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雨落狂流之夜(上)
芝加哥时间凌晨一点,2区宿舍408,楚子航双手交叠躺在床上,平静得恍若死尸。
但某一刻,他的脸上猛地闪过一丝痛苦。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
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你竟敢撞向神的御座。”
雨里,那端坐在斯莱普尼斯宽厚背部之上的耀眼神明沉声说道。
“我是个司机,开车开得太多难免手滑。”
楚子航在浑浑噩噩当中听得握住他手的那个男人淡漠的语气,
某一刻他觉得,那个男人忽然离得他很近,可偏偏……他应该离自己好远好远。
他紧了紧抓住男人的手,那种真实的触感令得心绪浮动的楚子航镇静下来。于是男人又从遥远的云端回到了现实,重新地立在了他的身边。
他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雨夜里。
楚子航心中一动,抬头仰望男人。
男人的形象在楚子航的大部分记忆里从未像现在这样的高大,如同神话中有着九重的昆仑山一般巍峨,坚不可摧。
男人察觉到手掌当中那股微微加大的力度,
咧嘴一笑,用握着刀的那只手掌蹭了蹭楚子航的头,大理石样的触感传来。
男人的手绷得很紧。
“去把后备箱的箱子拿出来,黑色的,上面有个银色的标记。”
楚子航愣愣地点点头,雨帘无孔不入地泼进他全然已经湿透的衣服当中,使得他的身体有些颤抖。
现在的他当然知道那个箱子是跟卡塞尔学院有关的。
楚子航有一千句一万句话要跟这个男人说,他要说爸爸你知道么,儿子现在已经很强很强了,就算是龙王一类东西站在自己面前也有挥刀的力气啦。
所以……你回来好不好,回来,看看我。
然而话语涌到了口边他忽然清醒了一下,明明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他了。
这是,梦么?这么真实,真实到,有些恐怖的地步。
楚子航低头握拳,白嫩瘦小的手掌上很少有茧子,这的确是自己初中时候的身体。
但他还是忠实地执行了男人的话,一如当时。
后备箱中果然有个那样的箱子,一株仿佛连接了天地的世界树徽记铭刻在黑色的箱子上,显得如此神圣。
男人将箱子接到手里,又交回了楚子航那。
他粗糙的大手再次握紧了楚子航有些冰冷的手掌,男人低下头低声对着楚子航说道:“以前你很多次都不听话,这次一定要听我的话。贴近我一点。”
男人棕黑色的眸子中映出楚子航有些惶恐无措的表情,“我说‘跑’的时候,千万别回头,千万别回头!”
“嗯。”
楚子航知道自己的声音一定抖极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仿佛是在眼前放映了一部影片,直到男人的咆哮如同暴雷一般在楚子航耳边炸响。
“要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每一句。跑!”
那一霎,楚子航的魂灵才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人间的躯壳。
跑,跑,跑……跑?!
自己已经跑过一次了,这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再把那个男人丢下!
每次忆起转头奔逃的自己,楚子航都不敢相信……原来自己曾经那么无力、懦弱过,在那个雨夜里,把男人扔下独自面对神王奥丁,他却逃上了迈巴赫,怕得要死。
他痛恨那个雨夜里的懦夫,所以楚子航不再允许自己逃走、后退了,一步,都不!
一团火仿佛一下子滚入了楚子航的心中,但自己没有刀……没有刀。
不对!还有一柄刀现在正在迈巴赫上!
那无数的黑影将稍稍落后的男人团团包在里面,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群一样一拥而上,要将这个他们认定的猎物撕开,咬碎,吞噬。
楚子航已经分不清自己已经冻得有些僵硬的面庞上奔流的是什么了。
是眼泪?是雨水?
又或者……是谁的血水?
他没有去抹,飞奔到已经破破烂烂的迈巴赫旁边,从男人驾驶室右边那一侧的拔出了另一柄太刀。
楚子航的身形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因为他突然发现,在以往坐车的角度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粘了一张小小的、甚至有些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帅气的男人搂着明媚到了极致的女人,肩膀上还架着一个精致得像瓷娃娃样的小孩子。女人娇羞地倚靠在男人的怀里,小孩子安静地把下巴搁在男人的头上。
很明显这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
楚子航的心里狠狠抽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流出了酸楚的水。
*
男人的大吼豪气干云,颇有了张飞喝断当阳桥的那股子霸气和声势。
混杂在大吼里的,是骨骼断裂的声音,是血液被巨大的压强泵出伤口时的声音,是惶惶如天倾暴雨的声音。
男人像是战神,在成群的黑影当中盘旋扭转,
如瀑布般的雨帘被男人手中的村雨切开斩断,一股子透明的域场在男人的身边形成,
风和雨都变得粘稠了,黑影们的动作慢得像是上个世纪西方那种滑稽的默片电影,而男人的动作仍然迅猛如雷。
返身,挥刀,滑开。
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如机器定制一般完美,巨大的水花在地面上狠狠地绽开,
黑影们带着浓腥味的鲜血暂时地悬停在空气当中,好像哪位书家肆意泼洒的浓墨。
楚子航心中一颤,这么威风的男人,是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叫做楚天骄。
这一刻,他真的仿佛这个世界的天骄一般!
成群的黑影被他撕裂开一个缺口,但这个缺口的朝向并不是朝着楚子航这边。
他返身奔向了那端坐在斯莱普尼斯脊背上的神明——奥丁!
那么威风,那么神气,那个男人有着就连神座上的神明都仿佛能拉下马来一刀活劈了祂的气势。
“爸爸!”
男人不理会围上来密密麻麻的黑影,他就像一条龙,一条就要腾飞的龙!
飞!飞向奥丁的头颅!
手中那柄精美如工艺品的妖刀高高扬起,下一秒就要将傲慢的神明斩首!
可他的背上忽然涌出鲜血,一点闪着金芒的流星命中了他。
那是奥丁执掌的兵器,昆古尼尔。
在北欧神话当中那是一柄“一掷出就一定会命中目标”百发百中的神枪,任何阻挡在它面前的事物都会被它锋锐的枪尖击个粉碎。
狼王和祂的狼群围住了受伤的狮子。
楚天骄的身上蒸腾起血红色的汽雾,他如同黄金铸就的眸子紧紧地盯住靠近的奥丁,余光当中却惊愕地发现原本应该已经坐上了车的楚子航又拖着一柄刀奔了回来,那是本应该插在迈巴赫车里的“大典太”,一柄号称世间万物无物不斩的锐利到了极致的妖刀!
那个曾经让自己骑在脖子上当大马的不正经男人,那个次次旷掉自己家长会的厚脸皮男人,那个,将他“嫁”入了豪门,没有正形的男人……那个在家人面前永远保持着双重身份的老男人。
他绝不允许在自己眼前,男人再死去一次!
“不!!”
楚子航从喉间泵出野兽般的嘶吼,宛若扑击猎物的苍鹰一般自地面上跃起,围聚过来的死侍们扑来,形体因为速度过快而扭曲,像是倏然弹起的长蛇。
但是楚子航的动作比他们更快,更狠!
大典太的刀锋旋转,舞出一个圆的领域,死侍们的躯体被毫无阻碍地切开,滑落,断口光滑如镜,像是原本就该这个样子——凡是被斩去的,皆当抹除!
隐藏在大典太中的炼金领域被激活了!
镇邪除妖,无物不斩!
他踏着死侍们僵硬的身体再次腾空跃起,耀目的火焰吞没了男孩的身影。
在一瞬间楚子航就把暴血推动到了三度,君焰张扬地照亮了夜空。
没有东西能阻拦楚子航的脚步,他要,循着男人的脚步,向奥丁挥刀。
有机会跟自己的父亲一起战死,应该是一个男孩的荣耀!
第九十章:雨落狂流之夜(中)
苏廷踢开阻拦在眼前的这个死侍的躯体,把深深插进去的长刀给拔了出来。
漆黑色的血水从伤口当中喷溅出来,却好像被一股无形的领域给阻挡在了距离苏廷仅有几厘米的地方,于是血水无力地滑落在路面上,随即被暴雨冲刷掉了。
他抬头四望,之前被他斩碎了躯壳的死侍们已经缓缓地从地面上站起来身。
破烂不堪的袍子无法遮住他们丑陋而又恐怖的身体了,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瞬间照亮了这处战场。
黑影们的袍子底下,青黑色的菱形角质鳞片反射着雷光,有些残缺不全的地方能够看到苍白而又泛青的内脏在缓缓蠕动着,不知从什么地方突出来的骨茬透着彻骨的阴冷。
“你们的主子呢?”苏廷的黄金色眼瞳似要燃烧起来,大量的雨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自觉地避开了苏廷周边的一块区域,形成了一个类似罩子样的东西把苏廷笼罩在里面。
黑影们围成了一个圈,里里外外地裹挟住了苏廷的身影。
他前进他们就前进,四面八方都有新的黑影走出来,淡金色的眼睛发着光。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如抽泣,有时又尖锐到好像猫用爪子来回划玻璃——他们在用龙文交流。
【尼伯龙根又叫死人之国,所以它的居民都是一些死人么?不,他们是某位“尊贵”冕下的扈从。】
字幕的下面,进度条早已冲到了100%的进度,这些死侍为苏廷提供了近乎是海量的进度值,但他们全都浪费掉了。
苏廷有些肉痛,但是下一刻,有些冷硬的字体被重新打乱搅散排列开,拼成了另一行字。
【你先和这里的主人们好好玩着,过段时间见。】
苏廷一惊,停下了脚步,四周的那些黑影谈话的声音也戛然一止,随着苏廷站定的动作停下来。
他有些惊异地看着正在自己眼前消散的弹幕。
虽然知道这东西的交互性应该是越来越强的,但是像是这样直接跟自己对话的弹幕以前还从没有出现过。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
卡塞尔学院本部,图书馆二层中央控制室。
施耐德负手而立,旁边是他载着氧气瓶的小车,曼施坦因坐在他身后的椅子当中,脑门反射着淡淡的幽光。
今晚由他们两位教授轮值中央控制室,负责接收和反馈从世界各地发来的各种消息。
施耐德时不时伸出手掌,拨弄着眼前那个巨大的地球仪——这是学院的秘书,诺玛的造物,能够使得值班教授更为清晰直观地处理事务。
“准许第二命令执行。”
“你们的额度只有三十万,超出这个预期,就可以准备启用第二命令了。”
“停止与贝宁的军方接触,暂时撤回。”
“和黑帮谈判?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启用第二命令,把他们轰上天。不需要担心火力不足,学院在那附近有家合作的军工厂。”
一条条指令从施耐德的口中有条不紊地输送到全球各地,坐在沙发上摸鱼的曼施坦因摸了摸自己有些反光的脑袋,心说怎么这么多条全是第二命令?
第二命令是卡塞尔执行部内部约定俗成的一种说法:第一命令指可以通过谈判、交流等和平手段完成任务,第二命令往往指的就是当第一命令不使用时需要采用的方案——即使用武力直接强攻。
由此可见这位执行部老大的凶狠与冷厉,暴力的因子已经种到心底去了!
曼施坦因揉揉太阳穴驱散困意,在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走来的女秘书递过来的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转头看着几十台泛着幽光的电脑前坐着的几十位专家和卡塞尔实习生。
他们肩负着卡塞尔学院喉舌与耳朵的职责,而中心的大脑就是值班教授与诺玛,每个人都各司其职,确保着卡塞尔学院的正常运转。
其实本来轮值教授还应该有古德里安的,可那位老友一向说自己晚上需要充足的睡眠,索性施耐德和曼施坦因就默认了他翘班的行为——其实不默许也无所谓,古德里安可是能干出穿着印有各式各样皮卡丘图案的睡衣睡帽,然后抱着枕头来中控室睡觉这种事情的一号猛人!
为了不干扰工作进度和氛围,他们只好同意。
想到这曼施坦因就有点牙疼,都是从一家精神病院里出来的怎么他曼施坦因就没学会这种不要脸劲呢?
古德里安每天倒是睡嘛嘛香,可每次到他们轮值的时候曼施坦因都要睡眠不足。这对于一个中年人来说太痛苦了,中年人就应该要开始养生了才对!
一阵忙碌之后所有的事情暂时得到了解决,但是中控室里劈里啪啦的键盘高速敲击声和密码机嗒嗒嗒翻译密电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这是常态。
曼施坦因伴着这样巨大的噪音昏昏欲睡,脑袋一歪磕在了沙发的高扶手上,一个激灵又坐直了身子。
这时他突然发现站在足足有5米多高的虚拟3D地球模型前的施耐德抬着手指向模型上的一个部分,久久没有动作好像变成了冰雕。
曼施坦因顺着施耐德的手指看去,一个清晰的小红点在模型上闪亮地标了出来,在小红点上方还附带有一个黄色的感叹号。
这代表着极为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曼施坦因哀嚎一声从沙发里跃起奔到施耐德身边:“就知道我轮值的时候不会有好事……发生什么事了?”
“苏廷的信号……消失了。”施耐德的声音低沉嘶哑,缓缓地说。
“苏廷的信号?他在执行任务么?”曼施坦因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
作为学校里的风纪委员他自然是知道有苏廷这么一号学生,现在正分配在施耐德的手下,据说还很受校长昂热的器重,在各门功课上也很努力。
更重要的是他不像楚子航和恺撒那样常常违法乱纪,实在算得上是个好学生——虽然他在校的时间不足一个月。
基于此曼施坦因对于他是有一定好感的,要知道在卡塞尔学院这些好动而又暴躁的小龙人里找出一个正常学生该有多么不容易!
第九十一章:雨落狂流之夜(下)
“准确来说他在做的东西算不上任务。”施耐德缓缓地说,铁灰色面具外露出来的半张脸神色有了些变化,“因为搜寻诺顿的任务有了进展定于下个月发掘,所以目前所有的工作都基本处于停止状态,苏廷现在应该是回去接新的S级入学才对。”
“新S级??”曼施坦因马上被另外的字眼吸引了,“你的意思是这一届新生里除去苏廷之外还有一个S级?”
“而且他还与苏廷的关系比较密切。”
施耐德微微点了点头,说得很简洁,“但是刚刚我们在苏廷身上安装的信号源突然中断了发回信号的过程。”
“等等,是什么时候安上的?苏廷应该不会知道这事吧?”
曼施坦因觉得自己因为熬夜而有点昏昏沉沉的脑袋跟不上施耐德的思路了。
“上次任务完成后,在医院。”施耐德说。
“他会是那种危险分子么?”曼施坦因看了施耐德的双眼又移开了目光,“我一直以为他会……很安全的。”
施耐德没有说话,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显得凝重了下来。
许久,施耐德才幽幽地说:“苏廷是个好孩子,也是一柄锋锐过头的刀。”
“我们把信号源植入了他的牙齿里,采用的是装备部最新研发的材质,除去卡塞尔没有人能够扫描出来,除此之外在全球的任何地方都可以保障稳定地发送信号。”
“你是想说苏廷现在不在地球上么??”曼施坦因教授被施耐德低沉的语气感染了,打了个寒颤,“他难不成随着火箭偷渡去外太空了吗,可是最近也没有什么火箭发射……”
“还有另一个地方。”
“这件事需要马上汇报给校长。”施耐德的语气斩钉截铁。
他走到一旁,留下一头雾水的曼施坦因施主还在思索施耐德禅师到底告诉了他什么机锋。
*
苏廷站在死侍们为他打造的圈里。
他像是一个没戴墨镜口罩就上街结果被狂热粉丝认了出来的万众瞩目大明星。
可现在这些狂热粉丝既不举高手要签名也不高呼明星的名字,他们只是用一种奇怪的语言窃窃私语,把大明星围在了圈子里,簇拥着他往前走。
猛然间,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轰鸣,像是有野兽的吼叫从腹腔当中雷鸣般地鼓动着。
苏廷一怔,视线被死侍完全阻挡的他暂时没有看到是什么东西过来了。
然而听着这个声音他有些不安,于是他干脆地吟唱起了言灵。
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一道淡金色的薄幕在苏廷的身边撑了起来,单单地把站在他面前的死侍硬生生地给推得飞了起来。
他们经过龙血强化过的身躯在苏廷的言灵开始生效之后宛如破烂纸箱一样被丢了出去。
然而眼前空了下来之后苏廷的瞳孔紧紧一缩,眼中黄金的颜色更加炽烈,像是要从瞳孔当中迸发出来一样。
朝着他奔来的,是一辆迈巴赫!
苏廷所听到的声音其实是发动机不堪重负而发出的噪音。
如果他能够看到迈巴赫的仪表盘就可以发现,发动机转速表的表盘上指针跃入红色的危险区疯狂摇摆,速度已经超过了270迈每小时,而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这辆两吨多重的汽车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幽灵所操控着,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这是“响胎”,动力已经超过了轮胎的极限,即使是暴雨也浇不灭那种橡胶燃烧的焦臭味!
迈巴赫就像是一匹失控的暴躁野牛一样冲了过来。
当它出现在苏廷视线里的那一刻就说明……下一秒它就能到达苏廷的面前,速度足足有275迈的迈巴赫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就能完成这段距离的冲刺!
苏廷死死地盯着这头失控的怪兽,他自己或许都没有注意到从口中念出的声音好像梵唱一般悠远而洪亮,有如暮鼓晨钟!
迈巴赫撞入王土的领域当中,狂涨的言灵之力在一瞬间就顶在了它的车头上。
每一寸风中都有哭嚎着的怪物攀出爬在了车头上阻拦着它的前进,于是这辆迈巴赫,在苏廷身前不足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但是它的动力远没有消失,轮胎仍然在急速地摩擦着地面,像是陷入泥坑又像是濒死的怪兽一样垂死挣扎,那种轮胎燃烧的焦臭味已经到了异常刺鼻的地步。
苏廷猛地张开双臂,一股强大的斥力作用在眼前的迈巴赫上。
已经被加热到滚烫的空气从他的身侧呼啸着扑了过去,蒸干了天上倾倒下来的雨,而更多极热极强的气流还是凝聚在他的身前,轰鸣着硬生生把寸步不让的迈巴赫给顶开!
这样的场面本应只存在于漫威或者DC什么的超级英雄电影里。正常人如何让一辆时速如此之快又有几吨重的钢铁怪兽在自己面前停下来?
敢于站在它面前的都会被瞬间撞成碎肉,身体零件散落一地!
苏廷喘着粗气垂下双手,刚才的情况他已经来不及躲开了,只剩下硬抗这一条路子,还好他的言灵能力足够变态。
“人类啊……”
“他的血统……好令人垂涎……”
“令人垂涎的血肉……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品尝过了……”
黑影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时间仿若鬼哭般的声音环绕着苏廷,那是透着渴望的亡者之音。
苍白的手指伸出黑袍歪在身侧,像是开在岩石上的一朵朵小白花,可它们的每一个指节都可以轻松戳穿几毫米厚的钢板。
“滚开!”
苏廷被这种好像苍蝇嗡鸣一样的声音搞得有点不耐烦,一声爆喝盖过了所有扰人的讨论声。
他注意到那辆被他顶开的迈巴赫车门上还有一截明晃晃的刀插在上面,苏廷走上前去打开车门一蹬车门,把它从车门当中拔了出来。
这是一柄刃长长到过于怪异的太刀,整个的刀身几乎能够达到七十厘米,与之相配的刀柄自然也不可能有多短,于是……它足足有将近一米的长度。
眼尖的苏廷发现刀刃末端刻了三个歪歪扭扭又莫名带着一股神圣意味的小字曰:“光世作”。
“那么,带上你的刀,觐见吧。”
雨里,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廷抬头,身边的死侍像是一群受惊的乌鸦一般散开,乳白色的炽烈白光充斥了他的视野。
奥丁,来了。
第九十二章:奥丁(求订阅)
在几乎要将黑夜映成白昼的闪光中,山一般魁梧的骏马耸立,白色毛皮上窜动着细小的晶石般的辉光。一副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披挂在马的身上,就连八条粗壮如柱的马腿上也披着甲,暗金色的脚掌在马路上翻了又翻,撕开一个个伤口。
马背上坐着一个巨大的人影,不仔细看就仿佛与骏马融成一体一般的暗金色甲胄紧紧地贴合他庞大的身躯,微微弯曲的长枪摇动,令人毫不怀疑它的枪尖能够刺破虚空。
八足天马,昆古尼尔,只余下一只的眼睛在黑夜当中仿若黄金色汽灯一般照亮周围。
北欧神话中的阿斯神族神王,奥丁!
祂真的从传说里走了出来,踏进了现实!
苏廷紧了紧手里的大太刀和装备部提供的制式长刀,在雨幕当中与奥丁对视,金色的瞳孔仿若正在燃烧。
他此时在想一个问题,如果现在揭掉奥丁脸上的面具……是否露出来的那个面孔会是楚天骄?
2004年高架路上被永远留下来的那个不正经老男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替代了真正的奥丁一直默默站在这片永不止息的雨幕当中?
“希望吧。”
苏廷轻声说,因为那样的话也就意味着,自己很有可能可以逃出去!
“人类,觐见!”
雨里传来奥丁的低沉声音,“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血统如此优秀的人类了。觐见吧,那样我可以许诺给你永恒的生命。”
“永恒?你是指的变成死侍么?”
苏廷环视了周围如同要行弥撒牧师一般的黑影们,一模一样的黑衣,一模一样的空洞黄金色瞳孔,一模一样苍白的脸,有青白色的细小鳞片浮现在面颊上,衬得他们更加狰狞可怖。
他可不想变成这种东西。
奥丁端坐在斯莱普尼斯宽阔的脊背上,独眼里金光炫目。
“你的血统更加高贵,所以你可以变成更加亲近的仆从,从此跟随神的脚步。”
“还有什么别的好处么?”苏廷歪了歪头,双手提着刀缓步向奥丁走去。
他拉风得就像街上的那些小混混,可那些玩意怎么可能流氓到即使面对一位神明也敢于开口讨价还价?
“你会获得更加强大,更加不受限制的力量。神国里当有你的位置。”奥丁沉声说,铁面下的声音有些沉闷。
“打个商量,等过个一百年我快死掉的时候再回来行不行?那个时候我应该比现在更想要永恒的生命,毕竟现在我正是青春年华呐,对那种东西的需求不高。”
“成为神的仆人,应是你的荣幸!”奥丁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霸道。
“真像是个无良老板,对着员工大声喊‘把你们最好的时候都留来给我工作,我也把最好的回报给你们!’事实上却不肯让员工吃点油水。”
“但是员工又不得不卖命呐,不然的话方圆百里只此一家,车过店无活都活不下去咧。”苏廷走到八足天马前,仰头看着身躯庞大的奥丁,“坐这么高不累么,老板?”
“我可以容忍你的不敬,但只有这一次。”奥丁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扬起了那支弯曲的长枪指向马下的苏廷,有淡金色的电弧在枪身上跳动着,“那么人类,献上你的忠诚吧。”
“好的老板!小的该干什么?”
苏廷紧了紧手里提着的大太刀。
他知道这柄刀其实有名字,叫做大典太光世,一位据称技巧十分高明的刀匠三池典太光世铸造了它,并在刀身上留下了“光世作”的刻痕,原是室町幕府时期的将军家族足利家族的家传宝物。
但是室町幕府灭亡后丰臣秀吉将之据为己有后又赐给了勇将前田利家,久经辗转后现在落到日本前田育德会的手里收藏着。
而这柄刀现在出现在楚天骄曾经开过的迈巴赫上……也就说明大概那柄被收藏着的大典太光世有很大可能是仿制品。
苏廷微微抬了抬刀身。
大典太光世。
传说这是一柄神刀,镇邪驱恶,无物不斩。
不知道它能不能斩得开奥丁身上的甲胄和皮肉?
一刹那间苏廷身周飞溅的雨水好像停滞了,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唯有奥丁,端坐在马背上的奥丁还保持着正常的活动!
苏廷瞪大了眼睛,看着奥丁将昆古尼尔举高,瞄准,一股被锁定的危险感油然而生,迅速地占领了他的所有心神。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慢下来了,即使以苏廷的素质来说……他也完全无法反应。
时间·零!
苏廷一直不理解为何自己能够清晰地认知到时间零已经开始了作用,明明在其他人眼中应该只能看到时间零的使用者身影恍若被剪辑过的片段一样闪现的。
但是撇下这个不谈,苏廷能够感受到时间零在自己身上的作用力也就意味着……他的思维在时间零生效的同时被一起加速了。
动起来!动起来!
苏廷在心中狂吼着,每一寸肌肤和筋肉都紧紧地拧了起来,爆发性的力量在皮下孕育着,他必须要挣脱这个时间零的领域!
昆古尼尔,神话中一旦击出就必定会命中目标的神器,已经瞄准了苏廷的躯体!
忽然透明的气幕在雨中张开,苏廷在喉咙深处爆出高亢的吼叫,短促,但又洪亮。
他展开了王土的领域!
在一瞬间苏廷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齐齐地渗出一滴滴血液,那是皮下的毛细血管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压力同时爆裂了。
就连眼角都陡然开始向外渗着鲜血,黄金色的瞳孔几乎被染成了血红色。
苏廷直接把言灵·王土推到了他目前可以承受而不死的极限。
嚣张的风呼啸着卷上了奥丁的躯体,将沉重的甲胄击得铮铮作响,好像在这一刻有不知道多少把刀同时落在了这位主神的身上,甲胄上的微光一下子都黯淡下来。
八足天马斯莱普尼斯喷吐着电屑,竟被硬生生地向后推离了一段距离,八条粗壮的马腿在公路上犁开深深的痕迹。
然而奥丁手中的昆古尼尔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弯曲的枪身已经举到了最高处,闪电爆鸣,枪尖直指苏廷的胸膛!
“滚!”
平地惊雷般的咆哮炸起,苏廷脚下的地面出现了大片的龟裂,修身的裤腿在一瞬间就被强大的力量崩开撕裂,狂怒的风将它们撕成了碎布片丢向雨中。
他的身影猛地跃起,模糊到宛如一条诡异的赤红色的蛇。
大典太光世带起一道刺眼的弧光,赤金色的光于其上流淌着——这柄炼金武器内的领域被完全地激活了,无物不斩,斩邪镇恶!
苏廷,向神明挥刀!
第九十三章:我TM来辣!
卡塞尔学院2区408宿舍
楚子航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脑袋差一点磕到了顶上的天花板。
他的瞳孔当中满是惊怖。
怎么可能?!
楚子航呆呆地盯着黑暗当中的某处,才又惊醒。
原来那只是个梦,过分真实的……梦。
他攥紧了盖在身上轻薄的夏凉被,屋里的空调闪着光,送出一阵阵清凉的风。
梦里楚子航重新回到了那条高架路上,他拔出了另一柄刀跟男人并肩作战。
成群的黑影如同附骨之蛆一样围了上来,但好似用不完的力量开了闸一样从楚子航的身体里迸发出来,他挥刀挥刀再挥刀,把所有挡在面前的敌人全都斩开。
可最后砍掉了奥丁的头颅揭下面具之后他才发现,原来那个被杀死的奥丁……竟长了一张爸爸的脸!
楚子航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钟表。
指针指到了“2”上,凌晨两点。
还好,还好只是个梦。
窗外有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雨滴贴在透明的窗玻璃上然后缓缓滑落。
楚子航重新躺了回去,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储存在脑海当中的“日记”开始翻页。
楚子航有个很特别的记日记习惯,他不把日记写在纸上也不写在电子文档当中,而是一直写在大脑里。
日记本会坏掉电子文档会丢失,可记在脑子里的东西……不会弄丢的吧?
一帧帧画面在脑海当中闪过。
有的是他蔫蔫地趴在那个男人背后,听男人一刻不停地絮叨。那次是楚子航发了高烧,男人摸了摸他的脑门就把他提溜起来背到身后往医院冲——他们家里没有车只能靠腿去医院,那天晚上是楚子航第一次觉得男人的叨叨声其实……还挺有安全感的,男人的声音在的时候他就觉得很温暖。
有的是男人买给他的唯一一件值钱玩具,一套轨道火车。因为电视上放嘟嘟嘟响着一按开关就会自己沿着轨道跑的小火车广告时楚子航眼里总是亮晶晶的,于是男人在一天下班之后就搬了一个大盒子回来。妈妈埋怨他本来就没钱还要买这么贵的玩具,男人摸了摸楚子航的脑袋嘿嘿一笑“儿子想要嘛”。
还有就是那个男人自评人生里最拉风的画面,两腿分立,湿透的长裤在大雨里猎猎作响,提着一柄御神或者弑神的刀……
楚子航的日记最后定格在那个男人飞向奥丁头顶的画面,他就像一条腾空的龙一样,向着神明挥刀。
“爸爸,又下雨了啊。”
回忆完最后一个画面,楚子航轻声说。
雨势渐渐大了,窗子劈里啪啦地响,他缓缓阖上眼睛,睡着了。
*
赤金色的刀光如水般流动,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苏廷握着的大典太光世与那柄传说中世界树树枝打造的命运之枪碰撞了无数次,至于另一把刀早已在最开始的几次碰撞当中就直接化为碎片崩掉了。
昆古尼尔好像失去了必中的特性,如萤火般的光芒在枪尖闪烁着,却无法突破苏廷用刀刃在身周构建的那一片强力的领域。
黑影们呆立着尖叫,它们在惶恐在害怕,无法理解的事情宛如一出舞台剧一样在它们面前上演……怎么回事?!
它们的神,被一个凡人给阻挡了脚步!
苏廷来不及深呼吸,全身的骨骼一刻不停地暴响着,他把领域推到了极致,想要抹去那柄昆古尼尔,可那玩意却毫无动静!
所有的疼痛和痛苦都被抛在脑后,苏廷无意识地抬刀挥刀,一米多长的巨长大太刀在空中画起了圆,奥丁的胸口上横亘着一条同样巨大的伤口,那就是大典太光世在他的身上留下的刻痕!
这柄顶级炼金武器的炼金领域一旦激发出来,凡是被斩除的,皆当被抹去!
苏廷感觉脑袋越来越沉了,心思却越来越轻。轻盈的喜悦从内心涌出,宛如要拥抱到整个世界……
面具后的,一定不是本来的奥丁,而且这柄昆古尼尔,也有古怪。
这就是苏廷能够撑到现在的原因。
可他没有不要死能生死人肉白骨也没有小魔鬼能帮他开挂,就连唯一的一个作弊器现在也开小差不知道溜号去哪了。
你马上就要挂啦。
真是的,你又不是龙王,真的以为能逃掉么?
苏廷在心底轻轻地对自己说。
可是,还有好多的东西,自己没有机会去做……
叶胜和亚纪,依然会死在冰冷的水底,塞尔玛被龙侍的长尾洞穿胸口,一点点被拖进黑暗里;楚子航与赤裸的少女相拥,一柄尖刀洞穿了少女的胸膛,她恨恨地推开面无表情的他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说“好像我把你的女孩吃了似的”;绘梨衣干瘦的身躯静静地躺在一片黑暗当中,赫尔佐格张狂的恶心笑声透过无数层壁障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又莫名地想起了看到路明非被欺负的那个下午,那家伙像是被人踹了一脚的中华田园犬一样拼命低着头蹲在那,不想叫人瞧见一颗颗划过脸颊的泪,可所有人都能看得见一朵朵水花在地面上绽开聚成小水洼,看不到的人只有他自己。
路明非习惯了不反抗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肯给他出头,他就像是一条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寄人篱下,有口饭有张床睡已经很好了哪有人替他出头呢?
想到这苏廷忽然悚然一惊,越来越轻的心大有一下子再飘回去的趋势,他对自己说“兄弟你现在想这个实在是有点gay”。
鲜血如同喷泉一样把苏廷全身都染得通红,这样的恐怖出血量放在正常人身上已经够他们死上十八回了,可是有着S级血统的苏廷仍然坚挺着没有倒下,如野兽般的喘息从他的喉咙里迸出来,像是濒死的某种东西在作最后的挣扎。
【嘿!升级之后的风格还喜欢么!emmm……看起来你的情况好像不太妙?】
【你没有足够的力量继续支撑下去了。】
突然间,两条黑红色的字幕在眼前浮现,苏廷挣扎着抬起眼皮确认这应该不是自己临死前出现的幻觉什么的。
进度条的那个简单白框框镶上了一层金边,内里的进度值水流一样缓缓流动着,这作弊器界面好像是经过了一次更新换代一样焕然一新。
“把‘没’去掉!把‘没’去掉!”
第九十四章:一切正常
不管有没有作用,或者能不能有足够的作用了,苏廷下意识地就把这句话给喊了出来。
于是命令下达。
谕旨落地,木已成舟。各部分的事物都开始各自活动,字幕上的字开始打乱重组,一股热流从苏廷那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里泵出,有新的力量涌了出来,宛如快要没油的超跑忽然又换上了一箱满满的汽油。
言灵·王土的领域短暂地关闭了一下,瓢泼大雨洒了进来浇在苏廷的身上,把那些黏附在皮肤上的血块在一瞬间冲掉……然后露出了底下宛如新生婴儿般的娇嫩皮肤。
毛细血管重新合拢接驳,错位的骨骼劈里啪啦地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掰回正位,细小的绒毛迅速地在肌肤上生长着,然后狂野地纠结在了一起,很快变成了一片片青黑色的盾形鳞片,泛着角质的光。
【你有足够的力量继续支撑下去……但是不确定这种力量会不会把你拖进深渊里哦~】
如果是楚子航或者昂热站在这里,他们会立马辨认出,这是出现龙化的征兆,也是暴血的恐怖后遗症!
这次作弊器为苏廷做的修改,无限等同于一次暴血!
他的临界血限被打破了,所以更强大的力量才重新充斥了苏廷的四肢百骸——这根本就是一趟奔向地狱的直通车,而车上只有苏廷孤零零的一个人,能不能活下去只取决于苏廷能否及时地刹住车。
苏廷站在奥丁的面前,两者之间现在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全身的皮肤变成青黑色,面骨突出,手指甲疯狂生长,关节反扭,盾形角质鳞片硬生生地从皮下挤出来生长出来把他打造成了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怪物。
“你已经走上那一步了。”奥丁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的声音中居然出现了除去冷漠之外的欣慰情感,“神国的大门为你敞开。”
“滚呐!”
苏廷笑了起来,神经质地抬起大典太光世,这柄大太刀上已经遍布着恐怖的碎纹,每一处都透着不堪重负。
可它的刀身仍然在颤抖不止,就像苏廷此时的内心一样,渴望战斗!
在零点零零零几秒的时间里苏廷挥刀了,那柄神气的炼金武器上闪烁赤金色的光芒,与奥丁抬起的昆古尼尔撞在一起。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暴响,在苏廷不可置信的目光当中……那柄昆古尼尔竟同大典太光世一同碎裂掉了!
弯曲如树枝的枪身一截在奥丁的手中,另外一截掉落在地上,滚动了两圈。
这柄简陋的木头枪此刻躺在地上仿佛真的敛去了所有光华,像是一截干枯的树枝一样。
这柄昆古尼尔绝对不是自己斩断的。
苏廷重重一脚踩在滚落下来的那一截枪头上,断口处的痕迹让它看起来就不像是因为一次斩击而分开的,倒像是……被人用力气硬生生地掰开了!
昆古尼尔曾经被人掰断过,但是真正的奥丁又将它修复了。直到今天……因为自己能够精确找到武器的薄弱点在哪,然后利用千百次的碰撞,把这个旧伤给引了出来,于是昆古尼尔再次断裂。
一个堪称恐怖的念头闯进苏廷的脑海当中,什么人可以掰断这柄昆古尼尔?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如同失去了能源所以没办法运作的机器人一样呆立在原地的“奥丁”,周边所有的死侍也丧失了行动的气力,黄金色瞳孔一点点黯淡下去,演变成了苍白的瞳孔。
啪嗒。
“奥丁”面上覆盖的铁面掉落了下来摔在了地面上,沉重的甲胄仍然套在身上。
他身子一歪,向着地上坠落。
细密的青黑色鳞片从身上褪去,反扭的关节变了回去。苏廷迈开腿,全身有种撕裂一样的痛楚。
他咧开嘴强撑着跑到掉落在地上的那个奥丁身边,扳过他的身子来,一张略微有些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
卡塞尔学院中央控制室,凌晨3:00am
曼施坦因和施耐德一脸严肃地负手站在那个巨大的幽蓝色地球3D模型前,旁边还站着个摇摇晃晃眼睛都要睁不开的家伙。
“古德里安!”曼施坦因拉了一下他,嘴角抽搐。
这位老友被临时从被窝里拖了出来现在还有些昏昏欲睡。
古德里安套在脑袋上的皮卡丘图案睡帽都没取下来,就这么随着他的摇摇晃晃一同摇摆。
“嗯……嗯!”
古德里安一下子站直了身体,抹了抹嘴边已经有“泄露”苗头的可疑晶莹液体,也看向了地球模型。
“基本可以锁定了,苏廷的信号消失前刚刚进入那片城区。”施耐德沉声说,幽蓝色的光照在铁青的面具上。
这间中央控制室暂时被清空了,其他人员都被安置到了另一间备用的指挥室工作。
“我们安插在那边的人还能联系上么?”曼施坦因问。
S级学生失联,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回传的结果是一切正常,专员甚至还可以在城市的边缘进出。”施耐德眉头紧锁,对这样诡异的情况无从下手。
“也许是他走的那条线路问题?”曼施坦因立马又跟上了疑问,“要尽可能精确一些。”
“专员第一次测试就是走的原路,可在信号消失前一秒的那个点上只能看到种在两边的行道树和一条很窄的公路。”施耐德语速很快。
“有没有可能是他发现信号源了?”古德里安扶了扶睡帽参与进来。
“有人会出于无聊把自己的牙拔下来仔细研究么?”施耐德看了他一眼,看样子对自己这个同事有点无语。
古德里安心有不甘,马上搜肠刮肚地思索起其他的可能性来。
三人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中央指挥室内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等等,施耐德,你看这?”曼施坦因摸了一把自己有点反光的脑门,忽然注意到巨大的地球模型上开始闪烁起了一个小小的红点,频率非常高。
“嗯?”施耐德立刻将双手凑了过去把那个地方放大放大再放大。
那是苏廷身上……信号源的信号,时隔一个多小时重新在屏幕上开始了闪烁。
他面色凝重地按住塞在耳朵当中的耳机,有一个号码打了进来。
是苏廷。
“喂,老师么?我这好像发现了一位我们学院的专员,他……不对,我们遇到了一点状况。”苏廷有气无力的声音清晰无比地通过耳机传了过来。
第九十四章:苏醒(上)
苏廷挂了电话,双手叉在昏迷男人的腋下,在马路上费力地拖行着。
那辆近乎报废的奔驰S350L4MATIC停在距离两人三四十米的地方,车前挡风玻璃碎片洒了一地,至少扁了一半的引擎盖子上扔着断成两截的大典太光世。
“师兄……你真得承我个情了。”苏廷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挪动着。
作弊器给的那种力量已经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几乎无法填补的空虚与脆弱。
紧闭的毛孔当中不停地渗出血液来,让苏廷觉得那渗得好像不是血而是某种精气一类的东西,一旦流光了自己就要死掉了。
来来往往的司机面色带着惊诧,甚至还有一位直接靠边停车坐在车里摸出手机,看样子像是要打报警电话。
苏廷就在越聚越多的人潮当中把男人拖到了车的副驾位置上,为他系上安全带发动了汽车。
不堪重负的哀鸣响起,奔驰车身震动了两下,歪歪扭扭地行驶起来。
呼,幸亏还能开得动。
整辆车以不超过六十公里的缓速行驶着,对于苏廷刚刚开出的速度来说这宛如龟爬——不过他也只能开出这样的速度,真要速度再快一点的话他都怕这车彻底散架。
不过最终这辆奔驰S350L4MATIC的生涯还是在下一个路口结束了。
有个身穿卡塞尔执行部行动服的年轻人等在了那,靠在他身后的是另一辆奔驰,奔驰S500。
“你好,我是专员张清寒。”年轻人拉下墨镜,墨镜后的眼睛中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又清冷又冰寒。
“现在你可以换乘了,这是新的车。”
苏廷盯着他胸前半朽世界树的徽章看了一眼之后一瘸一拐地下了车,接过钥匙之后又去开另一侧副驾驶的车门。
瘫在副驾驶上的那个男人仍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下巴上的胡子已经长到可以编成小辫子的程度了。
苏廷看着这幅和楚子航有七八分相似的尊容叹了口气,心想指不定自己把他从尼伯龙根里拖出来还要有什么波澜发生呢。
但是他又没办法把这个男人给藏起来——这么大的一坨,往哪藏都会被诺玛发现的。
“苏专员,您的任务好像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了。”
苏廷俯下身解开男人身上的安全带,背后却传来了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
夏日的风中带着一股子燥热,知了还在树上孜孜不倦地叫着。
这一切本就已经够令人烦心了,遑论……背后年轻人又说了这样糟糕的一句话。
“你是什么意思?”
苏廷起身,转头,耀眼的金色已经填满了他的瞳孔。
有种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愤怒在其中跃动着。
“苏专员……这是校董会的意思。”张清寒的话语停滞了一下,但他还是坚持张口把这句话给说完了,“这个人很有可能涉及学院内的一件早些年就在进行的S级任务。”
“哦?”
校董会……这么急着想抢楚天骄?他们要干什么?
苏廷歪了歪头,只从喉中挤出这么一个字,压制不住的暴躁感溢于言表。
“请您理解。”年轻人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身体挺得笔直。
他感觉自己仿若正在面对一头苏醒的暴怒龙类,强大的威压几乎要把他的肩膀都给压碎。
“我不理解。”苏廷硬硬地抛下一句话。
“所以,如果校董会要人,让他们自己来跟我说。”
张清寒背后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见鬼!他只是个B+级混血种而已,可对方是苏廷!S级混血种,提前入学,接连斩杀咎龙会杀手和龙形死侍的猛人!
仅仅一个对视他就感觉自己已经被一头猛兽盯上了,凉意在脖颈上闪现乍起,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抹过那个地方。
而这位S级……又这么暴躁,校董会把自己派来是想自己死么?
面对苏廷的逼视张清寒的脑海当中不由得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他在心中疯狂呐喊着说好的和善稳重好相处呢?
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苏廷就差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苏廷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闪身打开了奔驰S500的车门,眼中的暴戾翻滚着下沉。
其实本来的他不至于这么暴躁的。但是刚刚面对了那么紧张只要走错一步就要身死的情况,苏廷的内心不由得有点郁结之气,而校董会又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再退一步讲,楚天骄是他拼了命从尼伯龙根里抢回来的,虽然并非本意而且这个过程很曲折……但是不妨碍苏廷最终达成了这个结果。
更何况楚天骄还是自家师兄的爹,要是醒着的话楚老爹想去哪去哪苏廷大概也拦不住,但要是有人想趁昏迷的这段时间把人抢走,不好意思,别想。
他长吐了一口气为楚天骄系上安全带,然后一屁股坐进驾驶座砰得一声关上车门。
张清寒僵立在车门外阻拦也不是就这么走了好像也不太好交差,急得脑门上都有点见汗。
正在他为难之际驾驶座的车窗忽然缓缓降了下来,像是被他的坚持给打动了一样。
苏廷的半张脸露了出来,金色在眼瞳当中跃动着:“麻烦拿一下那辆车上的刀,谢谢。”
大哥,我是校董会派来的跟你抢人的,你好歹给我点面子啊!
张清寒欲哭无泪,这是把他当骡子使唤么,又送座驾又递刀,是不是还要感谢一下没有让自己去拉磨?
他咬咬牙,一下子转过身向那辆几乎报废的车奔去——反正都送了车又没接到人了,帮他拿个刀就拿吧。
张清寒把大典太光世的两截刀身捧在手里从车窗里送了进去,得到了一声清冷的“谢谢”。
随后车里的男孩就一脚踹在了油门上,奔驰S500令人艳羡的速度爆发出来,趁着绿灯窜过了这个路口,向着远方奔腾而去。
张清寒扭头看了一眼快要报废的那辆破车暗暗心惊,摆脱了苏廷的威压他才有心思想起,究竟是什么样的碰撞能把车搞成这样?
第九十五章:苏醒(下)
“那么,人类!觐见吧!”
模糊间,男人听到自己的喉咙中爆出如同战鼓敲响般的巨大声响,带着无法言喻的庄严与神圣,令人产生跪拜的冲动。
“我将许诺你们生命。神,从不对凡人说谎。”
“凡是到过这国的人,便能在回归这国,因此来到这里的人必须每个都是神的仆人。”
我是?
我是奥丁。
我是龙……
“嘿!神!芝麻开门啦!”
可突然间另一种爆鸣声打断了男人的思考,那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很熟悉,像是曾在哪里听过一样。
“做得好极了!儿子!”
“要听话,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念头生出的一霎那,无数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涌进了脑海当中,像是有上千人挤到耳边一同呐喊着什么。
痛!痛!
像是要炸掉了!
那种强烈的刺痛感简直就像是有数不清的钢针掀开了头皮狠狠地扎在脑子上,让男人恨不能立刻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可心底又有另外的念头迅速涌出,他不能死。
快要把脑海搅成一团浆糊的纷乱声音还有到处乱飞的念头让男人痛不欲生。
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中,男人什么都看不到,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那种地狱般的疼痛,钻心剜骨,如附骨之蛆驱之不去。
“不如,把那玩意交给我?”
一个新的声音加入了进来。
诡异的是,在这个声音加入进来之后,声音最响好像暮鼓晨钟般的“奥丁”立刻销声匿迹,全似从未在男人的脑海当中出现过。
于是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个男人的大吼声,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悲伤。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男人的心底破裂了,一层茧被他彻底刺破,耀眼的光明覆盖了全部视野,温暖如母亲的怀抱。
“我还要去参加你的家长会呢,放心吧……儿子。”
男人听见自己又说。
儿子?我有个儿子么?
我是……奥丁?
不!我是楚天骄!
我是楚天骄!
我的儿子叫……楚子航!
“儿子!”
宛如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楚天骄刷地一下坐了起来,面目狰狞如地狱中冲出来的恶鬼。
他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他们,在奥丁的尼伯龙根里!
“虽然很理解叔叔你想尽快见到自己儿子的事情……但是很遗憾我不是你的儿子。”
苏廷呼了一口气,心中吊着的那颗心算是放下了一点。
楚子航被从那种“假奥丁”的状态下解放出来的时候可是失去了所有记忆,看楚天骄这样应该是不像师兄那时候一样倒霉。
“你们是?!”
楚天骄愕然地看着眼前坐着的俩人,然后猛地觉得耷拉着脑袋的那家伙稍微有点眼熟。
“你是……我儿子的同学么?”
路明非闻声抬起头来,同样一脸愕然地与楚天骄四目相对,心想这个胡子拉碴的大叔脸色怎么这么吓人?
俩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路明非是单纯的不清楚这位胡子拉碴的大叔儿子到底是何许人也,楚天骄则是刚刚苏醒脑袋有点昏沉,一向能说会道的嘴皮子也有点不利索了。
“其实我们两个都是。”
苏廷伸出手在两人当中晃了晃,吸引了楚天骄的目光,“你好,楚叔叔,应该是楚叔叔吧?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应该也可以算得上同事。”
“就在几十分钟前校董会还想接走你,但我没同意。”
楚天骄的面色微妙起来,细细打量着眼前说话的这个大男孩。
他似乎对自己很熟悉的样子。
难不成自己脱出尼伯龙根之后就陷入了沉睡,灰色执行官身份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
可是……
楚天骄的眼睛在路明非身上停留了一霎,自己的任务目标之一看起来并没有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变老,或者是成熟多少。
“是的,我是楚天骄。”男人沉声开口,那种因为过久的沉睡而导致的呆呆气质马上一扫而空。
“恕我直言,你们的年龄……好像根本没有达到毕业加入执行部的标准。”
楚天骄永远生活在双重身份当中。
他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男人,赚不着钱,只能靠那张嘴和不错的车技做司机勉强度日;可当他在面对另一个世界的人时,又会切换到另一幅面孔——卡塞尔学院执行部最为优秀的灰色执行官之一,血统阶级S,言灵是超高血统纯度才可以拥有的时间·零,行动凶狠而又凌厉。
“准确来说我们刚刚达到入校的年龄标准。我提前入学了,但是路明非还没有。”
苏廷说着,把头转向攥着手机不知所措的路明非,“这位是卡塞尔学院毕业的前前前好多级师哥。”
路明非心说这真的是师哥么,我看他的年纪当我老爹的师哥都绰绰有余!
不过经过苏廷这么一说他也明白过来苏廷开车拉来的这个一直昏迷的男人算是卡塞尔学院的人。
问题是他为什么是晕的,胡子还那么一大把,像是好多年没有剃过的一样。
路明非脑瓜一转随即想到那个胡子白花花头发也是白花花的古德里安教授好像说过卡塞尔学院毕业包分配工作……这什么高危职业?
一时间他对于未曾进入的那座名为卡塞尔的芝加哥联谊大学有了点莫名的恐惧。
果然他们干的是黑帮的营生么,上次开车的那个德国“师兄”其实就是帮派前辈吧!除非卡塞尔学院里还有戏剧专业!
路明非面有戚戚焉地看向苏廷,廷哥已经完美地融入他们帮派了。
“要有二十年了。”楚天骄没理会师哥这个称呼反而严肃地点点头默认了苏廷的说法,“你们这有刮胡刀么?”
他摸了一把自己腮下一团团纠结在一块的卷曲长须,留这么长实在是有点不太习惯。
苏廷对于路明非飘过来的奇怪眼神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会到了楚天骄话中的意思。
苏廷起身告诉路明非让他在这稍等一会,他去帮忙到卫生间找找刮胡刀。楚天骄紧跟在他身后站了起来。
“你在那座尼伯龙根里遇到了什么?”
第九十六章:“我?S级啊”(先更后改)
“你在那座尼伯龙根里遭遇了什么?”
“现在是哪一年?”
楚天骄拐进厕所里顺手把门给合上,里面苏廷正回过头来平静地看着他,哪有什么找刮胡刀的动作?
“2009年夏天。”
“我开着车在路上跑着的时候外面突然开始下雨,然后有个三四层楼那么高的家伙硬顶着两吨重汽车飙到二百七十迈的动力正面把我截停了。”
苏廷缓缓地说,“那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片世界,听你的意思好像那叫做尼伯龙根?”
“尼伯龙根,死人之国。”楚天骄冷峻的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一丝波动,“有一次接儿子放学的时候……误入了那里,然后我就这么在里面待了将近五年。”
“为什么你留在了里面,而楚师兄逃了出来?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好奇原因。”苏廷看着楚天骄,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男人居然能够伪装成一个油嘴滑舌能说会道的司机给人开车,明明他名义上的那位老板就算拍马也赶不上楚天骄的真实地位。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裹在一套盔甲里,提着像是树枝一样的长枪,铁面,骑一匹八条腿的马,号令死侍宛如神明,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对这个形象有点印象。”
“那就是奥丁。”楚天骄说,“我在那个雨夜里遇到了他,我儿子能逃出来大概是因为奥丁的主要目的是我当时手里的一个手提箱,里面装着学院的机密。”
他低沉的声音有了片刻停顿:“奥丁疑似龙王。”
“但是他从尼伯龙根里消失了。”苏廷适时地表现出一点震惊,“你取代了神王奥丁本来的位置,而原本疑似龙王的奥丁现在正不知道在哪闲逛?”
“目前来说情况是这样的。”楚天骄点头,“你刚刚说的,校董会想把我接走是什么意思?现在学院里是由其他校董们说了算么?”
“并没有,但他们在试着让自己‘说了算’。”苏廷笑了笑,“想要把你接走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吧。”
楚天骄沉默了一会,略有些伤感地说:“我没想到秘党已经腐化成这样了,明明没有任何一只初代种被彻底杀死,他们已经开始规划着谋夺权力。”
“其实他们早就开始了,您说呢。”苏廷耸耸肩,“所以校长说不太喜欢他们那群喜欢躲在暗处的吸血鬼。当然也有部分秘党成员站在校长这边。”
按照时间来算,楚子航今年十九岁,楚天骄在1989年的时候就已经和苏小妍结婚了,他外派来到这座小城的时候……其实也就刚刚从卡塞尔毕业没多少时间。
苏廷咂舌,那个时间点的昂热还没有现在这么乖戾暴躁像只平头哥一样能跟校董会一怼到底,所以把楚天骄派到这里来执行任务很大可能就是校董会。
为了一座可能存在的尼伯龙根和有可能是不稳定混血种的路明非,他们就这么把一名S级专员、卡塞尔建院史以来都能够排进前十位的超级执行官限制在这座小城里,恐怕也是出于对付苏廷一样的目的——他们只想要听话的、能抓在手里的S级,而不是下一个无法无天的昂热。
秘党对于屠龙的信心好像有点高到爆棚了。
继续往下推论……他们在楚天骄出现的第一瞬间就想要带走他,是否因为校董会急于将他纳入控制当中?
楚天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苏廷的说法。
“我儿子……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叹了口气,“应该也入学了吧?老楚家的种躲不过啊。”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大二。当初他觉醒的时候反应那么强烈我就感觉这小子的血统应该不低。”
“现在我和楚师兄是舍友,导师是施耐德教授。”苏廷说,“师兄的血统等级被评定为A级甚至可以算作A+,但是有个问题存在。”
他的双眼正对上了楚天骄望过来的眼神,与楚子航的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黄金瞳闪着光,这是混血种的情绪出现较大起伏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状态。
“什么?”
楚天骄也许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发问时候的声音有些颤抖。
其实说当年楚天骄要是真想挽留住苏小妍和楚子航,一万种方法都是说少了。
以卡塞尔学院S级顶流执行官的能量只要挥挥手就能有无数企业或者个人为他提供表面上的工作。
但是挽留下来之后呢?
男人自己清楚,他对自己的生活没有把握。
说不准哪天就卷进尼伯龙根或者撞上变成了怪物的路明非,然后或者拼死一战或者无声无息地死掉,连个名分都没有——《亚伯拉罕血契》要求如此。
到那时候孤儿寡女的他们娘俩该怎么办?
所以楚天骄把楚子航送入了豪门,就像他放给楚子航听的那首《Dailygrowing》,男人希望儿子能过得好,将来有所依靠,而不是跟着怪物一样的老爹居无定所。
可他没想到的是仅仅是想接一次儿子放学,就差点把楚子航送进了深渊。
“青黑色鳞片,关节反扭,面骨变形……”苏廷面无表情地列出来当初他看到的楚子航身上的异状,“这是什么?这是我在楚子航身上,真真切切看到的变化。”
楚天骄面沉如水。
“当然我没有报给任何人,但是这种现象很明显属于龙化。”
“您知道这是如何造成的,对么?”
楚天骄看了他一眼,原本就已经足够严肃的面色更加沉郁了一点:“我当然知道……”
这很明显就是暴血的过程。
所以眼前这个男孩现在提起这个是有什么意思?楚天骄也有点摸不清他的意图了。
“所以您能帮我,拿到这种方法么?”
“嗯?”
楚天骄明显地愣了一下,他?
他都准备好苏廷跳反的可能了,结果到最后他的要求是这个?!
“您以为我要说什么?”苏廷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廷既然敢提这个就说明他有把握肯定楚天骄掌握着暴血的技巧。
楚天骄几年前在面对奥丁时告诉楚子航“你留在这里老爹还有一些大招用不出来”,这不很明显就是暴血了么!
他害怕自己暴血过度后失去理智,所以先让楚子航离开才可以开出这个“大招”!
“先问一下,你的血统评级有多高?”楚天骄没有拒绝,而是转而问起了其他问题。
“我?和您一样,S级啊。”
第九十七章:老怪物(二合一4000)
“S?”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楚天骄还是显得有些怀疑,毕竟这么多年了他还没听说除去自己以外有新的S级。
“是啊,S,外面那个也是。”
“两个S?现在学院里到底有多少S级?”听到苏廷的回应,楚天骄不禁有些幻灭感。
就像是你关起门来研究十年,两耳不闻门外事一心只造车。
然后白驹过隙光阴如梭,十年很快就过去了,你推着刚造出来的自行车兴高采烈地走出门来,却发现外面街上已经开始跑汽车了。
大概谁遇到这事都会有种被时代抛弃的无措。
“两个。”苏廷比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外,“至少除了我们两个以外我也没听过有什么别的S级在学院里,日本分部除外。”
他没有把话说满,毕竟日本分部那边藏着不少的怪物。
“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但是事先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这项技术代表着什么吗?”楚天骄深吸一口气,“它在上个世纪就被秘党列为绝密资料不对外公开了。”
“什么?一项能够提纯自身血统的技术?它会附带可怕的后遗症么?”苏廷轻声说,“只要不是用之即死的自杀式能力,我都可以接受。”
“那么就会有两个消息了,一好一坏。”楚天骄竖起自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好消息是它不会用之即死,坏消息是它确实是自杀式的能力。”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秘党大概还不会封锁这个技术吧?”苏廷挑了挑眉,“上个世纪的秘党人应该还是一群胆子大到能跳到龙王脸上跟祂拼刺刀的猛汉,如果没有那种提纯血统的技术他们还要怎么‘拼刺刀’?那时候可没有现在的各种重火力。”
“是的。暴血最恐怖,也就是最禁忌的地方,在于它能够在一瞬间让使用者的龙族血统纯化到极点,一直到,接近古龙的程度。”
楚天骄看着苏廷的眼睛,可那一汪黑得像珍珠般的眸子里始终透着湖面一样的平静,没有起丝毫波澜,于是他继续说了下去。
“你应该知道‘临界血限’吧?”楚天骄在空气当中划出了一条莫须有的线,“在这条线之前,混血种的能力再强,也可以保留下人类的身份;但是一旦超过这条线……潜藏在我们身体里的龙族基因会立刻进入暴走状态,那些对于人类来说过于强大的基因会在一瞬间冲垮原本的基因构造,然后重新谱写基因图谱——龙类基因图谱。”
“但是渺小的人类基因会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爆发出惊人的韧性,于是最后一点基因像是杂质一样掺在身体当中,99%的转化进度只剩下最后的一丝,怎么也无法达到。这个时候的混血种的人类生命过程已经走完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怪物获得了新生,那就是死侍。”
“就是我在尼伯龙根里见到的那些东西吧?”苏廷说,“您的意思是,暴血的最终,会无可避免的走向死侍,所以这项技术毫无疑问地会被作为一项禁忌。”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这些东西都可以从楚天骄的话里推测出来,当然也是苏廷早就知道的东西。
暴血的尽头混血种会变成死侍苏廷当然知道,但问题是……他又不是正常的混血种。
他是有作弊器的,更何况现在这个作弊器已经升级到了2.0版本!
“但是这项技术至少能够带给我不留遗憾的机会……如果不是暴血这项的话,师兄真的可以从那座尼伯龙根逃出来么?”
苏廷的这番话可谓是正好戳中了楚天骄的心扉,如果不是他把血统通过暴血强行提高到次代种的程度,奥丁完全有余力让那辆迈巴赫逃不出去的吧?
“你这样的学生肯定很受施耐德喜欢……现任执行部负责人还是施耐德吧?”楚天骄看着苏廷没有丝毫恐惧和迟疑的面色忍不住拍了拍脑门。
“是的,谢谢您的夸奖。”苏廷点了点头,斟酌着想了一下还是暂时没有把“令公子乃是施耐德教授的头号爱将”这个事实告诉楚天骄。
“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苏廷说,“我已经把事情报给执行部,估计现在校长已经得到消息了。”
“嗯……暂时没有调令的话,我在这边的任务基本算是完成了。”楚天骄叹了口气,“也许要回本部看看吧,我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见过老朋友们了。”
“找只笔拿张纸,我把那玩意写给你。”
*
铺天盖地的雨打在地上,激起一片白色的光。潺潺的流水从阶梯上倾泻而下,哗啦哗啦宛如一条小型瀑布。
而昂热就站在这条小型瀑布旁边,嘴里叼着一根点燃的雪茄,与发色颜色差不了多少的淡淡烟气在雨中升腾然后消散。
黑衣黑伞,送葬的标配。
他一丝不苟地站在这面朝屋门动也不动,身体挺直得像是一杆标枪。
屋子像是一座佛堂,尖顶飞檐陈金色的瓦,乳白色的粗大柱子支撑起整个建筑的结构。
昂热伫立在这已经很久了,在惶惶的大雨当中宛如一尊古希腊的雕塑,典雅精致,偏偏又肃穆到伟大。
他不开口,也不移动,就像是在屋檐下等待某位友人来访。
许久,佛堂里才传来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难听如夜枭哭泣:“昂热……你站在这干什么?”
“堵你。”
昂热拿掉嘴里的雪茄,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态度硬得不行。
“咯咯,堵我?”屋里的声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于是笑了起来,但是陡然声调急转直下变得阴沉,“我这几十年一直在这里没有出去过,还让你不放心么?”
“像你这样的老怪物,我永远不可能放心。”昂热刀削斧凿般的面孔像是覆了一层寒霜,“已经有过先例了,所以我就在这堵着你。”
“我都已经住进佛堂了,诚心忏悔二十年,吃斋念佛持戒无错……你还不肯放过我么?”声音一下子又轻快起来,嗓音像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在撒娇,充满可爱青春的气息。
可这样的转变更让人毛骨悚然,因为之前跟昂热对话的明明是个老迈到快要死掉的声音,突然就变到了如此年轻,听起来让人无比怜惜。
里面待着的,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别撩拨我。”昂热低声说,声音沉得像是正在磨牙的狼,“不然我不介意现在再冲进去砍你一刀。现在没有校董会的人在,当然就算他们在也拦不住我。”
里面的声音一下子沉寂,许是被昂热话语中怎么盖都盖不住的杀意给震慑住了。
这个疯子,他说的话真的有可能应验。
别说校董会的人在不在这里,很有可能就算各个家族的大人物都来了昂热也会照砍不误——他对自己的忍耐已经快要达到极限了。
这件事屋内外的两人心底都清楚得很。
忽然屋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说话的声音又切换回了那个有气无力的老人:“知道了知道了,怪物就该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在无尽的苦痛和悔恨中带着害怕无声无息地死去……因为我们已经不是同类了……我们不再是同类了。”
抽泣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可站在屋门外的昂热仍旧面色冷硬似铁,如果这段抽泣声算是一次攻击那么昂热坚硬的甲壳会把所有的冲击消弭到一点不剩。
“这是你自找的。”
昂热只回了一句话,掷地有声。
外面轰然响起一声炸雷,明亮而又扭曲的电蛇在空中显露了一瞬间的狰狞身姿,又将自己隐藏在厚厚的云层当中。
踏踏踏踏。
昂热的背后,被大雨倾倒覆盖的庭院中忽然响起来一阵趟水的声音。
他沉默着转身,一声不吭地看着来人。
来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步一步踏在浅水里宛如投下了炸弹一样沉重,整个人望过去就像很古早很厚实的石灰岩墓碑。
噬龙血者,贝奥武夫。
他的名字在如今秘党的年轻一代里已经没有什么知名度了,然而就在往前推七八十年的时候,这四个字哪怕只是提出来就足够令人胆寒。
没有什么其他原因,这种恐怖的威慑力就来自贝奥武夫这个简单的名字。
北欧神话中的长诗《贝奥武夫》就是本着这个家族的历史写的,在那部长达3000行的长诗中,英雄贝奥武夫以惊人的勇力折断了噬人怪物哥伦多的手臂,又用一柄神秘的、剑身会融化的巨剑斩下了哥伦多母亲的头颅,他的最后一件功绩就是屠龙,尽管在杀死巨龙的瞬间他也被巨龙的利齿洞穿了颈部,被巨龙唾液中的剧毒毒死了。
但根据秘党记录下来的“真实历史”,贝奥武夫并非一个人,而是一个古老的屠龙家族,完成那三件伟大功绩的不是一位贝奥武夫,而是从爷爷到孙子三位贝奥武夫,他们的对手都是龙类和泯灭人性的死侍。
死在贝奥武夫家族剑下的巨龙绝非只有一条。几千年来贝奥武夫家族一直都是屠龙的最坚定最勇敢也是最残酷的支持者,这种传统使得他们过分地追求力量——每一个贝奥武夫家族的男孩出生时都要经受一次考验,即品尝龙血结晶,那是一种剧毒的物质。
这个残忍的传统使得贝奥武夫们有了噬龙血者的前缀,每一个服食过龙穴结晶不死的男孩才有资格被冠以贝奥武夫的名与姓。而这就导致了贝奥武夫从来不会是个人丁兴旺的家族。
此时站在昂热眼前的就是上个时代贝奥武夫家族最杰出的领导者,苍白色的皮肤像是在水中浸泡过几天几夜。
“昂热,我就知道你会来这。”
贝奥武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身上简单的亚麻布衣服已经全都被雨水打湿了而他不以为意。
他的唯一目标只有屠龙,什么物质享受精神享受全都要靠边站。
另一方面来说把长刃刺进龙类身体砍下他们硕大的头颅然后痛饮龙血对于贝奥武夫们来说就是最好的享受方式。
曾有传说贝奥武夫家族很早之前的一任首领横跨欧亚大陆只为追杀一条奄奄一息的巨龙然后沐浴它的血。
他们对屠龙的渴求恐怖如斯。
“我还以为你的热血已经被可笑的‘学院教育’给完全抹煞了。”
“如你所见并没有。”
昂热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摸到了硬硬的龙鳞。
“真可惜这里没有酒杯,不然我们就可以给里面那个老家伙放放血然后痛饮一杯了。”昂热笑了起来换掉冷冰冰的面孔,现在是乐于交际的风骚公子昂热。
“那种血我是不屑于尝的。”贝奥武夫却皱起眉头,对于昂热的态度不冷不热。
现在的这位贝奥武夫年龄也已经130多岁,是与昂热同时代的老人,秘党里活得最长的一批人见到他也要恭敬地执后辈礼。
原本他们的理念是很相合的,直到昂热建立了卡塞尔学院——贝奥武夫一直觉得这种培养方式无异于温水煮青蛙,慢慢地就会消磨掉屠龙者的斗志和勇气。
温室一样的温暖环境怎么能比得上时时刻刻都有生命凋落的战场?再优秀的年轻人也会在纸醉金迷里被养成鹌鹑!
“贝奥武夫,怎么,你是来盯着我的么?”昂热挑了挑眉毛,“我还以为疯子之间会互相理解来着……他不刺激我,我也不会闲到无缘无故去砍他,虽然他早就该被杀了。”
“没错,没错,我早就该死了!我早就该死了!嘻嘻……我不该吃掉……”屋内的苍老声音细若蚊蝇,却仍然穿透了厚厚的墙壁。
“闭嘴!”昂热猛地一声大吼,表情狰狞得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不想死的话就闭上那张狗嘴,不然我可拦不住这个老家伙!”贝奥武夫怒声道。
“昂热,我们是时候该好好谈谈了,关于……楚天骄的事情。”贝奥武夫在吼完之后接着跟上一句,显然是要把昂热从这个地方拉走。
天知道再待下去他会不会真的掏出折刀来把里面那个老家伙给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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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两条废柴的再相遇(4000)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贝奥武夫伸手为自己取了一个杯子,满上琥珀色的酒液然后仰脖一饮而尽,那痛快的动作像是在喝水一样简单。
可那个冰蓝色的漂亮瓶子上标注的字符很明显地表明这是一瓶酒精度数超过七十的烈酒伏特加。
“能被你叫疯子,我可以当做是一种赞誉么?”昂热坐在他的对面,面容冷峻,气息却截然相反,灼热得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在八十分钟以前,有人来到了这里,走进了那间屋子。”
昂热盯着贝奥武夫的血红色眼睛,慢慢地说,“然后他又走出来了,随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有一位自称校董会代表的专员拦截下苏廷,想要带走楚天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秘党里还有着某些家伙保存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们认为,那个老东西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昂热忽然暴躁起来,他把那柄大号折刀猛地扎在桌子上,精致而又魔性的穆罕穆德纹如蛇一般在刀身上游走。
“可他们不知道,那个用来联络的家伙能活着走出那道门大概率是因为那个老家伙要吃更高血统的混血种!乃至于龙类!A级混血种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会连一点残渣都找不到,那个老东西吃东西从来都会吃得很干净!”
大马士革钢的折刀在一瞬间就全部没入了桌子中,昂热的狠厉劲看起来很想把它就像这样插进某些人的脖子里一样。
“他们越界了。”贝奥武夫瞥了一眼扎在桌上的折刀,点了点头。“我会在稍后责令调查,这种行为必须得到严惩。”
“希望有用。”昂热哼哼了两声从口袋中抽出雪松木的雪茄盒,啪嗒一声打开小锁,“我从来不对秘党内部的那些蠢蛋报什么希望,哪怕你做了承诺。”
“现在来谈谈我们的执行官吧。”
昂热拿出喷枪细细炙烤着粗大的雪茄,然后满意地叼在了嘴里,喷出一口烟雾。
“我事先看过报告了。”贝奥武夫皱着眉头说,“他足足消失了五年的时间,一直到今天,有一位专员忽然准确地说出了他的名字并且告知你楚天骄正和他在一起?”
他不是很喜欢用到“学院”这个词,所以下意识地用“你”来替换掉了。
昂热点了点头,然后叹息了一声:“我有些时候真的怀疑龙血会把你的脑子烧坏……这件事情的重点其实在于那位专员。”
“你真的没有仔细了解过这位上报情况的专员么?我知道你不喜欢卡塞尔学院,但是起码要明白搞清楚一件事要把所有相关的东西都列出来细细考量才可以做到。”
“哦?”贝奥武夫挑了挑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我觉得温室里培育出来的花朵没有什么了解的必要。不过我还是稍微知道一些的,新S级,对么?”
“昂热,你们现在对血统的评级越来越儿戏了。”
贝奥武夫对于学校式教育的偏见已经重到根深蒂固的程度了。
“老家伙,你听说过尼伯龙根么?”
昂热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贝奥武夫做过多的纠缠,因为辩论到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两人大吵一架然后不欢而散,而今天的议题明显比两个老到快要进棺材的家伙凑起来吵架更加重要。
“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我的祖父辈曾经进入过那种地方。”贝奥武夫反唇相讥,他总感觉昂热在对他的态度上低了一层,像是在和什么幼稚园的小朋友谈话。
“那你知道奥丁么?那个瞎了一只眼的神王。”昂热又恢复了那种老牌欧洲绅士的做派,优雅温和,向贝奥武夫点头致意,“很高兴你那浆糊一样的脑子里还能记得这种事情。”
“你到底要说什么?!”贝奥武夫有点不耐烦,他的情绪一直都很暴躁,只有在昂热的面前才会下意识收敛一些。
因为两只同样暴怒的老虎凑在一起想都不用想一定会厮打在一起。
“奥丁疑似龙王,而祂就藏在楚天骄曾经待过的那座尼伯龙根里。”
“希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贝奥武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几乎以为昂热是因为刚刚的那件事已经被气到说胡话,“一个学生?单枪匹马地闯进了一座尼伯龙根,在龙王的领地里把另一名专员给救出来?”
“是的,我想说的就是这些。”昂热摊摊手,“事实上其实是我天马行空的猜测。”
“昂热!”
贝奥武夫强行忍住了自己把酒杯摔在那张臭屁到不行的老脸上的冲动。
“可有些时候大胆的猜测往往会更加接近真相。”昂热像是没看到贝奥武夫手上跳动的青筋,继续慢条斯理地说,“要不然你怎么解释楚天骄凭空消失了五年?”
“我们的人在暗中几乎要把那座小城给翻过来了,可是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痕迹。”昂热顿了顿,“就像是我们的执行官名单里混进了一个完全找不到形体的幽魂。但是联系楚天骄的任务……你想到什么了么?”
“如果他在这个世界无法被找到,那他就很有可能从某个缝隙里钻进了另外的世界,也就是尼伯龙根。”贝奥武夫说,“我记得他的其中一项任务内容有寻找龙王,那只龙王就是奥丁么?”
“可你无法解释,为什么一个学生能够从尼伯龙根里全须全尾地脱身,并且还能把人给拉出来,哪怕他是S级。苏廷只是打败了一个冒牌的‘奥丁’,然后就轻而易举地出来了?”
“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对么?”昂热看着贝奥武夫颜色逐渐加深的血色瞳孔说。
“是的……苏廷就是奥丁?”
贝奥武夫顿了顿继续说道,看起来对自己的答案很有信心,“他在这次意外之前还保持着人类的失忆状态,但是被拉进了尼伯龙根之后他全都记起来了,于是打算仍旧借助人类的身份潜藏在人类社会当中,等待恢复力量就要毁灭世界……”
“你还在等什么?我们必须在它完全复苏之前找到他杀掉他!”
“不……我在他小时候就曾经见过他。”昂热呆呆地看着说到激动处忍不住为自己鼓掌的贝奥武夫,可能是没有想到他的脑洞竟然这样的大,“在那次我就调查清楚了他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连出生医院的病房都有人进去检查过,得出的结论是没有异常。”
“苏廷不是什么失忆的龙王而是优秀的混血种。”昂热又叹了一口气,好像一位教育家为自己没有教会愚笨的学生而感到惭愧。
“你就不能综合一下我们手里握着的信息好好想想么,那位存在是可以让其他人代替自己的位置然后离开那座尼伯龙根的!而且祂很有可能拥有不止一座尼伯龙根。”
他把雪茄从嘴里拿开,幽幽地说:“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他们之所以能跟逃脱就在于,那间‘房’的主人其实并不在家。”
“这也就代表已经有一位苏醒的龙王正在满世界的游荡,而我们无法锁定祂的位置。”
*
“那个大高个子看起来好像很眼熟。”
芝加哥火车站教堂般的穹顶下,路明非裹挟在人流里戳了戳苏廷,指了指不远处站台上一个鹤立鸡群的身影。
“是的,你记性还挺不错的。”苏廷很明显也认出来那个在站台上高且魁梧的壮汉,白色的半袖外罩了一件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花格子衫,还有一点油迹抹在衣领子上。
芬格尔。
这家伙果然还是趁着路明非入学的时候来了。
“嗨,师弟!”芬格尔很显然也发现了苏廷和路明非,俩人大包小包的形象在拥挤的人流里也是非常显眼。
苏廷捂脸,旁边的路明非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暂时还不知道这位能够隔着这么多人大声喊出师弟的家伙是何许人也——他只是简单地对芬格尔有印象,不代表他把这家伙记住了。
“这是芬格尔,上次你们见过。”苏廷简单地说了一句,拖着路明非的行李箱向芬格尔走去。
现在已经是芝加哥的晚上了,火车站的人流虽然照样挺多但是比起白天已经少了一大半,每次学院派来接人的CC1000次列车都会选择在深夜人非常少的时候来,苏廷估计应该是为了避开大部分人的目光。
所以也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坐在凳子上等一会。
苏廷抬起手臂看了看那块校长送给自己的手表,它在尼伯龙根里那么高强度的战斗中居然没有损毁。
11:02。
“师弟,你有听清那天晚上……哦不对,你们的时间应该算是上午,那天上午我打给你的电话里说什么了吗?”芬格尔的眼睛里闪着光,跳上来就握住了苏廷的手,亲热地像是见到多年未见的亲兄弟。
“之后再给你拨电话就是不在服务区了。”芬格尔继续说,大手紧紧地抓住苏廷好像害怕他跑掉。
“呃……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苏廷用力地把手掌从芬格尔充斥酱肘子和炸鸡翅的手中挣脱出来,他有点受不了这种刺鼻的气味,“总之……你可以理解为当时我接到了一项紧急任务,不方便接电话。”
“那惨了。”芬格尔脸色垮了下来,一下子没有了那么热情,“我还想尝尝你们中国的特产来着,听说那种叫‘辣条’的玩意很好吃。”
苏廷的眼角跳了一下。
兄台原来你远在德国凌晨三点钟给我拨来电话就是为了让我帮忙代购辣条么??
“那个,你说的是辣条么?”路明非慢慢举起手打断了两人的讲话,像是正要站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
“是的,听以前的中国同学说那玩意这几年刚刚兴起来,味道还不错。”芬格尔严肃地点点头,只看他的表情还以为这个德国的帅小伙在说什么米其林大餐。
“我好像在包里塞了一点。”路明非挠了挠头,伸出手去想要表示友好。他还记得苏廷要叫这家伙师兄,应该是学院里的老资格了。
叔叔在临走前告诉他说在外边上学跟人搞好关系很重要,特别是自己学校里的同学!
“兄弟我很欣赏你!你看起来就很有义气!”芬格尔马上把手握了过来,看起来他又找到了一位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你为什么不网购一点?我记得走ESC就可以。”苏廷刚刚张口就有点后悔,他为什么要跟芬格尔讨论买辣条的事情??
“师兄你要是想吃的话,等会我可以分你一点。”路明非说着提了提自己手上的大包,衬得他整个人像是个拖家带口逃荒的。
“果然我没有看错你!”芬格尔也不扭捏,摆出一副异常感动的架势使劲摇晃路明非的手臂,一股炸鸡的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放心吧,就凭你能跟师兄分享辣条的这份心,卡塞尔学院里有师兄罩着你!”
“芬格尔,你怎么现在才返校?我听说你又挂科了。”
苏廷不得不黑着脸打断两人的对话,不然看这咋咋呼呼的劲很有可能他们就会成为候车厅里为数不多的目光焦点。
“别提了。”芬格尔一谈到这个容光焕发的脸就黯淡下来,低声丧气地说,“又挂了两科,《魔动机械设计学》根本不是我能学明白的东西……那些东西实在是太奇怪了!”
“挂了科会怎么样?”路明非凑了过来,看起来他很关心这个问题。
“挂科,就扣学分喽。”芬格尔摊摊手,大有一股光棍的气质,“然后小学期补考。只要进了学院一般不会出现清退这种情况,就算像我一样一直挂科也可以死皮赖脸地呆在学校里。”
“师兄你,是留级的?”路明非悚然一惊,从芬格尔的话里听出来什么。
“这种事情有点不好意思……”芬格尔两只大手搅在一起,“对啊,所以我在念八年级。”
“八年级?!”路明非的嘴张得能塞进去一整个红富士大苹果。
“连着留了四年嘛……”
第九十九章:旧事(4000)
“连着留了四年?”路明非念叨了一遍回味一下,决定不去讨论这个惊悚的话题。
“廷哥,你知道那趟列车什么时候来么?”路明非把头转向苏廷,然后瞟了一眼自己手里抓着的那张磁卡票,上面没有标注什么发车时间,漆黑的票面上只有用银色绘制的枝叶繁茂的巨树。
现在都是深夜了,难道他们还得在火车站过夜么?那样的话保安会把他们当成流浪汉赶出去的吧?
“再等等,一般这趟车的时间都会比较……阴间。”苏廷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是学院的专列,只是借用芝加哥的火车站接人而已,所以列车的时刻表上没有这趟列车的发车时间。”
“芝加哥政府特批,直通卡塞尔学院,这是陆上通往学院的唯一手段,除此之外想要到学校就得自己开直升飞机上去了——学校开在山里。”
芬格尔摸着自己的肚子四处看了看,当他看到亮着灯的赛百味(subway)时明显眼睛一亮,像是看到鸡的黄鼠狼,“师弟你们饿了没有?”
路明非探了探头,很明显也看到了那家亮着的招牌,闻着三明治的香气很明显也有点心动:“有点。”
“芬格尔先说好,我们不替你出钱。”苏廷警惕地看着芬格尔,他以这样的口头禅起手一般就是想要蹭一顿饭的节奏,“之前开盘拿来的钱呢?都花光了?”
“人的生存以填饱肚子为第一要务。”芬格尔正色道,“就是晚上没忍住……点了几次夜宵而已。”
“没钱还能花得这么大手大脚也就只有你了……”苏廷扶额,虽然芬格尔是德国人,但这位老兄的消费习惯已经完全向美国靠拢了。
“存那么多钱下来是没用的,反正总会花出去,还不如先关注眼前填饱肚子。”芬格尔嘟囔着说,“所以师弟,你可以借我二十美元吗?这里的可乐无限续杯诶。”
“无限续杯?”路明非的眼也一下子亮了起来,一大一小两只黄鼠狼对远处的赛百味虎视眈眈,大有从里面捞出几只鸡来吃的打算。
“在外面别说自己是卡塞尔的,我们丢不起这人。”苏廷掏出钱包来丢给芬格尔几张二十的钞票,示意他快去,“我还不饿。”
芬格尔和路明非得令后屁颠屁颠地就朝着那处灯光去了,苏廷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心中默念一声“出来”。
一道雾气在他的面前凭空生成,交织盘旋最终化为一根长长的条状物,外面镶了一层金边,赤红色的东西像是水一般在条框内涌动,条状物内空着的大片地方飘着一行小字——“0.8%”。
这次作弊器“版本更新”之后确实多了不少新东西,比如可以存贮第二根进度条,每天自然增长的进度值翻了一翻变成0.8%……不过这些改变都没有这玩意变得可以被苏廷主动喊出来重要。
经过苏廷的测试,现在作弊器已经是随叫随到的乖孩子了,几乎是心中一念就能把作弊器的面板给召唤出来。
能不能改动词条不要紧,这玩意现在就相当于一个无敌的探测器,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在上面显示出来!
*
“芬格尔师兄,学院里的功课轻松么?”
赛百味门口,路明非提着一个袋子走了出来,另一只手捧着一杯可乐。
他决定加入卡塞尔学院不只是因为有熟人在学校里,还因为这是他爸妈给他指出的道路——至少路明非是这么认为的。
自家爹妈应该不会坑儿子吧?
一开始在家里蹲着的时候路明非还对此信心满满,可听说了这位壮士留级留了四年的光辉事迹之后不免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一丝担忧。
要知道自己在仕兰中学就已经是秤砣一般的存在了,听说卡塞尔学院又是一所贵族学校,自己估计还得继续扮演秤砣。
“嗝~”芬格尔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嗝,然后一口把半个三明治都给塞进了嘴里,含混不清地讲,“看师弟你的样子应该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挂科吧?”
没等路明非肯定或是否认,芬格尔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其实成绩在校内有影响,但是影响又不是那么的大……占大头的是‘阶级’,这玩意等到你进了学院就懂了。”
“阶级高的家伙毕业包分配工作还有各种支持,阶级低的只能做牛做马挂科就得留级,连坐个列车都要等好久。”
“阶级?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么?”
听了芬格尔的论调路明非不免忧心起来,虽然他为自己是无产阶级而自豪,可学院毕竟是建在一个资产阶级把握话语权的国家,那么资产阶级应该更吃香吧?
“不不不,和那个不一样。”芬格尔摆了摆手,“你可以理解为一种贵族等级,等级越高待遇越好,这个阶级是由每个人自身的特质确定的。”
说到这他忽然悄咪咪地矮下身子,压低声音凑到路明非的耳边:“苏廷就是学院里的高阶级。如果要按爵位来划分的话他就是当之无愧的Duke(公爵,爵制中最高的一级),皇帝的左膀右臂得力大臣,和我这种农奴身份天差地别!”
听了芬格尔的话路明非好像没起什么波澜,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长椅上的苏廷然后还有心情吐槽一下芬格尔话里的中西混杂,这家伙的脸皮显然厚到了一定程度,坦然地把自己称作“农奴”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我最近在研究你们国家的史书啦……废柴也是要努力的。”芬格尔状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就不好奇苏廷为什么是最高阶级么?”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路明非说,“廷哥从我认识他以来就优秀得不像人类,不光门门功课轻松接近满分体育也是满分。我记得有次运动会要跑五千米大家都没敢报名,就廷哥啪得一下站出来,然后套了第二名足足两圈。”
“那时候大家都在猜他是不是超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他这样的人能拿到最高阶级我是一点都不奇怪的,‘Thee’(天选之人)嘛。”
路明非说到这有点兴致不高了,“那按这么分……我的阶级肯定很低。”
“别担心兄弟!”芬格尔好像没有看到笼罩在路明非脸上的淡淡忧伤,干劲十足地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打得路明非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袋子给丢出去。
“人总是要有点希望的!说不定你就忽然逆袭也拿个公爵呢?”芬格尔朝他挤眉弄眼。
“不要跟衰仔谈希望啊。”路明非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芬格尔显然没有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哼哼了两下。”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来安慰自己,也不能马上就浇一盆子冷水过去不是?
“诶?列车来了!拿行李拿行李!”芬格尔跳了起来,大口抽了一下杯子里剩下的可乐,发出非常响亮的吸溜声。
路明非听到了铃声和火车汽笛的声音。
芬格尔说得没错,的确有一列火车刚刚进站,车灯的光芒在月台上闪过。11:45分,CC1000号列车驶进了这座造型古朴的芝加哥火车站。
一个黑影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检票口边,那是个穿着墨绿色乘务员制服的人,手中摇着金色的小铃,帽子上别着金色的徽记,一手拿手电,一手拿验票机。
路明非注意到,好像只有他们三个人看到这趟奇怪的列车,不远处赛百味店里的店员和打盹的保安都完全没有什么异动,他们仿佛与那个衣着古雅的乘务员,分处两个世界!
简直……像是鬼魂一样!
路明非打了个寒颤,但是看到苏廷已经站起身来拽着他的行李往火车上走了,也就跟了过去。
“这列车怎么好像有点奇怪?”他快步跑到苏廷身边,低声说。
“哦,这是那个乘务员的能力导致的,你可以理解为……‘白金之星’一类的东西。”苏廷咂了咂嘴说,“走了走了,上车,你的票呢?”
“在这。”白金之星?他也有替身么?
路明非想,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漆黑的磁卡票跟了上去。
直到看清了那个列车员的脸,路明非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看起来他的确不是什么鬼魂一类的恐怖东西——一个粉色的泡泡从列车员的嘴里涨大又炸开回缩,显然他正在嚼着泡泡糖。
走在最前面的苏廷递出自己手里的车票,那张漂亮的黑色卡片在列车员手中的验票机上刷过,绿灯亮起,欢快的音乐声响起。
“苏廷。”列车员漂亮的绿眼睛亮起来,“真忙啊,不愧是S级,我记得前不久刚见过你!”
“嗯。”苏廷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去出了个任务,可能过阵子你还能见到我。”
“那下次见。”列车员点点头,轻松地哼着歌,苏廷能听出来那大概是后街男孩的《Theone》——这家伙是后街男孩的狂粉,喜欢的就是那种可以把情歌唱成摇滚的风格。
列车又接过芬格尔手里的票在验票机上划了一下,头也没抬地把票塞了回去:“芬格尔?你还没退学么?我都以为今年见不到你了。”
“我可是有始有终的人!”芬格尔拍拍胸脯,但大概留级四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他没有说出来。
“让我看一下……你的阶级已经掉到‘F’了。”列车员低声说,绿眼睛里带着探寻的好奇,“还有‘F’这个阶级?以前从来没见过,是单独为你开设的等级么?”
“看起来是的……完了,从农奴降成骡子了。”芬格尔叹了声气。
验票员又接过路明非手里的票,“滴”的一声响,跟苏廷完全相同的欢快音乐又一次响了起来。
“路明非?”列车员看起来挺高兴,“你的阶级是‘S’,好久没出现这么高的阶级了……哦!我把苏廷给忘了,其实你们应该是同一级的对吧?”
列车员拍了一下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想当然地把苏廷划分到大二或者大三的学生当中去,只有细细思考之后才想起来原来这位理论上也是今年刚刚入学的新生。
“S级?!”路明非和芬格尔两人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S级也讲究扎堆出现么?”芬格尔嚷嚷着,回头看向已经走上月台快要进入车厢的苏廷,“现在学院里有三个S级了!”
芬格尔看样子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废柴居然是跟苏廷相同的阶级——他们除了都长着一副亚洲人的面孔以外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而路明非则是有些怀疑列车员是不是看错了资料,说不定眼一花就把苏廷那一栏的信息当成了自己的?
“不止,还有呢。”列车员说,“快上车吧,这趟列车的靠站时间不长。”
路明非跟着列车员走上月台,高速列车停在铁轨上,刺眼的头灯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车是黑色的,流线型车身,耀眼的银白色藤蔓纹在漆黑的表面上绽开,宛如精美的艺术品。
学院真的有钱……
路明非亦步亦趋地走进车厢里,一个念头又蹦了出来。
寰亚集团,厂区
男人沉默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走入这片铁灰色的荒芜之地。
生了锈的巨大钢管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
钢管管身上的锈蚀在一边的地面上也肆意涂抹着,直到把方圆一米左右的地方全都染成一片干红才善罢甘休。
这里是市区的边缘,市政府原本把它规划为“高精尖重工业区”,期待在这片不起眼的地方打拼出一整个市的未来。
但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开在这里的企业大都运行得不太景气,原本轰轰烈烈驻扎在这里的企业纷纷倒闭,连流浪狗流浪猫都不在这里晃悠,因为这除了生了锈的废弃设备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自然也就没有吸引它们能下嘴的东西。
寰亚集团就是这些企业的“领头羊”,当然它在倒闭的过程中也同样起到了领头的作用——一个爱吹牛皮的外地老板牛逼轰轰地号称要在这开发一家亚洲最大的特种金属基地,可他在吸收了市政府几轮投资和贷款之后就干脆地跑没了影,至今没有抓到。
一片片零散回忆在男人的脑海中闪过,他深呼吸,带有浓浓铁锈味的腥味空气钻进男人的肺里。
他也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留下了一些东西,现在他回来了。
第一百章:屠龙!
哒哒哒哒。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在昏暗的走廊中响起。
这里因为已经破产所以没什么人还在了,只有破产清算小组和几个剩下的工人时不时还会光顾这里,所以没有人迎接楚天骄的到来。
不过没有欢迎也一样,反正楚天骄从来不是个喜欢搞大场面的人——他已经把伪装过的谨小慎微刻进了自己的DNA。
他来到地下二层,楼梯和走廊都阴暗细长,空气中充斥着空调压缩机的嗡嗡声。
一股子呛鼻的煤油味直往鼻子里钻,角落里堆着废弃的机械零件,红锈一坨。
楚天骄走到一扇铁皮包裹着的门前站定,久久地凝视着锁头。
他当初选择这里作为安全屋的唯一理由就是,谁也不会想到出身卡塞尔学院的顶级执行官,会把所有的秘密都埋在这处就算流浪汉也不愿住进来的地下室里。
这里的环境简直糟透了。
楚天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钢丝插进了锁头,摆弄了一阵之后锁芯转动,门锁啪嗒一声开启了。
一股远比通道里的气味要好闻的空气扑了出来然后绕过楚天骄融入他背后的空气,他迈步走了进去,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写字桌加一把椅子,还有一台小冰箱,这就是所有的家具。
屋子的一角拉了几根钢丝线,上面还挂了一件已经有些发旧的夹克外套。
楚天骄走上去把外套取下来,一层不算薄的灰尘随着衣服的抖动全部落地。他在袖口和领口拍打了几下,于是它又焕然一新了。
这是以前他最喜欢的一件外套,他经常穿着这件外套放着猫王的黑胶唱片跟着唱,想象自己站在一片大舞台上挥洒热情,挥一挥手底下的观众们就会报以浪潮般的喝彩……可出于任务性质他必须得把自己埋在这座小城里。
楚天骄想着,把夹克重新披在身上,触感冰凉。
他随手拿起床头柜上摆着的相框。
相框是精心装裱过的,外边缘掐了一圈银丝,木质的框架看起来很有年代感和华贵感。
只是现在这一切都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女人男人和小孩的脸都有些看不清。
楚天骄的嘴唇动了动,伸出手擦净了小孩位置的灰,凝视着不说话。
时间好像静止了似的。
原本住在这的那个男人又回来了,干净帅气的面庞上不见一点老态仍然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他看着自己儿子的照片说不出话,表情似哭似笑。
过了很久,楚天骄才从喉咙里拧出了一句话:“臭小子……出息了。”
他轻轻地放下相框然后猛地掀起床垫,暴露出来藏在底下的一处用铁皮和框架焊好的暗门,挂锁巨大而又沉重。
楚天骄故技重施很快就弄开了那把锁,顺着一根钢管溜了下去。
啪嗒。
黑暗中,楚天骄打开了手电,于是一束小小的光就打在了对面的墙壁上,照亮了一排排难以计数却又码得整整齐齐的黑胶唱片,一整箱的古巴雪茄,还有许多瓶岛屿威士忌。
澄黄色的酒液时隔多年后发酵得更为晶莹剔透,在手电的光打过去的时候甚至会让人误以为那些瓶子是珍贵的艺术品。
小相机和洗照片的全套设备堆在工作台的旁边,工作台前的软木板上用图钉钉满了相片,照片里娃娃脸的楚子航已经是一脸冰霜了,楚天骄看着那些照片咧嘴一笑。
除此以外,就像上面那一层一样,墙壁上还挂着一些东西。
只不过挂的不是衣服而是一条条颜色鲜艳到几乎能渗出血来的红线,那上面又挂着一张张手工裁剪的事件报告或是照片,来往交织,结成了一张复杂的大网……然后所有的红线都在终端汇聚,指向一个用墨笔勾勒的名字——尼德霍格。
楚天骄走上去抚摸着那个冰冷的名字,随手从衣兜里掏出笔来又加上了一个Odin。
他点上雪茄哼起歌来,劲爆的旋律从口中悠扬响起,在这间狭窄的密室里环绕。
楚天骄把一个铝合金箱子拖了出来,那上面印着半朽世界树的徽记,摆明了是卡塞尔武器库出产的精致良品。
他从一边摸出一张黑色的卡,然后刷地一下划过凹槽,锁芯啪嗒一下跳开,露出里面那些泛着冷光的铁家伙。
然后楚天骄啪嗒啪嗒地把那些覆盖在上层的东西全都扔开,底部漆成红色的炼金子弹,S&WM500转轮手枪,伯莱塔……这些东西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藏在底下的东西。
曾经面对奥丁的路明非不知道,所以他没有拿出来。
楚天骄在箱子的底板上耐心地一寸寸摸索着,最终摸到了一块几乎无法分辨出来的液晶屏幕。
他的手在上面一按,留下一个清晰的指纹。
那块黑色的液晶屏突兀地亮了起来,时隔五年这里面的电池居然还奇迹般地保持工作。
屏幕上一个蓝色的小人蹦蹦跳跳——如果芬格尔或者谁站在这一定可以认得出来,这其实就是学院的秘书诺玛。
“S级,楚天骄,身份编号A.A.0003。身份验证通过,欢迎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楚天骄分明感觉这个蓝色的小女孩冰冷的AI合成音中……混杂着一些如释重负的情感,震耳欲聋。
*
列车在漆黑的夜色当中疾驰。
隔着一张橡木桌,路明非、芬格尔、苏廷还有古德里安教授分别坐在两头“划江而治”,活像三英战吕布的场面。
而虽然这个吕布的身材壮实无比肯定挥得动方天画戟,但未免有些太过苍老,笑哈哈的喜相脸让他注定只能是不走运罹患了老年痴呆的吕布。
车厢是典雅的欧式风格,四壁用维多利亚风格的花纹墙纸装饰,舷窗包裹着实木,墨绿色真皮沙发上绣着金线,没有一处不精致。
苏廷打着哈欠坐在座位的最里面,和芬格尔一起把路明非夹在中间,组成了一个三明治。
路明非和芬格尔已经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校服,而苏廷仍然是穿着自己的那一套衣服,给出的理由是“行动方便”,古德里安教授挠了挠头就不再管他了。
毕竟苏廷是施耐德的学生,粗人的学生当然也是粗人。古德里安在心里说。
这一点上的认知上他和自己的老友曼施坦因有着高度一致,他们觉得执行部的那些家伙都可以算是杀猪的,偏偏还要舞文弄墨冒充文明人。
“要喝点什么吗?咖啡还是热巧克力?看起来你不像是能喝酒的样子。”古德里安问。他背靠着墙,后面是一幅被帆布遮挡起来的巨画。
“我要热巧克力!”没等路明非说话,芬格尔已经骄傲地把手高高举起来,像是抢着回答问题的三好学生,任谁看见都不会想到他这么积极的态度居然是在蹭吃蹭喝。
“没问你,要严肃。”古德里安板起脸来,然后又转向路明非,脸上的严肃一下子春雪遇暖风般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和蔼的笑容,和之前见面的时候一样。
路明非忍不住想这家伙会不会偷学了中国国粹变脸。
“我是你的临时导师,学院指派的,现在我们要开始新生辅导了。”
“为什么我当时入学的时候没有这个环节?还能蹭杯饮料什么的。”苏廷隔着一个路明非和芬格尔小声嘀咕。
“这只是用来安抚学生情绪的东西,至于你,师弟你哪需要安抚?”芬格尔凑到苏廷耳边小声说。
他们说话的热气喷在路明非的后颈上,搞得他有点不太舒服,干脆缩了一下头:“这么……夸张?”
古德里安教授抽搐着嘴角看着苏廷和芬格尔窃窃私语,咬了咬后槽牙:“事实上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夸张。”
他低声说:“这样,我要先跟你说好的是到达学院之后学院会对每个学生进行一次入学资格考试,我们称之为‘3E’考试。在通过考试前你其实是处于一个还未录取的状态,也就不能支取奖学金。”
“资……资格考试?”路明非有些结巴,“什么方面的考试?要笔试还是面试?当初可没说还要考试啊……”
“笔试,不过不用担心。”古德里安笑着推过来一份文件,“对于你来说应该会很简单的。这里有份保密协议,你先签一下。”
路明非接过协议,上面拉丁文和英文交相辉映,大部分词句都让他有点发懵,于是路明非下意识地看向苏廷。
“签吧,没什么问题。”苏廷朝他点了点头,路明非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在末尾处签上了自己龙飞凤舞的名字。
异国他乡,他乘坐的这辆列车正以每小时200公里以上高速在铁轨上行驶着,而且听说它的终点站是一座大山……在这样的情况下,路明非本能地将唯一的熟人苏廷当成了救命稻草。
“好的……”古德里安满意地将那份龙飞凤舞的协议装进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提箱里,然后把双手交叉在一起,“现在我要给你看一幅画,它能够帮助你完成本次入学辅导。”
说着,古德里安起身,抓住自己身后那幅巨型油画上的帆布一角,猛地抖开。
苏廷在目光触及那幅画的时候瞬间皱起了眉头,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从心底爆发出来。
他压抑住想要冲上去把那幅画架子踹倒的冲动继续安稳地坐在座位上,突然想到自己在入学时“看到”的那幅画面……那会不会根本不是富山雅史教员的言灵能力所致?
现在的感觉和当时简直是如出一辙!只不过现在的自己能够忍受和克制住那种厌烦和愤怒罢了。
“龙?”路明非哆嗦着嘴唇。
“是的,龙。”古德里安教授点点头赞同了他的答案,“觉得怎么样?”
“画功不错。”路明非稳稳心神正色道。
他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画上的内容。
画面上天空是铁青色的,混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着,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铺成一张密网,支撑住皲裂的天空。
荒原上枯骨满地,黑色的巨兽从骨骸堆的深处腾起,双翼挂满骷髅。
古德里安教授笑了笑,眼中迸射出激动的光:“果然校长的评级没错……明非,你是我见过看到这幅画时的最镇定的新生!”
“什么?”路明非扭头看向一边脸色变得有点差的苏廷,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廷哥你不舒服?”
“嗯……有点,教授,能不能麻烦您把那幅画重新挡上?”
苏廷觉得自己看到那幅画就有点犯恶心,仿佛画上的不是一条黑龙而是一坨奥利给,黑色红色的线条看上去就杂乱无章——当然这是苏廷自己在脑中加的“滤镜”。
虽然没啥大不了的但是苏廷也犯不着恶心自己,干脆重新把画挡起来得了。
“可以。”古德里安教授施施然地重新把帆布盖上,这才重新对着路明非开始讲,“画上的这种生物的确是龙,更准确地说,是龙皇尼德霍格。”
“明非你看这些。”古德里安的手指划过座椅旁巨大书架上摆放的精装书籍,“如果你懂得拉丁文的话就能看懂这些书的名字了,《龙族谱系学》、《龙与炼金术》、《所罗门之匙》、《龙族血统论》、《龙类基因学》……”
“这是我们几千年的积累,里面包含了不知多少代人对龙的研究与探索。”
“稍等,教授,我能提问么?”
路明非举起手,在得到古德里安教授的点头授意后才继续说,“学院是以讲小故事的方法然后引出入学辅导吗?后面我们是不是还要玩点Role-playing……我的意思是,龙与公主还有勇士的故事?”
这个魁梧的老头和身材同样雄壮的芬格尔可以扮演邪恶的巨龙,那公主和勇士就要在他和苏廷之间诞生了!
“什么?这就是入学辅导!”
古德里安教授一开始一脸茫然,直到路明非越说越脱线才忍不住打断了他富有创造力的联想,“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们研究龙,追寻龙的足迹,一切目的只有……屠龙!”
他直视路明非的眼睛:“我们学院的课程实际上就是为屠龙开设的,就像是商学院的课程为了让学生掌握‘交易’这个古老命题,卡塞尔学院的课程就是为了让学生学会屠龙!”
“趴下!”还没等路明非面孔抽搐着反驳这个奇怪的老头,他忽然听到耳畔苏廷炸雷般的怒吼。
尖锐的响声在他们头顶炸响,铁皮被熔断、撕开……有什么东西从车厢顶部钻了进来!
第一百零一章:“你就当没看见好不好”(4000)
苏廷的大吼使得路明非打了个激灵,一瞬间就趴伏在地上双手抱头,他能感受到整个列车摇晃了起来,所有灯光跳闪着熄灭,黑暗降临。
但是趴着趴着……路明非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四周怎么一下子这么安静了?
没有苏廷的怒吼也没有那种听上去让人牙酸的铁皮开裂声,寂静得像是墓地。
路明非战战兢兢地摸了自己全身一遍,确定各个零件还好好地呆在身上:“喂?发生什么了?停电了么?”
“哥哥。”
忽然,路明非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叹息,像是幽魂又像是恶鬼的低语,骇得他一个转身就跳开了。
但是他转头才发现说话的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孩,眼睛是金黄色的,像是有岩浆在滚动。
“你你你……是谁家的小孩?”路明非结结巴巴地问。
突然陷入黑暗的列车,诡异出现的小孩子……这真的不是在拍恐怖片么?!
“当然是你家的啊,哥哥。”
小孩叹了声气,那装大人的动作让路明非心中升起了一股想要按住他抽一顿屁股,然后让他好好说话的冲动。
“你在开玩笑么?”
路明非心说我家里可是一支独苗,什么时候就蹦出个跟自己争家产的小鬼头了?是老爹老妈在外工作的时候又造了小人么?
“当然没有。”
小孩子往前走了一步,路明非这才看清他身上穿了一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西装,白色的方口小皮鞋让这个小男孩整个人都看上去怪乖巧的。
他扭头左右看看,发现了在自己身后几十厘米远的芬格尔,他的眼睛中与男孩闪动着同样的光泽,面孔严肃庄严得像是耶稣身边的天使。
但是……他一动不动,被施了什么定身咒一样变成了个木头人。
“他怎么了?”路明非一指芬格尔,面色惊恐。
“我是来找你的,哥哥。”男孩叹了声气,没有回答路明非的问题,“你旁边那位可真能惹麻烦……我本来不想匆匆出场的。”
旁边那位?他指的是苏廷还是芬格尔?
路明非在想到这个问题的一刻心里就有了答案,他感觉这个小孩指的一定是苏廷。
“什么麻烦?你能把他弄醒么?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怪吓人的。”
路明非回头看了一眼芬格尔,这位仁兄仍然像是一座威严的石像一般端坐在那,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芬格尔的体表已经泛起了青铜似的颜色,只不过路明非没有注意。
“哥哥,你要死啦。”男孩轻声说,瞳孔中的金色流动得更快了。
“什么什么?”
路明非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在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忽然有一股寒意迅速铺满了路明非的全身,仿佛置身于极点的冰天雪地当中。
“抬头看。”
男孩朝天一指,路明非顺着他白嫩的手指往上看去,一下子差点吓到坐在地上。
车顶上那是个什么东西?!
青黑色的鳞片包裹着脑袋,伸出的前爪上肌肉虬结,小臂能赶上一条小牛腿粗。
一个怪物的前半截身体就这么挂在车顶被破开的大洞里,眼睛处的黄金色泽像是正在燃烧的火。
但是好在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他停下了,不然现在那对锋利的爪子应该正插在他路某人的脑壳上。
周围的这一片空间里……时间好像停止了。唯一能够动作的只有他和眼前的小男孩。
路明非僵硬地转动脖子,适应了黑暗的瞳孔里映出古德里安教授错愕的大脸,但是……苏廷不见了!
“苏廷呢?!”
路明非猛地扑上去抓住那个男孩的肩膀大吼,哪怕这一瞬间他在心里已经认定了眼前的这个男孩是魔鬼之类的东西,要不然他怎么能把时间都给停下来呢?这只能是神明的领域!
“哥哥……”
路明非从被他抓住肩膀使劲摇晃的男孩眼中居然读出了情绪,像是个吃醋又委屈的小媳妇……淦!我怎么会想这些玩意!!
他触电一样又撒开了男孩的肩膀,我既不喜欢男人也不炼铜啊!
而男孩就在平静当中看着猴子一样蹦来蹦去的路明非,等到他终于安静下来之后才终于开口:“我没法把他拉进来,干脆就放在外面了。与其关心他,你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路明非又听出了怨妇般的哀愁气质。
“哥哥,你的心乱了。”男孩把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那里的口袋里塞着一张洁白的手帕,“可为什么呢,几千年来……你的心从来冷硬似铁。”
“你有没有感觉说的话有点过于中二了?”
路明非起了捂脸的冲动,还几千年,这家伙是从哪部小言里抄来的台词啊?
而事实上男孩的形象也完美地符合中二……路明非很怀疑他甚至没有上初中,肯定仍在幼稚的发育期就是了。
男孩的目光安静地吸在路明非身上,让路明非感觉他像是把自己当成妈妈的动物幼崽……不过有个这么可爱的崽也不是不能接受。
路明非在心里胡言乱语。
“我懂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男孩忽然又开口了,但这次他的腔调与之前完全不同,宏大到像是教皇在宣读圣经,于是“教众”路明非侧耳倾听。
“那么,我们下次再见。”
“至于现在……noglues这个秘籍暂时对你解封了。”
“n……noglues?”路明非愣了一下,不明白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这个男孩为什么要提起这个。
noglues,虽然这个单词没有出现在英语课的教科书当中,但路明非还是一瞬间理解了它的意思——因为它被写在了星际争霸的作弊码大全当中。
使用者在输入这一串代码之后对面的敌人马上就会被“禁魔”,也就是“无法使用魔法”。noglues是与blacksheepwall、somethingf还有showmethemoney并列的几大作弊码之一。
但是大哥,你在开玩笑么?现在丢给我一串星际的作弊码是什么意思?
路明非咽了一口唾沫,又抬头看了看那个狰狞的怪物。
时间并非是静止的……它只是被某种手段给放缓了。
路明非心想,他看着怪物的庞大躯体一点点地蹭着列车车顶的铁皮缓缓地往下倾倒,耀眼的火花在它那些泛着寒光的鳞片上产生。
“哥哥,用秘籍,好好地活下去哦。”男孩意味深长地说,“你跟他比起来,可不能太废物。”
路明非还想张口说什么,但他看见那个穿着一套小西装精致得像是个瓷娃娃一样的小男孩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于是他凭空消失了。
原先消失的灯光在一瞬间回来了,刺得路明非马上紧闭住眼睛。
苏廷大吼的尾音还在他的耳边环绕,那种尖锐嘈杂的铁皮撕裂声一下子贯进路明非的耳朵当中。
但他顾不上几乎被刺激到流泪的眼睛还有快要聋掉的耳朵了,因为那个怪物就在自己的正上方!
“noglues!”路明非喊了出来。
*
苏廷在看到作弊器提示的一瞬间就从座位上弹跳了起来,但是已经有些晚了。
那个怪物的速度快到令人心悸,几乎是第一声爪子碰击铁皮的声音刚刚响起,它的大半个身体就已经钻了进来,而它的底下……正对着路明非!
来不及了!
苏廷的余光看到芬格尔已经先他一步抬起了手,鼓胀的肌肉上泛着青铜的色泽,完完全全像是一尊青铜浇筑的雕塑!
可他的双手才抬起了一半,同样来不及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苏廷听到路明非的喉咙中陡然爆发出一阵呓语样的词串,语速快到让人听不清他到底是在好好说话还是在用嘴巴充当机关枪。
这股声音混杂在芬格尔吟唱言灵的宏大声音当中,让人听不真切。
但是……奇迹出现了。
那个从头顶上扑进来的青黑色怪物瞳孔中的黄金色竟然熄灭了一瞬!
虽然只是一瞬,但是芬格尔已经把握住了机会,一把揽住了怪物大张的双爪,蛮横地将它从头顶掷了出去。
宛如释迦掷象一样暴力无解!
青黑色怪物一下子被抛到了车厢的尾部,撞倒了一排排精装书籍陈列的书架,一时间整个车厢里纸页乱飞。
“什么鬼!”
古德里安教授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他完全没有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有一阵强烈的狂风从自己身侧刮过,身后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说到底古德里安也只是一位助理教授而已,如果战斗力出色的话他早就被归进执行部了。
“教授,先带着路明非后撤吧,去找列车员,让他把车停下来!”
苏廷大吼——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说什么都得大吼,那个怪物扑进来的大洞里呼呼地漏着风,相差到了极致的气压在把车内的所有东西向外面抛去,像是有什么无形的怪物在嚎叫着揪住一件件东西疯狂地丢!
他死死地盯住那个逐渐从地上爬起来的怪物。
在不久前,苏廷分明见过了一群这样恐怖的东西,在奥丁的那座尼伯龙根里。
死侍!
可这里怎么会有死侍?
他扭头看了一眼芬格尔,这家伙的瞳孔也在爆燃着,手中抓了一根暴力扭断的铁棍。
“这大蜥蜴是从哪蹦出来的?哥斯拉高空抛小孩么?”
不愧是芬格尔,很好,现在都能面不改色地继续丢烂话。
“不知道……这只死侍很奇怪,它有点超模了。”
苏廷看了一眼拖拽着路明非一路向后狂奔的古德里安教授又收回了目光。
他在思考,刚刚那个家伙的黄金瞳,为什么突然熄灭了一瞬?
没有这一瞬间的话就算是芬格尔也别想从死神的手底下抢人,还没有什么能力的路明非就算不会被直接抓死也要被庞大的躯体砸成脑震荡。
小魔鬼。
小魔鬼肯定出现过了。
路明非那时候嘟嘟囔囔蹦出来好像梦话的,是小魔鬼给他的秘籍?
这样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
“是很超模……像是给自己用了StimPacks一样。”芬格尔嘟囔着,“喂,老兄,有没有作弊码卖一卖啊?”
死侍很明显不会给予回应,眼中的黄金色再次亮起,趴伏在地上,脚掌不安地刨着地面。
苏廷皱眉,这样的死侍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些玩意不都是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野兽么?
为什么现在这只竟然能够忍得住两个S级混血种(芬格尔曾经说过要是按照现在的评定标准他也能拿个S级)血液的诱惑踟蹰不前?
“师弟,不如你先上?师兄帮你掠阵就好了。”芬格尔转头,对着苏廷龇牙咧嘴,“打这么个大家伙师兄我实在是没底啊。”
“不行,我的言灵如果在这么高速的列车上释放出来……怕是这一节车厢的中端要变成粉末。”
“你想在空中完美几千度转体然后脸着地么?那样的话我打赌我们俩的尸体一定会很难看,像是被几十条野狗啃过。”
苏廷赤手空拳,身子却在向前逼近,君王般的气势在狭隘的车厢内开始蔓延。
“不是吧,S级师弟也需要一条败狗么?”
芬格尔掂量了掂量手里抓着的铁棍,看样子还是有些不情愿,“真是受不了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师弟,接下来的画面你就当从来没有看到过好不好?”
芬格尔轻声说。
他低沉地唱诵起来,肌肉进一步凸起,T恤缓缓裂开,青铜色愈来愈深,几乎要把他完全染青。
言灵·青铜御座。
这一刻趴在车尾的死侍居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跃起弹射过来,他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那种程度甚至要比他身边那个家伙更甚!
所以它选择了抢先攻击。
死侍跃起在空中的身影仿佛一道迅疾的青黑色闪电,在华贵的欧式车厢内带起一阵尖啸着的狂风,甚至有骨头的断裂声噼里啪啦响起,让人牙酸。
完全不顾及身体破损程度的冲锋让它的动能达到了最顶峰,冲撞过来的身影简直像是一列狂奔的火车!
然而这一切都在下一秒结束了。
苏廷咽了口唾沫,看着一脸无所谓的芬格尔,左手里还拎着那根摆设一样的铁棍。
他轻松的表情大概是刚刚接下了一颗不知道从哪飞过来的篮球。
但是死侍的一整条利爪都在这次冲撞中化为了齑粉,蛮横无匹的力量直接轰爆了它整条胳膊的血肉和骨骼,黑红色的粘稠血液沾染在芬格尔的拳头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开出血花。
“喔,就这啊?”
第一百零二章:要来了(4000)
“所以那东西,其实还算是人?”
“怪不得感觉他还留存着一些人类的特质……要是换作死侍是不会出现警惕这种情绪的。”
校长办公室里,苏廷芬格尔还有路明非都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对面,看着昂热吞吐烟雾。
当时芬格尔把那只死侍的一条胳膊直接轰爆之后列车也开始了缓缓减速,苏廷当然不会给它喘息的功夫,立刻就衔接了上去……据说那节车厢里的情况非常之惨烈,不论是窗户还是实木包裹的车壁上都被糊满了厚厚的一层恶心的黑色物质。
“嗯。”昂热点了点头,面色阴晴不定,捏着雪茄的手指骨节突出像是在把那支粗大的雪茄当成了橡皮泥一类的东西,让苏廷担心会不会下一刻校长就能把它捏成两截。
“这次的事故……完完全全是一场意外,无论对哪一方来说都是。”
“有人试图接触他们根本无法掌控的东西。”昂热狠狠吸了一口雪茄,有力地吐出烟雾,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那帮恶心的蠢蛋……我有点受够他们了。”
“您说一句是谁,我们立刻去做了他!”芬格尔是个很好的捧哏,在昂热说完之后接着就跟上了话,把手臂高高举过头顶兴奋得像是刚刚抢到香蕉的猴子。
“暂时和你没什么关系……芬格尔,不要这么激动。”昂热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
苏廷大抵猜到了原因,他一定在想用这样的奇葩二货去当监视者是不是真的靠谱。
“不是之前那波人么?”苏廷长吸一口气缓缓地说,“我还以为又是那群杀手。”
“和另外的事情有关……准确地说和秘党有一定关系。”昂热说,“怎么样,你见过楚天骄了?”
“是的。”苏廷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说人都是我从尼伯龙根里拉出来的,当然见过了。
昂热说到这个的时候,表情才有所缓和,像是刚刚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看向坐在一边乖巧异常的芬格尔和路明非。
“芬格尔,你先带着明非回宿舍吧,顺便完成他进行了一半的入学辅导。”
“校长,不行,我们三个要共进退!”芬格尔坚定地摇了摇头,否定了昂热的话。
不愧是校长亲自派的卧底,跟昂热也能讨价还价。
一直不说话充当吉祥物的路明非也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着芬格尔,心道大哥我可能知道你一直留级的原因了,合着你头这么铁的吗?
“说人话。”苏廷叹息一声。
“路明非的行李太重了……这个,是不是得给点辛苦费?”芬格尔嘿嘿一笑,可他抬起的手臂上夸张的肱二头肌像是一只活泼的小老鼠一样窜来窜去。
“你也真好意思说出这话。”苏廷啧啧称奇,对于芬格尔的脸皮厚度有了新的认识,大哥你好意思说这么点东西重的么?一拳打爆死侍,一刀砍断高架桥的炎之龙斩者提点行李居然还要辛苦费的么?
“好吧好吧,果然从E级降到F级就从农奴变成骡子了。”芬格尔连连叹息,跳起来一拍路明非的肩膀,把他吓得一哆嗦,“走吧师弟!”
路明非心说你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么,长此以往下去我都怕患上心脏病指不定哪天就被你给吓死了。
“校长再见。”临走前路明非还记得弯腰跟昂热道个别,然后才去追赶已经冲出校长办公室的芬格尔。
“嗯。”
看着他的背影走下楼梯,昂热从文件夹里取出了几张纸,那上面密密麻麻印满了字,字体漂亮得像是哪个书法家的得意之作。
不过更值得注意的明显是上面的内容。
苏廷在接过来的一瞬间目光就被牢牢地吸在了上面。
“这是真的?”
“当年是我亲手签的字,也是我亲眼看着那个老东西被关进去的。”昂热的面色有些疲惫,他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像是奔波了几个月的旅人。
苏廷得到了昂热的肯定答复之后不说话了,仔细阅读起纸上的内容来。
单看开头这像是一份条约,签订的双方分别是卡塞尔家族和其余几个秘党家族,条约内容是……收监与关押。
苏廷继续往下看,内容基本是对某个人的指控。
“吞吃混血种?”他忍不住惊讶地抬起头,如果这份条约的内容属实的话……那这绝对是个怪物,绝对不能算作人类了。
“是的。”昂热点点头,“你知道在你之前的还有过一个S级新生么?大概四十多年前。”
“有所耳闻。”苏廷知道的其实来自于古德里安教授和路明非的对话,据说那位学长在大学二年级就因为思考一个什么哲学问题吞枪自杀了。
当时苏廷还在纳闷S级混血种的承受能力到底有没有这么弱,思考个哲学问题都能思考到自杀的地步,但是昂热现在提起来很明显这件事还有着背后的隐情。
“他算是……被吃的最后一个混血种。”昂热阴郁着脸,“在这之前,学院里,秘党里,已经有不少年轻的优秀混血种被悄无声息地引导然后伪装成自杀了,他们的尸体最终只会有一个归宿。”
“就是那个怪物的肚子里。”苏廷抢先说了出来,随即就是一阵后怕,照这个说法自己应该也在那个老怪物的食谱上才对,还好四十年前英明神武的校长就发现了这家伙的可恶行径并把他收监了。
“所以在发现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想去杀了他。”昂热沉声说,“但是没想到……秘党里有些人大概是被贪婪冲昏了头脑,他们居然认为可以对他吞食混血种然后增强自身的模式进行研究,然后普遍作用于所有混血种的提升,到那时候再对那个老家伙进行审判也不迟。”
“你大概不清楚,这类研究在秘党最初成立的那段荒唐岁月里曾经有过不少,但是档案都被销毁了。”
“最后对他的研究当然没有什么结果,但是……他们也没有处决他,而是把他关在了一处专门为他打造的牢房里,一连十几年都没有让人接触。”
“直到昨天。”昂热揉了揉眉心,撇了撇嘴角,“有些蠢蛋,放了一名A级的混血种进去。”
“一个从没有记录在案的‘空气人’,很显然这是其他家族在暗中培养出来的,并不想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当中,他出现的意义就是代替身后的家族去做一些不太方便他们亲自出面的事情。”
“他被吃了?”苏廷很能理解此刻昂热的无语,摊上这么一群猪队友实在是一言难尽的事情。
“并没有。实际上如果他被吃掉的话,今天就不会有东西袭击你们返校的列车了。”
“您的意思是,那个混血种堕落成死侍并且袭击了我们,是这个被关进监狱里的老怪物做的?”苏廷也隐隐头疼了起来,在日本有猛鬼众和赫尔佐格,可他没想到在美国居然也锁着这么一头老怪物,手段无法理解。“可是,只凭一个强化过的A级混血种……想袭杀S级?”
“是。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来那个老家伙到底有多么不稳定。”
这是今天昂热第二次揉捏眉心了,“所以我才问你楚天骄的状态,如果他的状态正常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应该就是拔刀把那个老东西砍了……其实他当年也因为这个老怪物有点牵扯。”
“什么牵扯?”
“有人试图把楚天骄引到那间特殊的监狱前。”
不用再说了,苏廷已经明白了,这是差点就被那东西给吃掉。
“你明白我找你来的意思了么?”昂热盯着苏廷的眼睛,“楚天骄马上就要回归本部汇报工作和进行检查……就在后天。”
一道炸雷在窗外响起,哗啦啦的雨滴从云层中倾泻而下,打在办公室的透明天窗上又顺着玻璃滑落。
“当然明白……不过校长,那把刀什么时候能修好?没有武器握在手里总感觉很没底。”
“在这方面你要绝对相信副校长,一天,最多两天,他就能把‘大典太光世’修补好。”昂热笑了,“毕竟刀上附着的炼金领域并没有被破坏,被崩断的只有刀身而已。”
“很期待能够看到那个老东西死的画面,到时候我一定会去为他送葬的。”昂热整了整黑西装,把打火机的盖子翘起又关上,“就把这当作屠龙的一次演习吧,你说呢?”
“在动身之前我还想问一个问题。”苏廷放下那叠文件,“我们杀了他以后会有什么麻烦么?毕竟听您的意思来讲还有不少暗地里的臭虫对他抱有希望。”
“嗯……”昂热摩挲下巴看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但是下一秒他就重新又抬起头来,显然早就打好了腹稿,“最多是校董会的弹劾。但是你也见过校董们了,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发挥什么作用。”
“明白了,有您兜底,我们放心飞。”
“不,这次行动我并不知情,只是你们出于一时的‘义愤’才出手的。”
昂热缓缓摇了摇头,“但是没办法,我们的一个S级年龄尚小没有经过太多锻炼,另一个被关进尼伯龙根里好多年现在精神方面好像出现了一点问题,所以未免下手重了一些……老东西就被打死了,很合理。”
“这就是您要向校董会提交的报告么?真的没问题么?”苏廷的嘴角弯了一下,赫尔佐格我现在宰不掉,连这个老东西都开始打自己的主意了,那就先宰了他当作演习算了。
“反正我糊弄他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得学会习惯。”
昂热从桌下抽出另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与昂热所说的东西居然完全吻合。
这个疯子现在就已经把报告给写好了!
*
“哥哥,他们要来啦。”老唐扶着墙在一片黑暗当中前进,忽然一哆嗦。
他转身看,又是那个穿着白衣服的小孩子。
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一片黑暗里,然后这个小孩子会像个幽灵一样时不时地闪出来跟他说两句就消失掉。
但是老唐却没办法跟他对话,因为老唐发现这个小孩子所说的话更像是早就已经设定好的程序,没有一点互动的意思。
“你是谁家小孩啊?我不是你哥哥!”
老唐捂着胸口胆战心惊,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小孩,但是又不能说完全陌生,因为他在几个月前的一场梦里就曾经见到过他。
看到他站在院子里和另一个白衣人对话,看到他被挂在了一根很高很高像是要捅进天穹的高杆上,箭矢像是下雨一样向他泼了过来,转而又被熔成了铁水。
焦尸翻滚着,人们发出绝望的嚎叫……
他好像还看到更多的画面,那些东西像是钻进脑袋里的蛇一样杂乱无章,令人头疼欲裂。
老唐捂着脑袋蹲了下来紧咬着牙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又梦到了这个小孩!
“哥哥,你会吃掉我吗?”
小男孩静静地站在原地,澄澈的大眼睛里全是好奇和渴望。
该死,这是什么奇怪的食人族家庭结构!他们怎么会吃人?生出小孩子的作用就是拿来吃么?!
但是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在老唐的心底响了起来,不断告诉他只要吃掉眼前这个孩子,只要吃掉他,就可以君临天下!
夺回所有的权与力,一步步踏足王座!
老唐心说这是什么储备能源之类的设定么?哥哥与弟弟相爱相杀最后还是得选择悲伤地吃掉弟弟……什么三流编剧写出来的烂剧本!
“走,走!走开!”
老唐忽然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一股子毫无由来的悲伤和愤怒淹没了他。
就像是被拖进了深水的溺水者,无法呼吸!
“呼……呼……呼……”
老唐猛地坐起,身下的床垫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外面的轻轨列车噪音清晰可闻,轻易就盖住了屋里空调嗡嗡的动静。
又是噩梦?
他忽然有些庆幸又听到平时烦到不行的巨大噪音,因为这意味着……好歹他还在这个世界里,在这个,普通的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