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我,不留活口(4200)
“GG!”
语音聊天里,路明非听着对面老唐兴奋的鬼叫声没有说话,在键盘上按下几个键切出了游戏,习惯性地打开了QQ的界面。
然而等他真的打开QQ看到那个发灰的棒球帽女孩头像时心中才微微一愣,原来自己不会等到回复了,那还上QQ干什么呢?
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所以路明非一下子意兴阑珊,抬手就要叉掉已经登陆的QQ。
但是这个时候另一个头像倒是跳了出来,一下子蹦进路明非的眼帘。
“在?”
对方只发了简单的一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路明非却已经能够隔着屏幕想象到一个永远抬着头的漂亮女孩,眼角眉梢都荡漾着骄傲,一颦一笑好像在闪着光。
不过她干嘛要找自己?高中三年的冤家情节还没解掉么?
抱着疑惑,路明非迟疑了一下,随后在聊天框里敲了个在的回去。
对方的消息回来的也很快,显然发完消息之后就在屏幕之前等着他。
这就更让路明非奇怪了。
路明非心说这是刮起一阵什么妖风?苏大小姐找他有何贵干?
他定睛一看苏晓樯发过来的消息:“你和苏廷很熟么?”
小天女果然单刀直入一开始就把目标摆在了台面上,就像她当初追赵孟华的时候请了所有女生去吃必胜客,吃到一半苏大小姐奋起说道“我请大家吃饭,就是跟大家说我就是喜欢赵孟华,跟我抢的就来,人再多我都不怕!”
一时间气场无匹压服了在场的所有人,至于后来心底到底有没有服也不知道,但是从那之后至少没有在明面上追求赵孟华的女生了。
不过……什么情况?
路明非摸不清路数,但是出于“同属情场失意人”的心思还是在思索了一阵之后回了一个“是啊”。
“听说你也在美国读大学?你知道苏廷现在在哪么?”
苏晓樯的消息回得飞快,就连路明非都能瞧得出来她很急很急。
这么急着找苏廷是闹哪样?
一时间脑袋里的小剧场演绎起了什么留种逃窜、始乱终弃的剧本,耳机里老唐的鬼叫一下子打断了路明非胡思乱想的进程。
“明明,你会周易么?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个很奇怪的梦。”
“拜托,要解梦请找周公,那才叫专业对口。”路明非翻了个白眼,虽然知道老唐并不能看见。
“哦哦,那你会周公么?”老唐有些蹩脚的中文水平一下子暴露无疑。
“稍等稍等,廷哥的情债好像找上门来了,我得先给他报个信。”路明非嘟囔着挠了挠头,划开了苏廷的聊天框,那家伙的头像正亮着。
“这么狠?从国内追到国外?”耳机那头,老唐一下子兴奋起来,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嗯嗯嗯,以廷哥的魅力有人从地球追到他外太空我都不意外,以后廷哥到氪星发展我得求他带我一个。”
路明非哼哼了两声,电脑上的界面飞快地切换着,一边稳住苏晓樯敲字说“我好像有点印象,帮你问问”一边给苏廷发消息“小天女找上门来了,廷哥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稳如老狗。
路明非长呼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旁边床上芬格尔的呼噜声正响。
“怎么了老唐,你刚刚说啥,要解梦?”
“对对对,我最近老梦到同一个人,在中国的说法这算不算撞邪了?”老唐忙不迭地说,看起来很期望路明非能懂点封建迷信。
“老唐,你这个情况,我们一般称之为……”路明非的声音低沉下来,慢慢地说,“暗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你一直会梦到同一个人,那不就是白天经常想么?话说你年龄也不小了吧,是时候该找个女朋友了。”
“去去去去!”老唐一开始还听的很认真,以为路明非会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想到他给自己整这一出。
“我梦到的是个男的!小男孩!”
“卧槽!没想到老唐你还是个变态炼铜男通!”路明非语气惊悚。
上铺的芬格尔在睡梦中发出了两声猪一样的哼哼,像是在附和路明非的话。
“我说正经的明明!”老唐犹豫了一下,“我怀疑是不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
“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子不语怪力乱神,老唐你这是封建迷信。”路明非摇了摇头,“我看你是在自己吓唬自己吧……”
他下意识地顺着自己之前的思维习惯下了判断,可说到这个的时候却又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酣睡如猪的芬格尔,这家伙之前给自己做的另一半入学辅导里好像还真的带点灵异的东西。
一直让一个人梦到自己这种操作,好像还真的能达成。
那边,老唐听出了路明非话里的迟疑,出于赏金猎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停顿好像有点问题,于是他立刻追问道:“明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听说国内不少人都会点……那个,你懂的,你知道么?我干的工作有时候会接触到那些玩意。”
看来接连梦到那个小男孩属实是给老唐折磨得不轻,以前从来牛逼轰轰不信鬼神的老唐都变得有点疑神疑鬼了。
老唐的声音压得很低,可他那边高架轻轨列车的声音又吵到不行,让路明非差点没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路明非沉思了一会,看到小天女发回来了一个“好”,苏廷则是没什么回复的迹象,不过他也习惯了——据苏廷说有时候他很忙来不及看QQ。
这也让路明非感慨不愧是仕兰中学新一任的扛把子,日理万机事务繁忙,就连到了美国也是继续发挥光和热。
“我靠,你不是倒斗的吧?”路明非也压低了声音,“老唐,老实交代是倒哪国的?虽然你在美国长的可你到底还得算是个中国人,叛国的事可不能干!”
“呸呸呸!”老唐啐了几口,“你才倒斗呢,老子干的是别的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干的是赏金猎人,就是那种接任务帮人干活的猎人,你懂我意思吧?我们有个网站专门干这个的,都是些带点灵异的案子,然后雇主给钱一般都挺多的……”
老唐不太愿意在朋友面前暴露那个网站的其他东西,其实猎人网站怎么可能只有灵异的雇佣任务,单单是买凶杀人和参加什么军事行动的任务他就扫到过好几次,只不过是没接罢了。
“赏金猎人?真有这种东西?”路明非一下子来了精神,他还以为在现代社会赏金猎人这个名字只会存在于小说和动漫当中。
“有的……然后我们那个网站上有人定期公布任务,雇主从来不露面,够一定级别的人就能查看对应级别的案子细节和信息,决定要不要接。如果雇主对接取人的记录满意,就会发给接取任务的赏金猎人一条消息。做完之后佣金就自动到账。”
老唐说。
“我靠,想不到你做的活这么拉风!不过,真没有倒斗?”路明非还是保持怀疑,他有宝贵的怀疑精神。
“真没有……”老唐的声音更低了,他有点不好意思,“最多,最多就是倒倒洋鬼子们的斗,中国的墓我是一个没下!”
老唐没说的是,确实猎人网站上也基本见不到位于中国位置的任务可以接。
“行吧。”路明非对于老唐的回答还算满意,有那么一瞬间出于少年人的炫耀心理他也想告诉老唐,他上的大学其实是一所屠龙大学!
但是这个念头一生出来路明非又想到了在列车上签下的《亚伯拉罕血契》,芬格尔说那东西上的其中一项内容就是禁止外泄和龙有关的一切事宜,违规的学生会受到很严重的惩处。
虽然芬格尔没有明说,路明非也没有缺心眼到想以身试法去尝试一下那种惩处到底有多严重,万一就此被劝退还得过去复读一年再参加高考呢。
“所以你怀疑自己被那种东西缠上了?”
“嗯……只是有点怀疑。”老唐说,“刚刚也只是一种猜测,现在想想好像有点不靠谱。”
“为什么,你不是说你干的这一行经常接触灵异么?”路明非好奇。
“因为,我梦见的那个小孩很明显是个中国人。”
老唐吞吞吐吐,像是在告诉路明非一件好比核弹发射密码的大事,“那个小男孩……他还会喊我哥哥。”
“啧啧,你这个梦确实比较魔幻……那小孩没有突然张嘴说要吃掉你什么的?”路明非琢磨了一下,“我听鬼故事里都是这么讲的。”
“没有,他说让我把他吃了。”老唐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颤抖,“见鬼,我又不是什么食人族,怎么可能会吃人,但是他说的时候……我的心里真的有种冲动,想要吃点什么的冲动。”
“老实说这有点恐怖了兄弟!”路明非大吃一惊,“食癖可以奇怪但不要非人啊!”
*
“什么鬼?”QQ的另一头,苏廷皱起眉头,“她怎么突然又找我,是富山雅史教员的技术出意外了么……”
“怎么了?”楚天骄若有所觉,从一堆衣服里抬起头来看向苏廷。
“没事,任务之外的事情,办完这件事我再去处理吧。”苏廷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让路明非告诉她联系不到自己。
毕竟他们现在的世界,如果让一个普通人掺和进来的话,很有可能会有致命的危险。
哪怕她家里老爹是矿老板在斯坦福有关系,这些只是浮于表面上的权力与金钱,与隐藏在另一面社会中的东西没有什么可比性。
“我们还有二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既然苏廷这么说了,楚天骄也没有继续问,点了点头转而说起了任务。
他们的面前是一水挂好的男士服装,Dior、Armani、Brioni、Gucci之类的衣服看到苏廷眼花缭乱,他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衣服的牌子,还是靠着楚天骄一件件地向他介绍才多少明白了一些这些名字代表着的意义。
单看画面,别人大概会以为这是父亲在为第一次参加正式社交场合的儿子挑选衣服,可这堆衣服旁边,桌上交叠而放的两柄长刀瞬间就冲淡了那些名牌烘托起来的华贵气息,锋锐地像是要把这间屋子的屋顶都给掀翻。
大典太光世,在副校长弗拉梅尔两天两夜没合眼的奋斗下终于修补完成——当然这是那个老家伙的一面之词,至于他在那间小小的钟楼里是边往嘴里灌威士忌边修还是边看电影边修对于苏廷来说都没什么影响,只要他顺利地把刀给修好了就行。
叠在大典太光世下的是一柄刃长要短不少的刀具,烛台切光忠。
烛台切光忠是由镰仓时期的长船派刀匠光忠所打造的太刀,无铭,长二尺二寸三厘。
传闻这柄名刀在关东大地震中遭受到因地震而引发的火灾,只剩烧身。然而它又的的确确地摆放在这间小屋的桌子上,与另一柄据说被供奉在博物馆里的名刀——大典太光世一起。
苏廷在一开始见到它的时候还为日本人担心了一阵,照这样的情况,他们那些所谓的博物馆里会不会收藏了将近一半的赝品?
反正刀剑类的物品,是赝品的概率极大。
烛台切光忠,得名于“如同斩切烛台那样斩切无礼之家臣”,与这次的任务莫名相合。
镐造,庵栋,刀身宽且厚,弯度小,刀茎大磨上,折射出的寒光宛如少女的轻眉。
它的制造工艺精致,同样是一柄威力强大的炼金刀具,传说隐藏于其中的炼金领域激发到极致时就算面前是一座山也可以劈断。
“不过……”苏廷欲言又止,“为什么这些名刀都出自日本?我到现在好像还没见过一柄其他国家的强大炼金刀具。”
“很简单。”楚天骄笑笑,“你还没有学《龙类近代史》这门课么?哦对,忘记你只是大一新生了……”
“在近代日本就相当于全球混血种的武器工厂,出产的刀具有将近七八成全都流到国外了,也就是这些年他们才摆脱了武器工厂的名头。”
“说到这我很好奇,你的第一次任务记录上好像评级很高的样子?之前有过任务经验么?”
楚天骄问,事实上他确实对于苏廷的评级高出楚子航一大截有点好奇,楚天骄自认楚家的种应该也跟他一样牛逼轰轰才对,就算是A级对S级评价也不至于差这么多。
“‘joker’那次任务?”得到楚天骄的点头肯定后苏廷沉思良久,“那次之前我也只是遭遇过一次刺杀而已,此外就没什么了。”
“要说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经验……那大概就是不留活口。”
第一百零四章:禁区里的小西天(4000)
23:00,月亮早早地挂上漆黑的天穹,今夜的星星很少,所以好像月光格外皎洁。
一辆银白色的保时捷出现在小路的尽头,流线型的车身缓缓靠近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噪音,它最终停在了路边。
保时捷刚一停下道路两旁立刻窜出几个黑影围在了车旁,有个身材瘦长看起来没几两肉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走出人群敲敲车窗:“这里是禁区,表明你们的身份。”
说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经意瞟向黑暗,如果车内的人有什么异动的话,藏在那里面的几十个狙击手和十门火炮会在第一时间把这辆保时捷轰上天。
本来他们应该在第一时间就这样做的,因为理论上这里不允许有任何人靠近,一旦进入周围五十米的范围就将会遭到饱和式打击。
但是禁不住前几天……某个家族确确实实派人进去过。
年轻人想着,看车里还没有动静打算后退挥手,让他们准备开火。
但是他心中一动,保时捷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露出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
司机全身都罩在一件黑袍里,戴着墨镜看不清面目,手中半张红金色的卡片露了出来:“放行一下。”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他认出了那张卡片是什么,秘党家族内部流传的一种“资格卡”,往往只有家主或者家主代理人才能拥有,那天进去的人就带了这么一张卡片。
他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坐在副驾上的人若有所觉朝这边看了过来,即使隔着墨镜都让年轻人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如芒在背。
“我们来处理……前几天那件事的尾巴,里面留了些东西要取。”
喑哑难辨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地狱里魔鬼的低语,让年轻人全身泛起一阵恶寒。
哪怕知道这人不会动手,但只是迎着他的目光就有种下一秒就会被割开脖颈的错觉。
他干尸一样的脸上表情有了变化,沉默着点了点头:“例行检查。”
“快一点。”司机说了一句,然后主动走下了车,棱角分明的下巴正对着年轻人的眼睛,像是雕塑一样立在那不动了。
这确实是那些家族里养出来的怪物的做派。
年轻人暗暗点头,心中的怀疑又消解了一层。
检查很快结束了,年轻人向着那个身材高大的司机点了点头:“你们只有二十分钟,然后就必须出来。”
“明白。”
司机钻回了车里重新发动了汽车,那辆银白色的保时捷又行驶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当中。
“我还以为一开始就要打进去。”
副驾驶上,苏廷把放在刀柄上的手拿开,松了口气。
“能省点力气就省一点,那个老东西……可没有那么好杀。”楚天骄开着车,黑袍下烛台切光忠的刀鞘一晃一晃。
第一道关卡上的人哪怕再怎么仔细检查都不会查出问题,因为最危险的武器就是司机和乘客两个人,他们没必要携带什么违禁品。
“真打起来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苏廷默默补充一句,抬头看向前方的路。
这条路的旁边有个大湖,不少红白相间的鲤鱼簇在一起,好像可以移动的花团。
道路尽头,一扇沉重的黑色铁门缓缓洞开,露出里面的一片木质建筑。
这里建造的简直就像个旅游景点,苏廷心说如果把路明非带进来他一定会很想拍几张照留作纪念,用他的话来说这叫电子记忆。
保时捷长驱直入,冲过了铁门。
“刚刚你拿给那人看的是什么?怎么这么简单就放行了?”苏廷好奇,他在任务开始前从昂热那多少了解了一下这里的情报,这些情报也是让他觉得需要一路冲杀进去的原因——原则上这里一只外来的鸟都不准飞进去,可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把车开进来了。
“卡塞尔家族的‘资格卡’。”楚天骄说,“那是秘党混血种家族里的一种特殊身份象征,昂热校长手里拿着的就是卡塞尔家族的‘资格卡’,可他们大概忘记了这茬,因为昂热从来不用这东西。”
“而且,你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脸了么?”楚天骄一拉手刹,“下车,我们走过去。”
“看到了,很恐怖,那是某种言灵的后遗症么?”
“不,那是某种血统实验的产物。”楚天骄低低地笑了起来,“如果我没看错,那家伙身体里的血液含量应该不到正常人的一半。”
“人体试验?”
苏廷悚然一惊,他本来觉得装备部的疯子们会放出十几米长的大蟒蛇在学校里乱跑已经够变态了,可在这些秘党家族面前他们乖巧得就像小绵羊。
“他身上应该是1987年开启的一个名为‘血源置换’的实验留下的痕迹。”
“那些疯子认为可以把一些经过几代培养过的龙血动物的血液与混血种体内的血液进行互换,以此达到纯化和提升血统的目的。”
“所以他们失败了?”苏廷咂舌。
“没有。你看到的已经是成功的例子了,他们胡搞八搞居然能成功虽然很让人震惊,但确实是既定事实。”
楚天骄说,“不过一百个人里面能找到一个这么正常的都不容易,最后这项实验因为效率太低而被叫停了。”
“这样的实验在秘党初期比比皆是,我甚至见过比这更奇怪的。纯化死侍的血统,你见过么?”
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楚天骄的眼底闪过一丝藏得极深的厌恶。
“这……还真没有。”苏廷忍不住吐槽,“可他们纯化死侍的血统干什么?觉得游戏难度不太够想要再刺激一点?恕我直言几十年前的秘党不会有这种蠢到家的念头吧?”
“他们大概是想知道人类能够达到的最高血统纯度有多少……”
“谁知道呢,正常人理解不了疯子在想什么。”苏廷想了一下就干脆放弃了跟几十年前疯子们对电波的念头,“就像是你把两把大小不一的勺子递给神经病,告诉他要把眼前装满水的浴缸给排空,神经病会思考用哪个勺子好一点,而正常人会直接拔掉缸底的塞子。”
“有道理。”楚天骄深以为然。
“那群人最后的结果不太好,用作实验的死侍血统彻底失控了,最终化作了一个与龙形死侍只有半分相似的东西,在发狂了几十分钟之后就突然暴毙了。”
“清理人员到场的时候死侍的尸体模糊到没办法辨认,飞得到处都是。而那群狂热的疯子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因为他们全都一股脑被死侍吞进了肚子里。据说最后他们共用了一个骨灰盒,因为早已经‘不分彼此’了。”
“挺恶心的。”苏廷说着,一阵反胃,他没想到秘党还会做这么重口的实验。
“所以啊,别看现在他们一个个光鲜亮丽西装革履开着豪车搂美女,把自己装饰得像上层人物,可本质就是一群披起羊皮的恶狼。”楚天骄深吸一口气,“几十年来我最庆幸的事情之一就是没有跟他们搅在一起。”
“所以,不要相信任何一个混血种家族,任何,这是作为前辈对你的忠告。”
“听你说,子航跟你搭过手么?”楚天骄把手缓缓地放在了烛台切光忠的刀柄上,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风吹起他的黑色袍子。
苏廷似有所觉,简单回答:“一负,一平。”
“臭小子还算争气。”
楚天骄不苟言笑。他把双腿分开站立露出下面的宽松西装裤腿,恍惚间苏廷好像看到有个霸气的流氓站在了自己的身侧。
一抹明艳到了极致的光在漆黑的袍子里绽放了——那是烛台切光忠的炼金领域。
挥刀!
苏廷瞳孔一缩,有一大捧黑色的血迹凭空从楚天骄的面前洒了出来浇在地上,嗤嗤嗤地冒泡,像是可乐。
他只是感应到有东西正朝着他们过来,但是楚天骄却精准地划开了那玩意的脖子!
一抹金黄色的余烬还在尸体的脖颈处燃烧着,照亮了他的可怖面孔——干瘪似僵尸。
“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血源置换’实验么,这些就是即将成功前的失败品,也勉强能算作半成品吧。”楚天骄说着,脚步不停,“来自野兽的龙血第一步就改造了他们的脑子,把他们的智力水平降低到了两三岁孩童的标准,与此相对的是实力暴涨,和野兽般的直觉。”
“他们在这片地方游荡,大概是因为有人给这些失败品简单的大脑植入了一个指令,不得离开这里,并且杀光所有进来的人。”
“这就是第二道防线,失败品们个个能可以算得上是A-级别的混血种。”
他突然高吼一声,古怪低沉的语言像是从喉咙底部爆发出来。
一股子无形的领域在两人身边铺开,楚天骄的黄金瞳一下子亮到了极致,这一刻苏廷忽然感觉,周围的一切模糊了起来,像是被拉长放慢的镜头,逐帧呈现在眼前。
有三四个黑影又从远处扑来,但是在距离他们不到两米的地方就变成了被粘在琥珀里的小虫子,跃起在空中,僵尸一样的脸上眼窝深陷颧骨高突,面无表情。
“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些东西留在这么?”楚天骄挥刀,声如雷霆。
“因为里面的老东西,不吃这么脏的玩意!”
苏廷没有说话,他只是把大典太光世舞成了一个圆弧,挡在行进路线上的所有东西都被这道圆撞了个粉碎,断口光滑如镜!
那些苍白的脸像是无穷无尽一样从各个角落里飞奔出来,有些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挂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点红色在金光中格外醒目。
“他们到底造出了多少怪物?”苏廷劈开一具小小的躯体,任由它悬停在空中,在脱离楚天骄释放出来的领域之后摔在地上。
那是一个瞳孔呈亮金色的小女孩,她娇小的身躯定格在接受实验的年龄。
比其他黑影要小得多的躯体带给了她更快更强的速度,可当她进入楚天骄的时间·零领域以后只能像是被粘住了翅膀的飞蛾一样动弹不得,然后被一刀斩开。
“不知道,但我们快到了。”
楚天骄还在前冲,烛台切光忠上石油样浓稠的血液燃烧起来,腥臭的气味刺鼻。
那是这柄日本刀自带的炼金领域,燃烧一切不净之物!
这些实验失败制造出来的怪物在两个全力爆发的S级面前仿佛纸糊的一样脆弱,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已经不再有新的黑影扑上来了。
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杀光了这些恶心的怪物,而是因为他们踏进了一片新的“景区”。
那些黑影沉默地立在外面,像是在送别。
他们赤金色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两人的背影,对于活人的厌恶与嫉恨几乎要填满整个院子。
眼前的这一片建筑里简明的风格被发挥到了极致,小而美的木屋错落,尽头是一座被漆成大红色的佛堂,那扇门就像是什么怪物紧闭起来的嘴一样,与周围所有的建筑格格不入,显得阴沉而又恐怖。
“日式建筑?”苏廷挑了挑眉,把身上罩着的长袍解下,随意地抛在地上。
“嗯。”楚天骄点了点头,振刀,然后归鞘。
“这是仿造一百年前日本某个小村布局来的,每座木屋都相当于一个炼金阵的小型‘阵眼’,把里面那个老东西压在这。”即使刚刚斩人如破竹没有遇到任何成型的抵抗,在这里楚天骄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久违的凝重。
“能感受到么?那个家伙就在里面,地下。”
苏廷轻抚着胸口没有说话,黄金瞳里岩浆流淌不息,照向了佛堂的正地底。
“昂热,你又……啊,是来赔罪的么?他们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嘿嘿,哈哈哈……”
佛堂里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听上去声音的主人年龄应该很大了,低沉似恶鬼。
但是在下一刻,一个明显是小女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行,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死了,要死掉了……”
“可是,可是,可是我好饿好饿好饿!”
又有新的声音加入进来,搞的佛堂里像是在开会,可他们讨论的问题却是要不要吃掉外面的人,一派小西天的和谐景象。
这是一群什么妖魔鬼怪?
可苏廷感觉心底微微有些发冷,不是说那里面关着的,只有一个人么?
他们吵出了一个班的气势!
*
第一百零五章:小小幽灵(4000)
“走吧,我们进去。”
楚天骄无视了佛堂地底的那种古怪响动,朝苏廷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两人推开佛堂铁质的大门,屋内没有开灯,只有一股子烟雾缭绕在大殿里,昏暗的烛火是唯一的光源。
一尊尊佛像面目隐藏在黑暗当中,裸露出来的躯体千奇百怪,有的皮肤上甚至像长出了龙鳞一样一块一块的板结。
“这些也是‘小阵眼’之一,当年这一整座炼金大阵是由弗拉梅尔副校长联合其他几家里的炼金术师完成的,精妙程度不逊色于学院里的‘戒律’。”楚天骄随意地拿刀指着一尊尊佛像,“也许是出于他们的恶趣味,他们把佛像都刻意搞成了这幅鬼样子。”
“怪吓人的。”苏廷点头,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响,之前在外面能听到的那种嘈杂讨论声完全消失不见。
“我们怎么找他?”苏廷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时间不是很够了。”
“我们不用找他。”
“嗯?”
苏廷意外地看了一眼楚天骄,在黑暗里他的表情叫人看不清,不由得带上了一股诡秘感。
“怎么?你觉得他能忍得住不来找我们么?”楚天骄嗤笑一声,“像那种老怪物……已经几乎要失掉基本的思考能力了,两个S级足够让它发疯。你没有注意到我们进来之后他就没有再说过话了么?”
“这倒是……”
苏廷习惯性地唤出了作弊器,金丝的边框在昏暗的大殿当中为苏廷的视野提供了一点亮光,水流般滚动的赤红色进度条只有可怜的十几点,不过这个完全不需要担心,只要他能改变老唐的故事线,两管能量条直接填满都有可能——毕竟那可是一条龙王。
【你暂时没有发现什么ps:出于对你的友情提示,你最好打起精神。】
嗯?
苏廷看到作弊器上浮现的字样,立刻警惕地扫向四周,可周围除了那些面目狰狞的佛像以外别无他物,这座大厅倒是宽阔得吓人。
“怎么了?”烟雾当中传来楚天骄的声音,“你有没有感觉这雾有点越来越大了?”
苏廷抬起手,稍微拉远了一些,已经看不到自己手掌的轮廓了。
就算那些蜡烛燃烧得再快烟雾产生再多也不至于烟雾扩散得这么迅速……
有问题?
苏廷目光一凝,他发现自己丢失掉楚天骄的踪迹了。
空气泛着白雾,浓郁地像是在苏廷的眼前盖上了一块白布。
渐渐的,有轰鸣声从白雾中响起,巨大的黑影浮现,身形像极了之前端坐在佛堂上的尊尊佛像,一阵阵仿若来自太古的恐怖气息压得苏廷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阵眼都出问题了?
那老东西不是说已经老到快要死了么?
苏廷咬咬牙,直接选择了暴血。
暴血,来自狮心会的血统精炼技术,复原自纯血龙类的“封神之路”,广泛流传于卡塞尔的精英阶层。
虽然说是被封成了禁忌,但是最老资格的狮心会成员昂热显然并不太把这种规矩放在心上。迄今为止混血种在真正的完全体龙类面前仍然孱弱得像是小孩子,一推就倒,暴血是唯一能够让混血种勉强拥有与龙类同台竞技资格的东西。
就算有他的学生因此堕落成为死侍……那个老人也一定会亲自砍下它的头颅。
所以昂热一直是个别扭又固执的老头,一方面不想任何人离去……另一方面又狠到可以把自己的家底全都端上赌桌梭哈。
【虽然你的勇气很值得称赞,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三思而后行,毕竟你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嗯?
看到这一段话苏廷立刻强行终止了即将开始的暴血,这很明显就是指向当前情景的。
三思而后行……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苏廷把手中的大典太光世横握,紧紧地盯住在白雾当中一点点靠近的黑影。
那种亘古的荒芜气息仍然存在,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直至消失。
就在那些黑影走到距离苏廷不到三米的地方时,苏廷已经忍不住要出刀,但它们忽然齐齐消失掉了,就好像刚刚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影。
那个老东西的能力?!
苏廷瞳孔一缩,眼前的白雾明显稀薄了不少,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金铁交击声,好像有人在交手。
这是逐个击破的手段么?
苏廷微微战栗,犹豫了一下还是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赶去……虽然他也不确定这阵声音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
“老实说这有点恐怖了兄弟!”路明非大吃一惊,“食癖可以奇怪但不要非人啊!”
“滚滚滚!都说是做梦了!”老唐很莫名地从那种神经兮兮的紧张状态里脱离出来了,欢快地笑骂道。
“我从小都没做过这么离谱的梦。”路明非扫了一眼芬格尔,他仍然睡得像头死猪,风雨不动安如山,大有一觉睡到世界末日的气魄,“最吓人的一次不过是变身打着打着怪兽发现自己又变回去了,然后那个怪兽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笑。”
“后来呢?”老唐因为做了几个噩梦的缘故,现在对于其他人的噩梦内容也很感兴趣,他觉得说不定能触类旁通从里边获得某种启示。
“后来?后来我就被吓醒了。”路明非小声说,“你不觉得被个怪兽盯着笑是件很吓人的事情么?”
耳机另一头的老唐想象了一下路明非被扔到这样情境下的画面,忽然感觉到有点好笑。
“噗,兄弟,你这个梦也够违和的。”
“对吧!我当时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人家其他奥特曼就算被打败了往地上一趴怪兽就看不见了,怎么我就能让它们看到呢?”路明非义愤填膺,“这太违和了!”
“明明,我记得你说被美国的一个大学录取了?”老唐忍住笑意,“有时间来纽约么?我带你吃个饭。”
“啊啊,我听廷哥说我们这离纽约好像挺远的。”路明非挠了挠头,“飞都要飞好久。”
“哟?在哪?芝加哥?波士顿?还是哪?”
“我们这应该是在芝加哥的郊区……招生简章还有入学指南上是这么说的。”
“郊区?郊区有学校么?”老唐问,语气中透着怀疑,“跟苏廷聊天我感觉这家伙应该挺牛逼的,你们可不是被什么野鸡大学给骗走了吧?那可亏大发了。”
“没有,我们学校和芝加哥大学是联谊学校啦,每年还有联合活动什么的,你上网搜搜应该能搜得到资料。”路明非想了想发觉自己好像没说学校的名字,又补了一句,“卡塞尔学院,目前来看学校里还是不错的。”
如果不考虑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屠龙的话,至少目前见到的同学和教授们都挺好相处的,课还没上过不知道什么情况。
路明非打了个寒颤,眼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了上铺。
芬格尔师兄据说已经留级留了四年……课程的情况不容乐观。
“芝加哥联谊,嘶,那还挺牛逼的!”老唐一听来了兴致,“你们现在课多么?我也没上过大学不太清楚,有时间来纽约,我带你好好玩玩。”
“还没开始上课呢,我今天刚到学校来报道。”路明非有点头疼,怎么一向只关注游戏的老唐也像是长辈附体一样开始关心起了他的学业情况?
说到这路明非多多少少有点不太自在,不是说厌烦老唐谈这方面的东西,实在是在这个领域……老唐说自己没上过大学,路明非也是差不多,没啥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就像是你从小地方跑去了大都市,结果就只是在那浑浑噩噩勉强混混日子,这样回乡的时候面对那些七嘴八舌询问收入感情方面问题目光中带着殷切的亲戚们时就会显得格外局促不安。
那是一种简单的……负罪感。
别人这么看好自己,可自己却一文不值,像是路边的一块破石头一样毫不起眼,总有一种错让别人一颗真心喂了狗的感觉。
“行吧……”听起来老唐的话里很有一股子遗憾的意味,“话说你们学校的学生好像的确闲不下来……苏廷这提前入学的几个月好像一直在有什么任务任务的,比赏金猎人都忙。”
路明非眼角一跳,快速问道:“老唐你确定么?苏廷他一直在任务?”
相比起不知道卡塞尔学院是什么玩意的老唐,路明非算是对此初窥门径了,就凭他们在入学那趟列车上遇到的那玩意来看,卡塞尔学院的任务就绝对不是什么科研类任务!
那么开学几个月一直在任务里的苏廷……嘶,屠龙狂人?
路明非想到这就一阵肝颤,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的血统评级是和苏廷一样的S级,属于学院内的最高阶级。
那么他们会不会也给自己安排点什么任务?
路明非发誓一辈子都不想看到那种恐怖的怪物了,简直就像是噩梦照进了现实一样!
要不是那个奇奇怪怪的小孩子……
“哥哥,你在想我么?”
一个很轻柔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路明非下意识抬头看,果不其然,本来应该是芬格尔的位置上现在坐了一个洋娃娃似的小男孩,瘦瘦的小腿套在黑西装里一晃一晃。
“你是怎么进来的?”
路明非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拉线的耳机都从耳朵上掉了下来。
这种像是幽灵一样的出现方式路明非的小心脏实在有点接受不了。
“我一直在你身边啊?”男孩歪了歪头,似乎在奇怪路明非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哥哥……我们已经站在一起,几千年了。”
“停停停停!”听到这话路明非的身上就开始冒鸡皮疙瘩,这是两个大男人能说的话么?
要是他变成个女的说不定路明非还可以感动一阵。
“你到底……哪位啊?我感觉以前应该没有见过你吧?”路明非说。
“我是路鸣泽啊。”小男孩笑了起来。路明非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孩子像他那么漂亮又精致,圆润的脸,带着一种介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稚气,就连踢蹬腿的动作都是轻轻的,纯洁得不染尘埃。
他坐在床上,皎洁的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窗外洒了进来平铺在地面上,但是细看过去还是有着一些黑点存在于月光当中,像是小虫。
“拜托,不要逗我!”路明非双手合十,路鸣泽是哪号人物他还不清楚么?
路鸣泽,跟路明非睡一个屋子的表弟,最羡慕嫉妒恨的人就是楚子航,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面瘫师兄一样大受欢迎从而享受一波莺莺燕燕围绕的欢乐。
但是现实跟他开了个无情的玩笑,路鸣泽身高160体重也是160,晚上睡觉打呼噜还经常动来动去,要是想有楚子航的待遇大概他得有马老板那么有钱才行。
那家伙跟眼前这个男孩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点联系都没有。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只是借用了一下你另一个弟弟的名字而已,毕竟我的名字现在你还不能知道。”
小男孩从床上一下子蹦了下来稳稳落地,踩着月光走到了路明非面前,抬头仰视着他。
路明非的目光不由得被那双好像工艺品的漂亮眼睛吸引了,盯着看了一阵才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撇开了目光。
“我借给你的作弊码还好用么?”
路鸣泽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像是个邻居家的熊孩子一样欠揍。
“noglues?”想也没想,这个单词就像是水流下山顶一样自然地从路明非嘴里冒了出来,他对它简直是熟到不能再熟了。
“嗯哼。”男孩的手指指向窗外,“哥哥,你看窗外。”
窗外?窗外有什么好看的。
路明非嘀咕,却还是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
这个魔鬼样的小家伙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柔感。
但当他的目光真正移过去的时候却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幸亏是身边有张桌子可以搀扶,不然路明非觉得自己肯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窗外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血腥的红色,一只黑色的巨兽在血月下展翅,无数骷髅挂在它恐怖的双翼上哀嚎恸哭,悲伤得好像世界将要毁灭。
巨兽几乎要盖住整片天穹的修长身体有着一种特殊的美感,黄金色的巨大瞳孔像是一盏巨型探照灯一样把炽烈的金光投射过来。
它张开可怖的大嘴,就像是路明非曾经梦中的那头怪兽一样,向着这边咆哮!
第一百零六章:长谷川隆清(4000)
“哥哥……你为什么要害怕呢?”
路明非脚步不断后退,那张猩红的巨嘴离着这边越来越近,由不得他不害怕。
自称路鸣泽的小男孩轻声说,抬起手来,正对着那头黑色巨兽。
血月,黑龙,无穷无尽的骷髅从漆黑如铁的地面中爬出来,翻涌着向这边前进。
地狱般的景象摆在路明非面前,吓到他几乎要当场晕厥。
“哥们,这些东西,都是你弄出来的?”路明非上下牙关咯哒咯哒地打着颤,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哥哥,这不是你一直都想看到的东西么?”男孩轻声说,白嫩如豆蔻花骨朵的手轻抚胸口,嘴角荡漾着的笑容纯澈无比。
“见鬼见鬼见鬼!你能不能现在让这东西消失掉!我不想看到这玩意!”路明非大喊,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
“这就对了,我的哥哥。”路鸣泽像是突然听闻了什么喜讯一样跳了起来,清脆的鼓掌声回荡在这间现在略显空荡的宿舍里。
“这就对了!哥哥!你要让它……消失掉!永远!”
路鸣泽的脸上一片狰狞,这还哪是个乖乖的小孩子?明明是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疯子!
他完全不理会路明非了,像是把这里当成了一片高高的舞台,窗外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狂热观众,为他拆下骨头做成旗子然后摇旗呐喊。
可是路明非忽然注意到血月的光辉当中,两行眼泪无声地挂在了男孩狰狞的脸上,滑过面颊。
他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一只手给捏住了,很用力。
这一刻路明非忽然理解了那个男孩,也许是共情也许是察言观色也许干脆就是一厢情愿,他能够感受到那个孩子身上的绝大的悲伤,如同喷涌而出的、冰冷的水流,铺天盖地地涌来把路明非裹在中央,旋转啊旋转,就要把他拖进深海。
那种感觉……太凶狠了。
该死。路明非心说,我也找不出别的形容词,总之就是很牛逼的感觉。
“那就,让他们消失掉吧。”路明非小心翼翼地看着路鸣泽说。
“好!如你所愿哥哥,那就让他们,消失吧!”路鸣泽打了个响指,棕黑色的眸子一下子染成了赤金,飞扬的光要溢出眼眶,“noglues!”
于是忽然,窗外的喧嚣不见了。
路明非凑过去看,惊骇到说不出话。
那条巨大的黑龙就匍匐在楼下的位置,血红色的蒸汽从它的全身各处喷涌而出,混杂着浓腥的鲜血,像是一处处小型喷泉。
那些挂在巨大膜翼上的骷髅爬满了它的全身,撕扯着每一寸皮肉,先前用不知道从哪拆下来的骨头做成的旗子成了现在互相争斗的武器,时不时就有骷髅架子被敲散架然后重新组合起来。
它们是怎样地怨恨这条巨兽,才能连分而食之的资格都互不相让?
路明非的身体战栗起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因为,因为他看着这么一幅画面,从心底涌出来的居然是兴奋!
“哥哥,这很好,所以第一次服务,就当我免费送给你了,forfree。”路鸣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窗沿上,他对着路明非微微地笑,好像个漂亮的娃娃。
“服务?”
“是啊,服务。”男孩认真点头,“你是顾客,我是卖家,这不就是服务么?”
“可我……”
路明非想说可我明明什么也没买,自称路鸣泽的小男孩忽然伸手一推,把他从窗台推落。
他的上方,男孩站起身来,就在那个突出的窗台上居高临下地淡淡看着他,不说话,却有种皇帝般的威严。
一刹那路明非的心头划过一道闪电,他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样一幅场景。
*
越来越大浓郁到化不开的白雾里,苏廷谨慎地持刀走动着,眼眸中是跳动的金色。
他走到刚刚那处发出碰撞声的地方,却什么都没发现。
声音随即就转移到了另一边,就像是在刻意躲着他一样。
23:17
时间已经快要超限了。
而现在摆在苏廷面前的问题是他和楚天骄走散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两国交战,长官拍拍你的肩膀递给你一把枪鼓励道我很看好你小伙子,现在上战场用这把枪杀敌吧!
你接过了枪热情高涨,兴致冲冲地冲进战场,却茫然地发现……这战场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
颇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憋屈感。
再拖下去就没时间了。
苏廷深吸一口气,岩浆的海洋在瞳孔中爆燃,一股低沉拗口的音节从口中有力地蹦出来,言灵·王土无声无息地覆盖了四周。
就在这个领域彻底落地成型的一刻,苏廷身周几米的雾气忽然散开了。这种东西,不容于王的领域!
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王土的领域在大殿里一寸一寸地扩张着,本该是密闭的大殿当中忽的起了风,藏身于风里的怪物们尖啸着冲锋,为他们的王撕开一条前进的道路。
于是他听见了,嘶哑宛如怪物的怒吼还有男人高亢的喊声。
他听见楚天骄在喊:“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那样的恐怖那样的怨恨,苏廷完全无法把这个声音套在那个男人的身上,这是发誓要把一个人杀死一万遍的愤怒和恨意。
发生什么了?
苏廷跃起,维持着言灵朝着声音发出的位置前进。
楚天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却仍然一刻都不停歇。
裸露的粗壮小臂上爬满了青黑色的盾形角质鳞片,反扭的身体关节让他现在看上去比面前的老人更像一头发狂的怪物。
他挥刀,踏步,然后斩出。
然而那个梳着古怪发型的老头每次都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锋的切割,实在是躲不开的时候便抬起胳膊一架,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
好像那间袍子下的不是一具血肉之躯,而是铁做的坚固雕像。
一个日本人?
苏廷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见过那种丑丑的发型,好像是叫做“丁髻”,福泽谕吉在江户时代留下的照片当中就是顶着这么一个丑到爆的发型。
“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在帮你么?”老头面无表情冷若死尸,可从嘴里蹦出来的语调却是欠揍到了极致。
“想想你们,你们已经多久没见啦,四年还是五年?我在,帮你们团聚!”
楚天骄旋转刀身,烛台切光忠的巨大刀光像是一轮骄阳一样劈在老头的身上,把他砍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了一面墙壁上,透出一个人形。
“秘党家族关押的是个日本人?”苏廷有点头大,他还以为会是个老吸血鬼一样的家伙,怎么是这样的?
“长谷川隆清。”楚天骄脚尖点地,身子已经再度飞了出去,“他是白王血裔。”
没有过多的解释,现在楚天骄就像是个只想把他切成碎片的疯子,再次挥起了长刀,原本只有半米多长的刀刃在炼金领域激发后裹上了一层耀眼的光焰,“跟我杀了他!暴血!”
“好。”
没有过多犹豫,在楚天骄的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苏廷就毫不犹豫地开始了暴血的进程。
血液在欢呼,在奔腾,无穷无尽的力量从那颗几乎是“全新制造”的心脏当中迸发出来,然后泵入四肢百骸当中。
一度暴血,开启!
苏廷在一瞬间就进入了暴血的状态,这还得多亏了楚天骄写给他的东西上还附带了一些“使用说明”,不然很难说苏廷在第一次使用这种禁忌技术的时候双刃剑会不会把自己的手腕切断——暴血从来都不是一项温和的技术。
细小的绒毛从皮下冒了出来,相互纠结缠绕,体内的骨骼在变大变粗,血液粘稠,宛若岩浆——苏廷变成了一头龙鳞包裹着的小龙人!
在时间·零的领域里苏廷的速度被加到了无以复加的快,如果远远的看来,现在苏廷的移动甚至连斜斜的影子都看不到!
因为,他已经近乎在瞬移了!
锵。
在零点零几秒,或者更短的时间里,大典太光世出鞘,扭曲如蛇的奇怪纹路一条条亮起,最终在剑柄处汇聚,炼金领域,激活!
无物不斩,镇邪诸恶!
刀刃卡在了老人的胳膊里。
被称作长谷川隆清的老人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低头看斩进去一半的大典太光世,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等到你了,我等到你了,你比他们还要完美,还要……还要好吃!”
得到楚天骄提醒的苏廷当然不会浪费时间去继续听他的胡言乱语,大典太光世号称无物不斩是没错,一次斩不透……那就再斩第二次第三次!
苏廷在斩切进去的一瞬间就要抽刀出来再斩,可那被切进去的血肉还有骨头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死死的咬住了刀刃,随即长谷川隆清的另一只手就抬了起来,直接抓向苏廷的脖子。
“请我吃鸡爪么?”
苏廷的双手立刻离开了大典太光世的刀柄,从小腿侧面抽出了一把折刀,装备部出品,采用炼金技术处理过的硬钢,在这样的距离下可比炸弹要好用!
铮!
一股脆响,折刀架在长谷川隆清的手腕上,却没有斩进去半点,他已经呈现黑色的指甲一握,竟然把整把折刀给硬生生地握碎掉了!
“闪开!”
一声大吼,苏廷一脚蹬在长谷川隆清的胸膛上把大典太光世拔了出来跃向一边,下一秒楚天骄就从天而降,像是飞在天空当中的龙终于降落,携带着万钧的愤怒把烛台切光忠正正地切在了他的胸膛上。
长谷川隆清终于吐血了。
一口粘稠到能跟胶水媲美的黑色血液被喷了出来,溅落在地上,发出浓厚的臭味,滋滋滋地腐蚀着地面。
言灵·深血。
苏廷认出来这是某个言灵的作用,可既然言灵是深血……他又是怎么把身躯的硬度强化到那种程度的?炼金武器都没办法劈进去!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你是在放屁。”楚天骄一脚踢在跌坐在地的长谷川隆清脸上,巨大的黑色鞋印就印上了那张僵尸一般冰冷的面孔。
可他即使这样了还是没死。
这种怪物一样的生命力令人心惊。
当只有楚天骄一个人的时候……他也许还可以支撑。
但是当火力全开的另外一个S级介入战场之后长谷川隆清也只能被动地挨打了。
两个S级叠加起来释放的时间零与王土,再加上布置在这里无处不在的炼金阵,足以压住他。
“时也命也。”长谷川隆清冷冷地看着楚天骄嘴角拉起一抹冷笑,“你们也只是,也只是某些人的棋子而已。”
“如果我不想死,你们真的能,杀死我?!”
最后一句话,长谷川隆清几乎是在扯着喉咙大吼,夜枭一样的声音让两人皱眉。
“说人话。”
苏廷冷冷地挥刀又斩下,空气发出爆鸣声。
大典太光世的刀刃精准地切在了长谷川隆清手臂的伤口上。
那里无数漆黑的肉芽从两侧的皮肉里钻出来,却始终没办法凑到一起——大典太光世的炼金领域发挥了作用,凡是被这柄刀斩去的部分,都会永久地失去“一”这个概念,顺滑地分成“二”,就像本来就是毫不相干的两部分。
除非有其他的规则能够压过这个规则。
刀刃入肉,伤口又加深了一点,粘稠的黑血刺鼻腥臭。
长谷川隆清不是不想挣扎,但他的手臂还有下半身都被楚天骄牢牢地踩住,从鞋底地面的裂缝来看,楚天骄在此刻用上的力量也许足够踩死一头大象。
这样级别的力量也只是简单的把他限制在地上不动而已。
“还有人,还有人出手了,你们感觉不到么?”
长谷川隆清嘿嘿地笑着,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手臂正被切掉的痛,“Noglues!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喊过这句咒语,那是魔鬼,那是魔鬼!”
noglues?
苏廷心头一跳,手中挥刀的动作都慢了半分。
这不是路明非曾经喊过的作弊码么?居然能直接作用于这么远的距离?
当然不排除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奶妈三人组背后的那个“老板”……就在这附近。
第一百零八章:恶魔(4000)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楚子航的手扳着门框,看起来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的确,风魔苍介在学校里的名声已经坏到了一定程度,就连楚子航这样并没有什么社交的人都知道,更遑论自家小师弟和他也有过过节。
这样的情况下楚子航自然不会甩给他什么好脸色——虽然别人看上去他任何时候都是这一副僵尸脸。
“校长有任务喊我们,苏廷已经先过去了。”风魔苍介说着,手臂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里,空空荡荡。
即使是这么炎热的夏天他仍然选择了这种古怪的装束。
“有任务为什么不通过诺玛下发通知?”
因为是要睡觉了,所以现在楚子航的美瞳并没有戴,一双无法熄灭的黄金瞳锁定在风魔苍介身上,对方只是看了一眼就匆匆挪开了视线。
“这次任务比较紧急,也比较重要。”风魔苍介没有因为楚子航的质疑说什么,这位狮心会会长的风格所有人都清楚得很,“是关于纯血龙类的事情……还有可能是龙王哦。”
“希望你不是在寻开心。”楚子航松开了抓着门框的手,回身进屋。
“你还要干什么?时间紧急。”看着楚子航半分没有紧迫感的动作风魔苍介忍不住出声,但是下一秒他就发现楚子航是走向了一个靠在角落里的琴盒。
“如果是龙类相关的任务,不应该带上武器么?”楚子航把琴盒提了起来,仔细地抚摸过开关的地方。
琴盒漆黑的色调几乎与昏暗的室内融为一体,唯有楚子航身上的睡衣明艳如初……黄黄的毛绒睡衣上印了几个篮球的图样。
“还有,我需要穿着睡衣去参加任务么?”
“不,出任务要穿行动服。”风魔苍介跟了进来,“不好意思楚君,是我着急了。”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从橱柜里找出叠得工工整整的行动服,像是个将原定计划精准执行的机器人一样动作着。
“一直听说楚君是个冷得像机器人的人,做事情一直一丝不苟,今日所见才知道并没有虚假。”风魔苍介带着笑容又走近了一步,在细致地打量着整间宿舍里的布置。
“习惯。”楚子航的回答永远是这么硬邦邦的,除去对某几个特殊的人以外。
“习惯,嗯……习惯的力量是很可怕的。”风魔苍介点头认同了楚子航所说的话,把目光饶有兴趣地放在了已经换好衣服在对着镜子检查的楚子航身上,“但是有时候天赋会战胜习惯。这是苏桑的床位么?”
风魔苍介的话题挺有跳跃性的,上一秒还在说着楚子航下一句话就蹦到了苏廷身上。
苏廷的床位上堆着电脑和手机,摞在勉强算叠得板正的薄毯上,颜色是很单调的白色。
“听说上次他把你送进医院了。”
楚子航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攮人心窝子的大实话。
“……嗯。”饶是以风魔苍介表面上的好脾气来说,脸上的笑容也差点没挂住。
这就像是大家在好好聊天一派祥和的气氛,忽然楚子航站起身来把桌子一掀,都别聊!
“是个意外。”
“如果你乱动他的东西,我感觉下个意外会很快来到。”
风魔苍介这才明白楚子航只是在提醒他不要乱动东西。
“只是看看。收拾好的话,我们走吧。”
风魔苍介尴尬地停住脚步,耳机上的光芒跳动了一下,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走,校长和苏廷已经出校了。”风魔苍介说,率先走在了前面,“我们抓紧,抓紧……去汇合。”
……
两人出了校门,在上山的路上,山风迎面扑来。
“他们在山顶的起落处。”风魔苍介开车,楚子航稳稳地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
不知道是不是忘了,他今天没有戴美瞳。
这是通往山顶的盘山公路,一圈一圈又一圈地环绕着,道路的尽头就是山顶。
风魔苍介把车开得很快,风从微微降下的车窗里呼啸着灌进来,把音响里的歌声搅得七零八落。
不过楚子航还是能听得出来,音响里放的是石原裕次郎的北の旅人,低沉的嗓音很富有磁性,听来总有种淡淡的悲伤。
倒是莫名地很合风魔苍介。
“任务内容呢?我们要去哪?”
楚子航的目光飘过公路旁一块被车灯照亮的牌子,那上面写的是“有熊出没请注意”。
“校长说可能要去日本了,具体是什么人员到齐之后会再讲。”风魔苍介转动方向盘,“这是一次很机密的任务,我们要尽量避开所有的视线。”
“你的车技不错。”楚子航突然说。
风魔苍介忍不住转头看来看他的表情,但是当看到楚子航仍然在闭着眼睛的时候风魔苍介才反应过来,他似乎是真的在恭维自己。
“嗯……这是我在日本就磨炼出来的,有一次一位前辈受了伤,身边只有我和他的车,附近几里都没有什么人烟,我只能……试试开车把我们两个载回去。”
“尝试的结果很不错。”
听上去楚子航的语气真的像是在说“你怎么这么弱”之类的话。
“还……”风魔苍介的脸上挂着微笑,车前黄色的交通标志一闪而过,提醒他该转弯了。
这样的弯他今晚已经转过很多遍了,驾轻就熟,但是就是在这一次……出现了意外。
风魔苍介的话还没说完,瞳孔忽然缩成了一个小点,身躯剧烈痉挛起来,剧烈到双手一下子脱离了方向盘。
整辆车如同脱缰的马一样轰得一下就拱了出去,而在车头的正前方……是无底的悬崖!
黑色的汽车歪歪扭扭地前冲,楚子航猛地一把推在了方向盘上。
方向盘左打死,另一只手抬起风魔苍介踩在油门的腿。
时速已经加到六十的车像头发怒的犀牛猛地转弯撞向一旁的山壁,砰得一声巨响车尾翘起,车头差点镶进了岩壁当中。
“还活着么?”
楚子航的一条腿被卷进凹陷的车头当中,他咬着牙拍了拍已经偏头歪在了座椅上的风魔苍介。
虽然不太喜欢这家伙,可也没到不管他死活的那种程度。
风魔苍介一点动静也没有,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哪怕嘴角已经有一缕鲜血顺着流了下来润湿了衣领。
不会吧?好歹也是A级的混血种……
楚子航皱眉,他本能地感觉这件事有点奇怪,掏出手机。
还没等按亮屏幕,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手劲很大,像是要直接把他的手腕握断一样。
“你醒了?”
楚子航皱眉,风魔苍介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香……好香!”风魔苍介的头发披散开,微微女性化的面庞上全是狰狞的表情,看起来完全是头丧失掉理智的野兽。
察觉到异状的楚子航直接把风魔苍介的手掰开,触及到他的皮肤时楚子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冰凉干冷,摸上去完全不像人类的手掌。
狭窄的车内气氛忽然凝住了,一条腿被卡在车里的楚子航缓缓抬起头,看向眼睛当中血丝越聚越多,反而状态越来越平静的风魔苍介。
两双耀眼的黄金色眼眸对在了一起。
“楚子航?”
风魔苍介开口了,那种往日里阴柔平和的声音此刻完全变了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的语气是在疑问,而非陈述。
“你是谁?”
楚子航不动声色地尝试动弹了一下自己的腿,仍然被死死地卡在里面,没法移动。
“我是,我是……应该怎么算呢?”风魔苍介低语起来,嘴角裂开,“按道理说我应该是风魔苍介,可我其实好像又不是……我是谁,让我好好想想。”
“给你三秒钟。”
楚子航的语气仍然平稳有力,他察觉到了眼前之人身上忽然浓烈了起来的恶意。
“三秒钟?是你预留给自己写遗言的机会么?”
“那你去死吧。”
楚子航点点头,像是在赞同风魔苍介的话,但冒出来的语句意思与动作截然相反。
他仍然坐在车里,对面是不知道被什么鬼东西取代掉的风魔苍介,皮肤正在一寸寸地干枯皲裂,整个过程在楚子航的眼中纤毫毕现。
仿佛神目观察世界,所以世界变得格外清晰。
楚子航的身躯在一瞬间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血液以完全超越了原本速度的规格开始疯狂涌动,血管变粗,血液颜色变深,仿若寒流解冻后的大江大河,每个部位每个细胞都好像在呼吸,用尽全力地呼吸!
一股绝强的力量从心脏泵了出来,沿着肌肉和经络无声无息地传递着。
他暴血了。
楚子航是在狮心会的保存文件当中的蛛丝马迹里找到的这门禁忌技术——昂热认为它过于危险所以抽走了其中最关键的几个部分,楚子航却完美还原了这项以精神手段瞬间提升血统纯度的技术!
文件里说,只要解开束缚着狮子的绳索就能够获得它的力量,而束缚这种力量的,恰恰是你自己。
狮心会,liosociety,“释放狮子之心的社团”。
楚子航在这一刻完全释放了心中的“狮子”。
一瞬间车头压住小腿的铁皮咯吱作响,竟是被硬生生地顶了起来!
“你……”风魔苍介,不,以某种诡异的姿态重新复活的长谷川隆清惊愕地看着暴起的楚子航。
“这是你的遗言吗?”
楚子航根本就没有给到反应的机会,在车内就打算直接动手,单手发力把腿从一片乱七八糟的结构里拔出来,然后另一只手握村雨,直刺长谷川隆清的心脏!
他以人类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动作在狭小的车里完成了这一系列行动,行云流水地……捅穿了长谷川隆清的心脏。
但是这还不算完,楚子航猛地跃出副驾,一双本就夺目的黄金瞳变得更加璀璨,金色的瞳孔里充斥着无法言喻的威严。
言灵·君焰张开了领域。
大量的热在楚子航手指到的地方生成,气温在一秒内上升到了一百度以上,车里泄露的汽油在火的引燃下直接发出了爆鸣……车辆被点燃了!
然而楚子航还是没有丝毫放松,一个恐怖的气息还存在于车里……且越来越升腾起来!
“别跑,别跑……别跑!”一个尖锐高亢的女声炸响,好像能直接扎穿耳膜。
没用?
楚子航目光一凝,君焰的高温制造出来的爆炸,居然对风魔苍介不起作用了?
他想到风魔苍介皮肤的那种触感,大概猜到了是什么原因。
楚子航沉默着,周围的温度继续提高,空气在这样的高温下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
二度暴血,开启。
铁青色的鳞甲瞬间就覆盖了他的身躯,面骨在额角和两颊的位置锋利到凸出来。
靠近他的一切东西都燃烧起来,误入了恶魔的领域如何有幸免的道理?
楚子航现在看上去就是一个从燃烧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
威严与大多时候沉默到和机器人无异是卡塞尔学院里大多数学生对楚子航的评价。
在同学们眼中他是颇有手腕的狮心会会长,可以把工作上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一点都不出错,手底下的人个个信服,简直就是天生的领导者。
而在另一些人的眼里,楚子航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有些时候甚至可以冒着丢了命的风险去做些什么事情,做事不计后果,疯狂到了极致。
所以今天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将暴血推进到了二阶,哪怕知道这样对身体的损害程度会进一步加深,离着深渊更近一步。
因为退后的选项,从来不会出现在楚子航的选择题当中。
如果有,那就把它亲手划掉。
鬼魅一般的身影踏出火焰,整个宽大的外袍已经全部被烧毁了,露出长袍下面的黑色紧身衣,有几处地方闪耀着银光——那是风魔苍介原本的布置。
几乎没有停顿,在确认了他的位置时言灵·君焰的领域再度扩张直接把那个扭曲的人影囊括了进去,黑红色的灼热气流小蛇般在领域边缘游走,周围尽是炽烈的火焰!
第一百零九章:父亲与死亡(4000)
笃笃笃。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弗罗斯特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皱了皱眉。
“进来。”
自从从他的哥哥庞贝·加图索手里接过了家族校董的位置之后弗罗斯特一直很忙——每天都在忙着处理家族内的各项事务。
他隐隐有点感觉,好像这些交到他手上的东西都是内容特别简单的东西,但是弗罗斯特想大概只是平常时期里没有那么多的特殊事务,毕竟秘党家族的活动完全不像是学院的执行部一样活跃,在各国的主要城市各条街道上开展恐怖袭击一样的屠龙任务。
敲门进来的是帕西。
漂亮的金发照常梳成了长刘海,从额头垂下来挡住了两只眼睛。
弗罗斯特对他的这个造型见怪不怪,开口问:“帕西,出什么事了?”
“那个地方,又有两个人进去了。”
帕西躬身,长长的刘海垂下来,像金色的瀑布。
“是关押长谷川隆清的那个‘监狱’么?”
弗罗斯特听起来对此并不吃惊,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样只是冷哼了一声。
“他们坐不住了。”
“虽然我也不喜欢昂热这个人,但是他至少是可以交流的,他们和长谷川隆清合作是指望什么?”
弗罗斯特轻轻皱眉,他是知道秘党家族里有些人主张和长谷川隆清交流合作,甚至把他放出来与昂热对立制衡的,不过近期的动作有点太多了吧,就因为一个楚天骄回来了?
那种疯子,根本不可能是合作的对象。
虽然加图索家族一直想要卡塞尔学院换一个校长,但是长谷川隆清一直没有被放在考虑范围之内。
“希望他们收敛一点,致电。”
帕西略微顿了顿,他已经习惯了弗罗斯特一贯强硬的态度,但是这次他却没有照做。
“我来找您的原因就是……他们在几分钟前致电我们,指责加图索家族介入与长谷川隆清的交流当中,他们认为这会让事情横生变数。”
“什么?”
弗罗斯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随即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毛骨悚然,“他们的意思是,进去的两个人不是他们派的?”
“看样子是的,他们已经紧急派人前往‘监狱’了,那里的外层卫队无法进入真正的内层察看情况。”帕西冷冷地说,“根据外层守卫的说法,进入者是持有‘资格卡’的。”
“贼喊捉贼?”弗罗斯特揉了揉太阳穴,他对于这个情况一时间没有想到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手持资格卡就意味着肯定是秘党家族的人,而除了那几个特定的家伙还有谁会去联系长谷川隆清……
“昂热!”
弗罗斯特在低头沉思了几秒后忽然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是昂热!他的手里同样也有着资格卡!”
他是卡塞尔家族的校董,昂热一个人就能代表整个卡塞尔,因为家族里的其他成员早就已经死光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反对联系长谷川隆清的和支持联系长谷川隆清的家族互相指责对方进入了“监狱”,最有可能的就是,一个原本游离在棋盘外的棋手忽然入局了!
“现在接通昂热!接通!”弗罗斯特暴跳如雷,心中有着难掩的恐惧。
昂热如果去找长谷川隆清……那这件事就瞬间变简单了,就像他一直在处理的家族事务一样,只会剩下两个结果。
要么长谷川隆清活着,要么他死掉。
帕西没有说话,走到办公室的一角按开一个按钮,一道蓝光被投射到对面的墙壁上。
几秒后,昂热的大脸出现在墙上,他很快就接通了这次通讯。
“嗨老家伙,有事么?”
昂热眉飞色舞,嘈杂的声响灌满了弗罗斯特安静的办公室。
弗罗斯特皱了皱眉示意帕西把音量调小。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昂热,进入‘监狱’的是你的人么?这件事干系重大,不要扯东扯西!”
弗罗斯特说的很严肃。
他可以预见到如果直接问的话昂热肯定会用各种不着边际的屁话搪塞过去,诸如今天的天气不错是否应该去钓鱼,然后迅速延伸到钓鱼老是钓不到正好天气不错所以只能去海滩上欣赏来来往往的美女了,有机会的话参加一场宴会也不是不行……
“我现在正是为了这件事过去的弗罗斯特。”
他没想到昂热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看起来你们都知道了,很抱歉我的两个学生一时冲动头脑发热就打算去找那个老畜生好好谈谈,我现在正在去劝架的路上。”
“昂热!”
弗罗斯特的心跳都慢了半拍,他忽然想到如果昂热没去的话……那进入‘监狱’的两个人是谁?
“你把谁派去了?苏廷?楚子航?让我想想你应该没有让恺撒去对吧?”
“不能再让长谷川隆清吃掉混血种了,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你这样的行为只能是让学生去送死!”
“是苏廷还有楚天骄。”昂热晃了晃手指,缓缓摇头,“我提醒你不要随便罗织罪名,是他们自己去的,和我无关。”
“那他们的资格卡是怎么来的?自己印刷的吗!那种制造工艺的秘密只存在于秘党家族最高层!”
弗罗斯特几乎要晕厥过去。
昂热放了两个S级进去!而现在第三个S级,他自己也正在路上,长谷川隆清已经必死无疑了。
“什么?资格卡?也许是守卫看错了呢,我发誓没有把资格卡交给他们。马上就要降落了,你还有什么事情么?”
昂热抬手发誓,但他的誓言可信度在弗罗斯特眼里无异于一个惯偷在警察局里痛哭流涕说自己再也不会偷东西了。
根本不可信!
“算了……”弗罗斯特出奇地没有回怼昂热,他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希望你劝架顺利,但是我对结果不抱希望。”
略一思量现在的时间弗罗斯特就知道昂热所说的全是一堆屁话,从卡塞尔学院飞去‘监狱’的所在位置……最快也需要一个小时。
除非昂热除去言灵·时间零以外还有言灵·先知,不然他现在最应该在的地方应该是半路上。
“再见~很高兴在这件事上你还能跟我有点一致的地方。”
昂热的脸色有所缓和,弗罗斯特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完全没有其他方面那么强硬,“这让我感觉你这个老家伙还没有烂透。”
“畜生就是畜生,披了人的皮,它也是畜生。”
*
楚子航站在燃起的大火前面无表情,青黑色鳞片已经完全覆盖了他裸露出来的皮肤,像是个披了盔甲的怪物,炽烈燃烧的黄金瞳中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人类情感。
现在站着的不再是楚子航了,而是一个燃着黑火的恶魔!
忽的,楚子航听到了大火当中爆发出一阵极其古怪而又高亢的鸣叫,短促尖锐,直刺耳膜。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手中的那一块区域气温再次升高,一瞬间就达到了上百度……楚子航还能再把温度给拔高!
但是大火中忽然冲出了一个高大的黑色影子,在空气中扭曲成一道黑线,极快地向楚子航撞来。
果然还没死。
疑惑和恐惧的情绪像是被从楚子航的脑海当中剔除了,他完全没有思考为什么一个混血种能够抗下如此高温的言灵攻击,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东西都应该迅速碳化然后死掉才对。
此刻填塞心底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杀戮欲望和暴怒。
龙族的思维正在逐渐侵蚀人类的思想,把楚子航转换成另一种东西,死侍。
他抬手轻轻地一挥,那个跃出来的身影就像是炮弹一样以比来时还要快的速度倒栽回去,压缩到极致的灼热空气低沉闷响,如同炸雷平地而起。
在君焰的领域里,他就是主宰火焰的神王!
“怪物……怪物!”
火焰里,有凄厉至极的哭喊声响起,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
那个黑色的身影再次弹起冲向楚子航。
完全像是个石头聚合成的怪物,被长谷川隆清占据的风魔苍介整个人都变得漆黑干裂,浑身毛发被烧的一干二净,有熔化又凝固的铁水贴附在缩水了一大圈的身体上,看起来极为怪异。
楚子航这次没有选择释放言灵,如此密集地释放高危言灵对他此时的身体来说也是一种负荷,同时也会加快向死侍转化的进程。
所以他蹬地,抬刀,御神刀村雨在空中反射出一道冷冽的光,锋利鳞片开合像是呼吸!
反弯的膝关节为楚子航提供了无匹的动力,这种低等的身体构造原本只出现在昆虫的身上,养尊处优的人类在进化中没有选择这样的方向——而如果有人真的可以拥有了这种结构,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在蹬地的时候都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巨力!
更何况是现在这个好像怪物一样的家伙!
楚子航跃起在空中,他起跳的地方像是被炸弹轰炸过一样掀起一个小坑,坑里的泥土全都被高温烧到干裂然后凝结。
御神刀·村雨,一柄真正的妖刀。
它的铸造就是炼金术史上的一个奇迹,实际上每柄名刀都可以算作是一次奇迹。
而村雨,就是奇迹当中的佼佼者。
清亮如水的刀刃划过黑影的头顶,带出一捧粘稠到像是沥青一样的黑血飘洒在空中,无数水珠在刀身上凭空生成冲洗掉恶心的黑色血液。
今晚长谷川隆清很不幸,他碰到的人……还真的恰恰全是怪物。
他不理解为何这些家伙都有疯狂提纯自己血统的心思和手段,甚至完全不惧怕超越临界血限——他们不怕变成死侍么?!
楚子航,楚天骄,苏廷……
长谷川隆清摔在地上的身躯忽然微微战栗起来,这些人,好像全都是昂热的学生。
在摄像头照不到的地方他们仿佛挣脱了束缚的怪物,一个个争先恐后生怕慢了一步就没办法褪下身上的人皮下来好好爽一爽……
长谷川隆清记得上次昂热差点把自己大卸八块的那次是在几家秘党家族的话事人面前,所以那次如果没有人看着……他早就该死了?
“你们……都是怪物,都是怪物……”
他被楚子航的手捏住了脖颈提在半空,长谷川隆清能感受到几根尖锐的东西已经刺入了脖子当中——那是龙爪么?
站在他面前的根本就是一头彻头彻尾的龙类吧!
铁钳般的手爪紧紧捏住脖颈,原本坚硬无比的脊椎在咔咔怪响,楚子航徒手捏碎了长谷川隆清的骨头。
“你是谁?”
到现在,楚子航忽然又开口问出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好像对这有一种执着。
事实上是灼热的龙血已经开始破坏他的大脑,楚子航必须有一个问题来当作自己思维的锚点,不然很容易就会被混乱的龙类基因冲垮防线。
那双黄金瞳一开一合,像是在观察一只捏在手里的蚂蚁,丝毫不含有一点怜悯。
那不像是人类的眼睛,而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瞰地面。
他像是忘了要结束暴血的状态……也许是真的忘记了。
“我该早动手的……好香,好香……楚子航,楚天骄!”
长谷川隆清全身抽搐,被一刀切开的头颅还在不停地渗着血。
大脑缺血,意识混乱,视野逐渐模糊。
“父亲……你们……好像等不到我了……”
无意识地,长谷川隆清开始重复记忆里最深刻的画面,那是临行前的一个下午,父亲带他去钓鱼,在某一次甩勾之后一向沉默的父亲忽然很严肃地开口了。
他让他活下去,要活着回去。
楚子航忽然松开手,长谷川隆清的身体已经像是干瘪的水果一样摔在了地上,没有足够的力量维持,所有东西都在从他的身上流逝,包括生命。
他缓缓地后退,在沥青的马路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缠绕着他无休止转动的黑红色气流淡化消失,青黑色鳞甲像是探出头的虫蚁一样重新缩回皮下。
魔神和怪物在男孩身上的痕迹消失了,他赤裸着上身,暗红色的恐怖血液遍布。
楚子航还想问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张开口。
因为摔在地上的怪物,停止了呼吸。
第一百一十章:夜宵(4000)
楚子航沉默着后退两步。
长谷川隆清的尸体已经开始冷却了,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本来就察觉到风魔苍介在深夜来找自己有些问题,但是没想到……问题这么大。
或许这一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可惜了自己没法问他最后一句提到了楚天骄,是什么意思?
楚子航心中一动,有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那根已经断了很久的风筝线在今晚忽然又连了起来。
楚子航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汽车,冲天的火光已经快要把车烧成了一个黑色的架子,空气中弥漫着橡胶轮胎燃烧的焦臭味。
几头棕熊被火光吸引了过来,臃肿的身躯立在公路边上向这边看。
现在是美国伊利诺伊州的夏季,美国棕熊们很明显还没有进入冬眠期,现在正活力十足地奔走在山地当中。
几头上百公斤重的棕熊盯着浑身是血的楚子航,它们很明显是被血腥味吸引住了。
楚子航只是抬眼淡淡地看了它们一眼,黄金瞳在黑夜中烨烨生辉。
几头棕熊顿时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一样回身狂奔,甚至还有一头慌不择路撞在了树上,不算纤细的树干摇晃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哀鸣。
楚子航对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
他还记得在爸爸失踪之后,“鹿爸爸”周末会带着自己去动物园玩。
看到楚子航的时候那些狮子老虎豹子什么的全都蔫蔫地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大心脏的老妈还觉得是动物园虐待这些动物不给他们东西吃,饲养员解释说明明刚刚一个个还挺威风的,不知道现在为什么动弹都不动弹一下。
他们在说这话的时候楚子航就牵着妈妈的手静静站在一边,棕黑色的眸子里倒映出这些猛兽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身影。
也许自己就是个怪物。
*
“好久不见。”
直升机上,昂热抽出一根雪茄递给楚天骄,又把喷射打火机递了过去。
“我们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面了吧?上次回卡塞尔还是那次述职报告的机会。”
楚天骄的脸色有些沉郁,他接过了雪茄和火机却没有立刻点燃,“我儿子呢?现在能不能联系上?”
“学院已经通过诺玛向他的学生终端发送了消息,定位显示……他现在正在学院外的盘山公路上。”
昂热从身边固定的非常好的酒架上端起一个高脚杯,里面是澄黄色的半透明酒液,散发着好看的光芒。
而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仰脖把手里的酒液都灌进嘴里。
“盘山公路?我记得卡塞尔的学院宿舍应该不在山上。”
楚天骄冷冷地说。
“是不在山上……”即使是昂热面对这种儿子奴状态下的楚天骄也有些麻爪起来,他坐正了身体,“出了一点小意外,诺玛的监控显示他跟着一个日本的交换生出了校门。”
“日本的交换生?”
“风魔苍介,来自蛇歧八家里的风魔家……”
“他有问题么?”
楚天骄单刀直入,打断了昂热的话。
“这么久没见没想到你的性子变得这么急了……好吧,很有可能他就是长谷川隆清的后手。”
坐在一边的苏廷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听到这一切,心说这俩人不会在直升飞机上先打一架吧?时间零和时间零打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对自己的儿子有点自信,如果没有的话回去我可以带你看一下他这一年的任务执行记录。”
昂热拍了拍楚天骄的肩膀,“有些时候我是在拿他当S级用的。”
“而且信号显示他现在正在回校,虽然速度稍微有点慢……也许我们能正好接到他?”
“长谷川隆清的那种类似‘借尸还魂’的能力是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他的身上不只一个言灵?”
楚天骄把雪茄叼在嘴里,虽然没有明说但很明显是放心了,转而问起了长谷川隆清的事情。
“谁知道……多言灵的假象我倒是知道一些,他每吃掉一个混血种就会在身上残余一些他们的特质,区别只在于多少。”
昂热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秘党里其他人一直捂得严严实实的……大概是怕我直接把他宰了。”
“他们捂得再严实你也是能宰了他吧?”楚天骄吐出一口烟雾。
“他没在我眼前晃悠的时候我没兴趣去找他。”昂热沉默了几秒,“但他前几天在我眼前晃过去晃过来,恶心到我了。”
“其实你知道为什么这次任务这么容易么?”昂热冷笑一声,花岗岩般的面容上皱纹又多了一些,“有些原本支持和长谷川隆清合作的蠢蛋清醒过来了。”
“因为这些年里那个畜生连从指头缝里漏点东西给他们都没做,而且现在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很快就会失去合作的基础……所以现在,他的尸体比活着的长谷川隆清更有用,至少他们还可以拿去解剖。”
“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们两个S级。”楚天骄耸耸肩,“这次回去我有什么安排么?”
“看这样子我原本的任务是不用执行了吧?”
“嗯……那就回归执行部吧,在这之前,述职。”昂热深深吐了口气,“很快就要有大动作了。”
“大动作?”
“我们很有可能找到了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寝宫,这事情苏廷一直有在参与。”昂热把话题甩给了苏廷,“今天怎么这么沉默?年轻人不要死气沉沉的!”
苏廷心说你们之前的话题我也不敢不死气沉沉,怕不是说错一句你们就要打起来。
“在长江三峡大坝附近,古之夔门。”苏廷说,“学院派出的队伍在长江上待了几年的时间,不过最近才规格升级再升级,大概一个月后会开始发掘。”
“大坝?”楚天骄的眉毛挑了一下,“那里不能动用重武器……我们的人要在水里单挑龙王么?”
“听起来像是正在往大树的方向发足狂奔的蠢兔子,不过我喜欢这种蠢劲。”
他评价道,“你们是不是和当地的混血种家族合作了?”
“当然,没有他们的背书就算是秘党也进不去中国的领域。”昂热举杯,“这多亏了我几十年前在那边交到的朋友……所以人要多交朋友才行。”
老家伙眉飞色舞,看起来非常得意。
“其他几家的态度呢?我还记得那个老德州骑警的炼金左轮。”
楚天骄与昂热碰杯,恢复了豪气。
“汉高?别提了。”昂热撇撇嘴,“他们没有一点动静……在装死?也许他们在盼着龙王因为心脏病去世,那么他们就能白捡一具龙王的尸体。”
“听起来难度很大……我们最好祈祷一下诺顿冕下并没有复苏,还安安稳稳地保持着卵的形态。”
楚天骄瞥了一眼驾驶员,他正戴着厚厚的耳罩专心致志看向前方,机舱里的说话声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但是昂热,就算诺顿没有复苏,已经有一头很有可能完全恢复的龙王在全世界溜达了,你知道我在指谁,我的任务目标。”
“这五年里我们从未观测到过疑似龙王的目标。”昂热摇头。
“祂没有暴露在人前的原因可能就是没有完全恢复,没有十足把握。”苏廷加入对话,其实他感觉奥丁不像是单纯的龙王,更可能有其他的目的。
“千疮百孔。”昂热叹息一声,“希望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动的时候找到他们,然后为他们送葬。”
“校长,我们需要降落么?”
前方,飞行员犹犹豫豫的声音传来,“我觉得您有必要看看这个。”
“什么?”昂热从座位上起身,整了整精致的西装上出现的褶皱。
“您看地面上……那是一辆车么?”
飞行员旁边的屏幕上显露出一个焦黑的骨架,周围的沥青路遍布着大小不一的坑洞。
“毫无疑问,在几十分钟或者几个小时前……它应该是。”
“降低高度,飞慢一点。”
苏廷凑上来看了一眼屏幕,脱口而出:“楚师兄?”
“哪呢?”
楚天骄的脑袋也凑到了屏幕前边,却只看到了一个烧到漆黑的车架子。
“这个效果……应该是师兄的言灵造成的。”苏廷解释说,“这里不在戒律大阵的范围里,所以能释放言灵。”
“等等,这是……熊?学校的山上还有熊的么?”
楚天骄指着屏幕里一块棕色的地方说,也难为他能够在这么暗的背景里找到一点棕色。
“当然有,上山的盘上公路上甚至有告示牌。”昂热说,“楚同学,我记得你那一级有一次学校安排的课程就是在山上……怎么,你不会没上吧?”
“这不重要,当然你也没办法把我抓回去重修……”楚天骄挠挠后脑勺,“重点是这熊为什么会凑过来?学院里都是混血种连带着山上的熊也变异成吃铁的‘钢铁熊’了么?”
“我记得儿子小时候陪他看动画片的时候看到过这玩意。”
“好了,不用时时刻刻跟我们分享你马上要见到儿子的喜悦。”昂热打断了看上去还想描述一下口中所说的“钢铁熊”是什么样子的楚天骄,“毕竟这里的人除了你都没有儿子,我们没办法跟你共情。”
“降落,我们下去看看。”
*
路明非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脚踢倒了放着电脑的桌子,满头都是冷汗。
上铺的芬格尔发出一声惨叫从床上滚下来摔在地上,被单还留在床上。
习惯裸睡的芬格尔给路明非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你不要在梦里跳高!”
芬格尔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拽了被子下来围在腰间,“你知道我刚刚在干什么吗?!我刚刚在做梦!在梦里我已经顺利毕业跑去古巴养老了,屁股上能放高脚杯的性感女孩邀请我共谈人生……”
喊完之后芬格尔才看清路明非是站在电脑桌前,整个人有些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看样子你是做了个噩梦。”芬格尔的语气软了下来,他揉了揉肚子,“半夜醒过来忽然有点饿了,要不我们来点夜宵?”
要是换作苏廷绝对会严词拒绝芬格尔,因为芬格尔一定是打定了主意又想要白嫖一顿夜宵了。
可初入卡塞尔学院的萌新路明非哪知道这些,他只感觉自己把芬格尔吵醒了有点不好意思:“可以啊……刚好我也有点饿了,师兄我请你好了。”
“不过这么晚了还能买得到夜宵么?”
像路明非这么自觉的肥羊芬格尔还是第一次见,琢磨了一下他还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最终还是咕咕叫的肚子说服了芬格尔。
“卡塞尔学院的餐厅提供夜宵服务,二十四小时都可以派送……现在,借你的学生证用一下。”
“听起来服务很不错……确实是贵族学校。”路明非嘟囔着把学生证从口袋里摸出来递给了芬格尔,然后才想起来之前在和老唐聊天。
于是路明非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拣耳机,拿起来套在头上却发现笔记本电脑已经关机了,耳机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低垂着脑袋又把耳机放回去,然后慢慢扶起桌子把滑落的笔记本电脑拾起来开机。
屏幕亮起蓝光——幸好没摔坏,理论上来说这台电脑现在应该算是学院的财产,要他赔偿也赔偿不起啊。
芬格尔欢脱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家伙已经拿起电话开始订餐了:“你好你好,给1区303宿舍送两人份的Glühwein,对对对,加点白兰地,可以在宿舍里自己加热的……另外再送两份Stollen和一只烤鹅吧……哦,还有,再要两份配起司的鲱鱼卷!”
路明非抹了抹嘴角,听着芬格尔嘴里蹦出来的那些自己没有听过的名字,总感觉肚子已经咕咕叫起来了。
他飞快地登陆QQ,发现老唐已经发来了一连串的消息,一开始在问怎么突然挂了电话,后来又说明明是不是你们学校到点还会断网的,不对啊现在又不是整点难不成是停电了?
路明非敲了个“刚刚睡着了,下次下次,舍友刚刚点了夜宵”,然后点击发送。
第一百零一章:父子相见(上)
二十分钟后,门外传来哒哒哒的敲门声,还有餐车轱辘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
路明非喉结窜动,正要去开门,芬格尔已经站在了门口。
“请进请进!”
白衣侍者推着餐车进来,打开纯银盖碗,银盘中是芬格尔点的大餐。
他们在宿舍里架起了桌面,铺上白色桌布,摆好银质的餐具,然后退了出去,自始至终都面带微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让路明非再次感慨贵族学院的服务就是周到,就连侍者都有股子高级范儿。
“这也太高级了吧?”
路明非一刀叉刺进烤鹅的胸膛,滋滋冒油,他看着还冒着冷气的冰激凌嘿嘿傻乐。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感觉自己找到了赖在这里不走的意义……”芬格尔已经一把把一个鲱鱼卷塞进了嘴里,含混不清地说。
“Glühwein,在德国这可是经典!不过我们一般在圣诞节的时候才会喝它。”芬格尔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现在品尝一下,因为学院用到的各种香料都是顶尖的,梵尼兰是从大溪地直接运输过来的,丁香产自中国……”
哒哒哒。
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可这个时候两人都正在忙着往嘴里塞东西,隔着烛光大眼瞪小眼生怕哪个动作就乱了气势。
“师弟,你去开门吧。”芬格尔在说这话的时候又撕下了一根鸭腿塞进嘴里大嚼特嚼,香气四溢。
路明非也不甘示弱地端起装着暗红色Glühwein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口,回敬:“小弟有点腿软,不如还是师兄去吧,刚刚我看师兄跑得也挺快的。”
两人正在围着餐桌明争暗斗,门外敲门的人大概是太久没得到回应,于是中气十足地在门外喊了起来:“明非,你在里面吗?芬格尔?”
现在这个点,卡塞尔学院的小龙人们大多数还没有睡觉。
既然点到了自己的名字,路明非只能先一步去开门了,何况他听出了这个声音应该是自己未来的导师古德里安教授。
不给他开门会被穿小鞋么?路明非不太想亲身验证这个问题。
古德里安教授推门走了进来,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然后看到了排场特大的那张餐桌,以及已经坐在餐桌后大吃特吃的芬格尔。
“您这么晚来有什么事么?”芬格尔立刻站起来,努力地往下咽嘴里的东西。
“明非,明天我们会帮你再进行一次入校辅导,这次是完整版的。”古德里安教授白了芬格尔一眼,看样子对自己这个学生已经很无语,“明天早上十点,在学部的305教室。”
“你觉得还有必要么?”
看着古德里安教授鸡窝一样的脑袋,路明非反应过来他问的有没有必要是指自己有没有相信龙族的存在。
其实这只是多此一举,但凡任何人看到死侍那种恐怖的、超出常理的东西应该都会迅速地接受“龙族”这一概念,所以古德里安教授这次来更多就是为了确认一下他的宝贝学生在卡塞尔学院适应的怎么样。
看这情况适应得很好。
古德里安教授扫了一眼屋里的餐桌,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用了不用了。”果不其然,路明非的脑袋摇得就像个拨浪鼓。
“不过有件事我还想问一下。”拨浪鼓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停止转动,“教授您之前说过的那个考试……具体要考什么内容?”
“3E考试?”古德里安教授一拍脑袋,被茂盛白发包围的大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差点忘记跟你说了,不过以你的S级血统应该会很容易通过的吧,就像是玩游戏一样。”
路明非有些牙疼,不知道学院能不能换个导师?这家伙简直就像是个老精神病!
“考试内容是龙文,一些简单的东西,龙类的语言文字。”古德里安教授淡定地说,“你只要在纸上写几个龙文就好。”
“明非,你有S级血统,听懂龙文应该轻而易举才对,你天生能够理解龙类的语言!”
古德里安拍拍路明非的肩膀以示亲热,完全没有发现现在路某人的脸色一脸懵逼。
“龙文?我还要再修一门外语的么?从小到大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啊!”
“选择题?填空题?还是论述题?会不会很难?”路明非感觉牙更疼了。
“这样好了,你集中精神,仔细听我说。”古德里安教授歪头,随后想出了一个办法。
你是想念什么咒语么?
念头憋在心里没说出来,古德里安的嘴里已经迸发出一串路明非从来没有听过的卷舌音。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发音技巧,路明非不敢相信这种声音居然是人类的声带可以发出来的,就像教堂上大钟的悲鸣,又充满了皇帝的威严。
他下意识地复述了一遍古德里安教授的发音,调子更加古怪宏大的音节从他的嘴里迸发出来。
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
他忽然理解了这股子音节的意思。
“跟他比起来不能差太多哦。”
恍惚间路明非听到有人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像是吹风。
他猛地回头,可背后只有黄金瞳逐渐亮起的芬格尔,他的脸色有种怪异的悲伤。
古德里安教授兴高采烈地一巴掌拍在路明非的肩膀上,眼睛明亮得像是早上初生的太阳,带着与他年龄严重不符的朝气:“我就知道!明非!”
你知道了甚?
路明非还有些茫然,又带着些小窃喜,自己真的能听懂那种奇怪的发音,难不成衰仔十八年,一朝把身翻?
古德里安教授看向芬格尔:“看,这就是S级,你当初被评定为A级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敏锐程度!”
“我只是评级下降不是血统浓度被稀释了……”芬格尔小声嘟囔了一句。
古德里安当然不会理会芬格尔的小声嘟囔,这家伙已经伤透了他的心。
“明非,我的教授评定就靠你了!”
路明非一时搞不清这个老家伙突然冒出来的干劲是要闹哪样。
“什么教授评定?”
古德里安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是终身教授的评定,我还没有评上……”
他的面色有些羞赧,“进校十几年实际上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助理教授,不过有你的话一定可以的!上一个新进校的S级苏廷已经向我们证明了他的优秀,明非你也可以的!”
听起来就像是“你再努力一点老板就能提新车”之类的怪异鸡汤。
古德里安又热情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校长照顾我,说你是才华横溢的S级,把你培养成优秀学生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那样我就能评上终身教授了。”
“可是,您之前不是说是哈佛大学的教授么?”
“对啊,哈佛大学的教授转为卡塞尔学院的终身教授的条件就是培养一个优秀学生……”
路明非脸都黑了:“那校长就这么放心把两个萌新丢在一起了么?一个是没有教育经验的教授一个是啥也不懂的新人!”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也不是没有教育经验啦……”古德里安教授偏头看了一眼没事人一样的芬格尔,路明非从这一眼里读出了众多信息。
“芬格尔师兄就是你的上一个学生吗?所以我们才被分到了一个宿舍?”路明非又恍然大悟了。
“好在现在你来了师弟!”芬格尔朝着他挤眉弄眼还扭了扭屁股,“教授转正的希望就落在你身上了,说不定他们看在我的导师已经转正成终身教授之后去打饭的时候会多给我打一点……”
“芬格尔!不要只想着吃,你的脑子里被猪肘子塞满了吗!”古德里安教授怒斥,表情十分悲痛,“大声告诉我你上一学期又挂了几门课?为什么会被降级到F?这是学院历史上最低的一个等级!”
声音听起来非但没有悲伤的感觉,反而还透出一股遮不住的喜悦。
“要不是食堂菜单供那么多猪肘子我也不会吃那么多……”芬格尔反驳。
路明非捂脸,你们就这么把希望放在一个衰仔身上真的好么?
*
“也许是我们估算有点错误……”昂热站在山顶,看着从岩缝里流出来的泉水有点尴尬,“有个学生正好回校,然后在路上看见他,就给捎回去了。”
“真,正好。”
楚天骄的脸都是黑的。
他本来想的是就在路上在路上把人接回去,俩人见面一笑,楚天骄也不用像以前一样装成给老板开车的司机了,他可以挺直腰板淡淡地说儿子,又看见老爹有没有超级惊喜?
然后还是他做司机,但是儿子肯定是要坐在副驾上。
这次楚子航就能听着老爹吹牛逼了,再然后楚天骄一边开车一边听儿子这些年干过的牛逼事迹,自己摸摸儿子的头嘿嘿笑着说老楚家的种就是拉风,跟老爹一样。
可这些全都让一个家伙给截胡了!
“哪位学生?我想谢谢他把我儿子接回去。”
楚天骄咬着牙。
“这就没必要了吧?”昂热悚然一惊,“你这是要恩将仇报么?人家看你儿子受了伤一片好心,你可不能因为这去找人麻烦啊!”
“受伤了?”
“受了点……伤。”昂热说,“年轻人怎么可能不受伤!伤疤是年轻人踏入成年大门的敲门砖!”
“我感觉我们还是先回去比较好……”苏廷揉了揉眼,他稍微有点困了,“反正师兄都把那个风魔苍介烧成那样了,有什么问题先回去再说,对吧?”
“走,你上我的车,这老家伙开车没有我快……昂热你不会只备了一辆车吧?”
楚天骄拉住苏廷就要走。
“等等……车停在那边。”昂热抬手指向两人前进的反方向。
“知道了,车钥匙呢?”
“给。”昂热欲言又止。
苏廷已经欲哭无泪了:“叔,你忍耐一点,这下山的公路是盘山公路,一不留神真的一秒下山的那种啊。”
“没事,校长跟我比车还没赢过我。”
楚天骄接过抛来的钥匙,“知道为什么当年黑太子集团那么多人去应聘司机就要了我么,就是因为车技好!”
“上车!”
说话间的功夫楚天骄已经开了车门钻了进去,在车里朝车窗外的苏廷挥手。
“HennesseyViperVenom800TT,这是美国改装品牌Hennessey在2000年的又一力作,其发动机由蝰蛇SRT10上的8.0升V10引擎改造而来,在双涡轮的加持下,ViperVenom800TT最大功率可达800匹马力,最大扭矩可达1152牛·米,百公里加速时间2.6秒。”
“百公里加速时间……2.6秒??”苏廷一阵肝颤,差点就想从座位上跳下去了。
这么刺激的速度他还从来没有体验过!
2.6秒,也就意味着他现在屁股底下的这辆车从启动到100公里每小时的时速,只需要2.6秒就能做到!
很多飞机在起飞前的速度也就四百公里每小时左右,而这辆车的最高速也差不多是这个数据……这是打算贴地飞行么?
“楚叔叔,你可以开慢点的。”苏廷说,不自觉地抓紧了座椅。
“放心,我的车技一流。”楚天骄的嘴里叼上了一根雪茄,单手握住方向盘,猛地把油门踩到了底。
“有时候真的挺怀念能把车开到这么快的那些日子的,当司机的时候最高速也不过百……”楚天骄嘟囔着,像是骑在战马上冲锋的将军。
苏廷看着眼前疯狂变化的景色,黄色的泥土几乎快要连成了一条线,汽车杂志里推崇至极的“推背感”在这样的车速下简直是种折磨,像是有只看不见的巨兽把他死死按在座位上一样!
这群卡塞尔学院的疯子!楚天骄的车技跟昂热肯定是一脉相承的吧!
和这相比起来叶胜师兄开车的速度只能算是温和的小绵羊!
苏廷咧着嘴看着楚天骄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把雪茄拿了下来吐了一口烟雾,仪表盘上的数字已经超过了二百大关。
他们就像是正在赛道上飙车的赛车手,可问题是赛道上遍布着九十度直角大拐的弯道!
以后说什么都不会再坐时间零言灵拥有者开的车了!
第一百零二章:父子相见(下)
“师弟再见!”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冷着脸和车上热情的师姐招了招手,转身向2区的宿舍楼走去。
上半身是师姐给提供的衣服,楚子航拽了拽显得颜色有点浮夸的布料,面色微妙了起来。
据那位师姐说她平时就喜欢收集各种好看的衣服,不管男装女装看上了就收下,可……这看上去也不是喜欢衣服的主啊?
楚子航在山路上遇见她的时候可是满身的血,再好看的衣服套上去都得被血污得不成样子。
最后楚子航只能是要了师姐的宿舍地址,说等到自己把衣服洗干净之后再送回去事情才算结束。
他抬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宿舍楼,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少有人进出了,豪华得像是皇宫一样的建筑坐落在一片皎洁的月光里,除去某几个房间传出来的一点声音以外整个宿舍区安静得很。
楚子航迈步走入大厅,背后却忽然响起了一阵轰鸣的引擎声,像是有人把飞机开在了学校里一样隆隆作响。
他皱眉回头,却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辆被漆成深红色的跑车,HennesseyViperVenom800TT,无怪乎能发出那种打雷一样的巨大声响。
副驾驶上先是踉踉跄跄地跌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苏廷。
苏廷摇摇晃晃地几乎是扑下车,回身对着车里有气无力地说:“我宁愿现在去怼龙王,也不要再坐你的车了!”
“老子车技这么好,坐我的车是享受,多少老总都抢着坐我的车!”
驾驶座上的人急了,推开车门就走了下来,“老子开的车连神都挡不住!”
熟悉的腔调,熟悉的背影。
两人好像还没看到站在大厅里的楚子航,男人继续问道:“看你这坐了一段路就腿软了,还得再锻炼,你们哪个宿舍?我先上去看看儿子。”
“扶我一下扶我一下……你儿子又不会跑!着什么急!”苏廷继续摇晃,不经意间瞥到了宿舍的大厅里好像站着个人在往这边看,有些昏暗的灯光里苏廷第一眼也没看真切,直到第二眼才认出来是谁。
“师兄……你这衣服,挺好看的哈。”苏廷胡言乱语。
楚子航一时间没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背对着这边的男人,眼神在确认着什么:“嗯……别人送的。”
许多年前,在000号高架路上,他觉得自己永远失去了那个男人。
可现在,男人又回来了。
他们之间的那根风筝线又连了起来,楚子航是飘在天上的小风筝,男人是底下握线盘的人。
楚天骄的身子僵了一下,低声问苏廷:“你跟谁说话呢?”
“你儿子。”苏廷努力做到面无表情,他努了努嘴朝向楚天骄背后,“你自己不会看呐?”
“哦哦哦。”
男人接了旨的大臣一样听到苏廷的话才想起来转身,只不过动作艰涩地还是像关节忘记抹油的报废机器人。
楚天骄实际上是转身的时候在脑子里思考该怎么跟儿子说话,虽然他一直自诩能说会道是嘴皮子上的高手,可这张嘴以前也一次没在儿子那讨到好不是?
至于现在长大了就更不用说。
“你妈现在怎么样?”
男人支支吾吾,只从嘴里扒出这么一句话来。
苏廷听了当即就想捂脸,叔叔你现在见得是儿子不是前妻,怎么张嘴不问问儿子的近况先问前妻呢?
“还跟以前一样。”楚子航的眸子死死盯住楚天骄,像是被机器牢牢焊在那个位置,只能朝向楚天骄。
他黄金色的眸子里好像有东西在翻涌滚动,声音有点颤抖,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没了下文。
楚子航不说跟以前一样到底是什么样,是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肯定记得。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小默契,以前楚子航老是因为这个心烦,觉得怎么这个男人老跟自己想到一块去?还是说老是顺着自己的话说,这样很烦的好不好。
男人一下子顿住,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是跟你说过……出国不好嘛,怎么还是出国了,在国内发展……”
说到一半男人意识到后面的半句实在是不适合现在说出来,索性就张着嘴卡住了,不知道该接什么。
“不出国,你要我怎么找你。”
苏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楚子航那张僵尸脸上的表情……忽然丰富了一点?
“什么?”
楚天骄好像没听清,颤着音问了一句。
“不出国你要我怎么找你?”
楚子航走出了灯光,站在前厅的台阶上,此时宿舍楼上不少人都被先前那阵引擎声引了出来,一张张人脸趴在窗口往下看。
*
“那辆车?我怎么感觉好像是校长的车??”
“兄弟少吹牛了,校长的车收藏了那么多,你就知道这一定是校长的?不过这车好像很眼熟的样子……”
“HennesseyViperVenom800TT!这种车本来就很少见好吧,何况我还记住了校长的车牌。”
“嘶,我怎么没看见校长……等等,那是苏廷吧?”
“心疼你的眼睛一秒,你才看到么?我甚至发现了那个从宿舍里走出来的是楚子航。”
“那还有个人呢?那是谁?看着年纪好像不小了不像学生啊……”
“教授?可是看着又太年轻了啊。”
宿舍楼上的讨论无果,很快有低楼层的学生拍出了全方位清晰的照片传到了论坛上去,贴名为“震惊,狮心会会长深夜竟与他密会……”
帖子里没有文字,只是放上去几张图,是楚子航苏廷还有楚天骄三人的特写,还有一张远景图,可以看得出来拍照者技术非常高超,构图看上去就非常舒服,照片的画质更是不用说。
这个帖子一经出现就马上被顶了上去,无数人涌了进来聊天灌水。
吃土豆不削皮:“帖子内容不谈,这是哪条新闻部的狗仔想出来的名字??”
星空:“狮心会会长今天的衣服好华丽!你们注意到了吗?”
双城:“楼上的注意一点收收味,溢出来了。”
西瓜冰:“拉回重点拉回重点!有人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么?我记得以前从来没有在学院里看到过,应该不是教职工……难不成是今年的新生?”
白:“大哥,这年龄差,你好意思跟人当同学吗……嘶,你们感不感觉,楚子航和那个男人长得有点像?”
Hibiki:“等我拉个图分析一下,等会回来报结果。”这是个动手能力超强的大佬,发了这一条之后就没有继续灌水,看样子是真的去比对了。
芬格尔:“一楼那位同学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狗仔,我们叫做新闻工作者!一切工作只为了为同学们呈现第一手的消息!”
名字后面跟着明晃晃“管理员”头衔的芬格尔也被这个帖子炸出来了,一经出现就扭转了帖子里的讨论话题,硬生生地转移到了“新闻部到底算不算学生会的下属机构,如果算的话恺撒可不可以干脆取缔了这个该死的机构”。
在芬格尔送出几个大禁言术之后帖子里才算消停下来。
芬格尔:“喂喂喂你们这是什么心思!没有新闻部第一手的消息你们能去哪看?”
吃土豆不削皮:“但是我们不想看到被加工过好多层的第一手消息,还是看第二手吧。”
芬格尔瞅了一眼嘴都气歪了,随手又给了一个十二小时的禁言套餐。
芬格尔:“我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新闻部存在的意义,根据新闻部的调查发现,我们可以很确定地说,这个男人,其实是楚子航的父亲。”
这条消息一经发出来底下立刻被引爆了。
明月:“什么???狮心会会长据说不是家族混血种吧,他父亲也是混血种??”
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他肯定也是混血种了。
风:“芬格尔,你要对你的话负责。”
这是狮心会的干部。
芬格尔:“当然!这可是新闻部打探出来的消息,绝对可靠!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现在来宿舍找我,保证是真消息。”
敲完这行字,芬格尔捋了捋垂下来的银灰色头发,看向还在盯着屏幕的路明非,这家伙东西都不吃就凑过来了,对这个话题也是感兴趣的紧。
芬格尔心说他就是抱着碰运气的态度问路明非认不认识站在苏廷身边的那个男人,想不到路明非直接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师弟,你确定这真是楚子航的老爹么?”芬格尔轻抚了一下胸口,确保心脏还没有从胸腔里边蹦跶出来,“这次发言我可是冒了极大风险的,万一说错了咱俩指定是要被狮心会挫骨扬灰的!”
“我就是说可能是!你自己敲到了论坛里还要拉着我一起死?”
路明非瞪着眼,对这个舍友的奇葩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不过我肯定见过,以前上中学的时候见过他开车来接楚子航。”
“万一是司机呢?我听说楚子航家里也算是小有资产!”芬格尔到现在才想起来小心求证的那一套理论知识。
“也是……”路明非的语气弱了下来,但随即又反驳了,“哪有司机能那个时间点去接人?早就被辞了好吧,那几次都离放学好久了!”
“那你呢?人家是等人来接你怎么不走,你家的司机也晚点了?”芬格尔总能找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我没司机啊,我就是个废柴,纯24K的那种。”路明非说到这脑袋忽然耷拉下来,像根蔫掉的小豆芽。
“纠正一下,24K指的是黄金。”芬格尔竖起手指来晃了晃。
“总之你理解我的意思就行了。”
路明非没看到,芬格尔灰色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说不清什么意味的光。
“继续看帖继续看帖,论坛里有人正在直播现场实况!”
……
不要再挂科:“什么情况?他们好像真认识啊,新闻部这次不会没说假话吧?”
韵:“嘶,有没有人能现场发个视频什么的,女生宿舍这边表示看不到。”
明月:“除了新闻部的家伙谁还有那个胆子这时候拍照,不怕晚上睡觉的时候被狮心会的人提着刀找上门来么?”
现在的讨论人都学乖了,刻意避开了狗仔这俩字;至于如果过分地拍摄狮心会的会长,那群疯子是真的会提着刀很高兴地跟你进行一番友好交流的。
白:“诶?他们进宿舍了,现在看不到人了。”
Hibiki:“面部分析结果两人有血缘关系的可能性超过80%。”
技术流大佬姗姗来迟。
亮着的屏幕后,恺撒·加图索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没有说话。
他熟练地切换了一下论坛账号,登上了一个名为“索尼克”的ID在论坛评论区敲下了一大段话,在鼠标移动到发送两个字上的时候却忽然迟疑了,他又将那一大行字一点点地全都删掉,切换回了原本的ID“狄克推多”。
“有意思。”
……
“儿子,听校长说……你表现还不错?”楚天骄有点不适应,不适应原本还应该上着初中的儿子怎么就突然读上了大学,还是自己曾经告诉过他不要上的那个卡塞尔学院。
现在儿子也是“疯子”里的一员了。
“嗯。”
楚子航双手交叠坐在椅子上,宽大的宿舍内摆放着一整套家具,男人就坐在对面。
苏廷则是躲在一边戴上了耳机,专心致志地刷着论坛,偶尔打开QQ的界面回几条消息,像是完全注意不到这边的动静一样。
“就是那样。”楚子航说,“都……还算挺简单的,跟以前上学的时候差不多。”
“没丢咱们老楚家的脸。”男人嘿嘿地笑了两声,注意到楚子航的表情没有变化,又赶紧把笑脸给抹掉了。
“你……后来怎么样了?”楚子航试了几次,还是没叫出那两个字。
“还好咯……就是打架嘛,论打架你老爹我还没怕谁,就是打着打着……我就出来咯。”
楚天骄抓了抓头,他知道楚子航说的是什么,“你别看那家伙看起来很大块,其实不禁打,就是看着唬人!对,还有就是,那地方有点邪门哈,我们一打就打了这么久。”
楚子航沉默着没说话,就拿眼盯着楚天骄,没戴美瞳的黄金瞳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干嘛这个表情……”楚天骄看着儿子的眼睛有点坐蜡。
他想伸手,却发现一是距离不够二是儿子大了摸头好像也不太合适,只好讪讪地把伸到一半的手掌又缩回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老唐来芝加哥了(4000)
“现在你还要瞒着我吗?”
楚子航一字一顿。
楚天骄的手僵了一下,慢慢地移到了膝盖上,又抬起来放在了桌上。
“那不是……习惯了么。”
能在昂热面前耍嘴皮子的灰色执行官现在在儿子这立刻就蔫吧了。
楚天骄耷拉下脑袋:“其实我瞒着你们……是为你们好嘛。”
“为我们好?你知不知道为我们好,我让人笑话是没爸爸的小孩?”
楚子航的声音陡然提升了一个度,戴着耳机窝在一边的苏廷身子都抖了一下。
他开始思考要不要找个理由开溜得了,不然万一一会楚天骄被儿子吼完面子上挂不住会不会杀人灭口?
“你知道我上学的时候那些同学背地里都是怎么说的么?!”
楚天骄的头埋得更深了。
本来他要真就是个没本事的司机楚子航认了也就认了,自家老爹天天油腔滑调连老婆都是靠着嘴骗来的,这种情况下能要求他多少?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楚天骄,明明是卡塞尔学院的执行官!
S级混血种,想从哪赚点钱养不活他们一家母子?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楚天骄嗫嚅着嘴唇小声说,抬眼看了一下楚子航。
这一刻好像两人的角色翻转了一样,挨骂的是爸爸,训人的是儿子。
“没有办法?”楚子航的喉咙好像被鱼刺哽住了,只说了这一句话下面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没有办法……学院的秘密任务,绝密,档案绝不向外开放的那种。”楚天骄哼哼唧唧地解释,“你现在应该也知道学院的任务分级吧?比SS级还要高的任务等级。”
比SS级还要高的任务等级?
楚子航忽然说不出话来,他是知道学院里的任务等级,也曾经参与执行过一些任务。不过上限最高的就是A级,那次他也只能是从旁协助的副手无权干涉任务。
那次任务的规格楚子航觉得已经高到离谱了,比A级还要高出两个等级的任务?
楚子航忽然理解了,为什么答应了来当叔叔开家长会的男人中途消失不见,答应了来片场看儿子的男人一趟都没到,身为S级的混血种却伪装成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司机帮人开车,偶尔兼职接送儿子上放学。
那个时候的男人,应该是在任务里吧?
“是跟那个东西有关么?奥丁?”
楚子航忽然说,金色的瞳孔里看不出情绪。
楚天骄缓缓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没关系还是不想说。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
楚子航低垂着眼帘,叫人看不清他的双眼,口中说出的问题却像是一根针一样猛地扎进男人的心里。
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让他很别扭,却偏偏没办法解释。
“你还小,不知道什么叫爱……”楚天骄说到一半又住嘴了,悔得想照自己脸上来两巴掌,儿子以前最讨厌这个调调的。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这次楚子航居然没说什么,只是一直保持着那个表情,脸色冷得像冰山。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啊。”楚天骄继续说,“那时候二十四五的年纪,天老大我老二都是往好了说,老爹我还不信有我摆不平的东西呢,龙类也不是没杀过,那种长着翅儿的大蜥蜴还能有中国的龙吓人么……”
“后来信了?”
楚子航接话,语气让人联想到一点不起波澜的湖面。
“后来就……不信不行。”楚天骄讪讪地说,“吓得方向盘都握不住了是吧。”
司机开多了车难免手滑?
这句话一下子就蹦进苏廷的脑子里了,不过他忍住了没说出来,要不然起步是重点怀疑对象。
“你还有任务么?”
“没有了,没有了!”男人察觉到什么,又眉飞色舞起来,“就是有老子也得给推了!”
“嗯。”
楚子航应了一声,平平淡淡,语调还是没有一点起伏。
“那我该有了。”
……
一时间楚天骄分不清儿子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气话,拿捏不准他脾气的男人士气又低沉下去,张口欲言又止。
“一个月后发掘‘白帝城’,我应该会申请参加。”楚子航看老爹这个表情,还是开口解释了一下。
这让楚天骄受宠若惊,离了婚以后的十几年,这还是儿子主动开口跟自己解释什么东西!
将之视为儿子主动释放友好信号的楚天骄立刻开始穷追猛打。
“‘白帝城’?又是什么龙类遗迹吧?放心,老爹既然回来了那就又是执行部的头号打手,到时候我肯定跟着你们过去!”
“嗯。”楚子航说,“现在消息除去我们几个参与任务的都不清楚,是要发掘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寝宫,调查进度应该差不多要结束了。”
“你记得保密。”
“别人的事我可能大嘴巴,儿子嘱咐的一定保密!”楚天骄连连点头,实际上脑袋还有点懵懵的,片刻后又凑了过来悄悄地说,“那个,真的是青铜与火之王?昂热会让你们去?”
昂热个老瘪犊子!用童工也不是这么用的!
“前期的任务我和苏廷都有参与,不过他一直在跟。”楚子航的话不自觉地比平时多了些。
“哦哦,苏廷……要不,儿子你就先别申请了?”
楚天骄了然,心说入学几个月就能跟老爹我对着干的猛人咱还是别比了,最关键的是在尼伯龙根里他还大概率干输了,不然苏廷怎么能把他拖出来?
更何况去杀那个老畜生的时候他们俩可是一起行动的,这小子狠起来……还真就没执行部其他人什么事了,这就是最大的疯子,比执行部还要执行部。
“怎么,你又不信老楚家的种了?”楚子航平淡地说着,话里却飘着一股子倔强劲。
“不是不信,就是这个事……他有点难办。”楚天骄有点支支吾吾起来。
他心说就算让老子现在钻进去跟龙王肉搏老子都敢去,但是怎么没毕业的A级也能参加这种级别的任务了?昂热那老家伙是老到脑子坏掉了吧?
“你这孩子,从小就倔得很,但这个事,他是真的很危险。”楚天骄斟酌着字句,尽量小心翼翼地说。
“如果连沉睡中的龙王都不敢靠近,那还不如就此退学,找找关系在国内上个大学多好。”楚子航嘴角扯起一个幅度。
楚天骄挠了挠头:“哦哦哦,哦!还没醒啊!那去,放心去!”
他下意识地以为那位诺顿冕下处于和奥丁一样的状态了。
那既然是没有主人醒着的龙墓……就去呗。
想到这,楚天骄回头瞅了一眼还在戴着耳机跟人发消息的苏廷,犹豫了一下招了招手:“儿子,你凑过来点。”
反正就是试试,不凑过来也没事……对吧?
这么想着,楚天骄的心里更忐忑了,看着楚子航望过来的目光恨不得自己凑过去赶紧说了算了,这样面对儿子的目光简直是种煎熬!
鬼知道昂热那家伙是怎么教的学生!怎么就把我儿子教成面瘫了!
楚天骄腹诽了昂热一千遍,却仍然忍不住又看向楚子航,他坐在椅子上,好像没什么动作。
“什么事?”
楚子航很明显也在犹豫,这个动作,是不是就算和解了?
如果不算……那自己还能怎么说?
他站起身,微微朝楚天骄那边凑了凑,脸色有点不自然。
“出任务的时候离苏廷远点,跟小疯子记得保持距离哈!”楚天骄大喜之下朝着楚子航挤眉弄眼,说是压低声音其实也没有低几度,“苏廷这家伙点子硬,你可别跟着他头铁硬来。”
楚子航默默想了想那次任务结束后的死侍尸体,然后乖乖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你,真的不出任务了?”
楚子航问得有点迟疑。
“不出了!就算是骡子也得有点休息期吧,生产队也不能这么干活啊!”
楚天骄把胸脯拍的震天响,“昂热就是压榨奴隶也没有这个压榨法!”
头戴着耳机其实并没有放什么声音的苏廷默默地听着,心里默念骡子可能还真没有休息期……他感觉龙王苏醒之后芬格尔每天都挺忙的,就算是现在也身兼数职堪称多面间谍的典范。
“嗯。”楚子航轻轻点头,“你还记得以前那辆小火车在哪吗?”
楚天骄愣了一下:“啊……在我以前住的地方床底下放着呢,不过这么多年没拿出来……应该锈了。”
“有空的时候,回去看看么?”
虽然是疑问句的语义,却硬生生叫楚子航问出了陈述句的肯定意味。
“啊,好好好,等有空的时候,等我写完报告!”楚天骄一拍手,清脆的声音传入偷听的苏廷耳朵里,吓了他一个激灵。
窗外,滴滴答答的声音敲打在树叶上,一道道长痕沿着窗玻璃滑落,弯弯扭扭,像是小孩子的涂鸦。
“爸爸,又下雨了。”
楚子航轻声说,走到窗边。
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粼粼的水光就映在楚子航的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效果,他那张僵尸的脸上好像……扯上了一点笑容。
*
夜空是深蓝色,而地面上的城市里是一片耀眼的白,灯光交错声音迭起,时不时有醉鬼从街上晃晃悠悠地溜过去,嘴里哼哼着晦涩难懂的英文歌谣,听起来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哀嚎。
路明非就这么听着一个酒鬼从门口经过,那种嘶哑的声音介于鬼和狼之间,让他打了个哆嗦。
这么想着,他赶紧抓起桌上倒着白色液体的小杯喝了一口,然后辣到吐舌头。
那感觉像是有人在自己喉咙里放了一把火,一路直烧到肚子里。
“明明你拿错了,那是苏廷的杯子,你的雪碧在左手边。”坐在桌子对面的老唐提着筷子从一盘菜里夹了点往嘴里塞,大声嚷嚷着。
“怎么样?这酒够劲吧?老板珍藏!要不是看我们一桌都是中国人可不能拿出来。”
路明非听了连连点头,够劲够劲,何止是够劲?简直像是要把喉咙烧穿!
苏廷端起小杯,嫌弃地看了一眼路明非,转头跟老唐碰了一下:“老唐,怎么跑芝加哥来了?”
“我这不想着,马上回国,得找两个中国人打听打听吧?想来想去好像就你们俩在中国待得最久又刚来美国,肯定熟。”老唐跟苏廷碰了一下嘿嘿直笑,抿了一口又把杯子放下了。
“你还是打算回去?”苏廷挑了挑眉,“听我的老唐,你给我那照片不是P的么?指不定是有人整你呢。”
“不是,虽然是P的照片,但也有可能是‘抛砖引玉’啊。”
用了个成语老唐看起来很有一种卖弄成功的成就感,他瞥了瞥周围,很神秘地伏下身子来低声说,“我前几天托人找了个大师,就是那种‘大师’,你们懂么?”
“嗯嗯嗯。”路明非拿起雪碧仰脖灌了一气,满意地打出一个饱嗝,“是那种会用眼灭蜡烛吹气爆轮胎的大师么?”
“呸呸呸,明明你别打岔!”老唐那喜相的眉毛动了几下,又神秘地说,“就是那种,会看命数的大师,你们应该知道吧?”
“算命?”苏廷面色古怪,“你真的信这个?要是回国了得被打成封建迷信的。”
“不是,有的东西不得不信。”老唐摇了摇头,“大师算得还是很准的。”
“让我猜猜,这个大师,是女的吗?”苏廷坐直了身子,看起来是觉得老唐已经没救了。
“大师当然不是女的!”老唐吹胡子瞪眼,“据大师的秘书说大师是一代单传,只传男不传女,道行深着呢。”
“那这个秘书……是不是女的?”
“嘶,这个秘书倒是个女的,长得还挺……”老唐仔细思量,一下子回过神来,“不是,你怎么跟是不是女的杠上了,这跟是不是女的有什么关系吗?”
“先不说这个,那个秘书是不是身材很好,还很高?”又回忆了一下酒德麻衣的其他特征,毕竟出外抛头露面的奶妈组成员好像只有她了,“戴墨镜了吗?”
“嘶,你也会算命?”老唐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里带着敬佩,“是这样,不过她没戴墨镜,眼角还画了紫色的眼影,另外头发蛮长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解梦(4000)
面对老唐的提问,苏廷一时间不知道他该怎么回答。
他能说我知道其实你见的大师其实跟发给你照片的是一伙人么?他们千方百计骗你去中国……大概只是为了让你体内的另一个“龙格”觉醒然后给坐旁边的这个衰仔送人头,一切都为老板的剧本服务。
但是只说前半句就足够奇怪了,老唐当了这么多年赏金猎人也不可能真的缺心眼,觉得自己跟那些人也是一伙的也说不定。
毕竟如果不是一伙的你怎么对他们那么熟悉?
想到这苏廷的身子忽然一颤,他抬头去看老唐那张喜相的大脸,此刻那张脸上还挂着一丝傻笑,和路明非的笑容莫名地有那么一点相似。
他很清楚地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其实是一条龙王,青铜与火之王里的哥哥诺顿,超级炼金武器“七宗罪”的铸造者,曾经辅佐公孙述试图称帝,建造又毁灭了“青铜城邦”。
而他现在还没有觉醒……就像个普通人类一样。
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既没有混血种的能力也没有超强的炼金术,仅仅可以当作一个辟邪的吉祥物镇镇宅子。
要是现在就把老唐控制起来的话,会不会就没有后来的那些破事了?
可苏廷看着那张大脸又有点不忍,这家伙现在还是老唐,要是抓了他肯定是要送到南太平洋的那座荒岛监狱上的。
说不定还会有解剖和活体实验这样的事情在等着他,历史上被人类捕获的第一条龙王,炼金术和现代科技完全可以限制住的,一条刚刚苏醒的龙王!
那群疯狂的科学家做出什么事也不奇怪,更何况苏廷亲眼见过了长谷川隆清,楚天骄偶然说过的那些实验也是一个比一个猎奇一个比一个残忍,对同类都已经这样了,对付一条龙王那更是百无禁忌。
但是万一,诺顿到那时候……还没醒过来呢?
那这个请他们吃饭、从纽约赶来芝加哥咨询他们两个中国通的老唐,岂不是要难受死了。
莫名的,苏廷眼前忽然闪现了一些画面,铁灰色的铁床上泛着冰冷的光,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束缚带被崩成两截耷拉在床上,一柄染了血的手术刀被丢在角落……
【你发生了灵视。】
作弊器陡然浮现的字幕让苏廷一下子挣脱了那些可怕的画面,漂浮在字幕上的第一条进度值已经蓄满,第二条的进度也已经走到了一半——这是他把楚天骄从尼伯龙根里拉出来的奖励,改变剧情走向才是奖励的真正大头。
“苏廷?”
老唐感觉到不对劲,拿手在苏廷眼前晃了晃,又戳了戳路明非,“喂,明明,苏廷这是怎么回事?”
正忙着往嘴里填菜的路明非鼓着花栗鼠一样涨大的腮,一脸莫名其妙:“可能是喝多了?”
他拿胳膊拐了拐苏廷的腰,后者的眼睛才恢复了焦距,眼前的那条字幕烟消云散。
“啊,老唐你刚刚问什么来着?”苏廷还没从刚刚看到的画面里回过味了,怎么突然就灵视了?
【在诺顿的身边,你的精神会更加活跃。原因?你猜猜看。】
……
这个作弊器越来越不正经了。
“你是不是也会算命?怎么就猜的那么准?”老唐说,“你不是真喝醉了吧,我看你发呆的时间不短啊。”
“老黑!你这有饺子醋么?端一碟端一碟!”
还没等苏廷回复,老唐已经扯着嗓子朝后厨吆喝了。
据老唐说这里的老板也是个华裔,二十多岁漂到美国打拼,中途出了点变故到现在开家小中餐馆勉强过活。
“怎么说呢,这个大师吧,在这个圈子算是很有名的,我们学院这方面的人也接触过。”苏廷脸部红心不跳,他说的还真算是实话,接触过,肯定接触过啊,苏廷自己不也算是学院的人么?
“哟呵,你们学校的研究范围还挺广!”老唐从店老板手里接了一小碟醋搁在桌子上,听着苏廷的话来了兴趣,“什么方面的人都有,地质水文,还有中国民俗!”
之前苏廷搪塞老唐所说的任务就是水文方面的。
“明明你呢?有没有导师带你研究点什么?”
“我?”路明非弱弱地说,“我刚入学……不过导师是有的,哈佛大学的前教授。他研究的方向,和生物学有关吧。”
路明非心道龙类基因学肯定也是生物学的一种,想到这古德里安那张乐呵呵的大脸又从脑海里蹦出来了。
“老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苏廷跳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主要是他害怕老唐再追问下去路明非指不定就得露馅了。
“看看时间?大师说这件事宜快不宜迟,也许大概一个月?我还得查点资料什么的。”老唐叹息了一声,脸都要变成苦瓜脸,“我的中文水平你们也知道,半吊子,也就只够说话交流的。”
路明非默默地点了点头,意识到好像这个动作好像有点问题的时候又绷直了脖子摇了摇头,像个拨浪鼓。
“可惜现在暑假过完了对吧?”老唐又说,“要不然我说不定能蹭蹭饭来着……”
听起来这家伙很遗憾没有蹭到路明非和苏廷的饭。
不过苏廷现在没有闲工夫关注老唐要不要蹭饭这件事了,他满脑子想的是老唐怎么又要卡在这个时间点上回国?万一游荡游荡,游荡到青铜城附近,奶妈组的人再稍微引导一下,妥妥的诺顿复苏是跑不了了。
“虽然没办法给你物质上的支持,但我可以给你精神上的支持。”路明非拍拍胸脯,“老唐你要是找到了记得跟我们分享一下喜悦!”
“我真是谢谢你明明!”老唐作出感动的表情,然后打了个哈欠,“你真够仗义的!”
“老唐,你是这就困了么?”路明非也摆出非常关切的架势,“是不是昨晚熬夜打星际又没有睡觉?我早上起床的时候好像看到你的号还在挂着,年轻人还是要好好休息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屁嘞!”老唐忍不住瞪眼,“早上的时候我已经在芝加哥了好么,不过我最近一直睡不好确实是真的。”
“是不是一直在做梦?跟小孩子有关?”
苏廷在心中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索性直接胸有成竹地问了出来。
“嘶……你这,我确实相信你们学校神通广大了。”老唐说,能猜到做梦的话可能是运气,但是精确说出来是跟小孩子有关就肯定跟运气无关了。
“我能进去旁听一下么?你们说我装成学生进去行不行?”
“不太行。”路明非和苏廷异口同声地说。
一条没复苏的龙王去昂热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结果连想都不用想,被砍成八段是最好的结局之一。
“我们学校涉及这方面的师兄教了我几个小技巧,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这类情况。不如你把做的什么梦说说,我回去问问师兄?”苏廷想的就是这么先稳住老唐,再一步步取信于他,让他打消回国的念头。
然后呢,再找个机会跟他提到猎人网站的事情,先把入侵卡塞尔的任务截胡掉。
这样……应该能延缓诺顿的意识复苏的进度吧?
【堵不如疏,但是你暂时没有想到更好的方法。】
复读了一遍,还不如不说。
苏廷暗戳戳地鄙视了一下这个作弊器。
在能够自主召唤出作弊器的时候,苏廷也想过升级之后,如果自己想要知道当初卡塞尔学院是怎么关注上自己的,应该能得到一点更加详细的信息了。
但是挖掘青铜城在即……这些进度值还是攒下来比较好,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有进度值储存也能够进行反应。
“嗯……接下来我说的东西可能会有点奇怪哈。”
老唐犹豫了一阵,郁郁磨磨,两手搅在一起像是小媳妇一样,“就是我这个梦吧,他就像是个连续剧一样,好多次做,情节都可以连起来!”
“梦里有个小孩,说是我弟弟什么的,一直围着我转,然后还让我吃了他!”
老唐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跳动一下,“见鬼,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有些梦荒诞一点也没什么对吧,最重要的是最近做梦的时候我居然真的产生了一种想吃掉他的冲动!我是亚裔,应该不是什么食人族后代吧?”
话说到最后,老唐的语气都有些不确定起来,自己是不是食人族后裔这个问题好像有待商榷了。
梦见自己有个弟弟?
还没等苏廷说话,路明非已经是心中一跳,这怎么跟自己这么像呢?
那个自称路鸣泽的家伙一下子跳进路明非的脑海,安静又忧郁的眸子让路明非印象最深刻,那种仿佛在冰窖里冻了数千年的悲伤感特点鲜明。
这就是世界上的另外一个我吧,所以他和老唐才能这么有缘分地打星际认识,那到底谁是替身谁是替身使者?
路明非又开始颅内风暴了。
“这样,你的情况是梦到自己有一个幻想中的亲人,对吧?”苏廷颔首,装出一副非常专业的样子,如果再配上西装和文雅的金边眼镜,让他去cos心理医生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一个要求让你吃掉自己的弟弟,嗯……这种情况好像有点奇怪,我先发给师兄看看情况吧。”
“兄弟,你也很讲义气!”老唐感动地坐过来揽住苏廷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有种亲切感,你说咱们会不会也有点关系,比如你是我弟弟什么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廷点点头,心说你弟弟现在大概还在长江底下睡觉呢,“毕竟我也是孤儿。”
这是之前跟老唐聊天的时候就有提及过的。
他对于自己的身世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毕竟当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从高中开始了,高中以前的记忆像是被剪刀从脑子里的母带中剪去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家都不容易!”老唐看起来有点上头,又拎起酒瓶往小杯里倒,脸都隐隐有些发红,“不过好在我还能领救助金……”
他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了。
“停停停,老唐你在芝加哥晚上睡哪?”苏廷伸手招架老唐的动作,“要不跟我们回旅店挤挤,你和路明非一张床?”
“这可使不得!”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在车上对付一晚得了……哦对!我还没问你们国内的事情!”
被苏廷一提醒已有三分醉意的老唐一拍脑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芝加哥一行最重要的事情自己还没办呢。
……
老唐的脱线程度比之路明非还要更上一个档次。
苏廷扭头看向路明非,后者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苏廷这时候看自己干嘛,思量了半晌才崩出一句话:“廷哥你别看我啊,虽然你们惨了点,但我只是老爹老娘出门不在家,咱们不是一个路数的!”
路明非对苏廷的态度比对老唐要好一点,至少没有使劲啐他。
苏廷心说行,你俩同级吧,不分伯仲。
*
虽然是夏季的末尾快要进入九月了,芝加哥的夜晚仍然算不上凉爽,所以老唐这趟来只穿了一条有些皱巴的白色T恤,吃饭的时候还溅上了一点污渍,像是原本纯白色的幕布被不小心泼了颜料。
“兄弟!你比明明还要对我脾气!”苏廷帮老唐打开车门把他整个人搬进去,歪歪扭扭快要成一滩烂泥的老唐顺从地滑到座位上,“等我从中国回来,带你们去纽约转转,请吃热狗的钱我还是能掏出来的!”
站在后面的路明非听了这话一脸黑线,说好的星际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呢?
你不是那个半夜喝着酸奶帮我纠正发音的老唐了,那个时候你除了有时候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之外明明没有这么多毛病。
“你就这么睡车上行么?”苏廷不动声色地把老唐还耷拉在外面的一条腿推了进去。
“可以,可以。”老唐摇晃了一下脑袋,看起来清醒了一些,不过身上的酒气依旧浓重,“帮我把车窗留条缝,憋不死的程度就行,别开太大。”
“大热天的,你不热么?”路明非很贴心地凑了过来建议道。
“如果你不想明天老唐直接失联的话最好别这么干。”苏廷看了他一眼,“这边的黑帮和小偷……多得很。”
在三人说话的时候,不远处一条阴暗的小巷里影影绰绰地好像站了几个人,没有灯光照耀的巷子里就连影子都没有,传出来的只有压得极低的交谈声。
“货带来了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危机(4200)
2009年8月29日,芝加哥南部街头的某个无名小巷。
这里曾经是美国政府用来安置有色人种的住宅区(公屋区),现在几乎成为了各路黑帮的自留地。
这里的人一出生耳边听到的就是各种黑帮大佬叱咤风云提枪打天下的神话,稍微长大些就可以入伙,成为一具尸体、一个烂人——或者是下一位黑帮大佬。
德里克就是他们的一员。
他出生的家庭烂透了,父亲酗酒,赌博,还会耍酒疯,至于他的母亲——早在德里克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跟着其他人跑掉了。
所以德里克的童年被酒瓶,训斥还有无理由的殴打所充斥,后来他终于忍无可忍在十四岁去了黑帮混迹街头。
二十多年好歹算是在这个帮派里混了个小头头,不过整片街区里一共盘踞了三个帮派,德里克所在的这个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不过……这里的局势很快就会发生改变了。
德里克倚在墙上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小巷的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影,全身白衣,显得很是扎眼。
德里克身边的几个小弟齐齐后退了一步,手放在了后腰处,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正向这边走来的白衣身影。
“你来晚了。”
德雷克伸手挡了挡小弟们的动作,硬着头皮主动走上前去。
无论如何,就算事先知道对方派来交易的人一向是怪怪的风格,亲眼见到的时候也总是心中一怵。
这帮家伙老喜欢打扮得像鬼一样。
“二十三点一十九分,时间刚刚好,是你们来得太早。”
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听起来完全没有人类的情感,像是机器合成的AI声音。
白色身影走出黑漆漆的巷尾,显露出身形。
这是个身材很高挑的女人,一身素白色的宽大袍子随着女人的走动摆来摆去,露出来的清冷面孔表明她其实是个亚裔。
德雷克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这样的女人孤身一人在半夜出现在小巷里和黑帮交易……正常人是肯定干不出这种事情的。
但偏偏女人背后的人居然放心她就这么自己一个人来,每次都是。
这也由不得德雷克不谨慎,他能爬到目前的地位原因可不仅仅是因为他足够幸运资格又老,他真正被老大看重的地方是德雷克有着一般黑帮分子没有的谨慎。
在这样的地方大部分头铁又莽撞的人根本活不长,说不定就死在了哪次冲突当中。
“上次的东西我们老大很满意。”
德雷克看了一眼女人又移开了目光,她白色的长袍上似乎有一些扭曲的花纹像是蛇一样盘旋蜿蜒,盯着看久了会产生头晕的感觉。
“老板对于效果也很满意,所以接下来我们会给你们第二代的产物,好好利用。”
女人嘴唇嗡动,眼神空洞地看着德雷克身后,淡金色的瞳孔似乎并没有看着什么特定的位置,只是在发散而已。
“这个不着急,之前答应我们的那批枪在哪取?我们的人需要先确认一下。”
德雷克试图把谈话的主动权抢夺回来——事实上这个女人从一露面开始就牢牢把控着谈话的节奏,一切都在顺着她的话往下走。“你们只是告知了一个大概范围。”
女人对于他的问题却并没有回答,自顾自地从长袍下的某处摸出了一个精致的银色小箱子——德雷克一眼就看出来那个东西和以前的玩意是同一系列的,这么精致的造物不该出现在街头,而应该摆放在那些大人物的豪宅里。
“这是第二代产物,你们可以取走了,至于使用对象……这是你们需要确定的事情。”
“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先确定一下那批枪的位置。”
德雷克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强调了一次刚刚说过的话。
“你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女人淡漠的眼神终于移到了德雷克的身上,像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才算关注到他,“找到了实验对象完成注射,我们的人会告诉你们。”
“这不合规矩,我们之前说好的可不是这样的。”
德雷克一惊,不动声色地摸到了腰间鼓起的地方。
“规矩由我们来定。”女人的声音中透出一股不耐烦,“看起来你们的老大没有跟你们说实话,只要按照我的话来就行了。”
“我们的人要先看到那批枪!”
德雷克低喝出声,毫不犹豫地把塞在腰间的手枪拔了出来,再过几天他们就会与另一批黑帮份子发生冲突,他们需要这批枪。
随着德雷克拔枪,他身后的几个小弟愣了一下也动作参差不齐地把枪都掏了出来。
一条狭小的小巷里,七个人,六把枪,完全没有躲避的空间可言。
“我只说一遍,放弃你们愚蠢的行为。”女人的声音冷得像是冰,那张一成不变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厌恶的神色。
这种高傲的态度和带着针刺的语言毫无疑问极大地刺激了这些帮派份子的神经,有几个人已经略微抬起枪口想要对准被堵在里面的女人。
德雷克在这个时候反而是再次制止了蠢蠢欲动的那几个蠢蛋。
他拔枪只是为了探探对方的虚实和亮手腕,可不是真的就要现在火拼。
德雷克能到现在这一步就代表着他的脑子要比这些帮派的底层份子要活泛许多,要他去解个数学题可能解不出来,但是眼色与手腕都足够适应芝加哥巷子里好勇斗狠的需求。
在拔出枪来的那一瞬间德雷克的心口忽然涌出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像是在阴影中有一尾毒蛇盯上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动攻击。
“完全可以不用这样。”德雷克把枪口指向地面,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我们就是想要应得的那份东西而已,大家各取所需。”
女人皱了皱眉头,突然耳朵上的一个东西闪了闪,冒出奇怪的红光。
“交易暂时暂停。”
女人冷硬地吐出一句话,修长白皙的手掌按在耳朵上。
“先等等。”
德雷克回头对已经忍不住快要动手的帮派分子低声说,他知道这应该是对方上面的联络人下达了新的指示,没必要现在跟对方起冲突。
这些家伙的脑子里除了肌肉就是女人!德雷克不禁暗骂一声。
“‘血姬’,我的言灵告诉我有个超高龙血浓度的人就在你附近不远处,计划变更,让那些家伙直接把他作为药剂的实验对象。”
耳机中,是个有些压抑不住兴奋的男声,一直带着一股病态的狂热。
“收到。”
女人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完全信任了男人的话,“具体地点。”
“你们的位置,走出小巷,向右拐,在第二个路口左拐,目标就在那条街的右侧,并且现在处于半平躺不移动的状态。”
“但是他们只是没有血统的普通人,需要我动手么?”
“不不不,你不明白血姬,那种龙血浓度的混血种……如果是已经觉醒的话完全可以在我感知到他存在的一瞬间反向冲垮我的精神世界,而不是现在这样还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男人的声音更加激动起来,“快点,快点,一切都充满了变数!不要让他离开我的感知范围!”
“收到。”
女人面无表情地按下耳机的开关,抬头。
“计划变更,你们的目标就在附近。”
被称为血姬的白衣女人冷冷地说,“我会为你们指明道路,找到他以后把这个打进他的身体里,然后我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这不在预定的交易内容当中,我们需要承担额外的风险。”
德雷克心中一跳,在大街上直接动手还是?
这种突如其来的不确定性指示让他有点不太敢直接应下来。
“所以,你们还想要什么?”
“再加一成。”德雷克犹犹豫豫,咬咬牙提高了己方的价码。
“成交。”女人似乎对于这一成的提高并没有什么意见,很轻松地就答应了,自然得就好像德雷克刚刚说出的是“多加一个热狗”。
“你可以说位置了。”
德雷克心中一颤,如果不是真正地图穷匕见两方的矛盾不可调和了,绝对不能先挑起与对方的争执。
这种十几条枪混在交易里说让就让的行事风格代表对方完全不在意这种数量的军火交易,他们背后隐藏的势力很有可能庞大到无法想象。
可这种势力为什么要与街头的一个黑帮达成什么交易?
念头在德雷克的脑海当中一闪而过,女人念地址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
老唐费力地在车里挪了一下,被酒精麻醉的身体像是蛆一样扭动。
呼。
一口满带着酒精味的气息从嘴里飘了出来,老唐自己都有点反胃。
好久没有跟人喝过酒这次稍微有点没数,问着问着问题杯子里的酒就空了一次又一次,老唐已经记不清后来跟老板又要了一瓶还是两瓶酒了,从某一次碰杯之后的记忆像是从电影母带中被剪去的片段一样消失掉。
车里的沉闷有点让人喘不过气,老唐的手在车门上一阵乱摸,终于碰到了降下车窗的按钮。
车窗降了下来,一股还算是清新的空气涌进车里。
“shit,今天又喝高了。”
老唐口齿不清地嘟囔着,不过苏廷的酒量真的是可以啊,他还记得最后是苏廷把他扶着塞进车里的。
“婊子养的,谁知道离路口一百米是在哪个地方!”
一道抱怨的声音随着刚刚开启车窗时的空气一起涌了进来,准确无误地钻进老唐的耳朵当中。
什么鬼?
老唐的脑子有点宕机,不太理解外面的家伙在嘟囔什么。
“少废话了,快点找到他,一百米,一个不移动的躺着的目标!”
德雷克有点烦躁地四处张望着,他也不太理解为什么那个女人会报出这么奇怪的一个地址,直接说地方不好么?还要报距离,他们又没人带着测长度的东西,怎么知道一百米是在哪!
但是这么晚了,眼前的这条街上根本看不到什么人,只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亮着灯。
至于躺着的目标?这条街上甚至连流浪汉都没有!出奇地干净!
老唐听着外面粗声粗气的交谈声,本能地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种状态下开车是开不得了。
所以老唐一歪身子,从座位底下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握在手里,酒都醒了大半。
作为赏金猎人的他肯定不可能像是平时跟路明非聊天时候一样人畜无害,他干的这一行,也算是刀口上舔血的勾当。
夏天的末尾里,到了夜晚这个时间温度也比白天降了一些,可也许是喝了点酒的原因老唐仍然感觉身上燥热无比。
他默默地把车窗又升了上去,手枪塞在自己的一件旧外套底下。
“老大,那车窗好像动了一下。”
坏了,老唐心里咯噔一声,听他们这对话,就不要指望他们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了,说不定是警察看到第一眼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念头就是清空弹夹的那种家伙。
“一百米,一百米……”德雷克重复了几遍,“去看看!”
“算了,我去吧。”
德雷克站在不透光的车窗前,打了个手势示意几个小弟把车围起来,然后不紧不慢地敲了敲车窗。
周围的空气中很明显地弥漫着一股子酒精的味道,所以车里的人是刚喝了酒在睡觉么?
德雷克心中一动,好像很吻合,醉酒的人在车里当然不会移动,说不定……正好是躺着的。
“什么事?”
老唐降下车窗,眸子里带着警惕和一抹藏在眼底的凶狠。
“是这个位置。”德雷克一直开着的电话里传出一个清冷的女声。
什么位置?!
老唐心头一跳,意识到他们这伙人很有可能在找的人就是自己,当即右手已经伸到了衣服底下,摸到了手枪的枪柄。
我靠,来真的啊。
老唐咽了口口水,看着站在车窗外的那个高大黑人。
这些黑皮肤的家伙在芝加哥的名声一直不太好,盘踞芝加哥的传统黑帮里黑人占据的比例一直居高不下,街头枪战当中的行凶者和死亡者里,黑人永远是主角。
“出来。”
确定了目标,德雷克松了口气,板起面孔恶狠狠地说道。
亚裔在美国一向是弱势群体,如果要他们找的人是白人那可能还稍微难办一点……但是亚裔的话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但是下一刻,他脸上凶狠的表情僵住了。
黑洞洞的枪口从车窗里缓缓地冒了出来,指着德雷克的脑门。
“你说什么?”
他看到,车里的那个还冒着酒气的亚裔白T恤上似乎沾染了一些暗沉沉的污渍,眼神凶厉,手腕上青筋绽起,很明显状态不是很稳定。
第一百一十六章:“好,我不会死”(4000)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老唐在六把枪黑洞洞的枪口下推开车门自己走了下来。
虽然老唐的气焰很凶猛表情也很到位,可架不住对方……有这么多人啊。
德雷克往地上啐了一口,从衣兜里翻出那个精致的小箱子,粗大的手指摸到开关上。
咔哒一声很清脆的声响,小箱子被打开了,柔软的材质里塞着一支手指长短的玻璃瓶,在另一边还贴心地附带了可以安装上去的针头。
玻璃瓶里注满的液体翻滚浮动,颜色一直在不断变化。
“交给你个活,帮忙试试药。”
德雷克笑了笑,露出一口在黑夜里烨烨生辉的大白牙。
“有报酬么?”老唐耷拉着脑袋说了句烂话,使劲吸了吸鼻子。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新式d品的实验什么的,这群芝加哥黑帮能干出什么来都不奇怪……据说他们可以用五个人掌控一整座楼,一层住人二层堆武器三层堆违禁药品什么的。
想到这老唐就有点暗恨,自己怎么就为了省钱没找家旅店住呢?
“来两个人,按住他。”德雷克朝老唐的身后努了努嘴,他可是见过上一个被注射这玩意的家伙产生了什么反应。
那次是通过酒液让药剂渗入了那家伙的身体里,在喝下混合了这种奇怪药剂的酒的一瞬间那家伙就砸碎了一面足足有二十厘米厚的实木桌面!
还好这次对方告诉自己二代的药剂效果柔和了很多,不然德雷克是不敢亲自来注射的……当然他也不敢全信,还叫了两个人按住老唐,这样就算他爆发的一瞬间目标也应该是身边束缚住他的两人。
老唐耷拉着眉毛,往常那两条很能给路明非带来欢乐的下塌眉看不出什么搞笑气质,垂下的眼眸让站在正前方的德雷克都看不清,身上的酒气还是大得惊人。
三,二,一。
老唐在心中倒数,等着那个高大的黑人壮汉一步步靠近自己。
两条胳膊被人扭在身后,可他却觉得好像只是小孩子在过家家……没有一点力道。
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在变慢,变慢……再变慢。
这就是老唐身上有点特异的东西,每当他特别专注的时候总感觉身边的东西运动速度都会变慢,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动态视觉和反应速度在一瞬间提高的结果,只当是自己有点非人类的超能力——如果不是这老唐也不敢注册成为一名赏金猎人,真没两把刷子怎么敢揽这种瓷器活?
如果有人现在能够对上老唐的眸子,就会发现那对原本棕黑又普通的眼瞳里,现在全无一丝人类的情感,就像是一头蛰伏起来将要捕猎的猛兽。
但可惜没人看见。
所以德雷克小心翼翼地走到老唐身边,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拿着注射器的那一只手在寻找脖子上好下针的地方。
虽然对方没有说从什么地方注射,但是德雷克看到好多电影里的情节都是从脖子上一个什么地方打药进去,所以应该没错吧?
他在防备着老唐,所以心神一直紧绷着。
但是下一秒德雷克的瞳孔一缩,他伸在半空的手……被人抓住了。
什么时候?!
“别特么动!再动我就把这玩意打进他脑袋里!”
老唐大吼,咔嚓一声脆响,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响起。
德雷克忍不住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一阵哀嚎,他被老唐抓在手里的那只手腕……被硬生生扭断了!
本应该被两人按住的老唐此时夺下了德雷克手中的注射器顶在德雷克黢黑的脖颈上,里面的液体还在不停止地滚动、冒着气泡,好像一管正在被加热的开水。
在场的所有人神经都忽然紧绷起来,尤其是本来按住老唐的那两个小弟更是如此,他们像是被一头野猪迎面撞上了一样一屁股摔在地上,一股沛然巨力在那个亚裔略显瘦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然后硬生生地顶开了他们的身躯!
“不好意思……送医快的话也许还能抢救一下。”
老唐瞥了一眼德雷克不正常扭曲着的手腕,语气平淡地好像他刚刚只是拧弯了一根细铁条。
“都特么滚!”
“你的这只手还想不想要了?”
老唐在极短的时间里吼出了两句话,嗓音低沉像是猛兽磨牙时从喉咙中发出的威慑。
第一句是对着站在四周用枪指着他们的黑帮分子说的,第二句,则是他凑近了德雷克说的。
暴怒的吼声差点把德雷克的耳朵给震聋,但是他感觉自己发出的哀嚎声音应该比这要更胜一筹。
整条街面上都回荡着两个人的对话声,不时有人从窗口探出头来想要开口骂些什么,但是在看到了那些黑家伙手里拿着什么之后又果断关上窗户缩回头去。
TMD谁不要命敢围观这种事情?
“shit!backoff!”
剧痛之下德雷克从已经快要咬出血的嘴里蹦出来一句话,他生怕围在旁边的这些蠢蛋继续施加压力的话,身前这个不太正常的亚裔会直接把注射器里的东西打进他的身体里,他可不想成为试药的。
小弟们互相对视一眼,犹犹豫豫地退后,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像是有一群人穿着拖鞋在地上拖行。
“让你的人把枪丢下!扔过来!”老唐仍旧低吼着,青筋跳动的额角让他的面孔看起来分外狰狞,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早就已经超过了正常心率。
他妈的他妈的!
老唐在心里骂着脏话。
虽然对这一天早有准备可老唐也没料到会来的这么突然。
说白了他就是个混社会救济的穷逼罢了,赏金猎人只接灵异类的任务代表他其实也没有那样的胆量每天在枪林弹雨当中穿梭,可没想到刺激的枪战对决毫无征兆地就找上门来!
就像是某天早上从床上爬起来,天气晴朗阳光正好,窗户外的野花又开出新的花骨朵,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结果忽然砰砰砰有人来敲门,严肃地告诉他地球马上就要毁灭了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尽快参与人口迁移。
枪战这种战地画风跟他一个与世无争的混子有什么关系!
但是既然找上门来老唐也得迎接着,毕竟地球ol这款游戏可不存在存档重来的说法,真要出点什么事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还好刚刚已经编辑好消息让明明报警了……现在警察应该在路上了吧?
念头转过,老唐看到那几个家伙还在等只是把手里的枪口垂了下来,当即手上又加力,引得德雷克再次惨嚎。
“让你的人把枪放下!滚一边去!”
老唐大吼。
这次不需要德雷克再开口了,他手下的小弟们看到老大已经叫得那么凄惨了已经自觉地把枪都丢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你,捡起来,再扔远一点!”
老唐随便指了一个之前在他身后的家伙,示意他把那一堆枪械再扔远一些。
开玩笑,等会要是跑起来这些家伙随便就把枪再捡回来了那怎么跑?恐怕一转头背后就被打成筛子了。
*
“血姬,怎么回事?找的人出问题了么?”阴影里,女人的耳机里传来诧异的男声。
“这群废物……就该让我亲自动手的。”血姬冷声说。
“现在怎么办,研究所产出的第二代试剂,可能除去这个人以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试验品了!”男人的情绪急躁起来。
“没有办法了,提供位置吧,我亲自去完成。”白衣的身影隐去,就像从未存在于那片黑暗当中一样。
两人的交流,全部使用的是日语。
*
“真特么够蠢的,滚吧。”
老唐踢了一脚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身躯的德雷克,转身飞跑起来,一眨眼就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不见了。
他顾不得自己正在往哪个方向跑,这些东西在今晚的奇怪遭遇下都是次要的。
老唐不时跑着还要回头看看那些黑帮有没有追上来,一边心想着那辆车怕是要报废了,好歹也是陪自己度过了好多年的老物件了……不知道为什么,老唐其实心底里还是个比较念旧的人。
念旧这一方面主要表现在,穿过几天的袜子不舍得洗,快要烂掉的水果不舍得扔,卡到不行的电脑舍不得换……他那辆破车也已经修了又修经历过多次散架危机了。
说到底还是没钱。
老唐在心里碎碎念,他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攥着的那个注射器,忽然发现自己忘记把这玩意丢掉了。
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老唐慢下脚步来,瞅了一眼在里面翻涌的液体,感觉有些奇怪。
他刚刚可是看到了那个精致的银色小箱子,那玩意应该不是街头的黑帮能捣鼓出来的东西吧?
把那玩意跟黑帮放在一起,就像是告诉别人你从街上随便拉个流浪汉其实是芭蕾舞大师一样离谱,格格不入。
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里面装着的液体看上一眼就要被吸进去了。
“byebye。”老唐嘀咕,抬手把它举到了空中。
但是还没等完成将手中的东西扔到地上这个动作,老唐忽然感觉有点头晕。
紧接着就是四肢有点无力,嗓子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一样无法呼吸……
如果是个有医学学习经验的人在这并且了解到老唐的所有症状,他就会迅速做出判断,眼前的病人出现了出血性心力衰竭的问题。
充血性心力衰竭(CHF),往往是由于心室泵血或充盈功能低下,心排血量不能满足机体代谢的需要,组织、器官血液灌注不足,同时出现肺循环和或体循环淤血,是患有严重心脏病的患者病症发展到后期阶段时会出现的临床综合征。
而老唐的生活习惯虽然算不上健康,身体却是实打实的没有问题。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怎么可能出现心力衰竭?
当然这一切老唐并不知道,他不是医学专业的学生更不是医生,老唐只是中学就辍学迈入社会的底层美国亚裔……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老唐好像看到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我靠,不是白无常来勾人了吧。”
“哥哥……”有人在黑暗里轻声地呼唤着。
老唐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阳光当中,面前是桌案与笔墨纸砚,一个小孩子安静地伏在桌上写字。
又是你?
老唐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经常在自己梦里神出鬼没的那个小孩,他想说,但是没有说出来。
桌案上摆着一盘晶莹的葡萄。
老唐心说这小家伙真挺喜欢吃葡萄的,前几次做梦也有看到他在吃。
他很自然地做了一件事,从盘子里摘了一颗葡萄下来,塞进小孩的嘴里。
小男孩眼都没有抬,安静地咀嚼着。
只是那种咀嚼的力道……让老唐感觉到他好像是在撕扯一块牛皮而非葡萄。
见鬼,吃个水果都要这么用力,这是什么奇怪的食人族自我修养吗?
老唐想说,但又没有说出来。
他将目光飘向孩子在纸上写的字,尝试了一下,看不懂。
正在老唐苦思冥想开头那个“雲”字到底该怎么念的时候,孩子忽然抬起头来,清澈的眼睛里闪动着惊慌又噙着泪水,莫名地像是一只警觉的幼兽。
“哥哥,你要死啦。”
扯淡,我这不活得好好的么。
老唐心想,但马上又是一惊,自己已经代入了“哥哥”的这个身份了。
但是不由自主地,另一句完全没有考虑过的话从他嘴里冒了出来:“在君临天下之前,我不死,你也是,康斯坦丁。”
这么霸道的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么?老唐想。
听起来还不赖。
“但是哥哥,你真的要死了……哥哥,不要死!”
男孩根本没有听进去,再次开口已经带上了哭腔。
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在他仰起的小脸上刻下晶莹的泪痕。
“哥哥,不要死!”
老唐心中一跳。
小男孩的面孔忽然狰狞起来,像是最心爱的玩具忽然就被人抢走了,永远永远不会再回来。
“好。”
老唐脑海里纷乱的念头忽然消失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陡然升腾而起,然后占据了整个心神。
“我不会死。”
“如果有人想让我死……那就让他永远消失吧。”
他轻轻地点头,声音里透着无可置疑的威严与怒气。
请假一天,抱歉。
如题,今天请假一天。
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的事情有点多。全天就只剩下吃饭的时间,然后晚上下了课还要开个会不知道得搞到几点,一直到现在才确定真的没空码字了,嘶……
第一百一十七章:盛大的苏醒(上)
血姬皱起了眉头,看向已经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的老唐。
她本来想就此罢手的,毕竟她的目的并不是杀死他而是把老唐当作试验品。
但是在刚刚……她居然从老唐的身体里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血姬的眼里,空气中有无形的丝线蔓延,丝线的末端呈现箭头的样子。
现在老唐身上的丝线箭头都指向心脏的部位,代表着所有的血液都在向心脏汇聚翻涌……
言灵·修罗界。
依赖于这个言灵,血姬对于所有的血液都有超常的掌控能力,甚至能够操控着血液从宿主的身体当中离开,在空中绽出一朵花的形状。
他要觉醒了么?
血姬的脑海当中闪过一个念头,放弃了对老唐血液的操控。
“你在干什么?”
忽然,一个声音在血姬的背后升腾起来。
由远及近,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说话者就几乎贴到了血姬的背后!
“怎么回事?血姬?”耳机里,男人察觉到了异常,那种带着狂热的语调平缓下来。
“血姬?”
“汇报你当前的情况!血姬!”
“你是什么人?”
越到后面男人的声音越是平静,但这种平静又像是正在酝酿一场风暴的前奏,压抑得吓人。
血姬的身躯整个紧绷了起来,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有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攀到了她的肩膀上。
即使是全身都包裹在严实的长袍当中,血姬也感受到了肩膀处传来了一阵刺痛感。
那是……背后之人手掌带来的痛感。
青黑色的鳞片覆盖了那只手掌,狰狞的细小尖刺凸起扎进了衣服里,直刺肌肉。
【你将“暴血”推进到了第一阶。嚯嚯嚯,别担心尽管用,这种低劣复制版的第一阶副作用就当彩头抹掉吧。】
眼前的字幕缓缓消散,苏廷的眼中闪现着耀眼的金色,暴虐感从心底喷薄而出。
但是他尽量控制住了自己手腕的力量,不去捏碎眼前女人的肩膀。
因为在这个时候敢于找上老唐的人……一定有秘密啊。
血姬感受着身后暴虐的气息,背后之人不开口不说话,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把手搭放在她的肩膀上,却给她带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
“当街抓人?我可以问一下你隶属于FBI的哪个部门吗?”
苏廷舔了一下嘴唇,暴血导致的龙化暂时还没有让他的脸出现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脸色变得偏青色一点。
“不能告诉他。”
耳机那一头,男人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了两人的耳中。
“无可奉告。”
血姬抿了抿嘴唇,声音有些颤抖。
无关乎什么勇气的问题,这是来自血脉上的……彻彻底底的压制。
背后之人的血统等级,已经超越了血姬太多!
在男人开口的那一刻她甚至产生了跪拜的念头!
那是流淌于血脉当中的古老传统,尊贵者应受礼,卑贱者永为奴。
“好吵。”
苏廷皱了皱眉头。
按在血姬肩膀上的手掌拿开了,又拨开了她乌黑顺长的头发,捏住了耳机。
然后,苏廷把耳机放进了自己的耳朵当中。
“喂,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对方沉默了一下,但是很快给出了回应:“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能这么快控制住血姬,应该是混血种吧?”
“你好像说了句废话。”
苏廷冷冷地回应,躺在地上的老唐已经恢复了平静。
龙血沸腾后的身体,机能被大幅度强化,这其中自然包括了听觉和视觉。
所以听到老唐的心脏还在有力跳动……甚至打起呼噜时,苏廷就打算暂时先让他躺在那吧。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咎龙会?”
对面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具有威慑力,放在旁人的耳朵当中可能显得牛逼轰轰……但是这个名字一说出来,苏廷心底却升起一种微妙感。
就像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个什么东西却很久没找到,结果出门的时候偶然一低头……从路旁的石头块边上发现了。
赫尔佐格的人,怎么在这又碰上了呢?
“哦。”
苏廷简单地回应了一个字,然后脸上带着笑,把耳机重新取了下来放在手心。
后面的话已经没必要听了。
“他好吵啊……我们先让他闭嘴好不好?”
尖锐的指甲划过血姬的脖颈,从她的耳中轻巧地取出另外一只耳机一起放在手心里……然后捏紧。
短暂的刺耳电流噪音响过,苏廷张开手掌,任凭几块黑色的碎屑啪嗒啪嗒掉落在了地上。
轻微的失重感充斥着苏廷的脑海,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飘了起来,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一刻不停地压榨出更多的能量和,愤怒。
暴血的代价是逐渐向死侍转化,作弊器帮自己屏蔽掉了这种代价,但是他也受到了另外的影响——暴怒。
也许作弊器不觉得这是代价?
苏廷的目光停留在血姬的侧脸上,那张脸美丽而又清冷,让人第一眼看上去有种不敢亵渎的疏离感和淡漠感。
这么美好的脸……撕碎的时候一定也很美吧。
“现在,你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也许苏廷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话里已经带上了一丝神经质的意味。
“你要问什么?”
血姬的声音仍然是冷淡中带着颤抖。
“第一个问题……你们的药进行到哪个阶段了?”
苏廷看向老唐手边滚落的那管暗色液体,即使是现在也在不停地冒着气泡又炸裂,像是沸腾的彩色岩浆。
血姬心中一颤,他怎么知道?!
“超时。”
一分钟后,血姬还没有作出回答。
苏廷的手掌又一次覆盖在了血姬的肩膀上,然后猛地合拢。
咔嚓的清脆响声,血姬的肩骨直接被捏碎了。
血姬的喉间发出一声闷哼,伤口处却没有血液冒出来。
“看来你们的忍耐性很不错啊……这样都可以忍得住。”
苏廷轻声说,手掌下移,握到了血姬的胳膊。
“第二个问题……你们有多少个A级混血种?”
“没有。”
血姬的声音更加发颤,显然肩膀上的伤口并非对她没有影响。
“速度很快,但是第二次回答错误。”
一个A级都没有?骗鬼都骗不过去!
又是清脆的骨裂声响起,血姬的手臂立刻呈现不规则的形状扭曲。
暴虐的力量使得她被抓在苏廷手里,就像个毛绒玩具,搓扁揉圆全凭主人的意愿……她甚至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强烈的痛感直贯天灵,血姬却是硬生生地顶住了这种痛感坚挺地站在原地。
当然血姬更想要就这么晕过去。
她到现在甚至没有看到过背后人的面孔,仅仅只是一只怪物样的手掌就足以掌控她的命运了,这是什么言灵的效果?
念头在脑海中转动,血姬仍然没有得到结论。
大脑在痛感的刺激下更加活跃,这是博士对他们手术改造的结果。
每一个咎龙会的高级成员,都有此“殊荣”接受博士的手术。
这项手术会让他們在受到疼痛的时候仍然保持清醒,不会因为剧痛而昏过去。
在其他的战斗当中这种效果无疑是非常有用的,但是如果放到这样一边倒的碾压战场……这项技术留给血姬的只有越来越加剧的疼痛和受到刺激后更加清晰的思维。
她没办法晕过去。
“第三个问题,如果还答不对的话……那就去死吧。”
苏廷轻声说,平静地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一个不久后会发生的事实。
血姬心中一颤,压力达到了极致。
在外界的风评中,他们刻意显露出的那部分特质就让咎龙会成为了疯子的代名词,可她感觉此时站在身后的这个人,比起他们更像疯子!
这是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病人么?偏偏还掌握着这么强的力量,就像是小孩在扛着一挺机枪在到处乱跑!
“你们咎龙会,其实起源于日本吧?”
五,四,三,二,一。
时间很快过去了五秒,血姬抿紧了嘴唇,心底的防线已经近乎全面崩溃。
这个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为什么他提问的个个问题……全都是外界不可能知道的东西?
甚至血姬还有种感觉,这个男人对于咎龙会的了解,很有可能比她还要深入!
这次苏廷没有急着说超时,只是另一只手掌慢慢地攀上了血姬的雪白脖颈,替她撩起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情侣。
死神的手掌已经停在了她的脖间,只要她说出的答案错误……下一刻她就会面临死亡。
真的会死,真的会死!
“……是。”
有气无力地,血姬终于从唇缝里挤出来一个字。
她不是那些死士,更不是“幽魂”。
平日里他们都自诩比起这些人是一级的存在,但是到最后……反而是要更惜命。
她舍不得死了。
“唉……答案正确。”
苏廷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在惋惜什么。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苏廷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如果她回答了正确答案,那么说明咎龙会至少不会在赫尔佐格身边的核心部分,很有可能就是众多布局点之一,不知道什么关键的东西;
如果回答了错误的答案,要么她就在更加更加外层,要么就是赫尔佐格的绝对死忠,就算在死亡的威胁下也不会说出半个正确的答案。
现在这个结果还好,至少这女人应该算是比较接近内层的人,但又不是真正的核心人员。
“你的言灵。”
“修罗界。”
回答出了第三个问题,血姬就像是被抽去了脊椎变成了软骨动物,不过还好苏廷善解人意地把她提住了。
她不敢想这个男人到底会不会让自己活下来,但是……能多活一阵就会有生机也说不定呢?
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寄望于男人的态度与心情。
修罗界啊。
苏廷迅速在脑海中找到了这个名称对应的言灵,一个控制血液的言灵,不算太强,也算不了太弱,具体效果要看使用者的发挥。
不过苏廷暂时什么也看不出来,因为这家伙的言灵使用对象……是老唐。
他看了一眼在这种情况下还安然躺在地上打着呼噜的老唐,身上青黑色的鳞片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希望这次事情没对老唐产生什么影响吧。
*
长江,摩尼亚赫号
“嗨!曼斯教授!今天的天气挺不错的。”
正午的阳光里,叶胜正站在摩尼亚赫号巨大宽阔的甲板上,扭扭屁股扭扭腰,快活地好像正在做广播体操的小学生。
在他的旁边,是早就换好了潜水设备的酒德亚纪。
她不说话,默默地看着伸展着身姿的叶胜,眼睛中闪动着一点不一样的光芒。
“第一次下潜测试准备开始。”曼斯冷着一张脸看着叶胜在像条蛆一样不停地扭动,“还有,叫我曼斯船长。”
“好的船长!”叶胜从善如流,听了曼斯的话立刻从地上捡起潜水服往身上套了起来,“校董会派来的那几个家伙没有什么动静么?听说他们刚来的时候闹出了一点事情?”
“是有一点。”曼斯沉默了一下,又想起了苏廷把人扔进水里时划过的那道优美弧线,“不过现在还挺老实的。”
“鹌鹑。”叶胜简短地做出评价。
事实上在此期间他们几个不是没有跟身后的家族交流过。
但是没有例外每一个家族与昂热交涉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得到了这个老家伙玩笑般的回复:“小朋友被欺负了之后只会找家长么?”
当然之后每个校董家族都收到了一份极长极长的说明,这当然不是昂热搞出来的东西,他也没有那个心思。
说明当然是曼斯教授喊人写的,详细地描写了校董会的外派人员如何嚣张跋扈欺压船员,如何如何在备战室公然拔枪……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校董会的工作执行部方面很想配合,无奈外派专员的专业素养可能存在轻微的问题。但寻找龙王诺顿的任务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翻译成人话就是:“你们派来的歪瓜裂枣接不了这个担子。”
偏偏校董会这边的人先拔枪是个既定事实,于是他们又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很“爽快”地把专员的定位变成了协助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