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五福晋的警告
离了镂月开云殿,咏絮打量着左右没有外人,这才拉着她的袖子问:“十二舅舅对你,还没死心吗?”
盈玥苦笑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是有些执着的。
“你放心,皇后会让他死心的。”曲水阁的之事,虽然有惊无险,只不过也足够让皇后警惕了。皇后必定想尽办法让十二阿哥消了对她的心思,即使不能消了,也会苦口婆心让十二阿哥彻底与她疏远。
十二是个好孩子,他会听母亲的话的。
只要有了防备,曲水阁那样的算计,是不可复制的。
因此,盈玥并不十分担心十二阿哥的问题。
“那十一舅舅,对你还好吧?”咏絮忙巴巴问。
盈玥灿然一笑,“这个你就放心吧!”
见盈玥笑容朗朗如旧,咏絮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道:“对了,有一件事,我想你一直都很关心吧?”
盈玥一愣:“什么?”
咏絮压低了声音道:“妙法庵出事了。”
盈玥一个激灵,妙法庵?顺容代发修行的妙法庵?她急忙问:“出什么事了?”
咏絮低语道:“是数日前刚刚发生的事儿,一辆往庵中运送蔬果的车突然翻了,结果里头竟然掉出不少鸡鸭鲜肉!”
妙法庵里竟然会被送进去荤腥肉食?!这个京郊有名的佛门清静之地,看样子是要不清净了!
咏絮目光逡巡了一眼四周,才继续道:“其实早先就有传闻说,妙法庵里那些修行的鳏寡妇妇孺往日都是珍馐不离口的,哪里受得住吃斋念佛的清苦日子?还说她们其实暗地里根本没有斋戒!一直都吃着妙法庵暗地里运送进来的荤腥呢!”
盈玥:其实长年累月吃素的确是挺叫人耐不住的,想吃点肉什么的,其实盈玥倒是可以理解。只可惜,这个时代的人可不会这么想!
佛门那是什么地方?佛祖跟前,竟然还吃荤用腥,那简直是亵渎佛祖!!
这对妙法庵而言,必定是一场艰难的公关危机。
作为一家吃荤用腥佛庵,只怕得费好大力气才能洗脱“污名”呢。
盈玥忙低声问:“那你可知道,顺容到底是怎么了?她已经大半年没来看望养在愉妃膝下的儿女了。我只听说她似乎是染病了。”
咏絮道:“我听说,她好像是腰上生了恶疮,也不知是真是假。”
盈玥心中喃喃,难不成真的只是病了?
她总觉得顺容的病情来得有些不太对劲。
咏絮忙道:“你若实在担心,改日我去瞧瞧便是了。”
盈玥忙摇头:“如今妙法庵已经不是佛门清静之地了,你还是远避着些,省得沾染上麻烦。”
咏絮“唔”了一声,道:“那我安排定王府的医官去瞧瞧吧。”
盈玥点了点头,这个倒是可以。但凡是郡王以上的府邸,都设有九品医官一职位,就跟太医似的,都是领朝廷的俸禄的。
如此,不消两日,咏絮便给了回音。
经过医官核实,荣王侧福晋周氏的确是染了恶疮,不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因此医官只留了些上好的补药,便罢了。
听到这个消息,盈玥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隐隐觉得有几分山雨欲来之势。
妙法庵被泄露了受清规戒律、暗享用荤腥的污点,这点明显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揭穿的。
而幕后策划揭穿的,盈玥隐隐觉得正是五福晋西林觉罗氏。
只不过,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出,这样的举动,除了能给妙法庵添些麻烦之外,还有什么用处。莫非,五福晋是想借此,要求顺容回到荣王府?
不,只怕没那么简单。
“且等着看吧,应该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盈玥嘴角一扬,喃喃自语。
这时候,陶卉打了帘子进来,屈膝一礼,近前附耳低声道:“福晋,您托公爷做的事儿,公爷已经布置好了,下回的大朝上,定会有人上折子弹劾。”
盈玥笑了,“这么快?”
陶卉道:“这对富察家而言,不过区区小事。公爷说,那厮在江浙贪敛成性,御史们早就想弹劾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敢贸然弹劾封疆大吏。”
盈玥淡淡道:“既然贪敛成性,就不愁找不到证据。”只不过是御史们远在京中,无从得到证据罢了。而富察家就不一样了,亲眷中在江浙任职的便有好几位呢!
盈玥伸了个懒腰,正想午睡一会儿。没想到却来了一位她想都没想到的客人!
“福晋,五福晋来了!”青杏急匆匆跑进来禀报。
盈玥当时就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荣王福晋?她还在孝中呢!竟然进宫了,还跑到西园来找我?!”
这未免来得太突兀了些吧?
“请她进来吧。”如今西林觉罗氏可是她的嫂子,她总不能拒之门外吧?
因在居丧中,五福晋穿得十分素减,一喜浅青色暗纹的旗袍,旗头上毫无金玉点缀,只簪了两只乌木簪子,看上去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妇人。
盈玥看得有些恍惚,从前的五福晋是何等喜爱明艳奢华,如今也……
忙客客气气请了她进殿,又叫人奉了好茶,“这是今春的狮峰龙井,也不晓得合不合五嫂的口味。”
五福晋优雅地端起了茶盏,淡淡睨了一眼那明澈的汤汁,“这样好的贡茶,五爷在世的时候,内务府都会巴巴孝敬上来。今年,我还是头一次喝到呢。”
今非昔比啊。
盈玥不知该如何说,说送她两斤?这好像有点炫富?只得讪讪笑了笑,忙吩咐青杏往冰缸里再多添些冰块,“这苦夏炎炎,五嫂怎么进宫来了?”
五福晋抿了一口茶,淡淡睨了盈玥一眼:“我一个居丧之人,按理说是不该来这里给十一弟妹添晦气的。”
盈玥急忙道:“怎么会呢?五嫂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吗?!”五福晋眉梢一挑,透着三分凛然,“我不敢奢求十一弟妹当我是自家人一般,只盼着十一弟妹不要与我作对!”
盈玥一怔,看着眼前这位脸上透着狠厉的五福晋,盈玥不由想到了妙法庵中的顺容。
忙笑着说:“五嫂这是从何说起?我何时与五嫂为敌了?”
第二五八章、尼姑庵的死婴
“五嫂这是从何说起?我何时与五嫂为敌了?”
五福晋清冷的目光审视着盈玥的笑颜,冷薄的嘴角抿着,“若无十一弟妹央求,定郡王府的医官怎么会突然跑去偏远的妙法庵?!”
盈玥暗自心惊,不是心惊于自己的举动被五福晋的洞悉,而是心惊于五福晋果然要出手对付顺容了!五福晋明显是在妙法庵中暗查了眼线!如此费心,若不是想要置顺容与死地,谁信?!
盈玥笑容不改,“原来五嫂竟会为这点小事介怀。”打趣了一句之后,才解释道:“不过是听闻周侧福晋染病,我心下有些好奇,才托了定郡王福晋去打探。我原本还以为周侧福晋又要闹什么幺蛾子的呢,没想到是真的病了。”
病是真的,至于是怎么染上的,只怕就值得推敲了。
五福晋自然知道,十一福晋富察氏与那小贱蹄子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今儿她来,不过是试探一二罢了。
五福晋眼睛尖锐地打量着盈玥的表情,思量着她的每一句话,良久之后,才略略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十一福晋的确不像是想出手助那小贱蹄子……
“十一弟妹若只是为了解惑,倒也没什么。此番,还请弟妹不要阻拦我!”五福晋话说得还算客气,只不过言语里透着冰凉的警告意味。
盈玥淡淡挑眉:“不晓得五嫂,到底想做什么?”自然是对顺容不利的举动,但是五福晋具体会怎么做,她倒是无从猜测,难免有些好奇。
五福晋笑了,却并不回答盈玥的话,,“只要弟妹此番不与我作对,便算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盈玥也知道,五福晋不可能自己泄露自己的计策,便笑着说:“如今周侧福晋也只是周氏而已,无论她遭受何等境况,都不会牵累到富察家是名声。既然如此,我当然不会阻拦五嫂。”
听了这话,五福晋终于松了一口气,“有弟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她便起了身,“我一介未亡人,本不宜走动,今儿贸然造访,着实唐突,还请弟妹见谅。”
赔了一礼之后,五福晋便道:“时辰也不早了,我还想着去给母妃请个安,便不叨扰弟妹了。”
盈玥忙起身,客气地亲自送五福晋出了澄心馆的仪门,眼见着五福晋的背影渐渐远去,她心下忽的一跳,急忙扬声喊住了她:“五嫂!”
然后,快步追了上去,五福晋此番要去愉妃的静恩殿,倒是叫她忽然想起了养在愉妃膝下的顺容的一双儿女。
五福晋回头看着急奔而来的十一福晋,面露疑惑之色:“弟妹还有什么指教吗?”
盈玥忙用眼角扫了一眼四周,倒是没有外人,她这才低声道:“不管五嫂打算怎样对待周氏,我都不会阻拦。只不过……媛儿与绵亿,是荣王仅存的血脉,更是愉妃娘娘最疼爱的孙女与孙儿。”
五福晋笑道:“他们都养在母妃膝下,我就算想害他们性命,想来也是不会机会的,弟妹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的担心真的是多余了吗?
五福晋早些年,不知害死了荣王多少子嗣,媛儿和绵亿,五福晋心里必定恨得要死。
只不过如今荣王已逝,荣王一脉皆系在了绵亿身上,只要绵亿在,五福晋便荣王府太福晋。若没有了这孩子,一个无儿无女的未亡人,只怕日子过得会更加凄苦。
从理智和利益角度考虑,五福晋的确是没有理由再加害绵亿了。
可是,五福晋如今可是想要害死绵亿的生母!!
若有朝一日绵亿长大,面对杀母仇人的嫡母,怎么可能不报仇?
为了永绝后患,只怕五福晋会有斩草除根之心。
可绵亿是养在愉妃膝下的,五福晋纵然有加害之心,想从愉妃的保护之下害死这孩子,只怕是难如登天!
按理说,盈玥应该觉得安心才对。
可心里,莫名的,还是觉得有点毛毛的,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唉,算了,绵亿那是愉妃的孙子,该操心也是愉妃操心,关她屁事!
如此,又过了平静的两日。
盈玥身子圆明园夏宫,却不知京郊出了一桩惊天大案!!
还是豫王府的世子福晋宝容递牌子进来相告,盈玥才总算晓得,五福晋使出了何等厉害的绝招!
宝容脸色有些煞白,“昨儿顺天府接到报案,有一猎户在妙法庵后山的枯井中发现了一具婴儿的尸体!据仵作说,那死婴是刚刚生下来便被扼死的!”
盈玥听得不禁心头一揪,忙问:“是女婴吗?”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的确有不少盼子的人家,若是生了女婴,便会丢掉,还有更狠的直接扼杀或者溺毙……
实在是惨绝人寰!
这种杀婴的行径,自然也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尤其在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一旦发现了,肯定会严查!因此生生惊动到了顺天府!
宝容点了点头:“是女婴,而且那女婴身上的襁褓还是上等的绫罗呢!”
盈玥不禁蹙眉,能穿得起绫罗绸缎的,无疑都是富贵之家。而会丢弃女婴的,往往是贫困人家,想省下口粮,用来生儿子养儿子!因此扼杀丢弃女婴的情况,一般不大可能出现在有钱人家啊!
忽的,她心头一震,她竟忽略了重点!!
重点是妙法庵的后山!!
尼姑庵啊!!!
盈玥急忙一把抓住宝容的袖子:“那女婴,是谁生的?!”一般丢弃这种行为,没有人会特意跑出十里八乡丢弃!一般会就近选择山中或者水中丢弃!
而据她所知,妙法庵就建在西郊的一座清净的小山上,那附近,并无村落小镇!
因此,顺理成章便可怀疑丢弃女婴的便是妙法庵中人!
而妙法庵里,除了尼姑之外,就只有一群富贵人家的鳏寡贵妇!!
这可真真是天大的丑闻了!
这可不是吃点荤腥那点小事儿了!!
“宝容,你是不是也怀疑……”盈玥话只说到一半便咽了回去,是不是怀疑你的庶姐顺容?
宝容咬着发白的嘴唇,“我也不想怀疑她的!可是妙法庵里代发修行的妇孺,除了她之外,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妇人!而且她,已经病了大半年都没出过妙法庵一步了!”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让顺容长病一场的缘由!!
第二五九章、滴血认亲的愉妃
顺容生得是恶疮,这种惹人忌讳的恶疾,自然不方便宣之于口。
可愈是不三缄其口,如今那死婴便越容易被怀疑到她头上!
一病病了大半年,谁晓得是你得了病,还是怀上野种,不能见人?
连宝容都有此怀疑,更何况是旁人了。
可盈玥是知道底细的人,便道:“数日前,我曾托咏絮派了定王府的医官去了一趟妙法庵,医官回禀说,她的是染了恶疮,才大半年都没出门的。”
听了这话,宝容紧簇的眉头瞬间舒展了开来,她急忙握着盈玥手道:“你说得是都是真的?!”
盈玥忙点头。
宝容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不是她就好!”说着,宝容又不禁一蹙眉,“派遣医官,不过是数日前的事儿。若她真的是不检点与人有染,那会子肯定是已经生下来了……”
宝容急忙问:“那医官可有为她切脉过?”
盈玥忙点头:“医官只回禀说,顺容病后体虚,气血上有些亏损。不过已经没有大碍,多吃点温补的药,将养些日子便没有大碍了。”
宝容神色一沉:“产后也会气血两亏!光从脉象,不足以判断是产后还是病后!”
盈玥忽的心头一跳,是啊,医官虽然年老,但毕竟是男子,总不能去检查顺容的身子,到底是生了恶疮,还是产后吧?!
所以,定郡王府的医官,并足以证明顺容是清白的!
盈玥忙道:“好吧,就算顺容真的不检点,与人有染,怀上了孩子。那么她只需尽快打掉既可,何必生下来呢?”
宝容一愣:“或许是早先没发现?”话刚说出口,她自己便摇了摇头,她这个庶姐在生儿育女上可不是那种没有经验的小女人了,她先前可是已经生育过一儿一女呢!
“或者是不忍心……”刚做出第二个的揣度,连宝容都笑了,顺容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女人!
宝容安心地笑了:“好吧,不是她就好。”
盈玥苦笑了,“就算你我相信不是她,可旁人会信吗?”
宝容一愣,她豁然想到了什么,嗖的站了起来,“难道说,这次的死婴之事,是五福晋——”
盈玥苦笑着点了点头,“这件事明显是彻底毁了顺容苦心经营出来的贞烈名声,而一个女人,不贞不洁,便是离死不远了。而如此恨顺容的,可不就是五福晋吗?”
宝容怔怔了半晌,“这、这也太狠毒了吧?”一瞬间,宝容露出了些微不忍之色。
盈玥倒是不会同情顺容。顺容自己跑去勾引人家丈夫,人家大老婆当然要反击!
她倒是有些同情妙法庵和妙法庵中修行那些鳏寡妇孺。她们又是招谁惹谁了,好端端在那儿养老,虽说会偷偷吃点荤腥,但也算不得奸恶之辈,如今却要跟着顺容一通被质疑贞操。
城门之火,殃及池鱼啊!
等等!
盈玥猛地心头一跳,只怕被殃及的还不止妙法庵里那些人呢!!
“如是顺容被扣上与人私通的罪名,那么她所生的一双儿女,也同样会被质疑血统!会被旨意非荣王血脉!!”
宝容陡然瞪大了眼珠子,“这、这——”宝容惊讶之下,张口结舌,愣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盈玥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媛儿倒是没有大碍,她生得肖似荣王,又是在荣王生前便降生的。倒是不会被质疑非荣王之女!可绵亿——”
盈玥咬了咬牙,“那孩子,生得肖似顺容!却不怎么像荣王!!”——而且他还是荣王的遗腹子!
宝容急了:“顺容也就罢了,她就算落不得善终,也大有她咎由自取的缘故!可孩子是无辜的!”
盈玥幽幽叹了口气,“如今,我只怕愉妃会怀疑绵亿的血统!”——绵亿如今唯一的保护伞,便是愉妃了!若愉妃也怀疑这孩子不是自己亲孙子,自然就不会再保护他!
失去了这最后的唯一庇护,绵亿才是岌岌可危呢!
宝容跺了跺脚,“那我这就去找愉妃娘娘!”
盈玥急忙一把拉住了她:“你先别急!如今毕竟还无人质疑绵亿的血统。”
宝容满脸都是急迫:“若真正等到流言蜚语沸沸扬扬的时候,就晚了!”
是啊,若真真等到五福晋把不贞的名声扣实在了顺容头上,再散布出绵亿是野种的流言,的确就晚了。
盈玥沉吟了片刻,便道:“也罢,我陪你一同去愉妃处走一趟吧。”
宝容是个急性子,只怕不能耐下性子来好好解释。还是她陪着一起去,比较妥当。
静恩殿,一如既往地安静无声。
愉妃正坐在床头,看着一双熟睡的孙儿孙女,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媛儿的后背,嘴里哼着儿歌哄着,她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禀报的嬷嬷:“十一福晋和豫王府的世子福晋求见?”
“是,娘娘。”
愉妃笑了,笑得眼角满是皱纹:“这两个丫头,是觉得本宫老糊涂了吗?”
愉妃看了看已经酣睡的孙女,低声吩咐道:“把媛儿抱去偏殿凉间午睡吧。”
“是。”
媛儿被抱走了,可绵亿还睡在愉妃的软榻上,不见愉妃有丝毫叫抱下去的架势。
嬷嬷也不敢多问,连忙小心翼翼抱着媛格格去偏殿安睡了。
盈玥与宝容走进静恩殿的时候,便瞅见愉妃坐在软榻边上,手里捧着一只白瓷小碟并一根绣花针,一个宫女已然将酣睡中的绵亿白胖可爱的脚丫子小心地露了出来。
这架势,盈玥岂会看不出,愉妃这是要滴血认亲啊!
宝容急了,愉妃会有这样的举动,明显是已经怀疑绵亿的血统了!她急忙要上前,却被盈玥一把抓着袖子给拽了回来,低声道:“别打扰娘娘!”
宝容一脸错愕,“可滴血认亲这种法子……”宝容一直觉得这只是谣传,不足取信。
盈玥笑了笑,她当然也知道滴血认亲不靠谱!两个人的血是否相融,要看血型!相同血型可以相融,O型血可以与任何血型相融,AB型血作为万能受血者也可以少量接受其他血型。
而愉妃与绵亿又是亲祖孙,存在血缘关系,因此二人血液相融的可能性还是蛮高的。
让愉妃尽管试验去,若是真的不凑巧,碰到小概率的不相容。
她在开口反驳滴血验亲的谬误既可。
第二六〇章、愉妃苦心
纤细尖锐的绣花针刺破孩童娇嫩的脚背,一颗嫣红的血珠子登时沁了出来。
熟睡中的孩子因疼痛醒来,发出了嚎啕大哭。
愉妃却十分冷静地将那滴血滴入了小碟中,然后毫不迟疑地刺破了自己的手指。
又是一滴鲜红的血,正落在了小碟中那滴血上。
宝容瞪大眼珠子,眼都不眨地盯着,生怕错过了最要紧的细节!
愉妃也低头仔细端详着,眼见着两滴血珠子融为一体,丝毫没有排斥!
愉妃松了一口气。
宝容也松了一口气,忙上前道:“如此可见,绵亿果真是娘娘亲孙儿!”
愉妃抬眼打量了盈玥与宝容一眼,“你们两个小辈儿,怎么突然跑来本宫的静恩殿了?”
宝容小脸上满是尴尬。
盈玥微笑着,应对自如:“娘娘是明白人,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愉妃看着软榻上哇哇啼哭的绵亿,吩咐旁边的嬷嬷:“抱下去哄吧。”
盈玥眉心一蹙,愉妃对绵亿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冷淡了……可刚才愉妃明明已经滴血认亲过了,照理说应该信了才对,便笑着问:“两血相融,娘娘难道不高兴吗?”
愉妃不禁一呻,“高兴?嗯,自然是高兴的。”
可愉妃脸上,却未见笑意。盈玥有些惶惑。
愉妃顿了顿,继续道:“两血相融,自然是好事。介时流言四起,本宫便可以抱着绵亿去皇上和太后跟前滴血以证了。”
盈玥面色一震,愉妃这话里的意思……
“娘娘难道……并不相信滴血认亲之法?只不过是想以此保住绵亿?”盈玥虽然明白了愉妃的意思,却不明白愉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愉妃点了点头:“不管绵亿是否是本宫的亲孙,本宫都要竭力证明他是!”
宝容眼珠滚圆,忙道:“娘娘,顺……周侧福晋不敢混淆皇家血脉的!”
愉妃嗤地笑了,“这里没有外人,世子福晋大可不必遮遮掩掩!那周氏是你什么人,咱们都心知肚明。”
愉妃的含沙射影,叫宝容脸色为之一僵,便道:“她从前是我什么人,我不会否认。但如今,她是荣王的遗孀,是您的儿媳妇!娘娘难不成不信您孙儿孙女的生母吗?!”
愉妃看了宝容一眼,肃色道:“她的确是媛儿与绵亿的生母,但不是本宫的儿媳妇!嫡庶有别!西林觉罗氏才是本宫的儿媳妇!”
宝容一噎。
不过愉妃说得,的确是实话。儿子的小妾,能算是儿媳妇吗?侧福晋虽然上了宗室玉牒,但本质上只是贵妾罢了!若贵妾都算儿媳妇,那要将嫡福晋置于何地呢?
这是不能乱了嫡庶尊卑的法则。
盈玥早知道,愉妃并不喜欢顺容,便也不提她辩白什么,她只想知道愉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娘娘既然怀疑了周侧福晋的贞洁,连带着也必然会疑心绵亿的血统。既然如此,您又为什么要保全这个孩子呢?”盈玥真的很狐疑,“您是想有朝一日,让绵亿接您出去,奉养终老?”
自圣祖朝之后,便有了太妃前往儿子王府养老的的先例。这样一则给新皇帝嫔妃们腾出了地方,二则也全了母子情分。只不过孙子奉养祖母太妃,倒是还没有先例。
愉妃哂笑:“本宫都这把年纪了,如何敢奢望能等到绵亿长大成人?”
盈玥暗道,是啊,愉妃都这把年纪了……
愉妃斑驳的脸上突然露出了苦涩,“本宫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媛儿。”
盈玥一怔。
愉妃叹息着道:“媛儿这孩子可怜啊,襁褓中便失了阿玛,本宫这把年纪,如何能护佑她一辈子?她能靠的,只有绵亿这个同胞兄弟了!若无绵亿,媛儿长大好,还能依靠谁?”
原来是为了媛儿。
盈玥不由唏嘘了,愉妃对这个孙女还真真是疼爱到了骨子里。
“其实,妙法庵闹出的事儿,娘娘难道不觉得,像是有人蓄意嫁祸吗?”盈玥徐徐道。
愉妃眼皮都不抬一下,“是否嫁祸,本宫一介深宫妇孺,已经无从查证。她若有本事给自己洗清罪名固然是好,若不能……也是她自己惹下的祸患。”
宝容听得有些蹙眉:“娘娘难道不伸手帮她一把吗?媛儿还小,若失了生母……也是可怜。”
愉妃眉宇疏冷:“她当初撇下媛儿,只顾着自己躲清静。这样的生母,有与没有,已无太大区别!”
原来,对于顺容交付儿女的举动,愉妃也是有所不满的。
盈玥叹了口气,虽说顺容的确是有点不负责任,但当时情况,那的确是最好的选择,顺容若留下,只怕性命便要不保。为了逃命,而选择逃避母亲的责任,也并非不可谅解。
只不过愉妃心疼孙女,自然而然也就会怪怨孙女的生母了。
盈玥低声道:“可是周侧福晋终究是媛儿的生母,若她名节受损,旁人会说媛格格有一个不守妇道的生母!”
听了这话,愉妃皱眉不已,她旋即道:“好吧,介时若她被质疑贞烈之时,本宫会在外人面前力保她的。”
如此,已经是难得了。
盈玥笑着看了宝容一眼,二人一同屈膝致谢:“多谢娘娘。”
愉妃目光打量着二人,“当年周氏撇弃身份,入荣王府为妾,难得你们竟然不怨恨她。这个时候,居然还肯这般帮她。”
盈玥微笑着道:“我并非是帮周侧福晋,只是不忍绵亿与媛儿两个无辜稚子遭受牵连。”
宝容喟叹:“娘娘,周氏她虽然有错,可已经是鳏寡清修之人,也算是遭了报应了。再怎么说,终归血浓于水啊!”
听了她们的话,愉妃突然也有些感喟,“血浓于水……本宫只盼着绵亿这个独苗苗,真的是永琪的儿子。”
盈玥徐徐道:“娘娘,周氏品行缺有瑕疵,您会怀疑她的贞洁也在常理之中。只不过,我觉得周侧福晋应该还没有那么胆大妄为,混淆皇家血脉,这可是会叫他万劫不复的!她是个聪明人,她苦心经营出贞洁名声,如何肯亲手毁掉?真正想毁掉她名节的,应该只有一个人吧?”
听盈玥一席话,愉妃陷入了沉吟中。
良久后,愉妃轻轻吐出一口气,“但愿如此。”
第二六一章、顺容之死
走出静恩殿,盈玥苦笑了,明明之前才答应了五福晋说不阻拦她复仇。没想到一转眼,却说服了愉妃帮着顺容应对这场名节危机。
“月娘,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宝容叹着气道,“这五福晋的手段是何等厉害,你我从前也是见识过的。我怕,顺容应付不了。”
盈玥幽幽道:“你我已经说服了愉妃娘娘,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剩下的,让她自己应对吧。你这个庶姐,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没那么容易落败。”
宝容点了点头,“倒也是,如今毕竟也没用证据证明那个死婴是她生的,只要她不承认,顺天府难不成还敢胡乱栽赃不成?这可是涉及皇家名声,顺天府肯定会谨慎再谨慎的。”
这点,宝容猜得没错,妙法庵出了这样的事儿,顺天府如何敢牵扯到一位皇家侧福晋身上?那妙法庵根本连查都没查,顺天府尹直接从十里外一个村子抓了个农户顶罪,想要以此了事。
弃婴,在这个时代本就不是什么太大的罪名,不过就是服一年半载的苦役罢了,若是有钱,还能有钱抵消。
这样的小罪,找个顶罪羔羊,根本是毫无难度!
这件事,居然就这么被轻易化解了?
盈玥倒是有些隐隐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就消停了。
她所料不错,农户顶罪后的第三日,那是风平浪静的日子,妙法庵却传来了丧讯,荣王遗孀、侧福晋周氏吊死在了自己的香房中,已经玉陨。
听到这个消息,连早有准备的盈玥都吃了一惊!
她虽然也怀疑会有后招,却没想到这后招竟然直接要了顺容的命!!
顺容这个时候死了,人人都怀疑她是畏罪自尽!
而之前顶罪的农户也在这个时候反口,说自己根本没有丢弃死婴,是有人给了他重金,让他顶罪的!
原本才刚刚宁静下来的妙法庵,再度被卷入了汹涌的流言中!
仿佛是一瞬间,四九城里便开始流传荣王侧福晋不甘寂寞,与人私通的不堪流言!连带着,连绵亿这个遗腹子,都被拿出来指摘血统!
流言席卷内廷,底下的宫女太监,都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嘀咕绵亿的长相只肖其母,却一点都不像荣王……
就在这个时候,愉妃也果不其然地抱着绵亿去往太后的寿萱春永殿,再度上演了滴血认亲,以证明其血统。
而后,愉妃更是杖毙了静恩殿两个散布流言的宫女,杀鸡儆猴。
见状,皇后也打发雷霆,严禁内宫诋毁皇孙绵亿的血统,并着慎刑司索拿杖杀太监宫女不计其数。
如此雷霆威势之下,圆明园中人人噤声。
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果然没有人再敢非议,这场流言瞬时便被消弭无形了。
可顺容,终究是死了。她的死,本身就是极大的疑窦。
若她当真贞烈,又何必寻死?
所有人心里都有这样的怀疑,愉妃的举动顶多只能证明绵亿是荣王亲生,却不能证明周侧福晋居丧期间没有与人私通。
因此,周侧福晋的丧礼一应从简,办得十分寒酸。甚至都没有送去与荣王陵埋葬,只是草草选了个附近的“风水宝地”下葬了。
这下子,五福晋想必该解气了吧?
盈玥幽幽叹息了。
正在这个时候,青杏快步进来禀报:“福晋,愉妃娘娘召了五福晋入宫!”
盈玥暗道,愉妃这是要对五福晋兴师问罪吗?毕竟顺容这样不堪地死去了,还不被埋入荣王陵寝,她终究名节受损,媛儿有这样一个不体面的生母,日后的婚嫁只怕都会受到影响。
愉妃素日里疼媛儿如眼珠子一般,如今岂能不怒?
“我去看看。”主要是她心里还有些疑惑未解,想着兴许能趁机探查出殿苗头,也未可知。
顺容死得蹊跷,她自己必然是不可能寻死的。
因此,顺容必定是死于非命。
真是五福晋趁机下的手?
可盈玥倒是觉得,以五福晋的心性,只怕未必肯让她这么痛快地死了。
五福晋恨顺容至极,依她的心思,应该会把顺容彻底钉在耻辱柱上,给她彻底坐实丧期私通的不耻罪名,最好是让皇家下令将其处死,在褫夺侧福晋位份,那才解气呢。
然而要做到这一切,显然需要足够的时间来一步步将顺容逼向绝处!
五福晋既然已经算计筹谋了这么久,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迫不及待便要杀了顺容呢?
既然那顶罪的农户已经反口,那么再叫他指征顺容,应该不难吧?彻底将那个女婴算在顺容头上,也不远了。
五福晋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在妙法庵佛门之地动杀手啊!若是一时不慎,漏了马脚,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的举动,倒更像是灭口。
而灭口这种举止,倒更像是为了封口。
而五福晋,应该没必要封顺容的口吧?
不对劲,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盈玥带着狐疑,匆匆赶到静恩殿外,却见五福晋红肿着半边脸走了出来,她满脸都是恼恨之色,贝齿紧紧咬着。
五福晋迎面看见盈玥,语气自然满是不善:“十一福晋?!你来这儿做什么?!”
盈玥摸了摸鼻子,“五嫂与愉妃娘娘看样子闹得有些不愉快。”
五福晋冷哼了一声,“她见到我,何时愉快过?!”
对待这个婆婆,五福晋也是不满已久了。
盈玥笑着道:“五嫂已经达成所愿,这点后果,难道之前就没料到?!”
五福晋脸上的恼色陡然更胜了七分,她忍不住反呛道:“什么‘达成所愿’?!我根本就没——”五福晋急忙戛然之声,在殿外众目睽睽之下,有些话自然是不便宣之于口的。
盈玥心中一沉,根本就没什么?根本就没杀顺容?
这件事,果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啊!
盈玥飞快扫了一眼五福晋脸上的巴掌印痕,便微笑着道:“五嫂这个样子,若是一路走出宫门,只怕不知要落在多少人眼里了。若五嫂不嫌弃,不如去的澄心馆坐会儿,我那里有上好的伤药。”
第二六二章、幕后高人令贵妃
白玉祛痕膏,其药膏色泽白皙如玉,有极好的消瘀化肿、平复疤痕之效。
如今用来,倒也合适。
盈玥摘了护甲,挖了一坨轻轻涂抹在五福晋高肿的脸颊上,并运转灵力,轻轻揉着。
不过她只略用了一点点灵力,若是淤肿转瞬全消,未免太过惊人。眼见着脸上的肿胀已经消了半数,盈玥便停了手,着人用缎帕包了一小包碎冰,递给了五福晋。
这就相当于冰袋了。
五福晋捧着“冰袋”敷在脸上,不住地狐疑打量着盈玥,“我可是听说,前几日你与豫王府的世子福晋一并去跑去了静恩殿!那滴血认亲,该不会就是你撺掇出来的吧?”
盈玥淡淡道:“我的确有替绵亿美言,只不过滴血认亲是愉妃娘娘自己的主意。”
五福晋不禁咬牙切齿:“你说过,不会阻拦我的!”
盈玥挑眉:“我只是答允,不阻拦你杀顺容罢了。如今你已经得手,怎的还要跑来怨怪我?”
五福晋再度被挑起了怨愤,她满脸都是憋屈之色,忍不住直接吼了出来:“那个小贱蹄子,不是我的杀的!”
盈玥心中暗道一声果然,面上却不漏声色,继续微笑着道:“这番话,想来愉妃娘娘并未取信。”所以,才给了五福晋一个耳光。
五福晋脸上的憋屈之色更浓了,她咬牙切齿道:“我岂是那种敢做不敢当之辈?!”
盈玥抚了抚鬓角,道:“也怪不得愉妃娘娘不相信,如今除了你,还有谁会想要周侧福晋的性命?”
听得这话,五福晋眉头紧蹙,“我也正觉得奇怪呢!那个小贱人,不是个肯认命寻死的!怎的一转眼竟然上吊了?!”
是啊,盈玥也觉得奇怪,若不是五福晋所害,那又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要杀顺容呢?
盈玥微微一笑:“不管是谁,五嫂也算是得益之人了,又何必计较分明呢?”
话虽如此,五福晋心中却是意难平,她死死咬着牙齿,“难道是索绰罗氏?不,她没这个本事!”
索绰罗侧福晋,曾经被顺容害得小产,彻底伤了身子。她的确,也有这个动机。可索绰罗氏已然是病秧子,且也不是有这般城府算计之人。
盈玥不禁沉吟,这次的算计,还真是招招致命。
五福晋虽也是个厉害人物,但这回的招数,的确是比往日更胜一筹了。
“说来,五嫂这回筹谋缜密,堪称算无遗策,我还真是佩服呢。”盈玥笑着说。
五福晋不禁愤然:“你什么意思?讽刺我?!”
“不不不!”盈玥笑容更加灿烂,“我是真的佩服五嫂的心智!”
五福晋冷哼了一声,她别过头去,道:“这次的计策,不是我想出来的!”
盈玥心中一凛然,“哦?难不成还有人为五嫂出谋划策不成?”
五福晋沉默了片刻,没有继续说下去。
五福晋不再言语,盈玥也只得自行揣度了,有人为福晋出计?那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谁这般恨顺容,谁这般迫不及待想要灭了顺容的口!
五福晋又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也不晓得,她为什么要帮我出谋。只不过她的计策着实合我心意,所以我思虑了些时日,便着手布置了。”
说着这番话,五福晋忽然脸色一紧,“难道说杀了那小贱蹄子的就是她?!”
盈玥忙问:“她是谁?!”
五福晋冷眼睨了盈玥一眼,“我凭什么告诉你?”
盈玥忙笑着将一方小巧玲珑的西洋镜子递了过去,“好歹我帮你敷了伤药,这会子你的脸已经没有大碍了。”
五福晋脸色不改,依旧冷着,但身为一个女人,岂有不在乎容颜的?哪怕五福晋已经是个未亡人,她毫不迟疑接过了小镜子,忙仔细照着看了看自己的半边脸,果然红肿已经消了泰半,已无大碍了。
五福晋暗暗松了一口气,便将镜子丢在了案上,依然是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
盈玥道:“这件事憋在心里,五嫂想必也不会痛快吧?不如说给我听听?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这般智谋过人。”
五福晋哼了一声,不得不说,盈玥的话切中了五福晋的心思。五福晋没有迟疑太久,便凉凉道:“给我出主意的,是宫里人!”
盈玥一愣,宫里的人?是宫里的嫔妃吗?
忽的,她心头一跳,忽然想起了去年那件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儿!
顺容当时还是侍妾之身,因怀有荣王最后血脉,彼时还是令妃的魏氏为她请封!
“令贵妃?!”盈玥脱口而出。
五福晋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
这便是默认了。
盈玥眉心一蹙,“令贵妃早先曾为她请封侧福晋,当时我就觉得奇怪。”
五福晋也蹙起了眉头:“我也觉得奇怪,周氏那小贱人与令贵妃并不认识,怎的无端端令贵妃要帮她请封?!”说着,五福晋不禁露出愤色,周氏立侧,也着实让五福晋不快得紧。
“难道说,是顺容手里掌握了令贵妃什么把柄?”盈玥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很接近真想了。
五福晋一脸狐疑:“她们根本就不认识,又何来抓住把柄的机会?!”
“我也不晓得……”盈玥沉默了下去。
良久之后,盈玥忽的心脏猛地一跳,荣王年纪轻轻就没了,虽然早从永瑆口中得知他会熬不过,可盈玥心里仍旧是有些费解!毕竟荣王年轻体健,怎么会那么轻易死在了腿疾上?!
难不成——盈玥面色一沉,难道荣王也是死于非命?!
五福晋见盈玥脸色突然有些发白,忙问:“怎么了?”
盈玥咬着嘴唇:“五嫂,你相信五哥真的是死于腿疾吗?”
五福晋一愣,旋即神色有些黯然,“他病重的时候,都不许我在侧,我、我一直以为,等天暖了,他的病就该好了,没想到……”
是了,荣王病重之际,不许五福晋近身伺候,当时伺候在他左右衣不解带的人是……顺容!!
盈玥心中再度一紧,难不成是令贵妃下药害死了荣王,被顺容察觉,以此作为要挟?才得了侧福晋的位份?所以,令贵妃才要处心积虑灭了顺容的口?!
这些虽都只是猜测,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由地,盈玥苦笑着叹了口气,就算真是如此又能如何?顺容终究是已经被灭口了!线索已经断了。
而且这一切不过都是她无凭无据的臆测罢了。
与其操心旁人,不如先把顺嫔这个不安定因素搞定吧。
第二六三章、弹劾总督
翌日,正值大朝日。
临近午时,盈玥才终于听到了自己盼望多日的好消息。
青杏笑嘻嘻道:“今儿朝堂上,左都御使孙嘉淦当朝弹劾总督爱必达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等十几条罪名,言辞铿锵,力求皇上将其革职严惩呢!”
盈玥也不禁笑了,“孙大人可是三朝老臣,出了名的敢言直谏。”——敢言到甚至早年还弹劾过自家老爹呢!
所以这会子盈玥多少有点费解,老爹到底是怎么说动了这位孙老大人当朝弹劾爱必达?这位老大人可断断不可能迫于老爹威势而屈服,更何况自家老爹也不是那种人啊。
再何况,孙老大人在士林清流中威望极高,也不是那种能被轻而易举威胁到的。
青杏便忖度道:“兴许是孙老大人也看不惯总督爱必达在江浙的行径?”
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盈玥道:“不管是出于何种缘由,这都是一件好事。”她原本不过是拜托老爹随便找个御史装模作样弹劾一下也就是了,哪里想到老爹竟然如此给力!直接说动了左都御使出马!这可是御史台的头头!
这下子,只怕连乾隆陛下都要头疼了。
面对这样一位耄耋之年的三朝老臣,那是打不得骂不得,这弹劾的奏折更不能不当一回事!
可是乾隆却不能撤了爱必达的职!——这与顺嫔的得宠无关。
江南,一直是朝廷需要重点控制的地域,而江南之重尤属江浙!那里至今为止都活跃着前明的一些残留,康雍乾三朝皇帝任用江浙总督,看的不是清廉,而是家族出身、忠诚听话,至于德行如何,不是最要紧的。
这也是爱必达多年贪污暴敛、屡受弹劾,却岿然不动的根本原因!
因此,盈玥拜托老爹找人弹劾爱必达的目的,也根本不是想要动摇其总督地位!而是想以此吓唬住顺嫔罢了!
弹劾这种事情,爱必达兴许不怕,但顺嫔肯定会害怕自己阿玛失了这封疆大吏的显赫肥沃之官位!因为,这才是顺嫔在宫中立足的最大仪仗!
只要爱必达身居江浙总督,乾隆便不会太冷落顺嫔。
若有朝一日,爱必达倒了,顺嫔的下场只怕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简而言之,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顺嫔呢?她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反应?”盈玥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顺嫔得了信儿,便立刻直奔九州清晏去了,只不过……”青杏露出一脸的遗憾之色,“只不过已经被令贵妃给拦住,劝了回去。”
“是吗?那她还真得好好谢谢令贵妃。”否则顺嫔一旦跑到御前去哭闹,便要落得后宫干政的罪名的了。就算乾隆不惩处。皇后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以令贵妃的聪明,肯定会把孙老大人的弹劾,推到富察家头上。”盈玥说着不由笑了,“这样反倒是省了我不少口舌了!”
令贵妃必然盼着顺嫔更加恨她、恨舒贵妃、恨皇后,这样顺嫔才能给成为令贵妃最有力的一枚棋子。
只不过——盈玥笑着起身,“准备肩舆,我要去曲院风荷殿探望一下这位母嫔。”
她不介意顺嫔更恨她,只不过她要在这恨里,添加更多的惧。
一旦惧多过恨,自然就不敢恨了。
这才是她的目的。
顺嫔的曲院风荷殿福海西面、同乐园的南面不远处,因此距离皇子们的西园倒是也蛮近的。
此行不过两刻钟,便抵达了目的地。
这曲院风荷,是仿杭州西湖曲院改建,殿前是一片清可见地的锦鲤池,池中不但锦鲤无数,更是红莲盛开,微风袭来,荷香满殿,不愧曲院风荷之名。
一座汉白玉九孔石桥横跨桥上,过了桥便是曲院风荷殿了
盈玥的到来,让顺嫔恼得只恨不得上来掐死她,那一双原本妩媚的眸子此刻已经布满了毒恨,纤纤十指狠狠抓着手上的那枚碧玉如意,只恨不得给捏碎了。
呦呵!看样子,令贵妃已经给她拉足了仇恨值啊!!
“我有话要跟顺嫔娘娘单独谈谈,还烦请娘娘屏退左右。”盈玥微笑着说。
顺嫔登时便怒火窜了上来,“本宫的曲院风荷殿还轮不到十一福晋来发号施令吧?!”
盈玥笑容依旧,“我劝顺嫔还是按我说的做,否则——”说着,她笑容瞬时敛去,“顺嫔应该不希望令尊失了江浙总督之位吧?”
这一句话,威胁之意已经是毫不掩饰了!
顺嫔气得一张俏脸青白交加,她又是毒恨,又是隐隐生畏。这样的后果,的确是她所不能承受的!!想到此,顺嫔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压下了怒意,吩咐左右:“全都退下!”
殿中的宫女太监立时屈膝,从两侧鱼贯退了下去,还关严实了殿门。
盈玥笑了,笑得眉宇飞扬,甚是欢喜。
这笑容也深深刺痛了顺嫔,顺嫔一把将如意丢在一旁,起身上前,几步便逼近了盈玥,她怒目以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盈玥掩着嘴角发出了笑声,“娘娘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我的目的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说着,她更加直截了当地冷言道:“我的目的,就是要将你阿玛从江浙总督的位置上赶下来!”
听得这话,顺嫔骇然失色,“你休想!皇上不会罢免我阿玛的!”
盈玥挑眉:“哦?怎么事到如今,娘娘还看不清形势?!”
顺嫔不由想起了令贵妃方才的安慰之词,登时找到自信般脱口道:“从前也没少有人弹劾我阿玛,可皇上顶多就是申斥几句、罚点俸禄罢了!根本无伤痛痒!”
盈玥噗嗤笑了,“从前弹劾爱必达的人是谁?如今弹劾的人又是谁?!你难道不晓得嘛?!”
听得这一连串问话,顺嫔那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神色陡然又慌张了起来,从前弹劾她阿玛的,不是寻常御史或者只是无关轻重的翰林言臣!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可这次弹劾的,是左都御史孙嘉淦啊!这可是三朝元老!莫说是他阿玛,连之前定亲王被削爵,也是他言辞弹劾,一力要求!顺嫔不晓得绵德削爵事件的内在缘由,可心中对孙嘉淦的惧怕却是更胜了一筹!
这可是连亲王都能弹劾倒台的人物!何况是她阿玛了!
更让她畏惧的是,富察家竟能差遣动孙嘉淦!!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第二六四章、威慑顺嫔
顺嫔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再看向盈玥的目光,再不敢有恨色,只有浓浓的惊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针对我?!”
听到这话,盈玥“嗤”地冷笑,“顺嫔娘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这样一句讽刺,让惊慌失措的顺嫔才陡然想起之前曲水阁捉奸一事!那次算计若是得逞了,十一福晋的名节可就彻底完了!
所以,十一福晋才要报复?
顺嫔陡然心凉了半截,她急忙解释道:“那次的事不是我的主意,都是令贵妃让我干的!你要恨,也应该恨她!”
顺嫔会出卖令贵妃,盈玥一点也不觉得稀奇!当初顺嫔拿永瑔做筏子,想要攀上舒贵妃大船,结果被她拆穿了算计,这才不得已求助令贵妃。顺嫔与令贵妃,本就是利益所趋罢了。
盈玥淡淡道:“谁叫人家是贵妃,膝下还有两个皇子做依凭?只怕没那么好下手,所以,我才想着干脆想料理了你,断其一臂,再慢慢与她周旋不迟。”
听到这番话,顺嫔急了,“不!你不能这样!我可是你的母嫔啊!”
呵呵,盈玥心底发出了冷笑,“娘娘一直以来针对我、算计我的时候,怎么忘了是我的母嫔了?!”
顺嫔慌乱无比,她急忙一把抓住了盈玥的袖子,哀求道:“十一福晋,从前都是我不对,是我一时糊涂!是我受了令贵妃的挑唆!求你好歹念在咱们是一同参选的份儿上,就高抬贵手放过我阿玛吧!”
看着顺嫔这幅吓破了胆的模样,盈玥抿着嘴角笑了,在面对家族大厦倾颓的威胁之下,顺嫔看样子,也不过如此了。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针对你了!”顺嫔眼圈都濡湿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其实,盈玥的目的,也无非就是如此而已。
只不过,她却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顺嫔了。
盈玥笑眯眯道:“说实在的,我还真佩服你的胆色!富察家如今在朝堂上是何等权势,你难道不知道吗?”
顺嫔一脸恐惧,她当然知道,只是她万万也没想到,富察家竟会因为十一福晋一时受了委屈,便出手针对她阿玛!若换了是她在宫里受了欺侮,钮祜禄家势必不会出动这么大的阵仗!
顺嫔忽的想到,这富察盈玥,可是忠勇公唯一的女儿啊!不似她阿玛,嫡女庶女加起来足足有五个,自然也就不金贵了。
盈玥冷冷道:“我阿玛位极人臣,我大哥不满三十便是一省总兵!我二哥贵为和硕额驸,我三弟自幼充作皇子般养于宫中!我富察家一门双公,侯伯子男不计其数!你们钮祜禄家如今又有什么依凭?你还当是圣祖朝吗?你唯一的依凭不过就是你阿玛那个一把年纪的江浙总督罢了!”
一连串冷嘲热讽,却叫顺嫔无言反驳。顺嫔心中又是恐慌,又是不免有些妒忌了。
富察家权倾朝野,却还依旧深得君恩,去年选秀,一下子有两个富察家公府的嫡出格格参选,当初阿玛便说了,无论十一阿哥还是十二阿哥的嫡福晋之位,钮祜禄家是不必肖想了,故而才要她入宫为妃,要她去服侍年纪与他阿玛差不离的皇上。
顺嫔心中又何尝是心甘情愿?可她没有选择,只能去讨好一个糟老头子!然而,“糟老头子”这种想法,她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因此,在她内心深处,无比妒忌嫁给了年少英俊的十一皇子的富察氏。
所以令贵妃简单地一挑唆,她便忍不住屡屡针对!
“你阿玛都快六十了,才好不容易坐上总督之位!可我堂兄明瑞才三十出头,便已经是云贵总督!比你阿玛足足早了近三十年!你拿什么跟我斗?!”盈玥冷笑着冷冷嘲讽着,忍不住将抓着自己手臂的顺嫔一把狠狠推开了。
她这一下,力气并不算太大。
然而顺嫔已经被吓得早已浑身酸软无力,因此就这么一推,顺嫔便一个踉跄,噗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
说实在,比家族势力,在乾隆朝还没有哪个家族能比不得过富察家呢!!
盈玥又足够的底气威慑住顺嫔。
看着顺嫔此刻慌乱无助的眼神,盈玥便晓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便扬声道:“若想叫我收手,你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才行!”
听到这话,顺嫔如看到救命浮木一般,毫不犹豫便爬了过来,“你想要我怎么做?”
其实盈玥也没指望顺嫔能做到什么,她不过是想吓唬住顺嫔,好叫她就此学乖罢了。
因此盈玥根本没想要顺嫔去干点什么,面上却不露神色,淡淡道:“那得问你自己了!”
顺嫔一脸不知所措,她想了半晌,才道:“你想让我不再争宠?”
盈玥差点没翻白眼:“你争不争宠关我屁事!”她忍不住爆了粗口!
“你是皇上的嫔妃,我是皇子福晋!你就算成了六宫第一宠妃,也威胁不到我的利益!”
听到这话,顺嫔黯然了:“是啊,我与你本无利益冲突,我当初为什么要……”她为什么要听令贵妃的挑唆,去针对十一福晋?这对她根本就没有半分好处!
“那令贵妃又是为什么要对付你?”顺嫔突然一脸错愕不解,“令贵妃也是皇上的嫔妃啊!”
盈玥哼地冷笑了,丫的不晓得令贵妃为什么对付她,却稀里糊涂去帮忙了!这个顺嫔,活得还真够无语的!
“为什么?因为令贵妃想让她的儿子当太子!自然就要对付十一阿哥,对付我这个十一福晋!”盈玥倒是做了一回好人,直截了当告诉了顺嫔。
顺嫔不禁愕然了,“十五阿哥才几岁?等他长大成人,皇上只怕早就——”后头的话顺嫔没敢说出来,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
十五阿哥太年幼了,皇上的年纪可都奔花甲去了。
盈玥呵呵了,“令贵妃对皇上的寿考一直都很有信心啊!”——不过这信心很对,乾隆的确很长寿,长寿到把十五阿哥都熬到了一把年纪!令贵妃更是早被乾隆给熬死了!
顺嫔思虑一下,便道:“皇上的确龙体康健,令贵妃有此期盼,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啊,乾隆陛下召幸嫔妃的频率可是相当可观的,顺嫔作为如今比较得宠的嫔妃,自然是深有感触的。
第二六五章、顺嫔的诚意
如今最得宠的,正是容嫔和卓氏与顺嫔钮祜禄氏,其次才是白贵人、永常在、大小宁答应一干低位嫔妃。
如今这位宠妃顺嫔娘娘却趴在盈玥脚下,眼里带着哀求:“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我都听你还不成吗?!”
盈玥拨弄着葱白似的纤纤手指,居然又把皮球踢给她了?
“那你先说说,你知道些什么令贵妃的把柄。”盈玥淡淡道,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
顺嫔一噎,忍不住抬头瞪了十一福晋一眼:“我若知道她的把柄,早拿来威胁她了!”
额……也是,顺嫔这点子手段,想要掌握令贵妃的把柄,怎么可能?
盈玥打量了顺嫔一眼,“这么说,你好像就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说着,她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面对盈玥这般眼神,顺嫔心中纵有恼怒,也是不敢发作,她只得低头苦思冥想,半晌才忽然道:“我知道令贵妃其实很嫌恶七公主!”
盈玥翻了个白眼,“这个还用你说?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
顺嫔再度被呛了个够呛,只得继续道:“我还知道,令贵妃已经为七公主相中了夫婿了!”
“哦?”这个她倒是有点好奇,“是谁?”
顺嫔正色道:“超勇亲王策凌之孙拉旺多尔济!”
说到这位超勇亲王策凌其实也是一位额驸,他是圣祖康熙爷的女婿,尚的是固伦纯悫公主,不过这位纯悫公主嫁过去没几年便香消玉殒。而额驸超勇亲王策凌却足足活到了乾隆十五年。
嗯,没错,超勇亲王其实也挂了很多年了,其亲王爵位起初是由他与纯悫公主之子成衮札布承袭,只不过成衮札布在乾隆二十三年的时候去世了,且是无嗣而终。故而这爵位便顺延传给了超勇亲王的庶长子车布登紥布。
这拉旺多尔济,便是亲王车布登紥布之子。
也就是说,这小子,并非纯悫公主的亲孙。
当然了,名义上,纯悫公主还是拉旺多尔济的祖母。因此若是这小子尚主,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令贵妃倒是够狠心的,竟盘算着要把女儿远嫁去喀尔喀部落!
喀尔喀蒙古是什么地方?——西面紧挨着准噶尔部,北面挨着沙俄。准格尔不消多说,从圣祖康熙朝那就是个动不动就兴兵的部落,每一代的准噶尔首领,都是战争分子!而一旦起了战事,首先受到攻击的便是喀尔喀蒙古!
好吧,就算现在准噶尔被压制了,可北面的俄罗斯人还要动不动来骚扰一下。
因此这喀尔喀的环境,那是相当不安全滴。
要不然为啥纯悫公主死得那么早?
盈玥可以想象,若是七公主嫁过去,肯定也活不了几年。
七公主这柔弱妹纸,哪里受得了喀尔喀的战乱之苦?
唉,可怜啊!
“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七公主?”顺嫔忍不住撺掇道。其实顺嫔也看不惯令贵妃对亲生女儿这般心狠。一想到自己也是被父兄族人逼迫入宫,顺嫔心里就忍不住有点同情七公主了。
同时,顺嫔心里也在妒忌令贵妃,明明只是个包衣贱婢,却能高居贵妃之位!而她一个著姓大族嫡出贵女,却只是个嫔位!这简直是尊卑颠倒!
然而,她得罪了舒贵妃,又与皇后成了仇敌,如今除了令贵妃,她已经无人可以依附!太后虽然青眼与她,但不可能事事都帮着她。而且太后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护佑她几年?
盈玥淡淡道:“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七公主的事儿,说来也是叫人头疼。其实她倒是不介意福康安娶七公主,这妹纸的确是个好妹纸,可福康安打死不愿意,富察家只怕更不可能同意。
唉,盈玥不禁叹了口气。
顺嫔小心地打量着十一福晋,心道,之前七公主与十一福晋走得很亲近,果然十一福晋是有些同情七公主的。
“七公主也是可怜人。”顺嫔忙低声道。
盈玥诧异地看了顺嫔一眼:“你居然会同情令贵妃的女儿?”
顺嫔道:“令贵妃是令贵妃,七公主是七公主。”
哦?居然这样恩怨分明?盈玥挑眉,不置一词。
顺嫔早已爬了起来,小心翼翼道:“那么,你可以叫富察家放过我阿玛了吗?”
盈玥撇嘴,不过就是告诉我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就想换来如此大的回报?
盈玥哼了一声,“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说罢,也不管顺嫔是何等焦急,便拂袖而去了。
顺嫔看着她的背影,急得直跺脚,表现?她到底要怎样表现?七公主的事儿,十一福晋又叫她不要插手,难不成还要她跑去对付令贵妃不成?她虽然心里瞧不起这个包衣出身的魏氏,却也晓得,那是堂堂贵妃娘娘!岂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顺嫔的陪嫁嬷嬷忙提了个建议:“要不您试试舒贵妃的门路?”
顺嫔不禁头疼,“因为十六阿哥的事儿,舒贵妃都要恨死本宫了!”
陪嫁嬷嬷道:“所以,您才更要化解这段旧怨啊!说白了,十六阿哥毕竟毫发无损,这仇怨也并非不可化解。”——前提得是自家这位傲气主子能低下头才行。
陪嫁嬷嬷晓得顺嫔的性子,所以之前也根本不敢提这样的主意。可如今形势不同了,顺嫔都对十一福晋低头了,更何况是舒贵妃呢?
“可舒贵妃并未伴驾,此刻还在宫中,就算我要走她的门路,也委实不便宜。”顺嫔露出头疼的神色,“罢了,你且去包上五千两……不,一万两银子,我再写上一封亲笔赔罪的信,着人送回宫里,且试试看吧。”
“是,娘娘。”
顺嫔幽幽道:“只盼着舒贵妃肯收下这笔银子。”
嬷嬷笑着说:“纳喇家虽也是著姓大族,但如今不过是面子光鲜,舒贵妃手里头只怕未必宽裕。如今十六阿哥渐长,舒贵妃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儿子多多筹措吧?”
听了这话,顺嫔才稍稍安心了几分。
第二六六章、绝对是巨贪
澄心馆。
盈玥的眼珠子已然瞪得若牛眼般大,她瞅着眼前这只剔红牡丹锦盒中那慢慢的银票,有一瞬间的呆滞,“顺嫔?一万两银票?”
丫的还真有钱!你丫的老爹绝对是巨贪!
来的自然是舒贵妃身边的心腹蕴姑姑,蕴姑姑道:“我们贵主子昨晚就收到了这整整一万两银票,还有顺嫔的亲笔信。”说着,蕴姑姑忙将书信奉上。
盈玥忙拆开来仔细一瞧,嗬!竟然是一封赔罪书!
书信中顺嫔说自己年轻不懂事,不明尊卑,冒犯了舒贵妃娘娘,一直以来心中都无比惶恐,无数次想要亲自登门道歉,可她自己有笨嘴拙舌,怕说不清,所以才想要以书信的方式表达歉意,还望舒贵妃原谅她的拙举。
信中姿态放得却十分低!的确是做足了赔罪的姿态!若不是舒贵妃此番未曾伴驾来园子,只怕顺嫔早就亲自登门道歉了!
呵呵,素日里顺嫔不是高傲得紧吗?没想到这身段这么轻易就放了下来!
舒贵妃身在宫中,却也并非不明情况,顺嫔的阿玛遭受左都御史言辞弹劾,明显是地位不稳。这个时候顺嫔送来的重金赔罪,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必有所图!
所以舒贵妃毫不犹豫便派遣了蕴姑姑跑了这一趟,当然了,名义上叫蕴姑姑送些新颖的宫花首饰来,给自己表侄女的。
盈玥合上了锦盒盖子,道:“烦请蕴姑姑转告,这银票贵母妃只管收下便是,贵母妃的面子值这个价钱!”
顺嫔倒是够舍得的,盈玥心中暗笑。
蕴姑姑正色道:“我们贵主子发话了,这银票不管退与不退,她管不着,纵然要收,也得您收下。”
盈玥:“额……我又不缺钱。”她的嫁妆,足够一辈子的挥霍了,而舒贵母妃手里只怕不是很宽裕。
蕴姑姑一板一眼道:“那也是您的事儿。”
盈玥有些头大,这位蕴姑姑素来对舒贵妃惟命是从,想让她再把银票带回去,只怕是不可能了。
盈玥叹了口气,“行了,我省得了。”
蕴姑姑这才笑了,她屈膝道:“若福晋没有别的吩咐,奴才要回去跟贵主子复命了。”
盈玥摆了摆手,却叫她退下了。
送走了蕴姑姑,盈玥不免为一整盒的银票开始犯愁,直到永瑆回来。
“呦呵!收获不菲嘛!”永瑆露出了财迷般的目光。
盈玥飞快把盒子抱紧自己怀里,警惕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干嘛?”
永瑆露出了郁闷无比的神色,月娘这举动,实在是太伤爷的心了!
盈玥正色道:“我跟你说啊,这银票虽是送到我手里了,但还我不能收下。舒贵母妃若是不要……那我还是交给阿玛吧!”——事情是阿玛一手操办的,只怕耗费了不少人脉资源,银票还是补给阿玛吧。
永瑆撇嘴:“岳父大人还缺这点银子?”
盈玥咕哝道:“一万两也不是小数目了!”
永瑆笑着摇了摇头,“你只管放心,爱必达那头必定是焦头烂额,这时候只消有人点播他一下,让他明白这是得罪了谁了。他必定会派人进京,好生赔罪赔钱。岳父大人的收获,肯定不会比你少!”
盈玥额头滑下一滴黑线,这怎么感觉像是打劫一般?
永瑆所料丝毫不差,总督爱必达的长子带着重金火速入京,忠勇公府、承恩公府、和嘉额驸府都收到了极为贵重的“孝敬”。
和嘉公主都有些不安了,急急忙忙进园子来找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二哥昨儿突然把一整盒足足一百零八颗合浦明珠送到了我这边,那珍珠颗颗硕大圆润、光华夺目,随便一颗都值一二百两银子!”
盈玥心中暗骂了一句卧槽,那岂非是一二万两的总价值?!怪不得连堂堂公主都心神不宁了。
这个爱必达,妥妥的巨贪!而二哥那里送的都是这等数目,更何况是忠勇公府和承恩公府了!
这还真够下血本的!
“二哥既然让您收下,四姐便只管受用了便是。”盈玥微笑着道。
和嘉急忙问:“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盈玥笑着道:“您只管放心,就算二哥会犯糊涂,阿玛也不会让他糊涂的。”
提到傅恒,和嘉莫名便觉得安心了不少,她拍着胸口道:“有妹妹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前脚安抚着送走了和嘉公主,盈玥正想睡会儿午觉,底下却禀报说顺嫔来了!
盈玥不免有些狐疑,顺嫔来做什么?
陶卉姑姑低声道:“奴才瞅见顺嫔手里捧了一只嵌螺钿的剔彩圆盒,只怕里头装了贵重之物。”
是啊,连盒子都是嵌螺钿的。
“先请她进来吧。”母嫔驾临,她总不能把顺嫔拒之门外吧?叫人瞅见,只怕要非议她架子太大。
少卿,只见顺嫔一副满脸讨好的笑容走了近前,便将手中的剔彩圆盒轻轻搁在了盈玥手边的案桌上,“这是家兄从江浙捎来的土特产,还请十一福晋笑纳。”
土特产?
盈玥狐疑地掀开了圆盒的盖子,下一秒,险些被晃瞎了眼!
卧槽!原来是满满一盒的合浦明珠!
不用多想,肯定又是一百零八颗!跟送给二阿哥的一模一样!
呵呵,什么时候合浦明珠成了江浙特产了?!
不过这东西用来送礼,还真的是相当够分量!这个时代的珍珠,可都是纯天然的!因此绝对算上极其珍贵了!这样一盒合浦明珠的价值,可远比一盒金子要贵重十倍!
而且珍珠这种东西,太美太耀眼了,太能打动女人的心了!
就算男人能不动心,他们背后的女人也肯定会吹动枕边风的!
“钮祜禄家还真是大手笔。”盈玥忍不住道。
顺嫔笑得有些尴尬,只得连忙放低身段道:“一点特产,不成敬意。”这盒珍珠,可是他大哥托人从进园子的,大哥都放了话了,这盒明珠一定要让十一福晋收下。顺嫔也只得拉下脸皮,亲自来到澄心馆。
顺嫔不由红着眼圈,挂着泪花道:“从前都是我太糊涂,还请十一福晋原谅则个。”
啧啧,瞧这幅模样,还真是梨花带雨,不胜可怜。
只不过盈玥看了却有点招架不住,便立刻道:“东西我收下了。”
顺嫔一喜,连忙道:“那么朝堂上,是否……”
盈玥淡淡道:“我会跟我阿玛知会一声的。”
听到这个准信,顺嫔一颗心算是落进了肚子里,连忙千恩万谢,这才告辞了。
第二六七章、土司之女
盈玥答允顺嫔,会去跟自家老爹知会一声,自然不是虚言。
毕竟已经生生把钮祜禄家压服了,乾隆又不可能真的罢免了爱必达,自然是只能收手了。
如今没有什么战事,老爹如今倒也清闲。父女想要见一面,倒也不是很难。
只不过老爹的工作地点,无论是军机处还是侍卫处,都不是她可以随便乱闯的。可如今身在圆明园行宫,这西园实际上并不属于后宫范畴。因此老爹要过来,倒是没有太多限制。
因此叫永瑆的大太监刘昶去联络了一下,老爹便亲自过来了。
盈玥本想叫福康安一块过来见见老爹的,这可是这小子怕老子跟老鼠见猫似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怎么都不肯过来。盈玥也就没有强求。
先跟自家老爹问了一下身在云南的大哥的状况,又问了问家中额娘和玛嬷的身子。
傅恒沉默了一下,才道:“你玛嬷年纪大了,总是忘东忘西的,前儿一家子用膳,还问你怎么不在。”
盈玥心头暗暗一沉,记性退步到这个地步,这可是老年痴呆的症状啊。
叹了口气,只得道:“素日里,阿玛不放多叫小长安、瑞麟、佑麟几个孩子去承欢,兴许会好些。”
傅恒点了点头,“这个我自然省得。”
听了这话,盈玥便多饶舌,直接拿出了顺嫔贿赂的一万两银票还有那盒合浦明珠,“这些……收下没关系吗?”
傅恒瞥了一眼,不禁冷哼:“区区一个总督之女,也敢欺负到我女儿头上,真真是不自量力!”
盈玥巨汗,虽然在顺嫔面前,她也表现得相当高傲,狠狠鄙视了一通顺嫔的家世。可她心里明白,总督那可是封疆大吏,正一品的高官!手中的权利,那可比高官都大!
不过自家老爹更加牛叉。
傅恒叹了口气,满是怜色:“在宫里受了委屈,怎么不早说?”
盈玥讪讪道:“早先原本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龃龉,倒是犯不着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话说,这回老爹闹得实在不是一般地大。
盈玥忙问:“阿玛是怎么说动了孙老大人的?”
傅恒笑了:“不需要说动,孙嘉淦早年曾有一得意门生,便是折在了爱必达手上!孙嘉淦早恨不得将爱必达大卸八块!”
盈玥恶汗了,“我还一直以为孙老大人刚正不阿呢。”合着居然是因为私怨。
傅恒哈哈一笑,“朝堂这些人,就算真有刚正不阿的,必定是得罪了无数人,那里还能爬到左都御史这个位子?爱必达在江浙贪敛成性,甚至还私自截留贡品,皇上心里早就有所不满了,早就想敲打一二了!”
这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可一点都不必内宫少啊。
盈玥不免有些唏嘘,“这回闹得这么大,我还真有点担心呢。”
傅恒道:“若真依你说得,随便找个御史弹劾一下,也顶多只能唬住顺嫔一时。还不如索性来个真正有威胁的,好叫他们父女都知道害怕。”
倒也是,若非这次弹劾的人是孙嘉淦,只怕威吓顺嫔未必这般顺利。
“还是阿玛思虑周全。”盈玥笑着点头。
傅恒抬手抚了抚盈玥的额头,“为父也知道,你必定是在宫里受了极大的委屈,否则也不可能要娘家帮你。”
盈玥不由鼻子一酸,她也的确是没别的办法了,“阿玛为了家族已经是日夜操心了,我原也不想给阿玛添乱的。”
傅恒不由虎着脸道:“家族?你难道不是富察氏家族之人?为父这些年兢兢业业,固然是为了家族荣耀,但也只有家族荣耀了,才能保着你们几个不受人欺负!”
盈玥瞬间泪目,“阿玛——”
傅恒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好了,都嫁了个人,怎的还哭鼻子?”
盈玥急忙擦干了泪,嗔道:“阿玛还说是为了我们几个,可还不是硬着心肠把大哥送去云南边陲,大哥之前重病一场,实在叫人提心吊胆!”
傅恒沉默了数息,才叹着气道:“你大哥是要子承父业的,纵然冒险,但也只能让他去。”
说罢,傅恒又笑着说:“好在都熬过来了,你大哥没有让阿玛失望。”
盈玥嘟嘴:“阿玛就不怕,万一大哥在云南没了?”
傅恒一怔,良久才幽幽道:“富察家没有怕死的儿郎。若是他折在云南,那这场仗,我替他接着打下去便是!”
听得这话,盈玥脸色一震,急忙道:“可是阿玛你的身子——”盈玥急忙咽回去后半句话,阿玛的身子不是不能再打仗了吗?若是真的去云南边陲作战,只怕是——
永瑆只说,前世阿玛在大哥去世后,过了没几年也郁郁而终。却没细说是怎么郁终的。难不成,阿玛也是死在了云南?
盈玥咬了咬嘴唇,忙道:“既然大哥已经过了这关,阿玛以后就不需要在上战场了吧?”
傅恒笑容苦涩:“我这把老骨头,的确是不行了。若是有个争气的儿子,阿玛也想留在京中含饴弄孙。”
听了这话,盈玥松了一口气,还好阿玛不是福康安那种执着沙场的战争分子。
忽的,傅恒又打趣道:“你放心吧,如今云南缅匪已经暂且平定,你大哥在云南如今过得不错,还刚纳了滇南土司之女思氏为妾。”
听得这话,盈玥一怔:“这件事嫂子知道吗?”
傅恒淡淡道:“你大哥纳是土司之女,自然要上折奏报皇上求得恩准,免得落得勾结土司之名。自然也要家书报与家中长辈知晓,你嫂子岂会不知?”
大哥和大嫂是何其恩爱,大哥虽有妾室,但二人之间几乎容不得第三人。没想到如今去了云南,却也风风光光纳了这么一房颇有来历的妾……
盈玥也知道,这是为了安抚云南各大土司,联姻——素来是最好的法子。
大哥也是为了大局考虑。
只是心中也不免腹诽这制度,官员上任、尤其是武将是不许携带妻儿的!这不是明摆着,撺掇这些官员纳妾吗?
哪怕大嫂贵为县主,一样左右不了这样的制度啊!
傅恒道:“虽说我也不喜欢这些蛮夷,可你大哥这次做得甚好。”傅恒面上颇有几分满意之色。
唉,在男人眼里,纳个妾而已,多大点的事儿?只要能稳定局势,何乐不为呢?
第二六八章、中元节
送走了阿玛,盈玥才忽的想到,再过两日,便是七月十五中元节了。
也是七公主馥苏里宜尔哈的生辰。
这个生辰,想来是无人会为她过的。
想到七公主将来要远嫁喀尔喀,盈玥就不免有些同情这丫头,便开始翻箱倒柜,想寻一件合适的生日的礼物。
“你要给七妹过生日?”永瑆一脸诧异之色。
盈玥道:“只是想送点礼物给她,聊表心意罢了。”
永瑆哼哼道:“你就不怕她误会?”
盈玥一怔,脱口道:“误会什么?”旋即汗了,误会她先让七公主做自己弟媳?
“应该不会了。”盈玥唏嘘,“福康安那小子,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了!七公主这么久都没再登门,可见是心里早就明白了。”
永瑆“唔”了一声,“可是中元节人人都再在祭祀做法事,你倒是好,跑去给人送生辰礼!难道不觉得晦气吗?”
盈玥嗔了永瑆一眼,“有什么好晦气的?我们那个时代的人,没那么多偏见!”
永瑆一怔,良久才道:“罢了,随你高兴便是。”
“你看看这件怎么样?”盈玥翻出了一件象牙雕广寒宫玉兔的摆件,象牙色泽如玉,雕工精湛,一轮明月之下丹桂葱茏,桂树下是一对玉兔。这个好像是她小时候某次生日,玛嬷给她的。
永瑆笑了:“这个瞧着给你做生辰贺礼比较合适,七妹……就算了吧。”
盈玥尴尬一笑,连忙再去翻找,一边翻一边问:“你知道七公主喜好吗?”因熟识不久,盈玥顶多只知道七公主喜欢吃松软香甜的甜心,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了。
永瑆耸了耸肩膀:“我跟七妹又不熟,哪里知道她的喜好?”说着,永瑆道:“要不我去跟十五弟打探一下?”
盈玥忙摇头:“七公主不是个容易误会的人,可十五阿哥就……”当初的主意,还是这小子出的呢!
“算了,小女孩家家,喜好也不难猜测。”盈玥笑着道。
永瑆点头:“是啊,送些精巧可爱的小物什就挺好。爷记得你那年送咏絮那套填漆剔彩小马便很好。”
“不过七公主应该不喜欢马……”盈玥嘀咕道,“七公主属鼠,额,老鼠!”
原本还打算按照生肖送礼个玉雕呢,可老鼠就太不合适了。
“算了,就送这只金累丝项圈吧!”盈玥笑着看着刚刚翻出来这只金累攒珠如意项圈,上头嵌了九颗硕大圆润的南珠,光华璀璨,很是拿得出手。
而她素来不喜欢脖子上箍着这么个玩意儿,不如送给七公主好了,小女孩戴这种东西,也喜庆好看得紧。
永瑆忍不住咕哝:“爷的小福晋真是越来越大方了。”
盈玥立刻嗔了某抠门佬一眼,“我才刚得了一百零八颗南珠呢!”——南珠便是合浦明珠,因产于南方,故又称之为南珠。比起满人最崇尚的东珠,其实南珠才更大更华美。
到了七月十五那日,盈玥也少不得随大流稍微祭奠了一下,然后才奔七公主的竹林院而去。
没想到到了之后,才晓得七公主根本不在,盈玥不禁狐疑,七公主素来不喜欢外出,今儿又是她的生日,会去哪儿了呢?
盈玥看了看时辰,这会子已经是阿哥下学的时候了,莫非是去了十五阿哥那儿?
是了,七公主的生日,旁人不会给她过,十五阿哥是不会忘记的。姐弟俩一块过生日,好歹不至于太凄凉。
因此盈玥便将寿礼与点心放下,道:“这盒是小厨房的掌勺太监新想出来的点心,叫做奶心酥球,很是香甜可口。等七公主回来,千万叫她尝尝。”
所谓奶心酥球,其实就是泡芙。
明明满人是那么喜欢奶制品,奶酪都捣腾出来了,却没把奶油整出来。因此盈玥索性苏了一把,把奶油的提取方法告诉了西园膳房的掌勺,然后……自然第一个要做出来的就是泡芙喽!
上辈子盈玥就挺喜欢这种点心的,只不过怕发胖,才一直不敢吃得太多。
宫里的御厨,手艺果然相当不俗,她只是稍微描述了一下,泡芙就烤出来了,而且口感更胜她上辈子吃过的那家西点小店!
盈玥想着七公主必定会喜欢这种点心,所以特意叫小厨房烤了一炉子,便顺道给带了过来,想让她尝尝鲜。
叮嘱了几句,盈玥便朝着沿着河边,漫步往澄心馆折返。
不曾想,路才走到一半,却听得后头高呼:“十一嫂!”
这个声音,很是耳熟。
盈玥回头一看,可不正是七公主馥苏里吗?
怔忪间,七公主已经快步追了上来,盈玥这才发现她嘴角还有些微奶油,她的眼圈也有些红红的。
盈玥忙道:“今儿可是你的生辰,怎么竟……”竟还哭了。
七公主眼里闪着泪光,却并非是委屈,而是感动得泪水盈目,“除了十五弟,十一嫂是唯一记得我生日的人。”
盈玥心中喟叹,旁人不是不记得,只是故意忽略罢了。
诶?盈玥忽的狐疑了,“九公主难道也——”
七公主一脸黯然,“她还小。”
盈玥摇了摇头,九公主总比十五阿哥大吧?她素日瞧着九公主倒是活泼讨喜,没成想心里竟也是厌弃七公主这个姐姐的。
七公主又忙解释道:“九妹一直很听额娘的话,这不能怪她。”
“是么。”盈玥只淡淡吐出这两个字,听话?却也没必要听话到如此地步吧?若只是私下里过个生日,令贵妃还会闲着没事找事儿跑来责怪不成?
盈玥倒也没有戳穿,只笑着说:“生日原本该热热闹闹,最好听个戏什么的。只可惜今日是不成了。”中元节,哪里有听戏的道理?
七公主苦笑:“我哪里敢奢望这些?嫂子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我、我还以为……”七公主嗫嚅着,有些结巴了。
“我还以为嫂子生我的气了呢。”七公主半晌才说出了这句话。
盈玥莞尔:“怎么会呢?其实你的心思,我很赞同,只是富察家……唉。”她们富察家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
七公主尴尬了,“其实我早该想到这点的,当初也是糊涂了,听了十五弟几句话,竟以为有可能。”
盈玥道:“十五阿哥只是不愿意你远嫁,这番心意难得。”
七公主笑了笑,“我知道,我没有怪十五弟的意思。”说着,七公主又忙道:“今儿日头毒,十一嫂不如去我的竹林院吧,十五弟也在呢。”
哦?原来是特意去接了下学的十五阿哥去竹林院,所以她才正好扑了个空吗?
盈玥欣然点头。
第二六九章、抚蒙归处
七公主的竹林院,是个极清净雅致的所在,唯独今日才多少有了点热闹的氛围。
其实说白了,来客不过只有盈玥和十五阿哥永琰罢了。
十五阿哥这正太正盘腿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大口啃着泡芙……啊不,奶心酥球!吃得满嘴满下巴都是奶油。
因此在看到自己姐姐和十一福晋并行走进来的时候,十五阿哥小脸嗖的有点泛红了。
宫中的规矩礼仪是最繁琐讲究的,皇子公主们自幼都有专门的教习嬷嬷教导礼仪,小到坐立行止,大到宴饮祭祀,都必须要礼仪端范。吃得满嘴奶油这种行为,就相当不符合餐桌礼仪,相当不符合皇子阿哥的身份。
七公主看在眼里,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上前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瞧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十五阿哥囧着小脸道:“我、我……我哪里知道这酥球里头还包着东西?”当然这句话不过就是小孩子的借口,这点心名为“奶心酥球”,便表明里头包着馅儿呢!就算十五阿哥一时没注意,那吃第一枚的时候也该清楚了,可十五阿哥那满嘴的奶油,分明不止是一个泡芙能造成的结果。
说白了,还是这点心太好吃,便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了。
十五阿哥一心以为,今儿不会有别人来了,哪里料到十一福晋竟然回来了?
被擦干净了嘴巴的十五阿哥忙从罗汉榻上下来,朝着盈玥问好,“十一嫂见笑了。”
盈玥笑着说:“不妨事。”
缓解了尴尬之后,十五阿哥忽的眼珠子骨碌一转,他抬头打量着十一福晋,不由眨了眨眼,“十一嫂也来为七姐过生日?”
盈玥点头。
十五阿哥一喜,连忙扯了扯七公主的袖子,“七姐七姐!十一嫂其实还挺喜欢的你不是吗?!那个福康安……”
“闭嘴!”七公主立刻一声喝止了十五阿哥,一张小脸已经隐隐涨红了,今儿若是再旧事重提,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盈玥笑着对十五阿哥道:“我的确很喜欢七妹,可是我光喜欢有什么用?”
十五阿哥眼中还是期待地道:“若是福康安能去汗阿玛跟前求……”十五阿哥没把自己的话说完,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
盈玥笑容更胜了,“福康安自己不愿意,难不成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能迫他去不成?”
十五阿哥小脸一僵,如被噎住了一般,他鼓着腮帮子,踢了踢桌子腿儿,“他凭什么不愿意?!”——在十五阿哥眼里,自己姐姐那可是公主、天子之女,难道不应该人人都强着想娶回家吗?
七公主皱着眉头道:“不许胡说!”七公主心中喟叹,富察家是什么门第,他们当然有资格不愿意娶她这个公主。
又连忙对盈玥赔礼:“十五弟年少不懂事,还请十一嫂别往心里去。”
盈玥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又道:“其实我私心,并不希望七妹嫁给我三弟。”
七公主一怔,旋即小脸有些泛白。
盈玥忙解释道:“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微微一顿,叹了口气,“我这三弟的性子,争强好胜,又花心得紧,你性子太温软,如何驾驭得住?”
听了这话,七公主脸嗖地红了,“什么驾驭不驾驭的……这世上哪有妻子驾驭住丈夫的道理?”
盈玥暗叹,这性子果然太软了,堂堂公主,竟没想过要驾驭住将来的额驸吗?
她笑着道:“在这上头,四姐可是把我二哥驾驭住了呢。”——光听这话,准有一种乱伦的错觉。可没办法,她嫁给了十一阿哥永瑆,那自然要称呼四公主为四姐,可四姐的夫君又是她二哥,她总不能管二哥叫四姐夫吧?只得各论各的。
七公主小脸怔忪了,的确和嘉姐姐的额驸福隆安只有一个试婚格格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侍妾了。
若说和嘉姐姐已经驾驭住了额驸,的确是事实。
可旁人都只会说和嘉公主与额驸恩爱琴瑟,却不敢非议她善妒、不能容人。因为公主这个身份,旁人如何敢胡乱嚼舌根?
七公主苦笑着叹了口气,“我哪儿有和嘉姐姐那么好的福气?我哪里能跟他比?”其实未必是和嘉姐姐手段厉害,也是福隆安本身就不怎么好色。
听到这等自怨自艾的话,没等盈玥说什么,十五阿哥已经跳了起来,“怎么不能比?和嘉姐姐的额娘虽然也追谥了皇贵妃,但生前也是贵妃,跟咱们额娘是一样的位份!七姐怎的不能跟四姐一般?!”
七公主苦笑着,没有回应十五阿哥,纵然身份上不差什么,可她是生在鬼节啊!谁不嫌她晦气?正因为晦气,汗阿玛不喜欢她、额娘厌恶她,作为一个公主,受宠不不受宠爱区别可大了去了!
“今儿是中元节,听闻蒙古人是不过这个节,想来是并不忌讳。”七公主喃喃道。
盈玥蹙眉,这是要认命远嫁抚蒙?
十五阿哥已经呆在了那里,小脸木木的,半晌后,眼圈都有点发红了,“可是、可是蒙古苦寒,我不想七姐嫁去那么远。”
七公主忙笑了:“放心吧,如果是嫁去科尔沁,汗阿玛经常木兰秋弥,咱们还是有机会在见面的。”
蒙古部落众多,其中最好的莫过科尔沁了,科尔沁不少王公子弟身上都有爱新觉罗的血统,因此若是抚蒙,嫁去科尔沁算是最好的去处了。
只可惜——盈玥心中叹了口气,令贵妃是想把七公主嫁去漠北喀尔喀部落啊!
七公主柔声道:“纵然是要抚蒙,额娘肯定会尽量给我选个好的去处。我听闻,科尔沁年岁相当、身份合适的,也有好几个呢。”
听到七公主这样安慰十五阿哥,盈玥心中不由泛起凄凉。令贵妃的意图,她要不要告诉七公主呢?
若是不告诉,有朝一日命运到来,她也着实不忍。
可若告诉了,会有转圜的余地吗?
唉,盈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于是便低声道:“若是令贵妃娘娘希望你嫁去喀尔喀呢?”
第二七〇章、顺嫔的同情
“若是令贵妃娘娘希望你嫁去喀尔喀呢?”
此话一出,七公主当场呆滞住了。
十五阿哥更是炸毛般跳脚,“不可能!额娘不会这么狠心!额娘就算不怎么喜欢七姐,但也不至于这般害她!”
盈玥一愣,疏不间亲,是她此言是当了。
不由露出抱歉的表情,“十五弟别生气,我也只是想到喀尔喀部落地处关要,圣祖爷曾下嫁过纯悫公主,所以才有此担心。”
十五阿哥板着小脸道:“就算汗阿玛会有此考量,以额娘的恩宠,起码也能求汗阿玛稍稍改变一下圣意,起码能让七姐嫁去科尔沁!”
是啊,令贵妃若是肯央求,七公主就算抚蒙,也起码能嫁去个稍微好点的部落。
可惜……十五阿哥到底年幼,如何能想到自己的额娘是那等狠心之辈?
唉。
盈玥没有跟十五阿哥争辩什么,只微笑着道:“我听闻科尔沁水草丰美,虽然冬天冷了点,但听说夏日清凉,倒是不用担心会中暑。”
说着,她转头看向七公主,却不由愣住了,因为七公主那张小巧玲珑的脸上已经是一片灰败,仿佛是刚刚冒出花骨朵,却生生被风霜摧残得即将枯萎了一般。
十五阿哥年幼稚嫩,自然不相信她的话。
可七公主已经不是稚嫩的幼童了。
唉,这孩子,其实也蛮明透聪慧的,加之性子软弱,所以往往会比旁人过得更加凄苦。
一起用了午膳,七公主推说要午睡,便着人把十五阿哥送走了。
关上门扉,七公主屏退了贴身服侍的侍女,抬头望着盈玥:“十一嫂,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盈玥不禁叹了口气,七公主可不是十五阿哥,随便几句便糊弄了过去,只得道:“其实也不过是有人在我耳边嘴碎,此事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呢。”
七公主忙追问:“是谁说的?”
盈玥道:“顺嫔。”
七公主眼中一片凄怆,“顺嫔娘娘最近跟额娘走得很近,她的确有可能知道这些。”
盈玥忙道:“顺嫔绝非善类,她说的话,未必是真。说不准只是为了借我的口,离间你与令贵妃的母女关系呢。”
七公主凄然苦笑:“我与额娘的关系,还需要离间吗?”
盈玥登时无话可说了,令贵妃素日装得一副慈母模样,可实际上,令贵妃对七公主早就没有什么母女情分了,哪里还需要离间?
“或许她有别的目的也未可知。”盈玥只得这般说。
七公主摇了摇头:“我与顺嫔娘娘并无龃龉,而且……好几次碰见了,顺嫔娘娘看我的眼神……那是同情的神色。”
盈玥不由一愣,同情?难不成顺嫔是因为同情七公主的命数,所以她要特意告诉她那些的?
可顺嫔为什么要同情令贵妃的女儿?要知道,顺嫔绝非什么善类,可不会无缘无故发善心!
而一个非善类,会对一个陌生人发善心……
忽的,盈玥脑中一闪,总督爱必达能稳居封疆大吏之位,全赖帝王恩信,而为了维持君恩不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宫里有一个自家人。
所以说,顺嫔其实跟七公主的命数颇有几分同病相怜?同样是父母长辈手中的棋子?
也对,乾隆陛下虽然保养得还不错,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能年轻个十岁左右的样子,纵然如此,也是个糟老头子了。而顺嫔,那可是花骨朵一般年纪,如何肯去伺候一个都能做自己父亲乃是祖父的老家伙?
她记得顺嫔的年岁——跟咏絮同岁,都才十八!
乾隆陛下,真是禽兽啊!居然睡着跟外孙女一般大的小姑娘!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顺嫔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伺候这么个老头子?
盈玥无暇去同情顺嫔,她还得赶紧安慰七公主呢,“你如今年岁还小,纵然抚蒙,最起码也得两三年后吧?慢慢想想办法,应该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七公主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番话,十一嫂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一遍了吗?”
盈玥尴尬了,可不是么,之前她就劝七公主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若不想抚蒙,就赶紧趁着时间还来得及,最好在京中择一个合适的夫婿。
结果被十五阿哥歪到了福康安身上,闹出许多尴尬来。
说实在的,能够改变圣意的人实在不多,福康安算是其中一个,可这小子打死都不干,她有什么法子?
盈玥也实在是黔驴技穷了,只得叹了口气,“七妹难不成要认命吗?”
七公主笑容更加苦涩:“要不然还能怎样?”
盈玥叹道:“或许你可以试着好好孝顺汗阿玛和令贵母妃,起码努力一下,起码去科尔沁。”
这个目标,的确比留京看着容易实现多了,不再是遥不可及了。
七公主陷入沉思。
盈玥打量着七公主纤细的小腰肢,道:“只是你的身子也着实太纤弱些了,纵然科尔沁比其他部落好些,冬日也委实苦寒。若要适应那里的环境,你最好还是学一学骑射吧。”
七公主一愣,“学骑射?”
盈玥点头:“没错,一则蒙古人终日都在马背上,你总不能不会骑马吧?二则练习骑射,好歹能强身健体,总没有坏处。”
听了这话,七公主怯怯道:“十一嫂能教我吗?”
盈玥莞尔,她提及骑射,就是有心想要亲手教一下七公主,便欣然点头。
七公主亦笑了:“多谢十一嫂。”
盈玥又道:“只不过如今夏日溽热,若要学骑马,最好是在早晨和傍晚,免得中了暑。”
如此,便约定了三日后便开始学习骑射,因为七公主没有骑射装,也没有合适的马匹,自然需要点时间来准备一二。
初为人师,盈玥还是很高兴的,脚步轻盈便回到了澄心馆。
永瑆见她这般欢喜模样,不由笑问:“福晋怎么这么开心?”
盈玥笑着把自己要教导七公主骑射的事儿跟永瑆说了,准确说是嘚瑟了一下。毕竟她还是她第一次为人师呢。
永瑆酸溜溜道:“你对七妹,倒是够上心的!”
第二七二章、永瑆不是人?!
永瑆酸溜溜道:“你对七妹,倒是够上心的!”
见永瑆竟然会因为这点小事吃味,盈玥忍不住噗嗤笑了,才刚喷笑出来,她忽然神色一怔,便急不可耐地吩咐左右:“你们都退下!”
永瑆狐疑了:“怎么了?”
盈玥眉梢跳跃着雀跃,“我要去小世界一趟。”说罢,便要闪身。
然后永瑆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爷也要进去!”
“额……”话说自打告诉永瑆神珠小世界的存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盈玥不曾进入过小世界,主要是考虑到阿玖还沉睡在砗磲贝中突破境界,万一不小心被永瑆打搅了,可就坏事了。
可就在刚才,盈玥忽然感应道小世界里,阿玖已经从砗磲贝里飞了出来,想来是已经突破了。
所以才急着要进去。
可永瑆也要进去……这就,盈玥实在担心会惊吓到他的三观。
见她半晌没反应,永瑆更加狐疑了:“怎么?难道爷还不方便进去了?”不由面如怨妇。
盈玥摸了摸鼻子,“你要进去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她瞄了永瑆一眼,“你可得有点心理准备才行。”
永瑆笑了,“还需要什么心理准备,爷又不是第一次进去了,难道里头还有什么毒蛇猛兽不成?”
盈玥心中呵呵哒了,猛兽没有,萌兽倒是有一只。
不过阿玖的存在,早晚得让永瑆知道,也没必要蓄意隐瞒。
想到这点,便道:“得嘞,这就进去。”
于是,恍惚一闪的功夫。
又来到了那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小世界。
流水潺潺,花香陶陶,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传来了过来:“主银~~~”
只见阿玖甩着湿漉漉的鱼尾巴飞了过来,萌萌哒的水蓝色大眼睛眨了眨,像个小天使一般可爱,“主银!我的窝丝糖呢?”
盈玥黑线:就知道吃糖!
不由瞄了一眼身旁的永瑆,果不其然,人早就石化了。好端端的一张俊脸,已然呆若木鸡,嘴巴张得老大,好似下巴都要掉下来一般。
永瑆惊讶于眼前这个飞过来的不明生物,阿玖也同样在好奇眼前这个人类雄性。
“诶?”阿玖抱着湿漉漉的鱼尾巴看着出现在小世界的这个陌生人,小鼻子嗅了两下,“主人,这个人身上有你的气味。”
额……毕竟滚过那么多次床单了,当然会残留气味的。
话说,阿玖你不是鱼吗?鼻子比狗还灵敏呢!
永瑆此刻才终于从惊愕中回神过来,他指着漂浮在空中的阿玖,脱口道:“这是——鱼妖?!”
听得“鱼妖”二字,阿玖出离愤怒了,“你才是妖怪么!我是半神兽!”怒极之下,鱼尾巴便甩了过去!
砰的一声,湿漉漉的尾巴直接甩在永瑆的面门上!
阿玖的速度太快,永瑆哪里来得及躲闪?只觉得面门剧痛,巨大惯性,让他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盈玥呆住了,她分明瞅见永瑆的两只鼻孔滑下了两管鼻血……这幅模样,真有点滑稽呢!盈玥捂住嘴巴,险些要笑出来。
阿玖哼了一声,“要不是你看在你身上有主人的气味,我早一尾巴甩死你了!”
永瑆气坏了,鼻子传来的阵阵抽疼,让他呲牙咧嘴,“月娘,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这么嚣张!”
盈玥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他叫阿玖,是一只……鸱吻。”
永瑆怔住了:“鸱吻?龙九子?”
“嗯,所以本事不小呢。”
阿玖傲娇了,“我很厉害滴,主人,我都是人仙境界了,你什么时候突破呀!”
“额……人仙,你都进阶了,怎么看上去也没什么变化呀。”盈玥一脸狐疑。
阿玖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他指着自己的小脑袋瓜道:“怎么会没有变化,主人你没看见我长出龙角了吗?”
“龙角?”盈玥急忙凑近瞧,只见那原本光滑如玉的小脑门上,已经凸起了两个左右对称的小包,嗯,很小很小,就像是两只青春痘那么大。
盈玥黑线了,“这就是龙角?为什么只有这么一咪咪?”
阿玖郁闷了,撅着粉嫩的小嘴道:“人家才只是人仙境界而已……要长成鹿角那个分叉大角的样子,至少要地仙境界。”
盈玥忙摸了摸他小脑袋,“咱们不急,来日方长嘛。”
阿玖咧嘴灿然笑了,“主人你也早就是返虚巅峰,赶紧也突破吧!”阿玖鄙夷地瞄了一眼才刚刚擦干净鼻孔下两管血的永瑆,道:“主人赶紧把他丢出去,我给你护法!”
听得这小东西口出狂言,永瑆暴怒了,“闭嘴!你知道爷是谁吗?!”——敢撵爷走人,你算老几?
阿玖撇嘴,吐出俩字:“凡人!”
永瑆一噎,差点没被小阿玖的称呼给气死,永瑆冷笑,“那还真不好意思,爷这个凡人,是你主人的丈夫!”——主人的丈夫,那明显也是主人的级别。
然而阿玖大眼睛里却透着懵逼,“主人,丈夫是什么东西?”
是了,阿玖一直住在小世界里,对人世间的常识基本木有,自然就不会晓得丈夫是什么。盈玥耐心地解释道:“丈夫不是东西……”
永瑆气炸了:“月娘!!”
盈玥:“额!”她额头滑下一滴冷汗,急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又急忙对阿玖道:“丈夫就是伴侣,伴侣你总懂吧?”
阿玖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这个人类雄性是主人的道侣啊!”说罢,阿玖眼睛翻成了死鱼眼,他鄙夷地瞅了永瑆一眼,“主人,你怎么会选了这么个差劲的道侣?!”
永瑆这辈子还不曾被人这样鄙夷过呢!登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便有了一种管他是不是神兽,爷都要剁了他的冲动!
然而小阿玖接下来的话,让永瑆沉默了。
小阿玖道:“他这是寻常凡人,连灵根都没有!这样的道侣对主人你的修为境界根本一点帮助都木有!而且凡人寿命短暂,不消百年便要化作枯骨!”
永瑆怔住了。
盈玥忙瞪了阿玖一眼,威胁道:“闭嘴!你还想不想吃窝丝糖了?”
阿玖二话不说忙用一双满是窝窝的小胖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呜呜委屈地道:“伦家只是实话实说嘛~”
刚说完这句话,阿玖大眼睛忽然一眨,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连忙用小手揉了揉眼睛,惊呼道:“主人,你道侣身上有我们龙族的气息!他不是人!”
纳尼?!永瑆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