且还是白色的...
永瑆瞬间想到了,"是那只灵狐?!"
盈玥努了努嘴,咕哝道:"居然这么快就猜到了。"
她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道:"阿雪步入人仙境界,可以化作人形了,不过法力还不高,睡着的时候容易露出狐狸尾巴。"
永瑆松了一口气,忍不嗔怪道:"月娘啊月娘!你可真是...居然捉弄起爷来了。"
盈玥嘻嘻笑了,"我打算把阿雪和三包子一块养大。"
永瑆蹙眉:"万一被旁人看见他的狐狸尾巴怎么办?!"
盈玥笑道:"放心吧,阿雪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露出尾巴,他若是想睡觉了,把他搁在小世界就好了。"
永瑆略一沉吟,便没有反对,他板着脸道:"别一口一个'三包子';!咱们的儿子,怎么能是包子呢?!"
盈玥捏了捏自家包子水嫩的小脸蛋,"你瞧着白嫩嫩圆嘟嘟的样子,可不就是像极了一只包子吗?"
永瑆黑线,连自己儿子都捉弄,月娘这性子啊...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汗阿玛身子不豫,这个孩子的名讳怕是不会赐下了。"永瑆叹着气道。
"是吗?"盈玥顿时精神勃勃。
永瑆:月娘怎么一点都不觉得遗憾?
盈玥怎么觉得遗憾,自己儿子的取名权总是被孩子他爷爷霸占,也是很叫人郁闷的事儿!尤其是乾隆陛下的取名水准,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大儿子叫绵悫,小雀雀一只...
二儿子叫绵懋,小猫崽子一只...
再这么下去,她都可以开动物园了!
盈玥看在三包子,不由精神抖擞,摩拳擦掌。皇孙的字辈和偏旁都是既定的,必须是从绵从心,虽然欠缺霸气,绵绵心意也未尝不可。想着那些心字旁的字,又得避开那些已经占用过的,剩余的字一一在盈玥脑海中飞快闪过。
永瑆这时候道:"不过月娘放心,爷会用心选个上好的字眼儿。"
"不用了,我有了!"盈玥笑眯眯抱起了三包子,道:"这孩子,就叫小悠悠了!"
"绵悠?!"永瑆瞪圆了眼珠子,"这算什么名字?!悠闲?悠哉?!听觉得便叫人觉得怠惰得紧!"
盈玥心中腹诽,凭啥悠闲就是怠惰?面上却笑着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嘛,意思不挺好的。"
永瑆还是很不爽,"爷的儿子,难道要落魄到去当隐士?!"
"怎么,瞧不起陶渊明啊?!人家起码比你有才!"盈玥哼哼道。
永瑆忍不住腹诽:真不讲理!
盈玥脸色异常强硬:"反正就这么定了!我都生了三个了,总得让我取一回名字吧?!"
永瑆有点觉得委屈:"那爷呢?爷还没给儿子取过名呢。"
盈玥:"额...介个..."
永瑆突然邪魅地笑了:"月娘再给爷生一个吧!下一个儿子,爷来取名!"
盈玥:还生?好想撞墙啊!
第五〇七章、额娘再见
盈玥欲哭无泪:"不是说好了,生出灵胎就完事儿么!"
永瑆脸上浮现奸诈的笑容,"爷可没说过这种话!爷只是说,好歹得有个孩子长长久久陪着你!起码得有一个,若是更多几个,自然更好。"
盈玥险些吐血。
你妹的,你以为孕育灵胎那么容易啊!
"放心。"永瑆好言好语哄着,"爷知道月娘此番消耗不小,爷不催着你,月娘只管好好养好身子,等你养好了,咱们再生下一胎。"
这时候,绵懋和绵悫这两个小崽子一前一后钻进了产房中,绵懋惊呼:"呀!怎么有两个弟弟?!"
永瑆指着襁褓下暗藏尾巴的阿雪宝宝道:"这个是捡来的!那个才是你们俩的弟弟!"
俩娃齐齐看向另一个襁褓,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嘴角还带着一抹奶渍,小嘴唇粉嘟嘟的,哪怕是睡着的样子,也是可爱极了!
绵悫眼睛笑得弯弯:"额娘,弟弟好可爱!"
绵懋也小鸡啄米般点头,小手已经抓住了弟弟的小拳头,眼眸亮晶晶的,声音也甜滋滋的:"额娘,我喜欢弟弟。"
盈玥灿然笑了,绵悫和绵懋总是少不了吵吵闹闹,她还担心再来一个弟弟,要吵闹得更厉害了,没想到对于这个灵胎弟弟,他俩都是这般喜欢。
绵悫仰头问:"额娘,三弟叫什么名字呀?"
盈玥捏了捏大宝红扑扑的小脸蛋:"叫绵悠,你可以叫他小悠悠。"
"嗯!"大宝重重点头,"小悠悠好可爱,比二弟可爱多了!"
稚声一语,绵懋的包子脸瞬间愤怒了,像个蛤蟆似的瞬间鼓起了腮帮子。
盈玥急忙道:"懋儿也很可爱呀。"
绵悫撇嘴:"额娘别以为我不记得,二弟刚生下来的时候,红得像猴屁股,丑死了!"
盈玥:孩子记性太好,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儿!
听了这话,绵懋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相信,他气呼呼瞪着哥哥:"你胡说!"
绵悫傲然道:"不信你问额娘!"
绵懋立刻可怜巴巴看向盈玥,简直像个惨兮兮的小奶猫,盈玥看了着实不忍,但又不能说谎骗儿砸,于是道:"懋儿,你生下来时候的确是红彤彤的。"
绵懋包子脸呆滞中。
盈玥立刻又道:"不过悫儿刚生下来带回后,也是红得像猴屁股。"
这下子,绵悫的笑脸僵化住了。
大宝二宝忍不住四目相顾,包子脸都惨兮兮地瘪着,一副随时准备哭的架势。
永瑆看不过眼,沉着脸道:"都消停点!你们额娘才刚生完弟弟,不许吵她,都一边玩儿去!"
面对阿玛的权威,两只包子畏惧已深,立刻收敛了惨样,乖乖辞了阿玛额娘,乖宝宝似的退出了产房,一边玩儿去了。
永瑆摇了摇头,"真是愈发调皮了!好在过些日子,绵悫便要入宫读书了,但愿能学着懂事些。"
才六岁孩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是永瑆的标准太高了。
至于入宫读书之事,日子都定下来了。王府里已经在准备着了,想到此,盈玥忍不住叹了口气,露出几分不忍之色,才六岁,便要离开父母,去别的地方寄宿读书,实在是...
永瑆侧身坐在床头,柔声安慰:"你也不用太担心,宫里如今已经消停了,爷也已经安排好了最稳妥的人伺候着。你若还是不放心,可以时常入宫看望呀。"
盈玥勉强挤出个笑容,点了点头。好在绵悫不是一个人去,有许多堂兄、表兄做陪伴,又是去他祖父膝下承欢。
如此,半个月后,绵悫宝宝便被打包送进了宫里,盈玥都差点掉泪儿了。可惜他还在做月子,永瑆甚是不许他走出房门送一送儿子。
反倒是绵悫这小兔崽子没心没肺,还笑嘻嘻的,还冲她摆手,萌萌哒说:"额娘再见!"
再见你妹的!盈玥心中狠狠怒骂!
不过,还真的是很快就再见了,盈玥实在是想念大宝,一出了月子,便迫不及待递牌子进宫了。如今掌管六宫的是舒贵妃和愉贵妃二人,自然大开方便之门。
盈玥打包了两食盒的精致点心,直奔圆明园行宫。
尚书房的课业十分繁重,也只在晌午的时候能略有休息的时间,其实也就是饭点。盈玥只能在这个时候见儿子一面。
半个月不见,绵悫的包子脸分明瘦了一圈,盈玥看在眼里,心都要碎了。
"读书倒是不难,就是规矩多了点..."绵悫忍不住嘟囔,"坐在椅子上,不许靠背,不许交头接耳,不许斜视,尚书房师傅好烦啊...若是不听话,便要打表哥的手心。"
绵悫露出一脸愤愤之色。
盈玥笑着道:"那你就听师傅的话。"
绵悫郁闷地点了点头,"可师傅讲课好无聊啊,就只会叫我们诵读、抄写。我都早就背下来了!"绵悫赌气了嘴巴。
盈玥笑着宽慰道:"尚书房师傅让你抄写,你就只当是练字了,你阿玛书法一流,你也不能逊色了。至于反复诵读,那是为了加深记忆,只有这样才能记得牢固,以后才不会忘记。"
对于年幼的孩子,反复不断地诵读和抄写,的确是极为磨人的。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死记硬背,的确会形成最牢固的记忆。
"知道啦,额娘!"
盈玥捏了捏绵悫郁闷兮兮的小脸,飞快打开了食盒,"额娘带了你最爱吃的点心,有雪心奶球,还有桂花糖糕!"
绵悫瞬间灿然笑了,他胖嘟嘟小手抓着桂花糕便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地道:"御膳房的点心,也就看着精致,吃起来不如额娘做的好吃!"
盈玥拿着绢子擦着绵悫的嘴角,忍不住笑了,"慢慢吃,别噎着。额娘给你带了好多呢,记得带回去跟分一分,别一个人吃独食。"
"知道啦,额娘!"绵悫甜甜道。
盈玥笑着道:"悫儿要乖乖的,尤其是在汗玛法面前,不许调皮。"
绵悫歪着脑袋道:"可我进宫以来,只见过汗玛法一次。汗玛法让我背了三字经,还赏了我一块玉佩呢。"说着,他指了指腰间陪着那块福寿双全的玉佩。
盈玥定睛仔细扫了一眼,的确是上好的玉佩,福寿双全的意头也极好。不过...绵悫进宫都半个月了,居然只见了乾隆陛下一次??
要知道最近朝堂上并无大事,乾隆陛下应该并不忙碌。
难道是,身子还没养好?
是了,之前永瑆也说了,乾隆陛下身子不豫...当时她还以为是年初犯了小恙,如今看来,乾隆陛下的身子骨怕是有些问题了。
第五〇八章、青雀舫的秘密
小绵悫时间很紧巴,盈玥虽然不舍,但也得紧赶着送他回尚书房。
出了尚书房,盈玥不由看到了远处湖畔上的那座精美的画舫,远远望去,像是一只卧在水畔的的雀鸟,很抽象,但也很神似。
这就是元后病故时所乘坐的那艘青雀舫了,当时元后故去在德州地界,悲怆的乾隆陛下竟下旨命人将这艘画舫运送回京,这可着实头疼坏了地方官员!因为这画舫很大,根本不足以穿越过运河上的许多桥洞,最后生生动用了上千壮丁,因蛮力越过。
也就是说,光运费的价值,就是这画舫本身的好几倍了!
画舫周遭,有专门的侍卫守卫着,因为乾隆陛下下过旨意,除了他之外,不许任何人登上这艘画舫。这些年来,除了修缮和洒扫宫人定期登船之外,便再无人靠近青雀舫了。
想着元后身上的秘密,盈玥不由自主地便渐渐靠近了青雀舫。
她一直很想核实元后的身份,曾经去问过阿玛是否有元后的亲笔手书,若是能看到字迹,便能看出,富察妱予是否就是傅妱予了。
只可惜,元后的所有亲笔,都被乾隆陛下一人囊括,连元后亲生女儿和敬大公主都不曾收藏只言片字。
此刻看青雀舫,盈玥不禁生出探究之心。
只可惜走到舫前一丈远,便被看守侍卫给拦下了。
看样子想要一探究竟,除非取得乾隆陛下的手令。
盈玥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却看到明黄的华盖正朝这边而来!只见乾隆陛下身上披着玄狐斗篷,被太监搀扶着,正慢吞吞走了过来。
盈玥连忙跪下迎驾。
明明都已经是春暖二月,乾隆陛下竟还披着玄狐斗篷,这身子骨...真是虚透了。
"是月娘啊。"乾隆陛下一眼认出她,"平身吧。"
"谢汗阿玛。"盈玥站起身来,忍不住去打量这位已经年近古稀的皇帝陛下,苍老的容颜,枯槁的神情,真真是个老人家了,看样子那件事对他的打击至深啊。
突然一股冷风袭来,乾隆陛下忍不住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咳得老脸都涨红了。**保急忙从袖中取药,递给了乾隆陛下,乾隆服下药了,神色这才好了些,他打量了盈玥,"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盈玥默默瞅了一眼身后的青雀舫,"远远看到这青雀舫,便想到了元后娘娘,故而忍不住便靠近了。"
乾隆陛下的神情突然一片怅然,他目光带着怅惘的回忆,看着这艘画舫,"朕想念孝贤的时候,便会时常来青雀舫中小坐片刻,看到着青雀舫,朕便恍惚觉得她还在朕身边一般。"
乾隆陛下幽幽叹了口气,"你陪朕进去坐会儿吧。"
盈玥一喜,连忙称是,于是上前搀扶着乾隆陛下,徐步登上了画舫。而一干随从太监,哪怕是总管太监**保都自觉留在了画舫外。
这画舫里头,却并不奢华,反倒是处处透着书香般的素雅,清一色古朴简洁的花梨木桌椅,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汝窑的天青釉梅瓶中插着一束梅花,这个时令...想也知道这是绢花,但却**如生,恍若真的寒梅一般,还隐隐带着梅香。
但更引盈玥瞩目的却不是这舫中的家具摆设,而是地板!
青雀舫内铺的竟然是桃木,而且不是寻常桃木,是百年以上的老桃木,又可称作是辟邪木!
脚下的辟邪木让她感觉到一股子非同寻常的气息!盈玥凝眸望着地板,灵眸凝视之下,只见那原本古朴一色的地板上分明是铭刻了某种玄奥的法阵!!
而这法阵,是凡胎俗眼所看不到的!
这法阵极其繁杂,盈玥虽然能看清,可根本看不懂!!但她现在可以肯定,孝贤皇后绝对不是寻常人!能够铭刻中这样静谧玄奥法阵的,肯定是修仙之人!
可问题来了!好歹是修仙之人,怎么会逊到两个儿子都保不住,甚至连自己都挂了?!
盈玥实在费解!
乾隆陛下乏力坐在了椅子上,"这青雀舫,是姑母亲手所绘制图样打造,这里每一样东西都是她亲手布置的。"
盈玥匆忙回神,连忙道:"汗阿玛如此长情,姑母九泉之下必定会感念。"
乾隆陛下却凄苦地笑了,"朕在她故去后,宠幸杀子仇人近三十载,她若地下有知,必定恨极了朕。"
盈玥默默腹诽,恨你也是应该的...但嘴上却道:"汗阿玛只是被小人蒙蔽,就如姑母一般,当年不也是错信了魏氏吗?"
乾隆陛下眼中满是悔恨,"当初,若不是朕宠幸了魏氏,永琮也不会死,她也不会忧伤而终..."
乾隆陛下看向盈玥:"月娘丫头,你觉得,朕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盈玥愕然,麻蛋,虽然我觉得你就是错误的源头,但这样大实话怎么能说出口呢?!于是低头做鸵鸟状:"汗阿玛是长辈,不论如何,都轮不到做晚辈的置喙。"
乾隆沉默了片刻,道:"朕许你置喙。"
盈玥内心再度骂娘了,这简直是挖了坑,还不许她避开,非要让她跳啊!
没法子了,盈玥咬一咬呀,忙跪了下来,郑重磕了一个头,"汗阿玛命儿媳置喙,儿媳不敢不从,只是说出来的话,必定是对汗阿玛的不敬之言,儿媳先行请罪!"
乾隆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盈玥也只能委婉地道:"汗阿玛虽然贵为天子,但毕竟是是人,只要是人就会犯错。"盈玥小心翼翼抬了抬头,瞄了一眼乾隆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悲苦,没有怒容。
乾隆幽幽道:"你继续说。"
盈玥心里快要吐血了,却只得把乾隆当年干出来的垃圾事儿给翻出来论一论对错,"只不过,儿媳以为,汗阿玛错不在宠幸了魏氏。"
"嗯?"乾隆陛下皱得眉头老深。
盈玥继续道:"您错在宠幸魏氏之后,选择了瞒着姑母。汗阿玛是天子,宠幸宫人,何错之有?姑母本是贤惠人,岂会不能容人?只要汗阿玛与姑母明言,并加以宽慰,姑母又岂会置气?"
乾隆陛下沉默了。
盈玥又道:"魏氏原是姑母贴身侍女,由姑母调教多年,想来也本性并非恶毒之人。只因早年被人害得小产,所以才生出歹念..."
"好了!你不必说了!"乾隆陛下突然一语冷冷打断盈玥的话。
第五〇九章、狗改不了吃屎
"好了!你不必说了!"乾隆陛下突然一语冷冷打断盈玥的话。
盈玥心里一紧,果然最后这几句话说岔了吗?其实这也是她的心里话,没有人天生恶毒,宫里的恶毒哪个不是被害出来、逼出来的?!
可这样的话,落在乾隆陛下耳中,怕是觉得她这是在为罪妇魏氏开脱吧?!盈玥不禁有些战战兢兢了。
乾隆陛下却长长叹了口气,"月娘丫头,你的心性与你姑母一般,都是太过仁善了。当年,孝贤也觉得是朕不该隐瞒魏氏身孕,应该早早给她名分,这样便不至于小产了。"
盈玥心中腹诽,我勒个姑妈诶,你还真是够圣母的!居然替小三说话!
不过身在皇后这个位置,贤惠是必备的美德,至于她这个姑妈是真心贤惠,还是不得已贤惠,可就不好说了。
乾隆扫了她一眼,"你才刚出了月子,地上湿寒,起来吧。"
"谢汗阿玛。"盈玥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乾隆陛下幽幽道:"朕的这些皇子,姬妾最少的莫过永瑆了。"
盈玥心里咯噔一下。
乾隆陛下又叹了口气,"朕本来还打算明年选秀,叫愉贵妃和舒贵妃给永瑆挑几个侍妾的。"
盈玥脸刷的白了。
"不过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乾隆陛下道。
盈玥傻愣住了。
乾隆陛下面带怜色:"你这个心性,实在是过于妇人之仁了,若是进了个有心思的姬妾,你如何驾驭得住?"
盈玥总算明白了,看样子多装一下圣母白莲花是有好处滴!这不,小三威胁,立刻化于无形了!
乾隆定睛看着挂在墙上的小青绿山水,"其实人之尊卑,生下来时便有定数了。是朕不该打破这个定数..."
这是委婉地承认自己不该宠幸包衣喽?盈玥低头默不作声,永瑆的额娘也是包衣出身,乾隆陛下可以嫌弃包衣嫔妃,她却不能嫌弃。
"自从宫里清净了之后,朕想了很多。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孝贤还在的时候..."乾隆又陷入了悲怆的回忆中。
宫里清净?听到这四个字,盈玥都险些笑出来了,乾隆陛下有那么多嫔妃、那么多女人扎堆,这宫里又怎么可能清净?
"逝者已矣,还请汗阿玛爱惜龙体,莫要伤心过度。"作为一个儿媳妇,她也只能这般劝慰了。
乾隆陛下惆怅地叹了口气,一副乏累地不想多说的样子,他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盈玥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恭恭敬敬跪安,麻溜退出了青雀舫。
离了青雀舫的盈玥,本来是打算去给舒贵母妃请个安的,走到牡丹花圃,却听得前头传来"啪"的一声脆响,那是掴掌之声。
紧接着便想起了女子尖锐的嗓音:"你算个什么东西!皇上不过才幸了你两回,连个答应都不是,也敢在本宫整日擦脂抹粉?!"
是了,宫里的规矩,宫女是不许化妆的,个个都是素面朝天。
这声音有些耳熟啊,盈玥探头一瞧,可不正是十公主的生母,惇妃汪氏么。被打了一个耳光的是个杏眼桃腮的漂亮宫女,半边脸都已经红肿了起来,却依旧透着楚楚动人。
话说,乾隆陛下最近不是龙体不豫吗,居然还不忘糟蹋漂亮宫女。
那宫女已经跪在了地上,不敢大哭,只低低呜咽着,端的是梨花带雨般可怜。
惇妃眼中却满是厌恶:"人之尊卑,生来便是有定数的!包衣就是包衣!永远都是贱婢!"
想惇妃在孕育十公主之前,还是永贵人的时候,那可是宫里极嘴甜、极和善的老好人。如今还真是时移世易,一朝孕育,封嫔又晋妃的,这心态,一下子就膨胀了。
而惇妃的出身,也却是还不错,满洲正白旗人、都统四格之女,绝对是秒杀一干包衣嫔妃的。惇妃的姓氏,准确点说其实是汪佳氏,汪氏只是简称。
"哭什么哭?整天就会装可怜!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玩意儿!你以为你长了一张漂亮脸蛋,便能做令贵妃第二了?!"惇妃满脸都是讥讽,"哦,对了,哪里还有什么令贵妃!只有个卑贱罪妇魏氏罢了!"
不得不说,惇妃这幅样子,还真有些小人得志般的嘴脸呢。
盈玥摇了摇头,她没兴趣拯救一下那个可怜的宫女,惇妃这般明目张胆折腾身边宫女,宫里的人不可能不晓得,但却无人插手,她一个皇子福晋,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说到底还是宫女的身份太低微了,每年哪个宫里不得死几个宫女?
身在皇家,慈悲心肠这种东西,还是不要有的好。
惇妃如今已经是妃位之尊,仅次于两大贵妃,她所出的十公主因生得可人,深得乾隆陛下喜爱。
只不过惇妃的年纪,毕竟比不得那些年轻娇嫩的小姑娘了,恩宠上已经日渐稀薄。又兼乾隆陛下龙体违和,似乎已经很久没召幸她了。
这个时候,反倒是身边漂亮宫女得了召幸...惇妃会发作,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盈玥心中腹诽,想当年魏氏也是元后身边的宫女。渣龙陛下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而且睡完还不负责,连个名分都不给。渣到家了!
盈玥摇了摇头,便索性饶了远路去汇芳书院请了个安,便回自己的府邸了。
回到成亲王府,盈玥关上门,便把阿玖从小世界给拎了出来,丢给他一片隐身符,笑眯眯道:"你替我去查探一下青雀舫吧,舫上的法阵有点意思,你去研究一下到底是什么阵法。"
对于这样的差遣,阿玖很是兴致勃勃,摇着鱼尾巴,"主人你就请好吧!我一定调查得清清楚楚!"
阿玖一溜烟消失了,盈玥便忙嘱咐小厨房多准备了些甜点,打算等阿玖回来,好生犒劳一下。
又瞧见粉雕玉琢的阿雪又在打哈欠,便也不含糊,忙抱起他闪进了小世界,省得在外人面前露出狐狸尾巴。
又是春日时节,小世界的中弥漫着清甜的桃花沁香,望玥殿外的白玉兰也正开得朵朵袅袅,比起外头那尚未打开的花苞,实在是赏心悦目多了。
盈玥欣喜之下,便折了几支,给养在了丹若堂的花斛中。
正在这时候,永瑆回来了,他浑身透着一股子低气压,盈玥不禁心头一紧,"出什么事儿了吗?"
"诚嫔,怕是要薨了。"
第五一〇章、元后手札
"诚嫔,怕是要薨了。"
"什么?!"诚嫔钮祜禄氏要挂了?盈玥呆滞了三秒钟,"她年轻轻的,也没听说得了什么恶疾啊。"
永瑆一脸的厌恶之色,"她干了不干净的事儿,汗阿玛要料理了她,但又怕有损皇家颜面,所以只能是病逝。"
"不干净的事儿?"盈玥愕然,难道诚嫔偷人了?给乾隆陛下戴绿帽子了?!
盈玥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在自己的宫里,养了小相公。"永瑆黑着脸道,"简直是疯魔了!"
所谓的"养小相公",其实不是养了野男人,只不过是养了个布偶娃娃,视作小相公,祈祷这个"小相公"能给自己带来一个孩子。
也就是说,诚嫔的出轨对象,是一只布娃娃。
盈玥顿时恹恹了,搞了半天,居然只是如此而已?!
反正在她看来,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诚嫔不过就是盼子心切了些。
诚嫔因为揭发检举有功,如今已经是宫里最得宠的嫔妃了,连惇妃汪氏都远远不及。她如此得宠,还要养小相公,一则是妒忌惇妃有个小公主,自己却一直没有身孕,二则...诚嫔显然是觉得乾隆陛下不行了,才想出了这样的旁门左道。
可想而知,作为皇帝陛下的乾隆会是何等愤怒。
何况养小相公,也算是一种巫蛊,虽然巫蛊的对象是诚嫔自己,但巫蛊压胜之术,一直都是历朝历代宫中最忌讳的东西!在本朝,更是死罪!
"诚嫔不是不谨慎的人..."盈玥低声道,"只怕是有人要拉她下马。"想到此,盈玥不由想起了惇妃汪氏。如今若说谁最妒忌诚嫔的恩宠,自然莫过惇妃了。
永瑆嘴角噙着冷笑:"月娘,一定想不到是谁揭发她的。"
"谁?!"盈玥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心。
"十二福晋!"永瑆挑眉,"还真是不能小觑了她这个未亡人啊。"
盈玥愕然,"乌日珠占?!"
是了,诚嫔与继后可以说是宿敌了,这份恩怨,想不延续下去也难!而乌日珠占作为晚辈,正面对上母嫔必定只有吃亏的份儿!为了保全自身和女儿,让诚嫔自掘坟墓,是最好的法子。
乾隆陛下年迈,身子骨愈发不济,诚嫔如何能不担忧自己的未来?一个没有子女的嫔妃,将来便无依无靠,思子便是诚嫔最大的弱点!
只要有人在耳边吹吹风,诚嫔很容易就心动了。
"宫里,何时清净过。"
盈玥摇了摇头,不复多言。
正在这时候,窗户吱呀一声开了,春日夜风冷冷灌了进来。永瑆皱眉,"窗户怎么突然就开了?"说着,他上前关好了支摘窗,却见室内陡然多出来一只半人半鱼的玩意儿!
永瑆吓了一跳,"月娘,你怎么把这条鱼给放出来了?!"
阿玖身上还滴答着水儿,在猩红的地毯上晕开一滴滴深色。
盈玥笑着说:"有件事,需要阿玖去查一下。"虽说她自己也能隐身去,但毕竟麻烦,阿玖作为水生生物,直接走水路遁进园子,再合适不过了。
"怎么样?"盈玥好奇地看着阿玖。
阿玖甩了甩尾巴,生生甩了永瑆一身水点子,永瑆瞬间黑了脸:"你这条该死的臭鱼!"
阿玖冲永瑆做鬼脸、吐舌头,这顽皮的模样,真像个三岁小孩。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盈玥忙一把抓住他的尾巴,"到底查得怎么样了?"
阿玖歪着脑袋道:"青雀舫上的那个法阵,已经年久失效了,有些部分已经残损,我仔细观摩了许久,只能看出那是个时间、空间组合出来的双重法阵。"
"时间、空间..."喃喃念叨着这四个字,盈玥陡然一个激灵,"能够改变时间和空间?这不就是穿越吗?!"
阿玖娃娃脸异常肃然,"没错,只不过这法阵的威力很小,无法传送任何实体。"
"不能传送实体?"盈玥品味着这其中的含义,不由一个激灵,"传送的是灵魂?!"
阿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没错,这个法阵能够将人的灵魂传送到未来!"说着,阿玖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已经残损,无法使用了呢。"
永瑆脸色有些发白:"这种东西,使用它作甚!"
看着永瑆那异常不安的神色,盈玥笑了笑,"永瑆,你别多想,我只是对元后死因存疑,所以才叫阿玖去查的。"
听了这话,永瑆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脸色一震,"传送灵魂到未来,难道说元后她..."
盈玥点头:"没错,她不但是个穿越者、还是个修仙之人。在七阿哥夭折后,她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回到现代。"
走得还真够决然的,连女儿都不要了。
想到元后故去之事,大公主尚且年少,便要饱受丧母之痛,之后无数个岁月里,想尽办法想要查清母亲的死因,为母亲报仇。可结果呢,元后并非郁郁而终,而是自己选择撒手的。
盈玥叹了口气,她还真有点心疼大公主了。
"对了,主银,我还在辟邪木的地板下,找到了这个!"说着,阿玖将一个湿漉漉的密封牛皮包裹递给了她。
这包裹不大,瞧着轮廓,里头似乎装得是一本书的样子,密封地也是相当严实。想想也是,藏在画舫的木板底下,那种潮湿的环境中,若不密封,如何能长久保存?
盈玥二话不说,从针赀捧盒中取了剪子,三两下便绞开了牛皮包裹,这里头,竟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手札,手札的扉页上,赫然是娟秀清雅的一列小字:致我的女儿尼楚贺松克里宜尔哈。
盈玥看着这熟悉的字迹,一瞬间呆滞了。
一切的谜底,都揭晓了。
孝贤皇后富察妱予,果然就是她前世的小姑姑傅妱予,灵魂穿越,肉体改变,但字迹永远不会变。
永瑆肃然道:"看样子,这是元后的手札。"因为尼楚贺松克里宜尔哈是和敬大公主的名讳。
盈玥回过神来之后,立刻便飞快翻开了手札,眼睛跟扫描仪似的飞快扫视着内容。
永瑆急忙道:"这是留给大姐姐的,咱们还是不要看了..."
然后盈玥却仿佛没听见似的,飞快翻过了下一页!
永瑆嘴巴咕哝了一下,却也禁不住诱惑,凑头过来,眼珠子囧囧看着手札的内容。
第五一一章、一切揭晓
富察妱予,对于自己抛下女儿的举动,果然是很愧疚的,这本手札里满满都是眷恋和不舍。
甚至临死前,她也托付过自己的兄弟,帮她照顾唯一的女儿。
她怕这个女儿年少冲动,所以将所有的秘密都封存在了这本手札中,藏于青雀舫的地板之下。想着便是多年以后,青雀舫若是大修,揭开地板,便能发现她藏的手札了。
"我终究还是敌不过命数,千般护着永琏,却没料到素来喜爱孩子的高氏竟会加害永琏..."
"有了永琮之后,我以为只要提防了后宫的其他女人,便安全了。却没想到,永琮竟患有先天癫痫,这个病,是不治之症,而且十分痛苦。"
"我得感谢魏氏弄来了鸦片,让永琮能够少受些痛苦,让他能够还算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虽然魏氏的意图是害死永琮。"
看到此处,盈玥震惊了。
她良久才回过神来儿,原来如此,魏氏还真是枉作小人了,其实她不需要动手,七阿哥也是注定会夭折的。
合上这本手札,盈玥看了永瑆一眼,"还需要交给大公主吗?"
永瑆苦笑了笑,"大姐姐也不年轻了,好不容易才报了仇,又何必告诉她,她这些年不过是白忙活一场。何况,就算七哥不是魏氏害死,魏氏也罪不容诛。咱们没必要给她翻案。"
盈玥点头,便直接将手札收入了小世界中,或许将来,这本手札还有物归原主的一天呢。
"永瑆,这本手札里,没有只言片字提及汗阿玛。"盈玥突然道。
"你想说什么?"永瑆蹙眉。
"她从来没有爱过汗阿玛。"盈玥很是笃定地做出了这个结论,因为她太了解傅妱予了,她不可能倾心于乾隆陛下这样的风流大渣男!所以,她才能那样贤惠!
永瑆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本手札是写给大姐姐的,没有提及汗阿玛,也不能说明什么。"
盈玥耸了耸肩,"个人看法喽。反正我不觉得她会爱上那个一个男人。"
永瑆黑着脸道:"你出生之时,元后娘娘早已故去,你又不了解她!"
盈玥笑眯眯道:"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了,以为...她是我的小姑姑傅妱予啊。"
永瑆愕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难道是你前世的那个小姑母?!"
盈玥点头,"她的字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永瑆良久都回不过神来,"这...这未免太巧合了些吧?!你们姑侄俩先后穿越?!"
盈玥定定道:"或许不是巧合,永瑆,你难道忘了那个法阵了吗?或许,那也真是傅妱予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若一切都是她的本意,这便不是巧合。
永瑆有些不大理解:"就算不是巧合,可她为什么要来大清朝?!"
盈玥沉吟片刻,"我这个小姑姑,原只有末等灵根,此生是无缘进阶人仙了。她穿越,应该是为了凤命,想要借助凤命加持,突破境界吧。"——这是她唯一的理由。
永瑆脸色有些不悦,"合着她苦心孤诣,不过是谋算凤命,对汗阿玛根本毫无半分真心!最后得偿所愿,竟连女儿和娘家亲眷都抛下不顾了!"
盈玥撇撇嘴,"你也不想想你亲爹那德行,哪个傻不拉几的女人才会对他动真心!"
永瑆的脸瞬间绿了,"月娘!!!"
盈玥哼哼道:"难道我说错了,汗阿玛可是风流了一辈子,所以后宫争斗不休,直到现在都没消停呢!那么多无辜的孩子被卷入争斗中,源头还不是因为他太好色?!"
永瑆喉咙一噎,此刻他愣是无言反驳了,他的额娘不也是死在后宫争斗中,他的八哥瘸了一条,不也是被后宫嫔妃所害?!
"既然得了凤命,她应该已经修成人仙境界了,可居然还是保不住自己的亲生儿子。还不是因为要防备的人太多,终究还是疏漏了?"盈玥心中有些淡淡的悲怆。
"月娘,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永瑆执着的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往事已矣,何必徒增烦忧?"
盈玥笑了笑,"我也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反正她早已脱了那个虎狼窝了。"
永瑆腹诽,也就只有月娘,敢把皇宫比作虎狼窝了!
"对了,今儿在青雀舫,汗阿玛险些要给你指人呢!"盈玥回想起来,不免心有余悸,便唠唠叨叨叙述了一通。
永瑆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我封了亲王,汗阿玛也愈发看重,的确是生了要给我赐个侧福晋的意思。我正愁该如何应对了,没想到竟被月娘无意间化解了。"
永瑆着实松了一口气。
盈玥撇嘴道:"你说汗阿玛不好好调理的身子,这个年纪了,还不忘风流,在这么下去,早晚得掏空了身子。"
永瑆忧上心头,眉心蹙起,"这种事情,我这个做儿子的,终归是不好多言的,素日里也只能劝汗阿玛保重龙体。"
宫里好颜色的宫女得蒙临幸的不在少数,照这个架势,只怕明年开选,宫里还得再添新人。汗阿玛...前世晚年也不曾这般胡来啊!
永瑆忽然心头一跳,汗阿玛的身子骨可委实不及前世的时候了!
看样子...他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了。
永瑆深吸了一口气,"我心里有数了。"
盈玥瞅了瞅时辰,不由惊了一下,"居然都这个时辰了!"
永瑆笑着理了理她的鬓角,"嗯,睡吧。"
一夜无梦。
翌日天蒙蒙的亮的时候,盈玥半睡半睡间,永瑆便已经起了,唤了近身太监穿上了亲王吉服,在她耳边道:"我进宫给汗阿玛请个安,你再多睡会儿吧。"
"嗯..."盈玥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往温暖的被窝里缩了缩身子。
这幅慵懒的倦怠的样子,永瑆看在眼里,只觉得愈发喜爱,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又亲手落下厚厚的闱帐,便兀自入宫刷孝心去了。
永瑆原本一直觉得不着急的,但汗阿玛这架势...政务什么的都是次要了,自南巡归来,十五弟已经不足为虑,倒是十六弟还养在宫里呢!永瑆眯了眯眼睛,这辈子可多出个十六弟来,生母是著姓大族出身的贵妃,如今又尚未分府,在汗阿玛跟前也是愈发得到喜爱了...
不管舒贵妃是否生了这份心思,他都不得不防。
第五一二章、站着说话不腰疼!
养心殿。
一入殿中,永瑆便闻见了一股子药味,然后便瞧见十六弟正在侍立昼榻前,捧着琉璃药玉宫碗,正在亲口试药。
十六阿哥永瑔也已经十四岁了,身量抽条,但脸蛋还是孩子般稚嫩,他苦得只吐舌头,俊俏的脸蛋都皱巴巴了起来。
稚子憨态,叫乾隆陛下忍不住哈哈笑了,"拿来给朕喝吧。"
十六阿哥忙把药呈了上去,嘴上忍不住嘟囔道:"汗阿玛,这药也忒苦了。"
永瑆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便从宫女手上接过了蜜饯,亲自给端了过去,搁在了炕几上,向皇父请了个安。
初春乍寒,乾隆一时不注意保暖,故而染了风寒,但并不严重,因此也未曾叫嫔妃诸子侍疾。但十六阿哥这分明正在侍疾。
永瑆眼观鼻鼻观心,看样子他今儿是来对了,"近来春雨寒潮,晨风都是冷飕飕的,这样的时令最容易招惹风寒了,汗阿玛也得多加件衣裳、保重自身才是。"
乾隆陛下饮尽了汤药,长叹着气道:"老喽!"
永瑆笑着道:"汗阿玛才给儿子添了个妹妹,哪里就老了?"
听了这话,乾隆佯怒道:"你这个混球,连朕都打趣了!"他顺手捏了块蜜饯塞进嘴里,压下那满腹满口的苦药汁子的味儿。
永瑆赶忙连连告饶。
十六阿哥眼瞅着乾隆已经用了蜜饯,忍不住也偷偷捏了一枚,飞快塞进嘴里。
永瑆看在眼里,打趣道:"十六弟还跟小时候似的,最怕苦了。"
十六阿哥嫩脸羞红。
乾隆盘腿坐在昼榻上,背靠着柔软的引枕,徐徐道:"一转眼,连永瑔都长大了..."乾隆的语气有些感慨。
永瑆立刻接了话茬,笑语道:"待来年选秀,十六弟也该娶福晋了。"
"嗯,不错!"乾隆陛下捋着胡须颔首,"到时候可得好好挑一挑。"
十六阿哥脸色却忽的一黯,低下了头。
这一幕被永瑆给机敏地捕捉到了,"舒娘娘的眼光素来极好,十六弟就只管等着娶媳妇吧。"
十六阿哥脑袋垂得更低了。
这样的反应落在乾隆陛下眼里,是稚子羞怯,不由哈哈一笑,只觉得连身上的病痛都缓解了不少。
出了养心殿,永瑆"后知后觉"地打量着十六阿哥那闷闷的小脸,"怎么了?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十六阿哥鼓了鼓腮帮子,看着永瑆道:"十一哥,我额娘她...她好像相中了步军统领公格之女。"
永瑆心头咯噔一下,步军统领纳喇公格,是纳喇氏的旁支子弟,却是纳喇家才能最出众的子弟!而且甚得汗阿玛信任。这步军统领,可不同于寻常统领,手底下管的京中五营兵马、以及内城九座城门守卫和防禁,因此又被成为"九门提督"!
九门提督至关重要,所以他一直未敢染指,没想到——
永瑆深吸了一口气,果然不是他多心!
面上却笑着道:"纳喇公格的女儿,算起来也是你的表妹了,亲上加亲这不是很好么。"
十六阿哥眉头皱皱的,"可她的长相...比起十一嫂差远了!"
见十六弟竟是满含嫌弃,永瑆忍不住发笑,终究还真是个孩子啊...十六弟也算是个英俊少年郎,对于未来妻子的畅想,必定是窈窕淑女。这纳喇公格的女儿,出身门第一流,但容色上...似乎有些逊色。
永瑆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娶妻求贤,容貌不是最要紧的。"
十六阿哥怨气四溢地哼了一声,"十一哥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知道,十一嫂的容貌是嫂子们当中最顶尖的!十六阿哥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永瑆腹诽:这小子...不过心底忍不住升起骄傲之色,爷的福晋姿容绝世,小十六自小也是看在眼里的,眼界愣是被拔高了不少。
"你要实在不愿,就好好跟舒贵母妃谈谈。"永瑆道。
十六阿哥嘟起嘴巴:"可是额娘只觉得纳喇格格千好万好,哼!她不过就是有个好阿玛罢了!"
永瑆暗道,十六弟也不傻,看出舒贵妃看中了纳喇公格九门提督的官位和实权了。
永瑆笑眯眯道:"这事儿你也不必焦急,万事都得汗阿玛做主呢。"
他就不信,汗阿玛真的会把九门提督的女儿许给十六弟!九门提督的位置太重要了,汗阿玛又年老,圣心只会愈发敏感。愈是这个时候,愈是不能触犯汗阿玛的禁忌。
舒贵妃...太急躁了!
不过汗阿玛的圣体每况愈下,也难怪舒贵妃会焦急。
"我先走了,你在宫中要好好读书,多在汗阿玛身边尽孝。"如此叮咛了几句,永瑆便大步流星去了。
舒贵妃相中九门提督之女的事儿,永瑆没有跟盈玥说,因为此事根本就成不了,何必让月娘知道了,徒添烦忧呢?
"最近户部没有什么大事儿,爷陪你回忠勇公府看望一下岳父吧。"有些事情,也该跟岳父大人好生商量一下。
盈玥正对镜簪花,听到永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眨了眨眼,便"哦"了一声,"阿玛刚染了小恙,我也正想去探病呢。"
结果第二天陪着她省亲,翁婿俩去了书房关起门来聊了半日,撇她去后院跟额娘嫂子唠嗑去了。
盈玥腹诽了一下,倒也没往心里去,男人跟男人聊,女人则唠着些宅院内的事务,倒也各得其乐。
倒是嫂子敏仪有些闷闷不乐,究其原因,盈玥也猜得到。南巡时候,乾隆陛下赏赐给大哥的那个侍妾顾氏,那个楚楚动人的小脚汉女...怀了身孕了。
想福灵安正当壮年,可嫂子已经不在适合孕育年岁了。
自此之后,只怕是...
纳喇氏语气和蔼宽慰着:"你才是公府当家媳妇,别为了些不值当的玩意儿,总往心里去。"
盈玥心中呵呵哒,额娘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在您老人家的手段之下,阿玛一生都没有异生子,可嫂子呢,眼皮子底下已经有了两个庶子,如今又要冒出来第三个,心里当然是要泛酸气的。
纳喇氏又当着盈玥的面猛夸敏仪:"到底还是你大嫂最贤惠,皇上赏赐你二哥的那个卞氏,这辈子无福生养了。"
盈玥心里一震,连皇上赏赐的侍妾,和嘉公主都敢直接下这样的手段...盈玥心中暗道一声佩服。
敏仪一脸苦涩,她倒是真心羡慕和嘉。
第五一三章、长寿舒颜
纳喇氏忍不住开始吐槽她那两个公主儿媳妇,"和嘉公主自己不想生,还不许别人生!和静公主愣是还没动静,那边林氏可都快临盆了!"
盈玥忙笑着说:"这种事情急不得的。"
纳喇氏只觉得脑仁生疼,"林氏有孕后,你三弟大半光景都耗在和静那边,这样都怀不上,看样子我是不必抱什么期望了!"
盈玥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和静的身子应该是已经调理好了的,可和静终究是体质娇弱的女子,额娘把怀不上的根源扣在她头上,也实在是不好反驳。
正在这时候,一个伶俐丫头快步进来,麻利地飞快蹲身,眉梢含喜道:"恭喜老太太,和静公主府府上传来喜讯,说是公主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子了!"
一语出,澧兰堂中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纳喇氏都惊得愣了半晌,旋即喜出望外:"可是真的?和静公主真的有喜了?!"
"是宫里的太医诊断出来的,千真万确!"那丫头脆生生道。
纳喇氏笑得合不拢嘴,"都两个月了,怎的一早没察觉?"
盈玥低声道:"额娘,和静的信期一直不是很准,而且她又没有经验,难免会迟钝些。"
纳喇氏不由合手:"阿弥陀佛,这和静好不容易怀上,可得仔细保养着才是。"说着,便叫身边的嬷嬷去库房翻找出燕窝、阿胶这些上好的养胎滋补品,叫麻溜送去和静公主府。
盈玥和永瑆是过了午才离开忠勇公府的,永瑆也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七妹可算是有喜了,这丫头自小比旁人命苦些,等生了儿子,以后的日子便会舒坦多了。"
没错,只要能生出儿子,不消说旁人,额娘这头的态度必定会大有改观。
但愿是个儿子吧,盈玥默默祈祷。
和静身孕足三个月的身孕,福康安的额驸府传来了林香儿发动的消息,因是头胎,足足折腾了一宿,才呱呱坠地,母女平安。
日子倒也是极巧,正好是三月三上巳节,盈玥看着后花园正当盛开的撒金碧桃,不禁笑了,"上巳节又叫女儿节,女儿节里生女儿,还真是好日子!"
说着,便叫玉盏去取了一支上好的老参,叫送去福康安府上,给香儿调理身子之用。这只老参可不同寻常,是从小世界的药圃中挖出来的,根须齐全不说,其中饱含灵气,用它来恢复产后的身子,绝对是事半功倍。
亏得香儿生的女儿,若生的是个儿子,盈玥还不便给这么贵重的足年老参呢。
倒是和静,这一胎怀的十分辛苦,头四个月一直孕吐,本来就瘦削的身子骨,生生又瘦了一圈,瘦得都快虚脱了!直到六个月的时候,胃口才总算好转,吃着药膳,精心补养着,这才养回来些肉。
年底腊月,和静也发动了,她这一胎生得更是辛苦,足足在产房内折腾了一天一夜,险些要了她的命。孩子虽然好歹是生下来了,但是太医诊断,说是身子亏损严重,尤其损了阴元,以后怕是不能再生养了。
不过好在和静一举得男,得偿所愿。
和静倒是并不怎么伤心,"有着一个就够了。我这身子骨,生孩子可真真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和静很是心有余悸的样子,明显是不想再尝试第二回了。
盈玥笑着看着襁褓中那小小婴孩,"我这小侄儿刚出了月子便这般胖乎乎的,福康安却嘀咕说不够健壮。害得汗阿玛误以为这孩子体弱,要不然这会子就该给赐名了。"
和静笑着说:"不妨事。我已经取了个乳名,长寿,先这么叫着便是了。"
长寿,这个名儿算不得好,却饱含身为人母的期盼,期盼着孩子健康长寿。
盈玥忍不住赞道:"他阿玛是'康';,他是'寿';,合起来便是健康长寿。"
和静一愣,旋即说:"我倒是没想到这茬..."
现在和静眼里,就只有自己的儿子小长寿了,连福康安都给丢在一边儿了。盈玥笑了笑,忽的道:"对了,你听说了么,和恪病倒了。"
和静挑眉。
盈玥低声道:"你生下儿子那天,她一得信儿,竟厥了过去。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是吗?怪不得洗三满月都没来,连礼都是十五弟代送过来的。"和静嘴上咕哝,旋即笑了,"当时我瞧着贺礼合宜又贵重,便觉得不对劲了。现在想想,肯定是十五弟自己垫上的。"
"她这回可病得不轻,若是一直这么想不开,只怕是..."盈玥没有继续说下去。
和恪一直嘲笑和静怀不上,如今倒是好了,和恪怀上了却小产了,反倒是和静一举生了儿子。
和静淡淡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她还年轻,身子也比我健康,还怕怀不上孩子?"
盈玥笑了笑:"札兰泰的那个爱妾许氏那年生了儿子,如今又怀了二胎。只怕她心里也堵得慌吧。"偏生札兰泰护得严密,和恪就算想下手,也没机会,如此一来便更气了。
和静摇了摇头,"这就想不开了?多大点事儿!"
盈玥笑着打趣道:"你说得倒是轻巧,那可是庶长子!香儿虽是比你先有孩子,但只生了个丫头。和恪这一跟你比较,可不就要气坏了么。"
和静哂笑:"她非要钻牛角尖,非要跟我比,我能有什么法子?"说着,和静笑着打趣道:"说到林氏,如今可真真是开了怀一般,颜儿还没满周岁呢,她又怀了上,这身子到底是康健,说怀就怀上了。"
盈玥一怔,忙低声问:"你不介意?"
和静笑了笑:"我为什么要介意?不过颜儿生得玉雪可人,我还真有些羡慕呢。"
盈玥莞尔一笑,林氏给福康安所生的长女,取名舒颜,富察舒颜。这般好听的名字,自然是香儿亲自取的,意在盼望女儿一生常乐、笑颜常舒。
跟长寿的名儿一样,都是饱含了为人母亲最寻常、最凡俗的希冀。都让人不禁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