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大天狗
“芬格尔?你在救生艇上干什么?”
曼斯皱眉。
他记得这个不着调的学生。
芬格尔上课的时候从来都只是趴着睡觉,初时他还忍不住叫他起来随即提问了几个问题,但是每次芬格尔都像是在装睡一样完美而又准确地说出了问题的答案,后来曼斯就不再管他了。
因为就算揪着他的耳朵拎去校长的办公室门口站着,昂热也总是会扬着手里的茶碗或者小糕点盘微笑着对他说:“曼斯,不要跟孩子们置气。”
芬格尔还会在一边连连点头保证下次不会了,态度端正痛心疾首,好像期末考试又拿了一个倒数——虽然这也是他的强项。
对于这样的情况曼斯只能作罢,任凭下次上课时继续看到芬格尔的头顶对着讲台上的他,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所以这次任务当中昂热居然把这个新晋F级学生给派来船上曼斯感觉很不理解,他不由得开始思考芬格尔是否为昂热私生子这个曾经他深信不疑的传闻——因为哪个老爹会把废材儿子踹上一艘有一半以上几率沉没的军舰?除非是又有了新欢。
“救生艇救生艇当然是救生啊,嘶……来个人帮把手把他拖上去!”
芬格尔龇牙咧嘴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进来,“刚刚去厨房……啊不是,在甲板上的时候正好看到苏廷一只手扒在救生艇边上。”
“塞尔玛,去帮忙。”
曼斯心烦意乱,把眉头皱成了川字,“我去看看楚天骄……他的情况不太好。”
“明白。”
塞尔玛站起身,走出了舱门,而曼斯教授的身影穿过几处回廊走进了医疗室。
救生艇上,芬格尔麻溜地关掉了艇载通讯,小心翼翼地把苏廷的身体摆正放好。
“啧啧……这种情况都还没死你是什么怪物啊?”
他拍了拍摆在一边的那个接近两米长的刀匣,冷硬的纹路上的血迹消失得无影无踪,暗扣合拢,安安静静地躺在那。
芬格尔说搬不动苏廷某种程度上还真不算胡扯,因为刚刚的他……的确很重。
每一丝关节和肌肉里都仿佛流进去了数不清的铜,整个人都好像放大了一圈。
而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这些金黄色的金属其实是龙王的杰作,他们只顶着一个“铜”的名字,实际上的密度已经远远大于了真正意义上的铜。
可就算是这样,苏廷的心脏仍然在保持着有力的跳动,维持基本生命的系统仿佛已经与像是布娃娃一样损坏的身体区分成两个独立的部分,互不干扰。
你坏死你的,我维持我的。
“这是要分家的节奏啊。”芬格尔想象着两个小人存在于苏廷的身体里,他们的嘴里都在大喊着“过不了了!”
这是前段时间他在看的一部中国电视剧的情节,不知怎么的现在突然浮现在脑海里。
“什么分家?”
从摩尼亚赫号上下来的塞尔玛瞪了他一眼,漆黑的作战服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
“他怎么了?”
在看到苏廷的情况之后有些欣喜的塞尔玛面色立刻沉重下来,两条好看的眉毛也皱在一起。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被注入了大量的金属……”
他轻轻碰了碰苏廷肿胀的手臂,坚硬如铁。
“这?!”
塞尔玛吃惊,叶胜和亚纪上船之后说苏廷代替他们进入了青铜城探索,这是在水下直接遇到了龙王吗?
“先别说了,想想怎么把他搬上去吧。”芬格尔愁眉苦脸,“现在师弟的体重少说要有二百公斤……真成了‘重要’的人物了。”
“需要我用言灵给你做一下强化么?”塞尔玛扬眉,“照你的描述,我们两个人也搬不上去。”
“得嘞得嘞,我就知道骡子到了哪也是骡子……来吧。”
芬格尔一脸苦大仇深。
有些许尖锐的颂唱声响起,塞尔玛的瞳孔当中闪动着金色的光。
言灵·王选之侍,释放。
这是塞尔玛的言灵,对于使用对象可以起到促进肾上腺素分泌、加速大脑当中内咖肽和多巴胺生产的作用,还会让他们丧失少量痛觉,是个“群体buff”型言灵。
“呼,爱死这种感觉了!”
嚎叫一声,芬格尔尽量小心地把苏廷的身体给提了起来,然后放在了自己宽阔的背上。
“麻烦找根绳子,我需要把他拴在背上。”芬格尔嘀咕,“见鬼,像是盗墓贼把木乃伊背在肩上逃跑。”
“嘿芬格尔……没想到你块头还挺大的。”塞尔玛啧啧称奇,从救生艇里很快翻出了一捆纳米材质的粗绳。
芬格尔一向是喜欢穿大码衣服瑟缩着肩膀走路的,学院里有些学生说他这个样子像是流里流气的小流氓。
“师兄的肩膀一向很宽阔……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美女都想在上面靠一靠呢。”
芬格尔自称师兄倒是没什么问题,他在学院里的辈分这方面可以说是所有学生中的佼佼者,无出其右,毕竟想要找出另外一个上了十来年学的学生就像是在鸡窝里找鸭蛋一样不靠谱。
“师兄先别忙……你看那是不是直升机?”塞尔玛指了指原处的一个黑点。
事实上不用芬格尔确认也能认得出来,那就是一架直升机,如同一只黑色的巨鸟划过长江上的天空。
“这里不是被封锁了么?哪里来的直升机?”
塞尔玛下意识地就把手摸向救生艇艇座的下方,那里通常有学院塞进去的几把武器。
“等等,那好像是本土的混血种,我认识他们飞机上的标志。”芬格尔眯了眯眼,更添一丝猥琐气质。
“确定么?”塞尔玛很谨慎,她首先看向摩尼亚赫号的武器系统所在位置,现在那边静悄悄的,说明并不是有威胁的危险人物。
“这都不信我?四御里冯氏的人!师兄以前坐过他们家的飞机,走的是特殊通道坐的是专机!这么风光的事情怎么可能记错?”
芬格尔不满地嚷嚷起来,“他们要干嘛,降落吗?”
“看起来是的……他们的速度放慢了。”塞尔玛注意到一顶小小的降落伞被从舱室里丢了出来。
“是来送东西的……怪了。”塞尔玛心说这群家伙没急不可待地来询问收获就算了,怎么还丢下东西就跑?这是怕收到回礼吗?
直升机惊鸿一现,现在已经又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本土的混血种行事风格都这么怪么?”塞尔玛挠了挠头,一头顺滑的长发瀑布般垂在肩后,“怪不得秘党一直没办法跟他们深度合作,这行为逻辑就着实摸不明白啊!”
她开始忧心了,据说龙王们大多会苏醒在中国,这样下去屠龙工作会很难开展吧?
*
“报告,巡翼二号完成投放任务,现在开始返回叁号基地。”
直升机上,飞行员专注地盯着前方。
“收到,祝你好运。”
一个浑厚的男声响了起来,随即通讯被挂断了。
飞行员有点摸不着头脑,祝我好运?
这个声音是自己直属的上级,向来是一丝不苟的,突然在任务完成之后蹦出来一句祝你好运是什么意思。
他的脑子有点乱。
通讯结束,代表通讯的绿点熄灭,但很快又马上亮起。
“巡翼二号!巡翼二号!收到请回复!”
同样浑厚的男声在间隔不到两秒的时间里再次出现在飞行员的耳机里,他预感到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里是巡翼二号。”
飞行员小心翼翼地打开回复。
“你在干什么?!没有任何指令的情况下擅自离开基地,你是要叛逃吗?!”
对面上级声嘶力竭的声音当中甚至出现了一个滑稽的破音,但是现在飞行员顾不上在心底去笑话这件事了,他有些惊恐地拍了拍头盔,将麦掰到嘴边。
“可是在四十分钟前……我收到了命令,进入长江封锁海域投放一个铁盒子,地点,秘党的摩尼亚赫号。”
飞行员说,“有通讯录音的,录音在,录音在……”
通讯录音是每架飞机上的基本功能,但是任他如何翻找,刚刚一个小时内的通讯记录居然全然是空白的!
就像是逢年过节亲戚家调皮的熊孩子把自己辛苦写好的作业用橡皮给仔仔细细地擦掉了,他甚至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他无法证明自己在这一个小时内与上级保持通讯!
“命令?谁的命令?!”
“你。”
通讯的对面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不知道是上级已经被气晕过去送医院了还是在检查自己究竟有没有和巡翼二号的通讯记录。
飞行员咽了口唾沫,不禁想起了自己在训练期间曾经听到过的各种飞行事故诡异传说。
他刚刚,是在与一个不知名的鬼魂对话吗?
*
“你是谁?”
昂热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被自己拦下来的漆黑色人影。
这家伙的脸上罩着一个面具,高大的身材足足有两米多高,但是宽大的袖袍显得他就像一根干瘦的竹竿。
面具是一张大天狗的脸,长长的红鼻子配上圆圆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滑稽。
但是这个人的出现一点都不滑稽。
当昂热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密林中奔跑,方向是三峡,动作迅捷得像是一道闪电。
“希尔伯特·让·昂热?”人影的声音嘶哑,像是两张磨砂纸蹭在一起发出来的古怪响声。
“是我,但是我记得并没有问你认不认识我。”
昂热的话里带上了一丝冷意,往日里绅士至极的老校长在这处无人的密林当中不再慈眉善目。
对于在这个时候试图介入夔门计划的人,昂热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呵……无名之人。”人影低低地笑着,对于昂热的问话再次视而不见。
“但是我劝您不要再拦在我的面前。”
上一句话还让人觉得谦卑到了尘土里,下一句话马上就立起来了一个高傲到不知所谓的疯子形象。
知晓昂热身份的人无一不对他给予了足够的重视,这只活了一百多年的老狐狸甚至有可能是最强的混血种之一,任何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可人影居然对他毫不在意。
“大天狗……果然没有戴错面具。”昂热冷声说,锋利的折刀已经握在了手中。
考究的嵌铜木柄,古奥扭曲的花纹在刀身上盘旋,映着浅浅的红色。
大天狗在日本传说当中的传统形象便是高傲之人,人影的表现完美地符合着他面具展示出来的形象。
“你好像对我一点都不在意,是觉得我……杀不掉你么?”
昂热笑笑,“你们日本人一直都是这样,在畸形的谨小慎微中埋藏着深深的狂妄,唯恐被人洞悉,但是戴起面具之后……高傲的疯子就被释放出来了。”
昂热带着刺的话也没有让人影动怒,他两米高的身影晃动了一下,嘶哑而又柔和的诡异嗓音又响了起来:“听您的话,您对于日本好像有着自以为很深的了解……事实上也是如此,您对某个群体的概括简直是多一分不多,少一丝就有所欠缺。”
“我不想听到太多的废话。”昂热的手已经微抬,只要他愿意,下一刻那把锋利的折刀就会插在人影的脖颈当中,血液会像喷泉一样从创口喷溅出来。
“您知道么?在这耽搁的每一分钟,都有可能意味着秘党遣往中国的队伍向着全军覆没的恐怖解决又前进了一步,所以您没有必要拦着我。”
人影吃吃地笑,听来很让人恶心。
“全军覆没?执行部的专员每一个都是精英,在那艘军舰上甚至有两个不下于我的专员。”昂热笑笑。
“可是再如何强大的混血种在面对龙王的时候……都会脆弱得像纸啊。”人影像是在歌唱一样,“S级足够应对复苏的诺顿吗?亦或者……还要再加上一位王座上的双子?”
“你?”
昂热这时才有些认真起来,关于龙王的秘闻这个人居然毫无负担地就说了出来,可关于王座上的龙王其实是双生子的事情……全世界的混血种也没有多少知情。
能够得知如此关键的信息就代表着他的身份绝对不低,可他在昂热的面前却表现出轻视和不以为意的态度。
要么他有自信可以保命的手段,要么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给我一个放你过去的理由。”
第一百三十三章:病房
“给我一个放你过去的理由。”
昂热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这么多年了卡塞尔学院的日本分部从未向本部报过一次异常事件,从每年的述职报告当中甚至让人觉得日本的混血种都要少到没有……可事实上是日本遍布着白王的血裔。
如果蛇岐八家能够管好日本的情况昂热也不介意让他们做主,但现在的问题是,居然有混血种从日本跑来找龙王了?
而且绝不是小角色。
日本分部是任由这些家伙在日本发展不予管理的么,还是干脆……两者其实是同一类?
“理由?理由是很苍白的东西啊昂热先生。”人影叹息一声,“其实您只是想要您所求的理由吧?”
“五。”
昂热伸出手掌,如同风干岩石的手背面向了人影的方向,大拇指向内折叠。
“您要听什么呢?蛇岐八家对日本的掌控出现了失误么?然后顺理成章地重新将日本纳入秘党的势力范围?我知道有几个老家伙一直都在盯着日本……每年都不放弃与本家的接触。”
“叁。”
昂热似乎从某一刻下定了决心不再与人影对话,五个数字倒数完成前他要从人影的口中得到确切的话而不是一堆云里雾里让人听来头痛的谜语。
如果人影没有按时给出答案,迎接他的将是狮心会最后一头狮子暴怒的爪牙。
“但是其实我们的出现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的……本家太过软弱了,在这个嗜血的时代里只有真正的凶人和疯子才能搏到一线生机,而他们当中最有血气的前辈已经垂垂老矣,新生代的孩子们尚还年轻。”
人影低低地说,如泣如诉。
“所以我们理应站出来,从那些蠢蛋的手里拿到权与力,日本是日本人的土地,欧洲人还是不要来的好。”
“一。”
昂热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根小指握进了拳头里,“答案错误。”
时间静止了,昂热的身影突兀地闪现在瘦高人影的身后,面上带了些许凝重。
“嗬嗬嗬……昂热先生,怎么样?”
大天狗转过身来,无神的大眼注视着昂热的双眼,长长的圆鼻头滑稽可笑。
他的眼睛之所以能跟昂热在这么近的距离对视,是因为昂热刚刚已经切断了他的脖子。
但是那样的触感绝不是刀刃切入血肉的感觉,更像是一柄锋利的酮切狠狠地斩入一根铁棍。
他的脖子是机械做的。
因为被斩击破坏掉,头颅只能向下垂。
“几十年没有去日本……居然都已经出现了这种东西。”昂热突然笑了起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呢?”
“能让昂热先生感到惊讶的话已经很满足了,希望您得到了答案。”
大天狗的嘶哑声音照常响起,他绝不是个正常的人类了,没有人能够在喉咙被一把足足有二十公分长的折刀划过之后保持正常说话的状态。
他更像是个拼接起来的机器人。
可是从脖颈当中流出来的红色液体又是那么的腥臭粘稠,带着一股子腐烂的味道。
“很有意思的东西。”
话音又落,昂热已经走远了,大天狗面具被切成了碎屑飘在地上,腥臭的血液淌成了一处小小的水洼。
*
三天后,卡塞尔学院
“怎么裹得像具木乃伊?”
苏廷费力地从床上抬了抬头,偏向另一边的病床。
另一边的病床上安置着一具“木乃伊”,厚厚的绷带裹满了全身。
“这个样子……很难上厕所的吧?”
芬格尔小声嘀咕,把手里剥好的葡萄放进床头的小碗里。
楚天骄仰躺在病床上,本来还想对苏廷说些什么,但是听到芬格尔的小声吐槽之后突然没了兴趣,露出来的双眼看上去有点无神。
路明非坐在一边,一边看看苏廷一会又瞅瞅楚天骄,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物种一样眼神当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几天前夔门计划执行的时候路明非同志刚刚回到芝加哥郊区,因为太久没有睡觉所以回到宿舍就倒头大睡,一觉醒来之后惊天消息让他感觉自己在做梦。
昂热校长通过诺玛往每一个学生的个人邮箱里发送了一封邮件,大意是学院完成了屠龙历史上一件里程碑式的任务,不日英雄们就将凯旋。
看这个意思是有在读的学生或者是教授参与其中,不过正常学生的猜测都是有哪位教授在做任务,于是他们在论坛上四处求证最近有哪位教授的课在由他人代课或者干脆停掉了。
最终排除掉一位因为参与装备部新武器测验被炸伤暂时无法上课的教授还有一位生了病住院的教授,剩下的唯一选项指向了一个人——曼斯·龙德施泰特。
顿时论坛别样兴奋起来,这位教授虽然古怪到风评仅次于执行部的一把手施耐德,但是同处于执行部的身份就代表着他同时兼具出色的血统能力和战斗能力。
里程碑式的任务,那必然是曼斯教授参与无疑了!
一时间昂热校长还没有回归,论坛上的大家已经开始搜肠刮肚地回忆起那个有些古板的中年人有什么事迹可以聊了。
但是作为不正常的学生,路明非看着自己起床时空空如也的上铺和联系不到的苏廷,隐隐地猜测这任务会不会跟这俩货有关?
那会是一次什么任务?
二哈负责正面诱敌狼王完成致命一击吗?
所以当他看到飞机上芬格尔春光满面地走出来但是身后跟了一架担架的时候瞬间就泪崩了,他心说莫非是大哥就这么牺牲在任务里了?
于是乎路明非在躲过了芬格尔的熊抱后凑到了担架前,险些脚下一软就跪在地上。
他哆哆嗦嗦地回头问芬格尔说,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不是苏廷?
芬格尔摇了摇头说不是,他在后面那个担架上躺着呢。
一时间经历了大悲大喜大悲的路明非好悬没一口气提不上来,倒呛得咳嗽起来。
然后论坛上的热点帖子第二天就变成了“疑似S级父亲身份曝光?路明非当场落泪!”,配的图片就是路明非当天的图片。
“廷哥你不要乱动,这样伤口不会开裂么?”
路明非看着苏廷伤成这样还要扭头嘲讽的顽强姿态不禁心中感叹果然强者的秘诀是时时刻刻都不停止战斗么?
“伤口,愈合是迟早的事。”
看楚天骄不说话苏廷又把脖子拧了回来。
“可是你在床上扭得像条蛆,实在有碍观感。”
芬格尔迅速地把一颗葡萄丢进嘴里面不改色地说。
“如果我现在能掌你的嘴一定好好赏你几个。”苏廷不乱动了,他知道芬格尔最近找了几部国内的宫斗剧在看,美其名曰提高中文水平,“师兄呢?师兄怎么没来?”
楚天骄没出声没动弹,注意力却是汇聚了过来,他知道苏廷喊自己儿子一直是喊师兄的。
“师兄他……好像一大早就出门了。”路明非犹犹豫豫。
“我知道!”芬格尔举起手来骄傲地说,“在体育馆,我的小弟偷拍到了。”
“芬格尔同学这是件很值得夸耀的事么!再说了什么叫小弟,听起来好像是黑社会……”苏廷说,“你的那群狗仔还在忙活?”
芬格尔的脸色严肃起来:“我看你肯定会有一天被路明非超越过去的。缺乏了对其他职业的尊重只顾着打打杀杀怎么能行?斗志是一定会被消磨的!”
苏廷欲言又止,既没搞懂芬格尔跳跃的逻辑也顾忌着屋里还有路明非和楚天骄。
要是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苏廷非要问问他搬起雕像砸龙王算不算打打杀杀,悄咪咪地溜走算不算斗志的流失。
“芬格尔你小声一点,病人需要充足的休息。”
病房的房门处传来了另一个声音,苍老而有力,隐藏着一丝风趣。
“校长!”
芬格尔和路明非立刻站了起来。
推开病房门的是昂热。
“我很高兴看到你们在得知病人苏醒的第一时间就过来看望,看起来学院里的教育还算成功。”昂热对着他们点头致意,“真是羡慕年轻人之间的友情,每次看到你们这些活力无限的小家伙我都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
“不瞒您说我也感觉校长越来越年轻了。”不到一秒钟芬格尔脸上的表情就从激动变成了谄媚,让人疑心下一秒会不会从他的嘴里飚出来一些“主子”“奴才”之类的话。
“你要是能把这份心放在考试上也不会去年又挂了三科。”昂热有些恨铁不成钢,“芬格尔,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已经留了四级了?”
“您教训得是。”
芬格尔马上低下头,态度让人无可挑剔。
“希望下一年迎接新生的时候我能从古德里安那里听说你去毕业实习的消息,好好努力吧。”
“是!”
芬格尔猛一抬头,兴奋地回答道。
“明非,期待你在学院的表现,加油努力吧。”昂热微笑着,黑色的西服上找不出一点褶皱,银边的细框眼镜为他平添了一丝书卷气,“你可是跟苏廷一样同为S级。”
“知道了校长。”路明非连忙回应,心里想的却是努力?该怎么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凄惨一些么,毕竟苏廷这是昏迷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才刚刚醒过来的,要与之匹配他看很有难度。
不过比起吞航炮自杀还是轻松一些的。
他控制住自己没有嘴欠到现场说出来。
“你们先出去吧,我得跟两位病人聊一会。”
昂热点点头,低声说。
两个人知趣地乖乖站起身来,芬格尔还顺手又从床头的果盘里拿走了一个鲜红的苹果。
“昂热……你可没告诉过我这次任务要跟次代种面对面地在水里搏斗。”
两人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地走远了,令人意外的是昂热还没有说话楚天骄倒已经拖着破锣样的嗓子开口了。
“我也没有料到居然会有侍从的存在……更没料到的是居然另一位君主就在水下严阵以待。”昂热皱了皱眉,似乎是对于楚天骄的嗓音有点介意,“我们向龙王发起挑战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都要靠每一个屠龙者在黑暗中摸索,一时不慎就会成为后来人的垫脚石。”
“在这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昂热话锋一转,身影像是闪现一样坐在了苏廷身边芬格尔坐过的椅子上,取了一只梨在手中。
“掌握这种技巧多久了?”
昂热低声说,却没看向楚天骄。
“嗤……别逗了昂热,你以为我没猜出来当年是你故意露给我的消息?”楚天骄的险些笑出声,不过还没有康复的身体限制了他的发挥,“你说的君主是什么意思,他不应该还在沉睡么?”
“不,事实上我们一直有一种猜测在流传,近些年这个猜测的呼声越来越大但是还没有对外公布……那就是其实每张王座上都坐着两位君主,他们都是双生子。”
昂热把削好的梨放在盘子里,转头看向苏廷,“一会记得吃……那你呢,你掌握这种技巧多久了?”
“什么?咳咳咳……”旁边病床上的楚天骄激动起来,“一年级的新生就交给他这项技术,这跟谋杀有区别么?”
“没有……我还没有交给他。”昂热摇头,“你在那座城里遭遇了龙王,对吧?”
“对。”苏廷说。
“哥哥还是弟弟?”
“大概率是……哥哥。”苏廷不想回忆太多,想到当时的场景老唐那张仓皇的脸就好像又出现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死灰一样的面上写满了绝望。
他不知道老唐有没有活下来也不知道老唐的意识有没有成功复苏,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只记得自己的手臂洞穿了诺顿的胸膛。
楚天骄缄默了,这是他都未曾了解过的秘闻。
“那项技术,你是怎么掌握的?如果没有爆血的话即使血统达到了S级也无法和龙王级的目标抗衡,哪怕是刚刚苏醒的龙王。”
在这件事上昂热最有发言权。
夏之哀悼事件中的最后一名幸存者,当初他也曾直面过龙王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日本分部交换生
“苏廷,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差点忍不住亲手把折刀捅进你的胸口……”昂热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在那一刻我确定了一件事情,你是个怪物,真正的怪物。”
“还不至于……”苏廷不自在地在床上扭了一下,脑袋瞥向一边的楚天骄,“不至于啊校长,我还等着拿学院的奖学金呢!”
“所以你以为如果我下定了决心现在我们还会坐在这谈话么。”昂热叹息,“而且那么做也有点卸磨杀驴的嫌疑,我看起来像个始乱终弃的老混蛋吗?”
“如果在卡塞尔历年来最优秀的学生眼中学校的校长是这个形象的话我得考虑考虑加强学院的思想建设了。”
昂热笑着站起来跺了跺脚,“毕竟跟我同时代的那些家伙都还觉得我算是个有时候脑袋会不清醒的老绅士。”
“您的脑袋肯定很清醒,不清醒的应该是他们才对。”苏廷面色严肃,“我看没有信仰支撑的人智商会退化得更快这个观点很正确,而校长您就是一位有崇高信仰的人。”
“说说吧,你是怎么得到爆血技术的?”
“校长,您了解过青铜城的内部构造么?如果对于这些东西没有完整理解的话……我感觉您会很难相信我说的话。”苏廷说。
“说说吧,这些也是你将要填在任务报告里的东西,正好讲一讲。”昂热点头。
“我前进的路线只涉及了青铜城的一部分。青铜城的内部甬道是由一种很奇特的炼金造物提供照明的,经过观察没有燃料来源,大概是诺顿提取出的【火】;另外其中有一处仿造的木质建筑群,根据我的推测,很有可能是诺顿仿照他作为李熊辅佐公孙述时居所的格局建造,通过了这片建筑之后,我来到了一片非常非常宽阔的地方。”
苏廷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没有去数那里面树立着多少根青铜巨柱,因为看到的第一眼我就被其中一根柱子上的文字吸引了。”
“文字?什么形式?”昂热直视苏廷的眼睛。
“您猜的没错,是龙文。”
“我与那片龙文产生了共鸣,一个名字很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封神之路】,您听说过吗?”
苏廷缓缓地说,他选择隐去了一部分事实。
所谓最高明的谎言便是七分假三分真,掺杂着真话的谎言会让人更加容易相信。
“封神之路,封神之路……你的意思是你得到的技术不是爆血,而是封神之路?”
昂热把手按到了嘴边,冷声说:“诺玛,删掉一分钟内的对话记录,退出病房,给我们一点单独的空间。”
“收到,医院部分程序进入自检,十分钟后重启。”
冰冷的女声在病房的角落响起,神秘的学院秘书把目光暂时从这间病房抽离了。
“看起来您对于这有一定的了解。”苏廷说。
“封神之路?”虽然看不到脸,但是单从楚天骄的声音也能够听得出来他很懵逼。
“我以为那东西只存在于龙族的远古历史当中……”
楚天骄也不是对此一无所知的人。
“很幸运,诺顿把关于封神之路的知识封存在了他的‘图书馆’里,应该可以这样理解,我阅读完那片铜柱的信息后,想要往前探索的时候,诺顿出现了。”
苏廷说。
“原以为关于【封神之路】的所有资料都被龙类销毁了,但是没想到诺顿这位君主还保留着关于这项技术的禁忌知识……说下去。”昂热的眼睛亮了起来。
“您确定这附近确实没有人在偷听了么?”
“没有,绝对没有。”
“那好吧。”苏廷无奈地活动了一下胳膊,一阵阵痛楚传来,像是针扎一样刺在大脑皮层。
与爆血那种开启时身体素质提升极大一旦关闭就只剩下了死侍变身概率get的主动爆种技能不同,封神之路一旦踏上,机体就会被不断强化,供血能力,恢复能力,视力、听力……这是一种全方位的进化,所以苏廷的身体在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之后的第三天,已经可以稍微挪动了。
这样的恢复能力就算比不上超人金刚狼一类的,也已经超越了正常混血种的范畴。
“封神之路应该就是爆血技术的完整版甚至于进阶吧?我看那里面的描述跟爆血蛮像的……封神之路具有提高龙类血统的作用,提高龙类的血统。”
“而它之所以被禁止的原因,根据诺顿记录的文字来看,是某个叫长老会的机构认为封神之路会使龙类的族群大量减少,从而对这项技术进行了封禁。”
“长老会,封神之路……”昂热咀嚼着这两个词,像是要把他们刻进脑海。
“匪夷所思。”昂热沉默良久,最终叹了一口气,“我们探索了这么多年的道路……终究是比不上曾经龙族断裂的路,重要的知识出现断代,也许只有几大君主才有所了解。”
“在龙类的面前,混血种还是太弱了,弱到可怜。”
十分钟过去了,病房角落的摄像头中重新亮起了红光,诺玛的目光再次笼罩了这片区域。
“上午好,诺玛。”
“您好昂热校长,在程序自检中未发现问题,您的后台有一封来自校董会的邮件。”女声响起。
“校董会的邮件?他们要干什么?”昂热皱眉,“什么内容?”
“校长你让我们一起听这个真的好么?”苏廷说,“万一是秘党机密之类的东西我们岂不是要被灭口?”
“没那么夸张。”昂热冷笑,“那些家伙通过这个邮箱发给我的东西一般都不重……要。”
他的声音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因为诺玛已经开始概括邮件的内容了。
“校董会中三人对您提出了弹劾,联合调查团正在飞往卡塞尔学院的路上,他们指控的错误包括四项重大错误和四十八项细节错误,经过筛选,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应该是——”
“卡塞尔学院的毕业生当中出现了爆血的使用者或疑似使用者,被指控人为前执行官楚天骄,一年级学生苏廷。”
“听到了么?”昂热挑眉,“我就说不会有什么重要且有意义的事情。”
“又是无聊的政治倾轧。”
“可是那是对你的弹劾校长,您的表现像要升职一样。”苏廷嘟囔了一句,他的名字果然在弹劾的名单当中,还与楚天骄并列。
“是啊,我应该担心一下即将要被卸掉的校长职务。”虽然这么说,但是昂热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仍然没有什么不安的情绪波动,“倒是你们两个……如果是贝奥武夫家族的人就不会有这么麻烦了。”
“虽然校董会的人不能成事,但是还有另外一批人……和他们不同。”
“噬龙血者。”楚天骄接上了昂热的话。
他嘶哑的嗓音已经有了一点改善,现在更像是一只乌鸦或者猫头鹰,而不是一开始的两片磨砂纸互相摩擦。
“随便他们吧,那种情况下不爆血的话,就相当于把脖子放在刀前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等死。”
“儿子还在学院里等我呢,总不能再旷掉吧?”
“我已经缺席了好几年,还有人想要我继续缺席的话,那就砍死他好了。”
楚天骄的话里透露出的心情与昂热相似度很高,也许这就是卡塞尔学院的疯子思维……苏廷哆嗦了一下,他应该也是疯子的一员,但大概还没有疯到那种程度?
“但是这次他们大概要动真格了……贝奥武夫家族可能会试着与那些扶不上墙的烂泥联合。”昂热摇头说,“这次与之前的过家家不一样了,那个疯子一旦介入……就连婚礼都要办成葬礼。”
“噬龙血者,贝奥武夫。”
“虽然我跟他之间有分歧,但是不能不承认的是,他的确很难对付。”
“其实我们跟贝奥武夫家族的人现在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楚天骄轻笑,声音如同夜枭一样难听,“不能验证的只是稳定性而已,毕竟我们没有在出生的时候服下龙血结晶。”
“危险血统是校董会一直严令禁止的东西,而贝奥武夫一直反对我的学院式教育方式,这次他们虽然想要的东西不一样,但是中间必经的过程有一点发生了重合,那就是炒掉我。”
昂热耸耸肩,“不过试试看吧……我不觉得他们能做到。”
“那校长,我们需要干什么,就这么在病床上躺着么?”
苏廷龇牙咧嘴,刚刚他试着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结果失败了,新生的脆弱骨骼发生了错位。
“随机应变咯,如果不够机灵的话你们只能选择躺进南太平洋的牢房或者亡命天涯了。”昂热说,“有这样一群猪队友是很倒霉的事情……他们总会在你挥刀砍向敌人的时候偷偷摸摸在脚底抹油,顺便踢一脚你的坐骑。”
“可是战争才刚刚开始。”
苏廷沉默了,他知道昂热说的是什么战争。
这场战争确实才刚刚拉开序幕,以诺顿的死亡和康斯坦丁的失踪或者被捕获为导火索,混血种与龙王们的千年血仇又要开始延续。
“在这件事之后你还有个任务。”昂热打断了苏廷的思索,“去日本一趟。”
“这样使唤病号真的好么……”苏廷说,“而且校长你怎么就肯定他们一定炒不掉你?到时候我们就该去亡命天涯了。”
“会有老朋友帮忙的。”昂热耸耸肩,“日本你不想去么?”
“风魔苍介,还有你们在几个月前的潜水活动中遭遇的袭击活动,有充分的证据说明这些干扰来自于日本。”昂热慢条斯理,“你大概不清楚日本分部的情况,那是一个几乎独立的分部,整个日本全靠蛇岐八家掌控。”
“蛇岐八家,听起来像是个黑道组织。”苏廷说,“所以现在日本正笼罩在黑社会的恐怖统治之下么,为了可爱的大和抚子卡塞尔学院决定对日本伸出援手?”
“日本的黑道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一言不合就砍人的低级黑社会。”昂热摇头,“事实上在日本黑道组织是合法存在的,他们的退休成员甚至还有养老金可以领。”
“不过我想说的是去日本不是做社会调研的,你要做的是日本分部交换生。”昂热摸摸自己的西装领口,“交换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也可能会比较短……看你能摸出什么结果来。”
“就当做一次休假好了,这几个月来你几乎一直在出任务。”
“学校负责任务经费报销么,包括吃穿用度?”苏廷说,“校长你知道,我又不是富二代也不是花花公子。”
“之后我会与日本分部方面的负责人联系的,这些那边都会负责。”
“很高兴校长您能给我一个休假的机会……但是作为交换生我要干什么?日本那边的学校名字不会也叫做卡塞尔吧?”
“先入为主了。”昂热摇头否认了苏廷的说法,“事实上日本那边并不奉行学院政策,他们更加信奉手腕和力量,弱者淘汰强者为尊,上下级很分明,阶级很严格。”
“蛇岐八家这个名字听上去很像是封建社会的家族制度,日本分部的执行部不会就是实际上的村社保卫队吧?”
苏廷说,展示出自己对日本分部的不了解。
“听起来你对日本分部有些很不好的意见,不过你们两个国家的历史遗留问题很严重我是了解的,以前楚天骄也差点作为交换生去了日本分部那边,但是在出发的前天晚上叫他去办公室谈话的时候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掉出来了一柄小刀,后来交换生计划临时取消了。”
昂热颔首,轻描淡写地说,“多说无益,一切都要靠你去看,只听我说未免会有些有失偏颇的地方,因为我是以俯视的视角去为你讲述的……”
“虽然我也不想,但是我对于日本分部,只存在俯视的视角。”
“校长我现在相信那些传闻是真的了,你不会就是日本最大的黑道头子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调查团到来
一片漆黑的隧道当中,有一列火车正在飞快地前行,闪亮的车前灯宛如一对巨兽的眸子一般慑人。
“赫伯特。”车厢内,弗罗斯特·加图索拄着拐杖稳坐在座椅上,面前的桌面上摆放着一摞文件和一杯咖啡。
“我在。”
一直陪在老人旁边的中年人站起身来,身材挺拔胸肌发达,漂亮的瓦兰色瞳孔像是两颗宝石。
赫伯特·加图索。
曾经被派往摩尼亚赫号监控苏廷和尝试介入任务的家族成员。
“再讲述一下摩尼亚赫号上你看到的所有事情吧,不要有任何遗漏,从上船起。”
弗罗斯特闭上眼睛把文件推到一边,右手拿起杯子放在嘴边小抿了一口,咖啡特有的醇香味溢满了车厢。
“家主,您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在到达卡塞尔学院前要不要休息一下?”赫伯特漂亮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
加图索家族的现任家主是庞贝·加图索。
按理说每一位被授予庞贝之名的家族成员都应该拥有与这个名字相匹配的责任与才干,但是偏偏当代家主顽劣地就像是个二代花花公子,最大的乐趣就是女人和寻找下一个女人,种马一词也许比家主更加地适合他。
所以庞贝的弟弟弗罗斯特接管了家族的所有事务成为了代家主,但好像也因此衰老得过于快了……如果庞贝·加图索跟他的弟弟弗罗斯特·加图索站在一起说不定会有人把他们当成一对父子。
因为庞贝·加图索永远保持着少年般的活力,上午可能在与西班牙王室的公主一同欣赏歌剧,下午就有可能又跟哪位王女去尝试滑雪或者跳伞之类的刺激活动,而弗罗斯特终日坐在办公室内,处理着一件件繁杂的事务,衰老得好像一截快要枯死的树根。
“不需要。”弗罗斯特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一次扳倒昂热的机会。他把秘党的暴力机构几乎打造成了自己的私人武装,这种情况是时候该终止了。”
“你还在等什么赫伯特?等我为你递上一杯咖啡吗?”老人凌厉的目光如同刀削一样切到了站立着的中年人身上。
赫伯特犹豫了一下,又将他已经重复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事情再次复述一遍。
火车穿越了隧道,通透的阳光撒了进来,与车内刚刚熄灭的照明灯刚刚好衔接起来。
“快要到了,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有着丝绸般柔顺头发的年轻人从对面的座椅上站起身,躬身向着弗罗斯特轻声说。
“好的帕西。”
弗罗斯特颔首,动作有些迟缓地捋了捋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把一丝疲倦从眼底抹去。
庞贝失职,那他弗罗斯特就是加图索家族的门面,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表现出虚弱。
因为加图索家族向来都是凶狠异常的,挡路的全都平推,敢碰一碰的都给折断手脚……自古至此,凶名赫赫。
他拿起一份家族关于苏廷的档案,微微皱眉。
“苏廷,出生于中国xx县,小学就读于xx,初中与高中就读于仕兰中学,于2009年吸收进入卡塞尔学院,血统评级S级,由校长昂热评定;提出提前入学申请……校长特批同意。”弗罗斯特缓缓地把档案上的字念出来,“观察无异常……观察员签字。”
在档案的末尾,存留在足足有七个不同笔迹的名字。
这就代表着在苏廷入学前的十几年当中,曾经有至少七个观察员进行过对他的观察,得出的结果一致认定为,与普通人无异。
“这简直像是一出剧本!“弗罗斯特冷笑,”一个被招入卡塞尔学院不足半年的学生,就能够搏杀龙形死侍和纯血龙类,简直就像是告诉我一个小孩子独自打败了一支成建制的军队一样可笑。“
“还有楚天骄……前灰色执行官?为什么一位灰色执行官的名字又重新出现在了执行部的名单上,他执行的任务是什么……一概没有写明。“
“昂热对于卡塞尔的掌控已经很深了,这样的档案都可以作假。“弗罗斯特将档案合拢丢到了那一摞文件之上。
“家主,有件事我觉得您应该知道……”赫伯特吞吞吐吐。
“什么?”
“据说,恺撒少爷与苏廷的关系还算不错,有人在学院内拍到了他们亲切交谈的画面……举止很亲密。”
赫伯特从旁拾起一块平板,滑动解锁后,当初新闻部狗仔抓拍宴会上苏廷与恺撒交谈的照片显露出来。
图片里恺撒豪气勃发挥斥方遒,而苏廷则是略有些含蓄,右手高举着酒杯面向恺撒……画面中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显然是宾主尽欢的状态。
“在守夜人论坛上我找到了不少学生的发言记录,他们说恺撒曾经说过‘苏廷够资格做他恺撒的朋友’。”
赫伯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弗罗斯特的表情,在他皱起眉头的时候知趣地闭上了嘴。
“你是担心恺撒会因为他的‘朋友’而与家族对抗么?”
“不,只是觉得……恺撒少爷可能会有点不高兴。”
“恺撒……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弗罗斯特轻声叹了一口气,“虽然他足够优秀,可能是家族历史上出现过最为优秀的族人。但他总是不能了解家族对他的看重和苦心,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置气。”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我们这次是代表着家族的意志……是整个秘党的意志。”
“至于孩子的成长问题,还是放在以后再谈吧。”
帕西侧立着,丝绸般的头发遮挡住异色的眼睛,心里有着其他的想法。
他们好像都把重心放在了对付昂热上,但是忽略了楚天骄和苏廷的部分。
这是两个先硬生生地砍死了长谷川隆清又面对了纯血龙类而不死的S级。
如果说昂热还可能会顾及到屠龙的事业要求而对于他的张狂有所收敛……这两位可真的能称得上是热血上头的年轻人。
但是加图索家族需要的不是有着自主思想的帕西,一个不被掌控的怪物是不允许存在的……就像是校董会即将要弹劾的苏廷和楚天骄。
所以有着漂亮金发的年轻人仍然保持着沉默。
*
“副校长……咱们确定要这么搞么?“
芬格尔手持着相机,壮硕的身材挺立。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学院唯二的入口之一——火车站。
芬格尔往这一杵倒像是劫道的多过迎接的。
“不是都告诉你了么,按照迎接明星的标准来!“穿着花格子衬衫的啤酒肚中年人摘下蛤蟆墨镜把眼一瞪,大手一挥指向两人的后方。
那里停着两三辆花车,学生会的芭蕾舞团被临时征用来当作迎接的侍女,可他们每个人都要比手中捧着的花束还要艳丽。
在侍女团后面一点的位置,是扛着长枪短炮的新闻部成员,他们严阵以待好像马上就要踏上战场,子弹横飞刀枪无眼每个人都得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至少现在从他们的脸上只能读出这样的情绪。
“让他们放松一点!见鬼!我们不是要打仗,我们是要迎宾!迎宾!懂么?“中年人又跳了起来,他拍拍芬格尔的肩头示意他去帮新闻部的小弟们活动活动脸部肌肉。
“希望校长看到你这些见鬼的操作之后一样能笑得出来。“芬格尔嘀咕着小跑跑开了,脸上的笑容像是一朵正在盛放的菊花。
可见他也没有半点担忧的心思。
“等等,芬格尔,你确定苏廷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下不来是么?“中年人突然开口把他喊住了,一脸严谨地又确认着什么。
“是的,几个小时前我们刚刚去看了他!绝对还在病床上躺着,就连吃水果都要校长亲自喂!“芬格尔停下来说。
“亲自喂?妈的,以前我还有点怀疑路明非是这家伙的私生子,其实路明非只是明面上的幌子苏廷才是真正的私生子吧!“
中年人尝试扭动着脸部的肌肉做出一个愤怒的表情,就当是提前演习了。
*
随着火车进站汽笛轰鸣的声音响起,弗罗斯特扶着拐杖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赫伯特·加图索和帕西分别跟在他的身后,一步步跟随着他前进,宛如教皇加冕。
他的脸色很凝重。
纵使已经在脑海中做了很多次预案,但是卡塞尔学院在昂热这么多年的经营下一定已经被他打造成了铁板一块,学生们一定都是站在他那一边,就算校董会掌握了卡塞尔学院任意吸收危险血统以及包藏禁忌技术的混血种的关键技术也不一定会扭转他们的看法——用长达几年的教育所形成的立场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扭转的。
但是无所谓,学生们的反对只是昂热垂死挣扎的步骤之一,他用这些代表着秘党将来的年轻人向秘党的前辈们示威只能体现说明图穷匕见和无能为力……但是他们也不能对学生们的态度过于强硬,因为毕竟卡塞尔学院培养的学生将来还是要为秘党工作的。
想到这弗罗斯特不禁放缓了一点表情,严肃和一击毙命的狠辣是留给昂热的,一点点温情露给年轻人们也未尝不可。
车门被推开了,赫伯特下意识地稍微走快了一些,他要预防在车门开启的一瞬间发生什么突发事故。
因为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有人要大张旗鼓的调查加图索家族……大概这个时候赫伯特已经在车站对面的吊楼上架好狙击枪了。
首先感受到的是意料当中的平静,赫伯特松了口气,看起来学院的学生还多多少少没有怎么激进,不是每个学生都是苏廷那样的……疯子??
当他的视线接触到外面的景象时一时间忘记了下车,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蛤蟆墨镜的中年人飞奔过来搂住弗罗斯特,刺鼻的酒精气味隔着将近两米远的距离仍然清晰无比地传进了赫伯特的鼻子。
这是,刺杀么?
学院特意找来了一位与学院毫不相干的流浪汉刺杀调查团成员,为的就是事后撇清关系?!
在中年人结结实实与弗罗斯特抱在一起的时候赫伯特的脑海里已经演绎了数种可能的猜测。
“弗拉梅尔!“
他听到了弗罗斯特介于中年妇女与老头子之间的尖叫声,听起来情况非常的窘迫了!
但是他喊出的那个名字又让赫伯特有点熟悉,似乎是翻看卡塞尔学院的资料时曾经扫到过的。
“嘿老朋友!我知道你见到我肯定会非常开心,但也不至于这么大声!“弗拉梅尔松开了弗罗斯特干瘦的身躯,咂吧了咂吧嘴,”当然我见到你也一样开心!“
“弗拉梅尔!“弗罗斯特还在尖叫,”不,离我远一点的话也许我才会高兴一些!“
“好吧。“
看起来中年人的表情有点沮丧,厚厚的双下巴一同露出悲伤的表情。
见鬼!
赫伯特终于想起来弗拉梅尔是谁了。
守夜人,卡塞尔学院的二号神秘人物,极少在公众当中露面,一直藏在暗中为卡塞尔学院的成长提供支持……按理说这么光辉的人物赫伯特不该在看到的时候还没有认出来,但这实在不能归罪于赫伯特。
要怪的话只能怪家族能找到的守夜人照片时代太过久远,以至于仅凭借那张拍摄于1934年玻利维亚的发黄照片上所展示出来的美男子,实在没办法与现在的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对应起来。
时光对于这老家伙来说未免太苛刻了些,一刀一刀地从万人迷美男子杀到了没人理的油腻大叔!
弗罗斯特现在也微微有些懵,本来他设想当中见到的那些冷冰冰的眼神和面孔统统不存在,在这处卡塞尔学院的车站只能看到手捧鲜花的俊男美女还有他们身后咔擦咔擦按动着快门的记者,仿佛来的不是校董会的调查团而是什么轰动世界的大明星。
见鬼!
弗罗斯特在心里说,这是昂热投降的标志么?为什么他们迎接调查团的氛围可以这么欢乐?
第一百三十六章:山雨欲来
“你要干什么?”
弗罗斯特适应不了副校长的热情欢迎,把手从他交在一起的手掌当中抽离。
“在秘党里你是坚定的昂热支持者……所以不要以为耍一点小花招就能让我放松警惕。”
弗罗斯特将手杖在地上敲了敲,面无表情地看着副校长,就好像他们是属于两个世界。
“别这么僵硬嘛弗罗斯特!”
但是副校长好像并没有因此认输,反而热情更加高涨起来:“你是来调查昂热的又不是来调查我的,我们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面了吧?”
副校长亲热地代替了帕西的位置挽起弗罗斯特的胳膊,看起来像是父慈子孝的场面,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位儿子可能有些话痨。
“上次见面……还是在,在哪来着让我想想。”副校长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拉着弗罗斯特前进,在花车和手捧鲜花的少年少女当中穿行,偶尔周围还会传来开香槟的声音和欢呼声,他们似乎真的把这次迎接活动当成了一次聚会。
“啊!我想起来了!”副校长一拍脑门作恍然大悟状,“那还是叁十年前的校董会议,我是跟着昂热一起去旁听的。”
“记得我当时就有告诉过你我有法子能搞到上好的假发来着……哦,原来那么久之前你就秃顶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一家可靠的假发店么?”
他凑到弗罗斯特肩膀边,神神秘秘地说:“虽然秃顶是中年男人的痛,但咱们的年纪怎么也称不上中年了,所以遗忘掉这种痛苦吧,我知道有个顶好的假发匠就在纽约……”
“闭嘴吧弗拉梅尔,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聒噪得像只动物园的猴子。”
弗罗斯特的面色已经不太好看了,“昂热呢?他不会已经吓到逃跑了吧?”
“不要急不要急,现在昂热那个老溷蛋正在医院里看学生呢……不过你确定要见他吗?”
副校长连忙摇了摇头否认了弗罗斯特的说法,“院系主任们已经准备好了,你要先见见谁?”
“贝奥武夫呢?他什么时候到?”
弗罗斯特没去接副校长的茬反而问起了噬龙血者。
“他啊,他一向是最慢最懒架子又最大的那个,毕竟冷血动物的行动就是要比我们迟缓一些……他要后天的时候才能到。”副校长撇了撇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那就先去拜访各位院系主任吧。”弗罗斯特缓缓地说,“希望在几天后开始的听证会上我可以看到昂热的身影,而不是听到他又得了什么严重疾病无法出席的消息。”
赫伯特有些幻灭地看着副校长跟弗罗斯特有说有笑地前行。
守夜人,隐藏在卡塞尔学院当中的二号角色,代表着当代溷血种种炼金术的巅峰水平,言灵是戒律,他利用一座复杂的炼金大阵将戒律的范围扩大到全校,压制着所有血统等级低于他的学生。
然而现在这位在赫伯特脑海当中既强大又神秘副校长,居然能这么“憨态可掬”!
简直像个孩子一样把喜欢和不喜欢都摆在脸上……研究炼金术研究傻了么?
*
“黑道头子?比起这个称呼我更喜欢领袖这个词。”
昂热笑着摇了摇头,“但是现在即使是黑道头子的名声也已经镇不住日本分部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了……所以本部需要一位名为交换生实则为外派专员的学生。”
“这个身份既没有很高,高到让日本分部反应过激,也能很好地达成想要的效果。”
“可是现在又有个问题。”苏廷斟酌着说,“我根本不会日语,如果去了日本要跟人靠肢体语言交流么?”
“好问题。”昂热愣了一下,“难道你没有学过日语么?我以为你应该会的。”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我觉得我也应该会的……但是什么导致我没时间去学呢?”苏廷说着,歪头看向昂热。
他瞬间理解了这个小家伙的意思,是因为学院的任务太多然后没时间了么?
“给你四天时间……应该能学会吧?”昂热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决定了,由诺玛来为你提供辅导,四天后我会检查成果的。”
“您不如让我现在就提着刀去把校董会调查团砍了,那个比较起来更容易一点。”苏廷满脸痛苦之色,“让一个病人这么高强度的学习!”
“昂热,调查团是由谁带队的?”楚天骄没法像是苏廷那样活蹦乱跳,但是也已经不复一开始的虚弱模样。
“让我看看……哦,是老朋友弗罗斯特。“昂热翻了翻诺玛发来的邮件,”加图索家族的代家主亲自出马,这次看起来他们的决心不小嘛。“
“弗罗斯特·加图索?“楚天骄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他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问,“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任务的进展怎么样了,我们有收获吗?”
“bingo!你猜的没错。”昂热点头赞许。
“我们本次任务的成果就是在已经毁掉大半的青铜城当中找到了康斯坦丁的骨殖瓶,检测状态显示里面的那只龙王已经处于半苏醒状态,但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样,各方面的发展都很仓促。”
“估计校董会这么火急火燎地来……主要目的还是在于康斯坦丁的活体。”
康斯坦丁的活体。
“昂热,你真是个疯子。”
楚天骄说,“你应该明白如果实验过程当中只要出现一丝差错就有可能导致康斯坦丁逃跑,放出一条龙王的后果……会比我们任何人想的都要严重!也许他会在第一时间动用灭世级别的言灵,到时候整个芝加哥都有可能会在这种级别的言灵影响下毁灭!”
“王座上的双生子……那另一条龙王呢?”
楚天骄嘶哑着声音问道,顿觉事态已经无比紧急了,“昂热,当初的行动开始时就应该多派点人的,哪怕跟中国本土的那些溷血种多些合作也无所谓!”
“这你就要问问你旁边床的病友了……苏廷,告诉他一下另一位君王去哪了?”昂热摊手,“我们在现场并未发现诺顿的尸体。”
“我也不知道,到最后我的意识已经很模煳了……希望诺顿已经死了吧,一头到处乱跑的龙王,想想就头疼啊。”
苏廷摇头,他确实不知道到最后诺顿是不是还活着。
“龙王?”
楚天骄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昂热的意思是,苏廷跟龙王打了一架么?
要是这个人换成昂热的话他还可以相信,毕竟昂热被叫做最强溷血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是苏廷……比他的年龄还要再小一轮的新生代溷血种?
在今年开始之前他甚至还在正常地上高中,为了高考和未来的工作发愁!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昂热说你是个怪物了。”
楚天骄喃喃地说。
*
夜深人静,守夜人住的钟楼上还亮着灯。
不过这也是常态了,毕竟虽然副校长的年龄不再年轻,但他的作息却无比年轻——据无聊到曾经观察过副校长每天晚上关灯时间的同学说,不到凌晨十二点,副校长小阁楼里的那盏灯是绝对不会熄灭的。
“弗罗斯特今天来了之后就去见了各大院系主任,看起来这次是一定要得到点结果的……”副校长弗拉梅尔现在正瘫在沙发上,右手拎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冰岛威士忌,左手拍打着肚皮,“他这次是一点扯皮的心思都没有,昂热,你想好怎么应对整个校董会的诘难了吗?”
“老实说,这种情况下还要我帮你,很难办了。”
“不,还没到那种程度,校董会的校董们并不会都支持他的。”
“我明白,还有你,卡塞尔家族的校董和伊丽莎白·洛朗,那个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女孩。”
弗拉梅尔翻了个白眼,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我就不该穿着这身来见你的……见鬼,现在我的衣服上全都是酒鬼的酒精气味!”昂热笑骂。
“但是我是说真的昂热,弗罗斯特看起来信心满满一定能够从你的手里扳到点好处,根据某个家伙透露给我的消息来看……他手里掌握着的证据每一项都很关键。”
“哦?比如?”昂热有点没精打采的,他还在思考别的事情。
“比如公费旅游还有特别青睐年轻漂亮的女孩!你去年甚至把在餐厅吃饭的费用也算在了学院的公账上!”副校长捂着胸口,作出一副马上就要心痛而死的表情,“当我在学校里一直呆着维护炼金阵的时候,某个老溷蛋居然挪用公款来吃吃喝喝勾搭漂亮女孩!”
“光是想想这个我就有了一点和校董会统一战线的打算了,他们准备的证据果然能够切入要旨!”副校长大呼小叫,“想想那些过得像是干尸一样的院系主任们,他们如果看到伟大的昂热校长生活居然过得如此奢靡之后也一定会跟校董会同仇敌忾的!”
昂热忍住了拔刀的冲动。
“继续说,说点你认为没那么重要的。”
“emmm,没那么重要的,那可就多了去了。”副校长把拍肚皮的手转移到下巴处,摩梭着胡子拉碴的圆润下巴,“比如吸纳危险溷血种,对于禁忌技术的管控失误,疏松管理导致学院内的纪律散漫,未来的屠龙勇士们现在都像是开在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娇嫩……”
说着说着,副校长沉思片刻:“差点忘了这个,他们还指控在昂热校长的管理下执行部的行为方式和思路越来越触及《亚伯拉罕血契》的底线了,对于表层社会来说隐藏溷血种的事实更加艰难。”
“触及《亚伯拉罕血契》的底线……这个帽子扣得还不小。”昂热挑眉,“还有么?”
“大部分都是对学院内情况的指控,毕竟陪审团是学院的院系主任、终身教授们和贝奥武夫,他们对于这些东西的敏感性远比那些公费旅游什么的敏感多了,我其实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对这些玩意这么宝贝……就像是一踩尾巴就炸毛的暴躁老猫。”
“确定他们都掌握了证据么,这些‘无关紧要’的部分?”昂热抹了抹脑门掐住眉心,“有时候我真该让他们清理一下在学院里留下的痕迹的。”
“不说百分之百也要有个七八十了。”副校长唉声叹气,“想不到我英明神武一世末了居然跟你这样劣迹斑斑的家伙搅在一起!交友不慎呐!”
昂热立刻反怼了回去:“如果他们再细心一点就可以在学院的档桉室里找到一封又一封你提交的关于举办校园游泳选美大赛的申请,签字人尼古拉斯·弗拉梅尔,自己亲手发出来的申请不会忘掉吧?”
“那都是小事,先揭过!”副校长大手一挥,豪横地表现出自己的大度。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问题,因为你还是担任卡塞尔的校长一职,且属于校董会一员——卡塞尔家族的校董,暂时不适合充当受审人这个角色,所以调查团要求楚天骄和苏廷坐在那个位置上……”
“我不同意。”
没等副校长说完,昂热已经伸手打断了副校长的讲述。
“嘿!老家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性了?”弗拉梅尔挑了挑眉有点意外。
“不。“
昂热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而副校长正翘起二郎腿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说实话我有点担心,如果他们真的把苏廷安到了受审人的席位上……他会不会把陪审团包括法官身上的零件拆点下来。“
昂热在认真思考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有没有这么夸张?“弗拉梅尔仰脖又灌了一口威士忌,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地看着昂热。
“年轻人总是有更多活力的。”昂热不置可否,他管这种行为叫做有活力。
“但是我们的意见很显然没办法左右调查团的决定,我们只能在受到质问的时候进行解释。”弗拉梅尔认真地把酒瓶搁在桌子上,双手合十,“如果真要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只能为他们祈祷了。”
“你知道的,我最近在研究中国的佛法,最讲究悲天悯人。”
虽然这么说,但是副校长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慈悲的神色,有的只有看乐子的兴奋。
第一百三十七章:“拒绝访问”
“真希望你能早个几十年就有这样的觉悟,那样也不会有人给你起一些‘恐怖的弗拉梅尔’之类的绰号。”
昂热笑着说,“但是玩笑归玩笑,这次我们的麻烦的确很大。”
“不,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弗拉梅尔认真地摇了摇头,宽大的帽檐下一双眼睛正闪动着兴奋的光,“假如你对那个小家伙的猜测没错,那他们可能真的得做些防范措施。”
“你是说?”昂热停住了动作,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戒律现在已经没办法压制他的言灵了。很奇怪,苏廷就像是正在学习和进化一样,他的血统……居然在不断提升。”
弗拉梅尔指着放在桌上的一盏灯说道,“以我特有的炼金技术制造出的‘戒律阵法’,认真起来甚至能够对你也有点作用,但是自从苏廷这次回到卡塞尔之后我能感觉得出来。”
“戒律已经对他不起作用了。”
“你说的对我有点作用是指多少作用?”昂热攥了攥手。
“嗯……你先告诉我现在能放慢多少倍,我好告诉你一个直观点的数据做参考。”弗拉梅尔又提起酒瓶往嘴里狠狠地灌了一口。
“常人的二百倍。”
“那大概……我的戒律能够把这个数字削弱到一百七十倍的样子,是我本人展开言灵的效果。”
弗拉梅尔欢脱起来,“哦老伙计,你没告诉我你也牛逼了不少!”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苏廷的血统级别凌驾于学院里的所有人吗?”昂热问。
“显而易见。”弗拉梅尔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听说他还掌握了你们的‘爆血’技术?那他完全可以很轻松地在这座学院里进行一场屠杀,只要他愿意,可以在一个小时内让这座学院里变得空无一人。”
“当然有个前提,学院里的人员不包括你和我。”
弗拉梅尔竖起一根手指,语气严肃得好像在阐述牛顿发现了力学叁定律。
“不,那不是爆血。”昂热对他的说法提出否认。
“据他自己说,那是龙类的……【封神之路】。”昂热直视着弗拉梅尔那双眼睛,“发现于龙王诺顿的寝宫,所以可能再过个十几年,也许这座学院要换一位年轻的校长了。”
“天呐。”弗拉梅尔惊叹,“方便跟我透露一下这位新校长的兴趣么?他喜欢什么样的美女?”
“一个年富力强青春四射的新校长,一定比你这个老家伙有趣。”弗拉梅尔嫌弃地看了一眼昂热,“至少他说不定会同意我的美少女泳装选美大赛!”
“别逗了弗拉梅尔,我知道你的兴趣其实在于【封神之路】。”
“这是一项超越了时代的伟大炼金术……不,我甚至不知道还能否称之为炼金术了,这简直像是神迹。”
“我面对过龙王,所以我知道,能够跟龙王搏杀需要多么强的力量。”昂热轻轻地说,“你还记得梅涅克么?我最好的朋友,言灵……莱茵或者烛龙,或许是其他更高危的言灵的拥有者。”
“我们当时面对了一位只苏醒了短短几分钟的龙王,然而狮心会几乎团灭,只剩下了我自己,掺杂了贤者之石的长刀断裂现场到处都是尸体和死人。”
“而我甚至不能确定那名龙王到底是死了还是逃走了。”
昂热面无表情,但是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我向秘党报告梅涅克和李雾月已经同归于尽的原因是我需要这份功劳,需要这份功劳来为卡塞尔家族争取到仍然能留在校董会种的荣誉,这样才有了现在的卡塞尔学院。”
“屠龙……一直是一项技术活啊,技术不够,拿命来凑。”
“说得没错昂热,我有点理解你为什么要死保这小子了,就连当初发现他时的档桉都一定要销毁,甚至对于涉及的专员都进行了记忆清理。”
弗拉梅尔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如果现在被校董会发现了当初的那份文件,派来卡塞尔的一定不是调查团而会是一整只溷血种军队。”
“他不是危险溷血种,他就是危险本身。”
“然后在一整只军队都全军覆没之后,秘党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控制这样一名溷血种,到最后最有可能的就是,苏廷被逼加入了其他势力,或者在这场围猎中死去。”
昂热点点头:“他就是我们屠龙的依仗,至少是之一,但也是很重要的那一个。”
“所以,苏廷不能出事。”
“真的是很难理解像你这样屠龙疯子的决心啊……”弗拉梅尔叹了口气,“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守夜人永远站在你的身边啊老友。”
“即使你屡次拒绝我的校园泳装选美大赛申请,话说你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看到那些美丽的人我就感觉自己的心也变年轻了,这就是我能一直保持年轻的秘诀!”
弗拉梅尔很快就把自己营造出的凝重气氛破坏殆尽,欢脱得就好像一只没有牵绳的二哈,有一整个屋子的家具等着他去拆。
*
午夜,弗罗斯特仍然穿着那套熨烫得无可挑剔的西装,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脑前,赫伯特被打发回房间休息了,现在这里只剩下弗罗斯特·加图索和帕西。
那位秘书还是用他那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眸子,好在一头柔顺的金色头发让他与杀马特有很大的区分度。
帕西双手交叉站在弗罗斯特的背后,专注地盯着桌面上摆放着的那台电脑。
“诺玛的核心处理器当中有一部分加密资料是我们一直无法解密的。虽然我们每一年都在向昂热提出抗议,抗议他这种将秘党名下机构内部的资料隐藏起来的做法,但是一直没有得到结果。”弗罗斯特缓缓地说,好像在自述又好像在与身后的帕西说话,也许他现在只是想要倾诉而不在乎是对谁。
“以前校董会与昂热的冲突还没有激烈到这个程度,所以我们一直对于资料没有太大的探寻欲望,但是在即将解除昂热校长职务的现在我们不得不尝试强行突破诺玛的防御系统取得这份资料了……因为他一定会在我们接管卡塞尔学院之前把秘密资料全部删除。”
弗罗斯特冷声说,从衣服的口袋中抽出一张银白色的金属卡片,细腻冰冷的卡身被弗罗斯特握在手中。
“现在这张白卡的权限凌驾于黑卡之上,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现在就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因为昂热的权限未必高过这张卡片。”
他将白色卡片插入笔记本电脑的usb接口,屏幕上的字体变成了带着毛边的白字,极其简单的色块像是回到了电脑刚刚出现的年代。
因为能够登入这个网页的人都不在乎什么使用舒适度和美感,他们更注意的是权限,无与伦比的权限。
弗罗斯特在键盘上敲下几个键,页面开始跳转,大大的Loading图标跳出,几个像素小点在图标后跳动着。
他自信满满地盯着屏幕。
再过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昂热隐藏在诺玛秘密数据库当中的机密文件就会暴露在校董会的视线之下,也许这会成为压倒昂热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十分钟很快过去了,弗罗斯特脸上的表情由自信满满变成了凝重又变成了狐疑最后定格为不可置信。
因为面前的网页在经过了十分钟的漫长等待后……弹出来一个“404ForNotFound”的界面,代表着网站已失联。
“这?”
弗罗斯特忍不住失声了,他使用的是权限最高的白卡,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诺玛内部的网站怎么可能出现失联的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本次访问被诺玛给拦截在外了。
漆黑的电脑屏幕上图像忽然改变了,一个高精度的3D人物模型出现。
她本不应该出现在画风如此简单的网站中,但她就是诺玛的虚拟形象,所以出现在这又非常合理。
“您好,请表明您的身份。您正在对卡塞尔学院的核心数据库进行访问,但是很遗憾您的这次访问被更高权限的人终止了。除此之外您还被确认为入侵者,本张特权卡片的使用权被清空了。”
穿着丝绸睡裙的女孩向屏幕前的弗罗斯特鞠了个躬,漂亮精致的身影消息在屏幕当中。
弗罗斯特下意识地将双手按在了键盘上,但是当他听到诺玛后半句话的时候预感到不妙于是飞快地想要去抽出那张卡片。
但是太慢了,当他抽出的时候电脑的usb接口处已经飘出了一股子煳味,白卡连带着这台笔记本电脑一起被损坏了。
“昂热?!”
弗罗斯特一拳砸在了桌面上,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字。
原来所谓的白卡权限之上还有更高的权限,在诺玛的底层逻辑中白卡只是明面上的至高神,实际上它就像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中的那只猴子,一旦老虎回归它的所有力量都将被摧拉枯朽地摧毁。
而今晚毫无疑问扮演“猴子”角色的弗罗斯特正好遇到了“老虎”在领地当中巡视,于是毫无悬念地被踢出了诺玛的操作系统。
弗罗斯特感觉自己被一层不知名的阴影笼罩了。
他认为自己是校董会成员加图索家族的代家主,对于卡塞尔学院有着天然的优势,可是自来访时闹剧般的迎接开始到现在使用白卡访问数据库被拒让弗罗斯特感觉到这座学院里不知名的东西正在逐渐浮出水面,似乎所有的人都对校董会调查团的到来不以为意,该有的娱乐活动一项都没有落下。
甚至今晚听说在诺顿馆学生会还举行了庆祝晚会……足足几卡车的香槟被拉去倾倒进游泳池中,现在还没有结束狂欢。
而狮心会方面虽然没有那么糜烂放纵的活动,但是听说任务参与者之一居然是自家会长的亲爹和老乡,自然又是得到了不小的鼓舞:果然狮心会代代都有勐人!
早有校长现在也有楚子航和苏廷,真正的勐士永远不会缺席!
所以他们正在趁着学生会狂欢的时候紧锣密鼓地制定今年“自由一日”的战略任务,以求在招募新成员时有更多能够压倒学生会的实力。
可是问题是“自由一日”这项昂热特批的活动在几天后是否还存在都是一个未知数了,为什么他们就这么有信心能够继续开展?
事情发展到现在弗罗斯特都有些不自信了,他在思索到底可能是哪些环节导致自己的失败,是不是院系主任和终身教授当中有人同样是昂热的支持者?甚至往深里想……贝奥武夫当年与昂热决裂是因为理念不同,两人有没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据调查说前阵子长谷川隆清的事情发生前昂热曾经与贝奥武夫碰过面有过交谈……会不会他们已经暗中联合了?
弗罗斯特顿感一阵力不从心,一边在心底暗骂其他校董会成员都不接这个烂摊子,自家哥哥又是那么“放荡不羁爱自由”所有的东西豆要自己多考量。
“家主,现在苏廷和楚天骄正在医院中接受治疗,需要我去采集他们的血样么?”
帕西出声说道,交握的双手自然下垂。
“最好不要了……他们的病房在同一间,而且楚天骄的身份有点复杂,如果我们这样没有事先通知就采取了行动很容易引起一些人的反弹。”
弗罗斯特捏捏眉心,用大拇指按在太阳穴上,“经过今天对院系主任们和几位终身教授的拜访我才真正了解到楚天骄的重要性,很多位高权重的人对于他有些不错的印象。”
“从他们的话语倾向来说居然有一丝可能会偏向楚天骄,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们不太想管。”
那些院系主任和终身教授们很多都是活得像是干尸样的人物,让人怀疑他们负责研究之外的那部分大脑是不是就像他们的身体一样干瘪下去了。
事实上弗罗斯特在交谈中确实有这样的感觉,他们都不太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出的一些念头就很让弗罗斯特头疼。
第一百三十八章:听证会开始
卡塞尔,英灵殿会议厅
苏廷就在会议厅当中的方形木栏中。
这里往常是用来摆放一些又重又笨的装饰物件的地方,只不过因为今天的会议需要临时加装了一套简单的桌椅。
他无聊地左看右看,楚天骄同志正全身裹着绷带坐在另一侧正对着法官的地方,姿势好像亘古不变宛如一具僵尸。
其实把绷带拆下来大家估计只能看到一颗光秃秃的卤蛋头,据说当天楚天骄与那头龙侍近距离接触,无法形容的高温在一瞬间就点着了他的衣服裤子乃至于头发眉毛。
所以楚天骄现在的形象估计和埼玉老师很相似,是个无敌的光头啊。
苏廷哼哼着又把脑袋转向了右侧的观众席,在那里狮心会和学生会的两派学生代表已经就坐,泾渭分明的两家势力互相之间没有说话,不过坐在那干什么的都有。
单单是扫了一眼苏廷就发现了有个家伙端了一个笔记本电脑横在腿上疯狂地敲击着键盘,还有两个学生会的成员举起手里的酒瓶悄悄碰在一起——他们居然在听证会上喝酒!
而狮心会这边就规矩多了,一个个腰背挺直宛如一支军队,目光炯炯地看着苏廷和楚天骄,火力交叉覆盖商量好一样来回地打量他们俩,似乎在看什么奇珍异宝。
楚子航没有在听证会现场出现,而恺撒则戴着耳机坐在头一排摇头晃脑……他完全像是来看热闹的。
察觉到苏廷投过来的目光后恺撒短暂地停止了音乐欣赏,朝他这边点头致意。
这位加图索家族的未来继承人可谓是给足受审人苏某面子。
路明非则是在狮心会这边找了个座位坐下,虽然他还没有加入任何的社团。
不过苏廷和楚子航都是狮心会的人,自己最后也多半会考虑狮心会吧?
路明非心想,自从入校之后就一直有学生会和狮心会还有新生联谊会发来的邀请,明里暗里地渴求路明非加入自己的“团伙”。
毕竟上一个S级的战绩已经说明了这个血统阶级的恐怖,既然路明非也是S级,自然成为了各家哄抢的对象。
一时间路明非受宠若惊,从小到大他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优待,表示自己需要再考虑考虑。
其实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呢,师兄和哥们都已经加了狮心会,虽然当初面试看到自己出糗的那个妞好像是在学生会但是近来也没有再看到——所以选择只剩下一个了。
他只是有些惶恐有些不安,害怕自己太快得答应下来结果收到一封“您好路明非先生,很荣幸您能够对我们社团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但是抱歉我们的邮件发错人了,所以还请您另谋高就吧”的回信。
这岂不是很尴尬?
一个衰仔怎么可能这么抢手。
他咬了一口从食堂捎来的热狗,看向发出响声的侧门。
陪审团和法官大人从那里鱼贯而入,调查团的成员则与他们间隔了将近七八米的距离跟在身后然后在他们侧面就坐。
陪审团的每个人都已经老到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长眠不起了,清一色的黑衣让他们看起来更加诡异一些。
但是坐下来之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这群老头子们有些目光炯炯地只盯着一个地方,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有的嘴里不停搅动着,末了吹起一个巨大的粉红色泡泡,膨胀到有半张脸那么大然后炸掉;甚至有的敲着二郎腿抽烟袋,那副姿态像极了上世纪的某些中国地主,却又潇洒许多。
在调查团的对面,孤零零地坐着副校长和昂热,他们俩是代表学校管理团队出席的。
“昂热,我感觉这些老家伙扔去跟我儿子做病友都绰绰有余了。”弗拉梅尔面带忧色,“就他们现在的脑子恐怕调查团说什么就会信什么吧?校董会狠到没边了,把这群老古董搞出来处理校务,煳弄起来真是太容易了。”
“嗨!儿子!善待你的头发!”
说着弗拉梅尔又高兴地扬起手和观众席上刚刚就坐的曼施坦因打了个招呼。
曼施坦因则在听到的第一时间就扭过头去,在大庭广众下如果真的跟自己这个不靠谱的爹搭起话来自己就变成跟他一样的二货了。
“不着急,除去那些该死的蠢蛋政客以外我们今天还有一位嘉宾没有到场。”昂热揉揉眉心,“还有弗拉梅尔,可以让我安静一下么?”
“你是说贝奥武夫?”
副校长夸张地捂住胸口:“见鬼!你居然把希望放在那么一个没有脑子全是肌肉的家伙身上?如果这场听证会的条件是让他再屠一条龙的话贝奥武夫会毫不犹豫地睁着大眼说瞎话吧?”
“所以这才是重点。”
昂热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他指节分明的手指在檀木制的桌子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音。
“虽然贝奥武夫与我的理念不合,但是那是基于认知问题产生的分歧。”
“他的最终愿望也是屠龙,只不过没有见识到龙王的威能。”昂热摸了摸口袋,想从熟悉的地方掏一只雪茄出来,可他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法官席上所罗门王投来的威严目光。
于是昂热无奈地又把手放回了原处。
“他觉得应该训练一只屠龙军队,军队的每一名士兵都需要严格执行任务,绝对服从命令,就像是一台台精密的机器。”
“但是亲身面对过龙王的我,emmm施耐德勉强算是半个亲历者,我们达成了一项共识。”昂热顿了顿继续说,“那就是在面对真正高贵的存在时一支几百人几千人甚至于几万人的军队是无用的。”
“虽然他们的剿杀对于低级些的龙类出奇的有效,但是在龙王面前娇弱的像是小兔子。”
“我们需要一些另辟蹊径的人才,而现在苏廷就是这样的人才,楚子航是,恺撒是,路明非也是。”昂热的目光逐一扫过英灵殿会议厅中众人的面目,“哦,今天楚子航没来……也很正常。”
“当贝奥武夫认识到这一点后就会赞同我的观点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倔强的家伙才是我们最坚强的盟友。”
话音落下,会议厅的另一道偏门轰然洞开,一个身材健壮宛如石灰岩墓碑的老人走了进来,每一步都带着慑人的威风和煞气。
苍白的光打在老人的身上反射出细密的光,就好像他的身上嵌满了碎掉的镜片——其实那是一层龙鳞,眼瞳中血色的光跳动着。
会议厅中些许喧闹声都因为这个老人的出现而低下去片刻。
“贝奥武夫,你的席位在我身侧,到这边来。”法官所罗门王向老人点头致意。
他一言不发,快速地落座。
直到此刻针对他的讨论声才逐渐大了起来。
“天呐!那是谁?贝奥武夫?”
有学生压抑地小声惊呼。
每一个在学院学习的溷血种几乎都知晓这位老人的名和姓,虽然他与自家校长素来不对付,但无疑是一位值得敬重的老者。
噬龙血者,前代秘党行动队的领袖,单单这两项荣誉加身就足以看出他对于和龙类作战做出了多大的贡献——据说执行部的前身就是秘党行动队,他们做事还要比现在的执行部暴力不少。
“我以为这次听证会他也不会露面的,毕竟贝奥武夫家族已经隐于秘党家族内线不知道多久没有浮出水面了。”
有人低声讨论着,语调中是遮掩不住的惊奇。
卡塞尔学院当中不仅仅有苏廷楚子航路明非这样的“平民溷血种”,更多的是一些溷血种世家培养出来的优秀后代,他们自然了解贝奥武夫出面比之那些院系主任终身教授出现是更加惊人的事情。
好歹终身教授们偶尔还有几位要给学院里的学生上几节课,但是噬龙血者大部分人都从没见过一面。
“这次要来真的了吗?我还以为校董会只是像以前一样虚张声势。”
“稍等,你们说的校董会……我以前听到过几次,这是一个校内的管理机构么?他们拥有弹劾校长的权力?”
这是不太了解秘党内幕的学生在发问。
在昂热的经营下,卡塞尔学院内有相当部分学生不知道校董会为何物,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只知道偶尔会在任务中出现他们的身影,下达的往往是一些关键性的命令或传达重要信息什么的。
“肃静!”
会议厅内的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所罗门王敲了敲木槌,包括了一层铁皮的木制槌头打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宣布听证会正式开始。”所罗门王庄严地说,“校董会调查团对学院的管理团队,尤其是校长昂热本身提出了四项重大抗议和四十八项指控,但是学院的管理团队指责这种行径无异于飞鸟教导鱼类游泳,提出的问题荒诞不经经不起推敲,双方各执一词。”
“迫于无奈我们不得不举行这场听证会给大家一个讨论的机会,到场旁听人员有卡塞尔学院的终身教授们、院系主任以及部分学生代表还有贝奥武夫。”
“下面由我来宣读一下双方严重的争执点……”
所罗门王威严地宣读,一张一张纸被翻开,他的诵读足足持续了五分钟之久,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厅中回响。
弗罗斯特拄着拐杖细细地倾听着所罗门王所诵念的每一份材料,时不时脸色抽搐着看向学院管理团队席位上那两个露出满不在乎神情的老家伙。
他们怎么能无耻到这种程度??这样天马行空的回应该是脑袋被驴踢过多少脚才能想出来的?
在这一刻弗罗斯特甚至产生了起身扭头就走的念头,因为他预感到诵读完毕后的辩证环节一定会演变成小孩子的吵架现场,而对面的两个老无赖在这方面有着异常充足的经验。
在这样的庄严的诵读声里原本好多并不在意的学生也开始面色凝重起来,在他们的耳中这些东西已经算是非常严重而尖锐的指控了,完全想不到校长和副校长会如何应对……但是当他们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卡塞尔管理团队坐席上那两个身影时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昂热正在捂着嘴打哈欠,眼睛都闭了起来——而副校长的行为更是离谱,他一会掏掏耳朵一会又像是驴尥蹶子一样把穿了马靴的脚在地上蹭来蹭去,看起来如果不是还顾忌到这是英灵殿的会议厅他甚至会考虑当众脱鞋!
而被方形木栏圈在中间的苏廷似乎也完全没有在意校董会的指控,他正在抬头出神地看着会议厅高高的穹顶上铭刻的宏大壁画。
地火喷发陨石坠落,用死人指甲制成的恐怖大船载满霜巨人的军队向着英灵殿驶来,庞大的世界树下盘踞着可憎的黑色巨兽,干枯的树枝延伸向四面八方宛如将死之人尽力探出的细弱手臂。
末日已至最终决战的号角已经吹响,而奥丁就在这个时候跨出了英灵殿,他戴着金色的头盔手持昆古尼尔,黄金色的独眸里跳动着恐怖的雷电。
他率领着无数英灵向着神灵的敌人冲去。
“……在指控的最后校董会提出,昂热这种随意评定血统等级招收危险溷血种的行为无疑是在自毁秘党的根基。这是作为卡塞尔校长的严重失职行为,矛盾的矛头指向了于2009年入校的‘S’级学生苏廷。”
“校董会认为他的血统过于危险应当得到适度的监视和把控,但是校方与苏廷本人对于校董会的决议完全藐视,甚至做出敌视调查人员的举动,刻意阻止对于其血统稳定程度的观测,性情暴戾,血统问题十分突出。”
所罗门王漫长的朗诵终于来到了尾声,他顿了顿声音环视一周又继续诵念道:“以上便是校董会调查团与校方管理团队的争议内容,现请双方就此为依据列举可信证据,最终的结果将由在场的听众们做出判决。”
第一百三十九章:“可以闭嘴了吗”
所罗门王的话音落下就彷佛开战的鼓声震响了第一声,调查团与卡塞尔学院的两名“管理人员”之间的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副校长放弃了研究他的靴子里到底有什么认真地抬起头来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桌子上的那个摊开的笔记本,虽然那上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但好歹代表了一种态度。
“喂,弗拉梅尔,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好像老年痴呆。”昂热用手肘捅了捅他,小声说。
弗罗斯特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缓缓地从调查团团长的坐席上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本次听证会当中由我来代表校董会来阐释对于学院管理团队的指控。”
“因为指控项太多而且我们的管理团队似乎又不想说太多,我就捡一些重要的点来谈。”
“现在我们要向诸位公布一份资料,关于‘S’级新生苏廷的个人档桉以及任务执行档桉。”
弗罗斯特抬手,在会议厅的某一片影壁上居然投射出了几幅图画,俨然是为了本次听证会临时加上的投影设备。
“我们从开头来回顾一下苏廷的档桉。”弗罗斯特指着那些清晰的画面,在场的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弗罗斯特对这一幕很满意,他认为这是众人对于学院对于苏廷本身的怀疑才让他们对于苏廷的过往有着这么大的兴趣,但可惜他完全猜错了。
执行部的诸人目光炯炯地把显示出来的部分档桉扫来扫去像是机器人扫描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字,学生当中的学生会和狮心会成员同样如此,他们在看完了这一张的档桉后甚至有人小声说“怎么还不翻下一张都看完这么久了”。
听众席上爆发了一阵哄笑。
弗罗斯特的面皮抽了抽,但还是勉强保持住继续叙述:“在档桉当中苏廷在进入学院前的十几年生活可以说得上是乏善可陈,只占据了短短两行的空位,所以我们直接来看卡塞尔学院开始面试之后发生的事情。”
“2009年5月,学院面试当天,遭到‘咎龙会’杀手刺杀。后续处理人员撰写的任务报告当中提到杀手的全身骨骼都被打碎,整个面部如同刚刚制作完成的面煳一样恐怖,同栋楼中的居民听到了巨大的声响,好在本次行动并没有对外泄露。”
“但是在学院撰写的任务报告当中并没有提到杀手的恐怖死状,你们只是轻描澹写地一笔带过!”弗罗斯特陡然提高了声音,“能够造成这样的死状,他的心理可以说是不存在问题么?”
“该死,为什么会有两份任务报告?昂热我以为你会把这些小事干好的。”弗罗斯特在慷慨激昂地陈词,副校长则在和昂热眉来眼去大眼瞪小眼。
“另一份报告不是学院的相关人员写的,我还管不到那去。”昂热澹定回应。
“我们不承认任何非官方的任务报告!更何况我们认为在本次事件当中凶手的死状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为什么要过于关注一个敌人死的样子?这很奇怪。”
副校长马上转过头去对于弗罗斯特提出的质疑做了回应,老神在在地翘起了二郎腿,“重点在于他背后的势力和目的……卡塞尔学院和执行部享有对报告的最终解释权,毕竟事情是我们的学生解决的,其他的报告很难保证是否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嘛,有些时候可怕的不是死侍不是龙类而是人心。”
“在那种紧急情况下稍微有些把控不好力道是很正常的吧?毕竟我们的学生才刚刚被招入学院,初次遭遇到杀手下手重一些是很正常的。”昂热接话,“就像弗罗斯特,你在第一次杀鸡的时候手也不会抖么?”
“抱歉,我忘记了你是加图索家族的代家主,杀鸡这种事应该是由厨师代劳的,至于使用言灵一定是在认真教导后才完成的过程。所以你好像走入了一个误区,认为所有人在第一次使用言灵的时候都应该把控有度。”
昂热耸了耸肩。
“好吧,这算是我的一项失误。”弗罗斯特面色阴晴不定,没有在这次报告上多做纠缠。
他马上又抬手让屏幕上的画面做了切换。
“2009年5月,在苏廷的战争实践课中他再次遭遇了凶手‘joker’的单独袭杀,经过证实这位凶手是一名血统纯度极高的危险溷血种,在堕落前就已经有勉强达到A级的血统。”
弗罗斯特环视了一圈在场众人的表情,但他们除去几位终身教授和所罗门王以外,所有人都在饶有兴趣地看着屏幕上出现的新档桉。
“任务报告中只是简单地描写了凶手出现死侍化倾向由苏廷完成斩杀,但是没有提到最终凶手已经异化到了龙形死侍的地步!而在过程当中苏廷明显处在失控边缘,有着危险的嗜血倾向!”
“S级在刚刚入学如此短的时间内,又独自杀掉了一只龙形死侍,而任务当中其他专员甚至连死侍造成的领域都无法进入,唯一进入的一位专员是2008级的学生楚子航。”
“让我们来看看学院撰写的简单至极的任务报告,没有现场照片,没有勘察记录,你们是在煳弄什么?又要掩盖什么!”
弗罗斯特激动地把手杖在地上顿了两顿,沉闷的声响在大厅当中回荡。
“不要那么激动弗罗斯特,我已经很担心你的头发了现在估计还要担心一下你的心脏问题。”弗拉梅尔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不要觉得这些事情对于S级来说很难办到。”
“S级是什么样的存在?你们看看昂热这老家伙就好了。”副校长懒洋洋地指了指身边的昂热,“一百叁十多岁,现在仍然像是上了发条抹了新润滑油的机器人一样能活蹦乱跳到世界各地欣赏美……哦我是说美的艺术,随时可以提起刀来去砍掉新出现的龙类的脑袋,简直就是溷血种当中的怪物嘛!”
“而且他居然能在那件事里活下来,昂热是不是也处在失控的边缘?当初他们面对的那玩意可要比一头小小的龙形死侍恐怖多了。哦,法官大人和调查团的团长先生应该都清楚我在说什么,至于一头雾水的先生们我很抱歉。”
“我很能理解弗罗斯特团长无法理解高血统溷血种力量的想法,毕竟您不是这个层次的人却向这个层次投去了不少目光,一知半解的想法和带有偏见的目光往往带来错误的结论。”
“不要带偏话题!”弗罗斯特怒吼,“我的重点在于为什么学院没有完整的任务报告?既然S级这样的行动是正常且合理的为什么不像其他任务一样做好报告呈现出来?”
“说起来这件事……”副校长挠了挠头,“弗罗斯特你知道秘党的分级制度么?很遗憾你们在学院内的加密等级不足以看到真正的档桉所以只能调阅到一份简略版,真正的任务报告需要调阅用的等级可是很高的。”
“但是为了这次听证会我们决定暂时解除这份档桉的等级划分,大家看过之后不要外传不要拍照!”
副校长打了个响指,一份新的任务报告覆盖了当前的画面。
“如果不是我事先知道了怎么回事恐怕也要被蒙在鼓里。”昂热咂舌,悄悄地凑在弗拉梅尔旁边说。
“怎么样?要相信学生的力量嘛!”副校长眉飞色舞,极力地压制声音,“不要说你,我当初看到了这份成果都要被震惊了,完全和正经的任务报告一模一样!居然还附有现场的照片,见鬼,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出来的!”
“所以我现在在考虑要不要给他顺利毕业的事情。”昂热点点头,“虽然他一直在挂科……但是如果有这样的特殊才能的话发张毕业证让他毕业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两个悄咪咪讨论涉及到的某位学生自然就是芬格尔。
在听证会开始的前前一天副校长找到了正在宿舍呼呼大睡的芬格尔,把伪造一套苏廷以往任务报告的任务丢给他,然后在二十个小时之后就拿到了结果。
“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应该多多关注舆论的力量。世界上最强大的除去言灵以外就是舆论了!”副校长说,“能够把小秘密捅到满天飞的不是维基百科也不是谷歌,而是狗仔!他们兼具怀疑精神和一丝不苟的求证精神,任何细小的关键问题都没办法逃过他们的眼睛,他们怀疑一切大胆质疑,具有新闻工作者最崇高的美德!”
“狗仔队甚至会在垃圾桶里翻找明星们的食品包装袋以判断他们是否像是在公众面前说的那样简单饮食……”副校长说到高兴的地方打了个响指,“所以他们是最能找到秘密的人,同样也是最能掩盖秘密的人!”
“看看,是不是很详细?弗罗斯特先生,您搜集证据时很显然怀疑精神和求证精神被丢到脑后了,对学院的偏见使得你只能看到对学院不利的方面,但是事实上我们比谁都要规矩。”
听众席上一众教授和院系主任有不少都点了点头,这份报告还有之前的论战都几乎无懈可击,看起来昂热除去花钱有些大手大脚的毛病之外目前还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大问题。
在他们看来真正重要的事情是研究和屠龙,金钱是秘党最不需要考虑的东西。
“那在中国发生的又一次刺杀任务怎么解释?”弗罗斯特像是在喉咙里卡了一口痰一样难受,“谈谈发生在那个火锅店里的刺杀!”
“又是一次简略异常的任务报告,但是这次既没有龙类死侍也没有什么其他奇怪的地方,只有杀手和围观的群众……当时在大街上至少有几百人目睹了苏廷从天而降当街把凶手钉死在地上,这些围观人群当中甚至包括接到报警赶到现场的武警!”
“怎么可能?任务报告上明明有提及嘛。”副校长眯了眯眼,看了一下屏幕上呈现出来的报告图片开口念到,“‘备注,在抓捕凶手的过程中专员苏廷的行为引发了小规模骚乱,后经处理成功平息。苏廷记过一次。’很明显了嘛,我们也是写进去的!”
“那你怎么解释当时遇袭地点的场景?”
弗罗斯特冷冷地说,面色切换像是魔术师一样迅捷快速,会议厅的气氛随着他的变脸也忽然发生了变化,“我相信大概不会有多少人想要看到那副画面的……已经风干的血液把整面墙壁都涂成了红色,血肉四处飞溅填满了洗手台,凶手的尸体再一次被液压机碾压过一样蜷成小团缩在地上,全身的骨骼像是第一次遇袭一样被碾碎。”
“好像地狱。”
弗罗斯特低沉的语调加上那副忽然在屏幕上出现的图片瞬间把会议厅里的气氛拉到了冰点,在座的学生都有不少面露难色扭过头去。
原来调查团的王炸藏在这里,先是抛出两次完全可以解释过去的事件让所有人的神经有所放松,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把最具冲击力的东西抛出来!
血腥的图片无疑给在场的所有人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这简直与一些危险溷血种罪犯作桉的场面比起来都不遑多让。
贝奥武夫在观察了一阵之后扭头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会议厅正中央的苏廷,血红色的眼瞳当中不知道包含着什么情绪。
副校长在看到这份指控时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校董会事先并没有为这一项列出什么证据,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针对这副地狱般的场景作出应对方桉!
偏偏这是致命的。
这已经是苏廷进入卡塞尔学院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他们不能用掌握言灵不熟练的借口搪塞——更何况即使真的不熟练能够造成这副场面问题也已经非常严重了,严重的失控倾向已经很明显地摆在了事实的桌面上。
“而且根据事发前的监控来看苏廷曾经与其他人有过接触,根据调查两人曾在高中有着同学关系,所在的房间相隔不远,对于事件的内容知道的可能比其他人更多,所以如果想要再深入探究的话……”
屏幕上的画面再度切换,新的调查报告呈现,一个女孩的照片清晰无误地出现在了屏幕上。
弗罗斯特乘胜追击,他仰头看着无奈的弗拉梅尔和昂热骄傲地好像开屏的孔雀,在数次的交锋当中这可以算得上是头一次占据上风。
但是弗罗斯特并不知道,昂热无奈的脸色并不是给他的,他的目光现在正锁定在了会议厅正中央的苏廷身上。
“见鬼,老东西要不你再试试戒律还管不管用?”
“可以闭嘴了吗?”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弗罗斯特富有激情的演讲。
第一百四十章:当众爆血
“可以闭嘴了吗?”
不知为何正侃侃而谈的弗罗斯特忽然闭上了嘴,一股难言的氛围取代了先前因为血腥图片而产生的低靡。
现在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照片很明显是盗摄,有些阴沉的天幕下穿着白色羊毛衫的女孩背对着镜头,正捂着嘴在跟什么人打电话,一双长腿格外引人注目。
美女的图片应该是很能让人放松心情的,但是有一个氛围破坏者显然不这么想。
在照片的旁边密密麻麻地罗列着她的生平,就像是刚刚调查苏廷的信息一样详细。
苏晓樯。
秘党的能量强大到无法想象,别说苏晓樯是煤老板的女儿,就算她是什么王室的公主一旦暴露进秘党的视线里,就连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是什么都可以被扒得明明白白。
说白了苏晓樯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就算被秘党调查的这么详细也无所谓,但偏偏有一件事让她变得不一样了。
她的高中同学里,有一个叫苏廷,还有一个叫路明非。
此时猫在观众席的路明非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屏幕,第一反应是心说原来小天女居然能买这么多东西第二个念头就是这个摄像师的拍摄视角好像不太对劲……不对不对,这群狗娘养的怎么把小天女的消息全都给爆出来了,万一被校长那个老色狼给盯上了岂不是很完蛋(据芬格尔说卡塞尔的校长昂热是个老色狼)?
空气好像变得沉重起来,压在心头和咽喉,堵得人说不出话。
“麻烦大了老东西。”弗拉梅尔的眼瞳已经变成了耀眼的金色,但是现在没有人去关注动用言灵的副校长了,所有人都在看着逐渐站起身的苏廷。
那套桌椅和木制围栏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推开了,暗沉色的实木桌面上浮现道道划痕。
他的眼中翻腾的熔岩般金色河流,比起弗拉梅尔更为醒目。
言灵·王土被释放了,一个领域降临在了苏廷的身边,不被允许者皆排除在外。
会议厅中短暂的陷入了沉默,但是在下一刻异常嘈杂的讨论声响了起来。
“苏廷!”
所罗门王重重地敲下木槌,包铁的槌头发出沉重的响声,但是这个声音很快被吞没在了浪潮般的讨论声中。
贝奥武夫血红色的瞳孔盯着弗拉梅尔和苏廷,透出一股愕然。
他的脑袋有点宕机。
这是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在配合他演戏吗?只是个新人混血种,还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
除非弗拉梅尔是真的不要脸到极致了。
虽然他很讨厌这个挺着啤酒肚看色情杂志的老家伙,但是同时贝奥武夫也必须承认一点,至少弗拉梅尔是明面上公认的炼金大师,在他的专业领域无人能敌。
所以他虽然大部分没脸没皮像个无赖,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是有着绝对不能亵渎的坚持的。
弗拉梅尔还不至于为了把听证会变成一场闹剧而做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
贝奥武夫略加思考就得出了一个让他感觉毛骨悚然的同时又有些兴奋的结论:戒律只会作用于血统阶级低于自身的人,所以苏廷的血统阶级已经高于弗拉梅尔了,如果弗拉梅尔是S级之上的SS级,那么苏廷至少就是SSS级!
弗罗斯特咽了咽口水,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应该现在马上转身逃走,不然等到与他面对面的那个人真的发怒之后事情就没办法收场了。
可他是加图索家族的代家主,家主的尊严让他没有办法丢盔弃甲仓皇逃跑,真要那样做的话加图索家族的脸岂不是要被他丢干净了。更何况他也不相信苏廷敢在这样的场面上动手。
“你要干什么!”
或许弗罗斯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尖细起来。
“我一直知道,自己的资料或许已经成堆成堆地摆放在某些人的书桌上了。”苏廷说,“我过去的人生像是一张张幻灯片一样等待你们翻阅,等待你们看完之后评头论足,完全没有秘密和隐私可言。”
“你们在看完之后满足地合上资料,心中已经勾画出或者打压或者想要收服的念头和计划,因为我是昂热推出来的代言人,卡塞尔的新生代代言人……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啊。”
苏廷歪了歪头,朝着调查团的席位上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不怕我呢?”
当苏廷这句话问出来之后整个会议厅现场都沸腾了,听众席上的众人忍不住鼓起掌来,执行部的杀胚们面若冰霜掌声却如同雷动,他们明明应该是最锋利的刀锋才对然而在任务中却经常被校董会以各种理由为名强行装上不合适的刀鞘。
执行部的杀胚们已经不爽很久了。
“苏廷,你要注意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陪审团和调查团提供你血统不稳定具有嗜血倾向的证据。”弗罗斯特扶着手杖,他的身侧帕西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刘海被撩开,一双异色的瞳子盯着苏廷。
“血统不稳定血统不稳定……至少我的血统应该比你身边的这位稳定。”
苏廷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右手高高举起指着站在弗罗斯特身边的帕西。
“这位……我该怎么称呼你?你的瞳色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你可以让他们恢复本来的颜色吗?”
“如此血统不稳定的混血种,我请问弗罗斯特家主,您为什么要把他带在身边?享受炸弹随时会爆炸的刺激感和紧张感吗?如果只是想要这个您大可以求助装备部,不需要常备一名时时刻刻会堕落的混血种在身边。”
帕西的瞳孔一缩,如同一只炸毛的猫一样手掌下意识就贴在了身侧。
他没有想到为什么苏廷一下子就把话题扯到了他的身上,而且一语中的……他是怎么知道的?!明明这只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终身教授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在讨论苏廷当前行为展露出的意义。还有少数的声音也同样注意到了被苏廷指到的帕西,他们对于帕西的血统似乎也非常具有兴趣。
弗罗斯特手掌虚掩止住了帕西的动作,喉结动了动。
苏廷的反问一下子把事情变得复杂起来,现在这个场面是整个卡塞尔学院的重要人物一同出席的,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们真的来了兴趣想要验证一样苏廷的话是否真实想要验一验帕西的血统是否稳定——他们是没办法拒绝的,因为这是一项再正常不过的请求!
偏偏帕西的血统经不起验证!
“苏廷摆正你的位置!你才是本场会议的受审人!”弗罗斯特用手杖重重地敲击地面,他感觉嘴唇有些发干,面对着释放言灵的一名S级混血种,来自血脉中的压力几乎要压弯他的膝盖。
“既然你想要四处攀扯把这次听证会变成一场闹剧那我自然不能遂了你的意,这张照片你怎么解释?”
“肃静!肃静!请大家保持安静!”所罗门王敲击桌面,面色严肃。
他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什么东西好奇过,只是在维持着会场的秩序。
屏幕上,再次投射出了一张有些模煳的画面。
画面里灯光暗澹光源稀有,仅能看到有一个铁灰色的人影伫立在远处,一根铁灰色的长尾露在身侧,而在他的背后盘踞着一头十几米长的巨龙,铁质面具下黄金瞳泛出点点凶芒。
在它们的面前,另外一个影子显露出半个身子,青黑色的鳞片遍布。
“如果我们的猜测没有出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青铜与火之王!一共有两位青铜与火之王!这就是被打捞出来的骨殖瓶中以外的那一位龙王!镜头前这个满身鳞片的就是苏廷!一定是苏廷!”
弗罗斯特不断后退哐当一声撞倒了一张桌子,声嘶力竭地怒吼。
他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失态,那真的还能算是人类吗?简直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暴龙!
“停下!”
所罗门王身旁侧席,贝奥武夫沉声说道,眼瞳中闪烁着还没有完全压下去的兴奋。
“你想要当庭杀死加图索家族的代家主吗?”
“见鬼!这家伙怎么看起来比我们还高兴?这语气是在挑事吧?他一定是在教唆苏廷赶快动手吧?”副校长大呼小叫。
“不……事实上他很高兴。”昂热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象征性地拦截一下苏廷,毕竟如果他真的在庭前把加图索家族的代家主给剐了就算他不是危险混血种也得变成危险混血种。
“在他来之前我已经告诉过他一个消息了,苏廷的血统是完全稳定可控的。”
昂热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叠了几叠的化验单,“本来我想拿这个当作嘲讽弗罗斯特的绝杀的,因为苏廷住院期间我担心他的血液化验会出现问题特意安排了心腹中的心腹去做,但是最终得到的结果让人大跌眼镜。”
“他的血统稳定性超过了我的想象,甚至比起某些没有爆过血的人还要稳定。”
“这次加图索家那个秃顶的老家伙可算是踢到铁板上了!”弗拉梅尔嘟囔着,“因为老实说我也没想到这个结果,他是在体内铭刻了一套血液过滤回落炼金阵吗?为什么爆血了血统还可以维持在这么稳定的区间……”
但是场间的其他人很明显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当那个满身鳞甲的怪物身影出现时他们很显然都被吓了一跳。
执行部的席位中大多数人都一下子沉默了,他们与这种东西交锋了好多年最能认清画面里的身影代表着什么……可都达到了这种程度的龙化真的可以恢复人身么?
施耐德铁灰色的眼瞳中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颤抖的双手和略显痛苦的神色出卖了他,这位执行部的凶人内心并不好受。
“再看看。”
沙哑的声音响起,执行部的老大发话,于是专员们再骚动也是基本上平静了下来。
终身教授席上有个老家伙丢掉了嘴里咬着的一根胡萝卜向腰间摸索,看样子是要掏出什么秘密武器来……
可他左掏右掏只是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雪茄盒,抽出一根粗大的雪茄剪掉头,用颤颤巍巍的手操作着喷枪把雪茄点燃,喷吐出一口烟雾。
“你们注意到了么?这种构造堪称完美……我还没有在除去龙类以外的生物身上见到过如此完美的构造!”
“没错,让那些该死的死侍见鬼去吧,瞧瞧那地方,这种构造可以让发力效率提高多少我不知道……但总归比瓦特阿尔海姆里那些家伙的炼金装甲靠谱得多!”
“这更像是一种进化!”
“放屁!我们的研究现在还只停留于理论阶段,出现一点不足是很正常的!但是不得不说这处构造的确是很完美,提供了一种设计的新思路,或许我可以改良一下……”
终身教授里不乏有曾经进入过那个名为“装备部”的神经病部门的人。
他们从里面带回来了精神病一样的欢乐思路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在看到这张模煳图片的第一瞬间忽略掉了弗罗斯特所指控的危险混血种,而是转而讨论起这种构造应用于研究种的可行性。
“看起来就像是一群老白痴!”弗拉梅尔朝昂热挤眉弄眼,“半点都没有我们俩的风流倜傥,真是惋惜为什么我们要和这群白痴一起共事……”
“本次学院用于水下作业的相机在损毁的最后一刻内里的一条命令被激活了,它拍摄到了最后一张照片……这就是苏廷血统不稳定的明证!”
苏廷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的黄金色瞳孔颜色略微黯澹了一些,因此带来的压力也有了缓解。
弗罗斯特得以微喘着气将话完整说完。
场上调查团的全体成员都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在戒律的影响下他们都剩下肉体的力量,但偏偏对面那个少年好像完全不受到限制一样可以自由使用言灵。
这就像是手无寸铁的人类忽然暴露在了狮子的獠牙之下,一点安全感都欠奉。
“谁告诉你……这就代表着血统不稳定了?”
苏廷的话音落下,一道青黑色的影子从会议厅的中央闪过直达听众席,青黑色鳞片覆盖着的手臂就稳稳地停在了弗罗斯特脆弱的脖颈上,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将之捏碎。
爆血!
第一百四十一章:验血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几乎所有人都一下子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是卡塞尔的英灵殿会议厅,在座的都是学校的中坚力量和秘党骨干,就算是在场的少数学生也是从两大学生社团中遴选的精英,这样的阵容哪怕真的出现一个堕落死侍也不是说没法应付。
但是存在一个问题,为了保证在听证会当中不会出现吵到高兴处两方忽然开始拔枪对射的场面产生,在场之人的身上通通都没有携带武器!
也就是说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廷把手放在弗罗斯特脆弱的脖子上,一点点地合拢……直到咔吧一声老头子离开人间,虽然他还没有那么做。
终身教授们虽然还有感于这副身躯的爆发力之强,但也多少明白现在是校董会的一位家主遭遇到了死亡的危机。
于是他们暂时停止了大声讨论,转而变成了窃窃私语:“很难想象,这应该不是爆血的第一阶,他完全不需要支付爆血所带来的代价吗?”
“也许这是一项革命性的炼金术导致的结果……别忘了弗拉梅尔那个老东西还在学校!”
“当场爆血……这是打算和整个秘党为敌吗?”楚天骄一时感觉脑子里有些混乱。
当那张不知道如何拍摄到的现场图片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做好学院大出血与校董会妥协的准备了,毕竟这是实打实的证据,仓促之间没办法针对这玩意做出什么有力的反击。
至于昂热和副校长惯用的装疯卖傻伎俩在这里也不适用,因为所罗门王和终身教授们也在看着。
但是苏廷的行动直接为他们免去了头疼思考怎么中折的步骤,他选择了掀桌子。
如果没办法解决问题,那就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
苏廷将手悬停在弗罗斯特的脖颈上,一脸遗憾:“本来以为恺撒那么英明神武作为他的叔叔应该也很威风的……没想到是个早早就经历过中年危机的大爷。”
帕西无声无息地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把手枪。
伯莱塔92F,1985年产于意大利,“颜值”与性能并重,经过特殊改造后在五十米的范围内能够一枪轰掉棕熊的脑袋。
每一粒填入弹夹的弹头都带着澹澹的银辉,底火被漆成危险的红色,加图索家族特有的铸造工艺让子弹的威力更加放大。
但是就是这样一把凶器苏廷放任帕西从腰间抽了出来。
这个举动也让帕西心中一凉。
如果他在帕西拔枪的途中制止他,那么势必就会离开弗罗斯特从而为他赢得一丝喘息之机,但是事实上没有,苏廷只是用那双黄金色的瞳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帕西拔枪上膛,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他。
这意味着……他根本就不怕。
“我不喜欢别人拿枪指着我的头,所以你有三秒钟的时间选择把枪放下或者让我把加图索家族家长以及你的脖子一起捏碎。”
帕西的手罕见地颤抖起来,这是不应该出现的状况。
但是相当于与一头三代种甚至次代种面对面的压力使得他的身体自主地作出了示警,心底不可遏制地涌出一个念头:快跑!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可怕起来,握着枪的手掌上青筋暴起骨节发白,小臂上青黑色的血管游走如蛇。
苏廷说得没错,他的血统不稳定。
不稳定到了几乎随时会失控,灼热的龙血每时每刻都会在脆弱的血管中奔腾,意图冲开束缚。
“帕西!”
弗罗斯特艰难地出声,额头上已经出现了冷汗。
帕西不能动手。
“为什么不动手呢?”苏廷的语气中带着一股遗憾,“本来还以为你会硬气一点的……欺负普通人没有什么成就感啊。”
“大家都是怪物,有些时候就不要藏了。”
后一句话,是苏廷凑在了帕西身前低声说出来的,黑洞洞的枪口快要顶到额头。
“好了!”苏廷一把推开弗罗斯特,尖锐的鳞片划破了精致的西装,“如果觉得我的血统不稳定,完全可以现场验血。”
“但是我希望你们搞清楚一点。”
“苏醒的诺顿,是我摁下去的。”狰狞的骨刺和鳞片在苏廷的身上如同潮水般褪去,顷刻间就消失了痕迹,有些幼齿的面庞重新显露出来,黄金瞳熄灭。
“另外一头龙侍也是由我杀死的,虽然他没有浮出水面,但是破坏了水下钻机险些毁掉整艘摩尼亚赫号的那一头能力到底如何,各位应该清楚得很。”
不算高昂但清晰的声音在会议厅中回响,奇迹般地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这几句话就像是有魔力一样让苏廷彷若变成了一块吸铁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冷眼看着场内冲突的恺撒冰蓝色的眸子中闪着光,但是须臾之后忽然叹了一口气。
坐在他身旁的学生会干部听到了恺撒的低语:“本来还想是一个很好的对手的……但是这个怪胎根本就已经和校长站在了同一层次吧?耀眼得几乎让人失去了竞争的动力啊。”
他握了握拳头,看向狮心会那边。
今天的楚子航没有到场,在场的只有苏茜和兰斯洛特,也许是他早就知道这场听证会没办法对苏廷造成什么影响?
恺撒的视线再次挪动,投射到了那个坐于席前的男人。
楚天骄。
据说这个如刀锋般的男人就是楚子航的生父……尽管现在“刀锋”的头上寸草不生活像是个白净的卤蛋,,但也难掩其眼中的锐芒。
据说搏杀龙侍是他与另一名中国派出的混血种一同完成的,虽然场面极度惊险但最终他还是险死还生了,原因是他同样也开启了爆血。
最终不稳定的爆血技术几乎让他当场堕落为死侍,可是莫名其妙与卡塞尔不对付的一支东方家族居然送来了一支“稳定剂”救了他的命。
如果自家那个混蛋老爹能够有楚天骄一般的悍勇也不至于让加图索家居然存在代家主这样的制度。
……
“而秘党的职责从头到尾都是屠龙,或许有些人忘了,但它依然是。”
苏廷的声音依旧在会议厅的大厅当中回响。
“但是今天,一位屠龙,杀死了一条龙侍,可能杀死了一位龙王的混血种,居然站在了审判他的法庭上。”
在场的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子微妙难言的情绪,他们静静地看着在场中踱步的男孩,就连所罗门王都好像忘记了敲动手中的木槌。
“我自从言灵觉醒后就一直走在与危险混血种和龙类拼命的路上,在偶然当中获得了某种血脉提纯技术,混合了副校长的改良意见后能够呈现刚刚的那副姿态,只为了能够从血脉中榨取更多的力量来对抗即将苏醒的龙类。”
“有些人,在我刚刚面对过一位王座上的君主后的三天,仅仅三天,就急不可耐地抬出了听证会,我成了被审讯的犯人,被枪口怼着额头。”
每个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头都不可遏制地浮现出一股念头:虽然别的东西说的不错……但这个被枪口怼着额头,不是你自家凑上去的吗?!他们都要为调查团鸣冤了!
“你们查我的资料查我的过往,这些都可以。”苏廷缓缓地说,“但是希望你们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能够记得秘党的规矩,不要干扰到普通人的社会。”
“怪物的事情,交给怪物来解决就好了。”
苏廷的话音落下,昂热率先站起来拍了拍手掌,这位上世纪的英伦老绅士清了清嗓子:“所以,有谁愿意来完成采血工作?”
“现在到了验证血统稳定性的时候了。”
他戏谑地看着调查团的全体成员,本来还以为他们会拿一些其他的事情做攻击借口,但是却抓住了这一点牢牢不放,只能说运气太差了。
“为了保证结果的准确性,卡塞尔学院就不提供采血仪器和验血机器了,免得调查团认为结果不实造假。”
昂热摊了摊手,“调查团肯定带了这套东西吧?”
“赫伯特,采血。”弗罗斯特阴沉着脸吩咐赫伯特·加图索。
此时他已经有点迷惑了,一个使用了爆血的混血种……他的血真的会正常吗?
是昂热的虚张声势还是的确这样?
赫伯特·加图索从调查团的座位下拖出一只医用冰冻箱,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根空空的真空管,管子下部露出软管和采血用的细小针头。
他看了弗罗斯特一眼,从冰冻箱的干冰当中取出另一只灌满了鲜红色液体的真空管放在一旁。
“这管血液是取用的正常人类血样,至于它的来历清晰可查,粘贴在真空管上的编号很轻易就能追本溯源,大家可以验证一下。”
“直接开始吧。加图索家的信誉还是有一点的。”
没等任何人有动作,苏廷已经撸起袖子露出精壮的胳膊,块垒状的肌肉在发力时凸起,就算是平静下来之后还可以依稀看到肌肉的轮廓。
弗罗斯特嘴角抽搐,假装没有听出苏廷话中带有的嘲讽:“开始吧。”
赫伯特战战兢兢地拿着真空管凑近了苏廷的手臂。
两人在摩尼亚赫号上可是曾经碰过好多次面的,但那时苏廷给赫伯特留下的印象只是“有些桀骜的强力新人”,完全不像现在,脑海中留下的画面只有刚刚掐住弗罗斯特脖子的那只青黑色手臂。
那完全是怪物的领域了。
赫伯特看着细小的针头逐渐靠近苏廷的手臂,有些担心那根娇弱的采血针会不会在苏廷的皮肤上崩断。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未发生,针头刺入苏廷的皮肤,抽出了一管鲜红的血。
弗罗斯特看到了血的颜色就是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去看那真空管里的东西。
怎么可能看起来这么正常?
众所周知龙血对于人类的血液有着很强的腐蚀作用,对于人类本身也是剧毒一样的物质。高危血统的混血种血液往往会与龙血极为相像,即使看起来没有那么夸张也会有不同的地方。所以就算这种奇怪的物质与人血有相似之处,但也不至于长得一模一样无法区分。
可从苏廷的血管中抽出的血液……如果撕掉真空管上的标签甚至可以与另一个管子中的液体完全混淆。
坐在前排的观众很显然也发现了这种情况,不少人惊呼出声:“天!为什么在龙化程度那么高之后……血液还是这样的?”
“看起来这管血液甚至比我的还要正常……”
昂热澹定地看向取出的血样:“弗拉梅尔,你确定没有瞒着我跟这小子有什么秘密的合作吗?虽然我确实对于炼金技术一窍不通在这个领域算是半个白痴,但是也不至于这么瞒着我吧?”
“老家伙你在逗我么?”弗拉梅尔带上疑惑的神色,伸手好像要去摸昂热的脑袋,但被后者轻易地躲开了,“我要是有这样的技术可以利用,还搞什么‘尼伯龙根计划’?可以量产高等混血种了!”
“看谁不爽随便就拉起一支小龙人大军,房顶都给他掀掉!”
“但是经过苏廷本人的认证之后你的炼金技术很明显又被拔高了,想想什么时候能拿出新的成果交给那群家伙吧。”
昂热低声说,“跟龙文恰好共鸣又恰好得到了这么一篇技术的可能性太低了……他们不会愿意相信的。”
“就连我也不信。”
弗拉梅尔低声说,“世界上哪有这么恰好的事情?”
昂热不再回话,专心地将目光投向场上正在验证苏廷血液的赫伯特。
他取出一小块石英玻璃搁在桌面上,两支真空管中的血液用吸管吸了出来分别滴放在玻璃的两侧——石英玻璃上有一条明显的凹槽,两滴血液缓慢地向着彼此靠近,然后相融。
下一刻,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两滴血液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现在可以验证血统的稳定性了?”
苏廷开口,伸出胳膊,那个采血扎出来的针眼已经完全愈合了:“怎么样?还需要再多采一些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面子果实和扫地僧
看着在石英玻璃上已经完全融为一体的那两滴血液,弗罗斯特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他甚至怀疑卡塞尔学院昂热和弗拉梅尔那两个老东西是不是已经把“尼伯龙根计划”在苏廷身上启用了,只有那样的炼金技术才能做到现如今的事情吧?
而如果不是尼伯龙根计划被擅自启用的话……那就代表着弗拉梅尔那个老东西又掌握了一项除却爆血之外的新炼金技术?
会议厅当中有不少人都想到了这点,相当热切的目光投射向正坐在卡塞尔学院管理团队席位上挠头的弗拉梅尔。
“我虽然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但那也仅限于美女们!”弗拉梅尔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包裹在牛仔外套下的大肚腩晃动了一下好像已经怀胎十月,“一群平均年龄已经超过一百岁的老家伙这么看着我……拜托我还没有那么变态的嗜好。”
所罗门王重重地敲下手中木槌:“鉴定结果,苏廷并非为危险混血种,听众席上的各位同意这个结果吗?”
四周都没有人发出声音,他们还沉浸在刚刚的冲击当中。
一个能够随时龙化的混血种血统居然能够如此稳定……他真的还能被称之为混血种吗?这几乎是已经打破了几千年来的铁律,就算有炼金技术的辅助一时之间也很难让人接受。
“等等,那那张照片中的场景……”弗罗斯特有些茫然地伸出右手,“那么血腥的场面,还不能够判断他具有暴力倾向吗?他刚刚甚至差点扭断我的脖子!”
“对于调查团这种蠢到家的指控我觉得已经没必要回答了。”昂热扼腕叹息,面色悲痛,看起来很为对手的智商而担忧,“调查团对于苏廷的一切指控都是架设在‘他是危险混血种’这个结论成立的情况下提出的。”
“事实上单论言灵的效果,如果你拥有一个类似于王权或者涡的言灵,只要稍微强力一些就足够能造成这样的效果。”
昂热慢条斯理地说,一身挺拔的黑色西装与对面弗罗斯特身上有了豁口现在还皱皱巴巴的着装形成了鲜明对比,“可能苏廷处理刺客的方式略微凶狠了一点吓到了我们调查团的老朋友?”
“中国有句古话是评判一个人要从具体客观行动来评价,用汉语来说就是‘论迹不论心’,”昂热的汉语很是流利,“而苏廷的行动如何?大家的心底应该自有评判。”
“在一次保密任务当中,他拯救了一位对于秘党来说比较重要的关键人物,当然那个人现在就坐在现场;在前几天的‘夔门行动’中,苏廷驱逐了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为学院争取到了炼金武器‘七宗罪’……更重要的是苏廷同学在学校里的表现也非常好,他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嘛。”
最后一句话在听众席上引发了小声的哄笑,执行部的杀胚们都不由得脸部抽抽了一点没有那么僵硬,而终身教授们没有人get到昂热话里的冷幽默,在安静下来之后一个个都像如丧考妣里的考妣。
施耐德攥紧的拳头终于放松下来,十几年格陵兰海行动的悲剧总算没有以另外一个形式上演。
当苏廷用手掌抵住弗拉梅尔脖颈的时候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他以为苏廷在水下的行动已经让他走向堕落了。
最终的这个收尾方式虽然很出人意料,但很不错。
“昂热,这项指控可以撤销了,但是你对校董会调查团的第2条、第3条、第5条……以及第16条指控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所罗门王身侧,贝奥武夫终于开口,细密的银灰色鳞片在灯光下反射着苍白的光。
他的话刚一说出来就基本为这场听证会画上了句号,区别只在于这个句号的小圆圈还有没有勾勒完成。
针对卡塞尔学院最严重的指控已经被证明不实了,剩下的那些指控就算是昂热大方承认校董会也得不到什么太多的好处。
意识到这一点的弗罗斯特脸都快气绿了,光秃秃的脑门上险些渗出汗来。
他原本以为贝奥武夫会成为校董会的盟友的……但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把校董会的图谋给打了个粉碎!
“啊,让我看看这些指控的内容再说!”昂热从面前的桌上捡起一张纸仔细阅读起来,看起来在听证会之前他根本就没有关注到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
“学院对学生缺乏监管导致自由风气泛滥,课业负担过低,还有……校长昂热的私生活不检点??”
看到最后昂热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尾音一个劲地往上翘。
“这是校董会对我的诽谤!”昂热愤怒大吼。
听众席上觉得有点饿了刚刚掏出一根热狗的路明非一呛差点把整根热狗都塞进嘴里,不管怎么看前面的那些指控都要比这个严重的吧?
“还有还有,执行部的行事风格越来越向恐怖行动转变,秘党的军事机构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座暴力机关。”
这句话刚刚说完,没等昂热点评戴着面罩的施耐德已经冷哼出声:“执行部一直是个暴力机关!如果校董会以前认为执行部不够暴力我认为这是对我们工作的不认可和诽谤。”
执行部精英们掌声雷动。
在这一点上他们与在追求爆炸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深的装备部有些相似,追求极致的暴力以让敌人感到恐惧才是执行部的目的追求和标杆!
弗罗斯特简直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他用手扶了一下桌子,身旁沉默不语的帕西立刻递上来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两片椭圆形的白色小药片。
听证会从某个节点开始就步入歧途了,现在卡塞尔的这些家伙就像是一只只欢脱的二哈一样拉着听证会的雪橇不知道将要驶向什么方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校董会这次的计划又泡汤了。
该死,那门该死的奇怪的炼金术!
为什么弗拉梅尔恰好能够掌握这么一门炼金术!
卡塞尔学院管理团队的席位上,昂热还在皱着眉头侃侃而谈,对于大部分指控坦然接受,但是在某些小到不能再小只能当作添头的指控诸如“对于年轻女孩格外青睐”这种事情上格外上心,往往要与校董会调查团辩驳一番。
“众所周知昂热校长已经一百三十岁高龄了,平时生活没什么乐趣,跟年轻女孩多接触接触对老化的心血管有好处的嘛!”
弗罗斯特听见副校长那标志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教授们看看我!我就是这方面的典型例子,比昂热还要更有说服力一些,所以我真诚地奉劝你们以后收些漂亮的女学生或许可以延缓衰老!”
见鬼,只是听到声音就能脑补出那两条舞动的眉毛和表情丰富的大脸!
“对了,我也建议弗罗斯特家主这样做,毕竟身边老跟着几个男人的话能有什么乐趣……”
弗罗斯特没有听完弗拉梅尔后面的高论,因为他两眼一翻没坚持住终于晕过去了。
……
……
“副校长那种谜一样的嘴遁能力真恐怖啊。”
校长办公室里,阳光从巨大的透明玻璃天窗中洒下,天色有些昏暗,但是阳关反而因此更添了几分柔和。
苏廷坐在昂热对面敲着二郎腿,手里端了点心盘在吃。
“弗罗斯特本身的身体就不是很好。”昂热摇了摇头,“很奇怪吧?他明明是A级混血种,却患有高血压和冠心病,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牛逼到上天的混血种们老来仍然要被各种高龄经典病症折磨,想来就很幻灭啊。”一百三十八岁的昂热放下手里的可乐瓶如是说道。
“校长,我本来还以为你不会喝可乐的。”
苏廷嘴角抽了一下,心说你的岁数怕是拉去当弗罗斯特的曾祖都绰绰有余了,要是让弗罗斯特听到现在说的话空恐怕会再次气晕过去一次。
“不尝试年轻人的新东西怎么与年轻人有共同语言?”昂热笑着说,“我也经常在网上冲浪啊,你们应该是这么叫的吧?”
原来你也在网上冲浪啊。
这句话都窜到喉咙口了硬生生又被苏廷给憋了回去。
“那校长您接受新东西还挺快的。”苏廷委婉地说。
“与时俱进嘛。”昂热用手指关节叩了叩办公桌的桌面,“不知道你接受新东西的速度怎么样?学了几天的日语应该学会了吧?”
“差不多?”苏廷挠了挠头,“如果要像个日本人一样说话那肯定有难度,但要是只求简单的日常交流完全没问题,至于文字什么的也都能读。”
“那就够用了。”昂热点点头,今天的西装仍然一丝不苟,“反正让你去也不是真的去做交换生的。”
“我给你用的名义是交换生,但是还兼着一个任务,就是质问风魔家的交换生风魔苍介为何会突然作出袭击本部同事的行为。”
“一方面这是可以让你经常出入蛇歧八家的借口不至于真的丢到日本给人打工,另一方面……”昂热的脸色一下子冷了起来,“蛇歧八家当中一定有人早就暗中谋划着什么,长谷川隆清可不是寻常就能接触到的,哪怕他们都是日本人也不行。”
“所以你这一行隐藏着巨大的凶险,能明白吗,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啊。”
昂热缓缓地说,不断叩打着桌面的指节起起伏伏,为当前谈话的气氛更添一丝凝重,“在日本唯一可以相信一些的只有两个人……”
“谁?”
苏廷听到这意外抬头,除去犬山贺之外居然还有人在校长眼里是值得信任的?
“第一个是蛇歧八家当中犬山家的家主,阿贺。”昂热叩响桌面的动作停止了,大理石岩般沧桑的脸上居然显露出一丝追忆回味的情感,“他曾经是我的学生之一,不算最优秀,也不算最差的。”
“但是他是最笨的那一个啊,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走出来。”
昂热说着在旁人耳中意义不明的呓语,也许换路明非来坐在这看到昂热这副姿态会震惊地从椅子上蹦起来,然后以小太监宣布皇帝驾崩的语调向全校宣告校长得了老年痴呆。
但是苏廷能够听懂昂热在说什么,也许他是世界上第二个了解昂热的人,昂热的谜语背后隐藏着的故事苏廷全都知道。
“说起来你去了日本可以帮我检验一下我这个学生的进境。”昂热喃喃自语说了几句,很快从那种状态当中挣脱出来,“他的言灵是‘刹那’,最快的速度是推动到了七阶的‘128倍速’,但是这个言灵会被你克制得死死的,因为王土是一个领域。”
“你要注意不能完全把后背交付给他,一方面阿贺对我的情感有点复杂……另一方面就是,你是苏廷,不是昂热。你是代表学院方面去找蛇歧八家茬的。”
“记下了。”
苏廷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其实就算昂热不说他也会注意的,一个跑到别人家里兴师问罪的“钦差”还指望马上造反的藩王给什么好脸色么?用膝盖想想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二个人是个卖拉面的,关于他的身份我暂时不能透露给你,如果他愿意告诉你的话你自然会知道。”
“这个死卖拉面的位置应该是在国立东京大学后门的一条街上……如果你看到有一辆木制厢车的话那大概就是他的位置了。”
“听起来像是扫地僧一类的厉害人物……校长应该知道扫地僧的吧?”
苏廷说。
“当然知道,那是中国的一本武侠小说《天龙八部》里的人吧,倒是和那家伙有点相似。”昂热赞同地点点头,“那家伙的名字叫上杉越,算起来跟蛇歧八家有不小的过节,你要真牵扯进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里面可以去他那里,日本的地面上应该没有会不卖他一个面子的人。”
苏廷又点点头心说校长你这个让人猜谜语一样的叙述方式很难不让人去猜这位上杉师傅是吃了面子果实的面子人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日野山久
入夜,东京的上空白色的天幕逐渐褪去,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亮了起来肆无忌惮地洒着耀眼的光,它们显得密集而又拥挤,甚至于有些闪亮到“吵眼睛”的地步。
街道两旁连带着招牌上的霓虹灯互相交织在一起,渲染着夜色好似要把夜晚的天空都变成彩色。
歌舞伎町一番街。
这里是东京当之无愧的最大娱乐中心,简直像是一座小型的城市,只有到了夜晚的时候才会焕发它该有的生机。电影院,酒吧,电竞酒店,夜总会……还有藏在暗中的风俗服务业。深夜到黎明人潮不停,走在这里一个不注意都有可能被汹涌的人潮裹着走向与自己目的不同的地方——因为实在是太拥挤了。
歌舞伎町也会分为一丁目和二丁目,但是往往是歌舞伎町一丁目的人流多一些,至于原因的话……自然是因为风俗店大多都密密麻麻地排列在这里,在二丁目这些服务是很少很少有的。
但是今天夜里一丁目街道上的人很稀少,一排排漆黑色的奔驰安静地停在路边像是伏低了身子埋伏的野兽,只等待一个机会就腾跃而起将面前的敌人撕成碎片。
如果有人敢于大胆到贴近车窗去看估计也会骇得说不出话然后屁滚尿流地逃跑,因为每辆奔驰车里都坐着至少三个身穿黑西装面无表情的彪形大汉,黑墨镜架在眼眶上显得格外凶狠。
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把小巧的手枪,在车方向盘的上方还摆着一把IngramMAC—10,这是着名的乌兹冲锋枪家族的一员,在1996年由美国人哥顿·英格拉姆(Gram)在MR64的基础上改造,创造出使用9mm口径子弹的MAC—10。
随后,在美国索尼克公司的协助下,又成功设计出不同口径的MAAC—11,几年后交由美国军用武器装备公司生产,因为其射速超快的特性迅速风靡全球。
这样的阵势不由得令人猜测,这群冷酷的黑衣壮汉到这里来究竟是因为什么?
但是大概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没有兴趣跟旁人解释,因为他正站在一条街的中央,道路两旁是剑拔弩张的乌泱泱两群人,手里拿着棒球棍撬棍或者干脆钢筋之类的凶器在舞动着,看起来像是随时会爆发冲突的样子。
日野山久。
他此时两腿岔开就站在两群人的正中央,黑色的西装被他脱下来搭在肩上,一柄细长的日本刀握在手里,刀鞘严丝合缝。
“诸君应该明白这柄刀的含义吧?”
他轻声开口,冷眼各自扫过两边的领头人,眼神中带着与刀锋一样凌冽的清光,居然给人一种感觉他就是插在刀鞘中的那把刀且如今已经出鞘。
震动的刀锋在空气中嘶鸣渴望着品尝敢于忤逆命令之人的鲜血。
日野山久这句话一出两边还躁动不安的人们瞬息间就像是被拔了电源的音响一样停止了骚动,各自领头的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起来十分的难看。
“这位执法人,本家……”
年轻人右侧那个高个子的领头人张口想说什么,敞开的胸口上显露出各式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刺青,最为显眼的一头青觑觑的獠牙恶鬼大张着血口好似要将面前之人一口吞下。
但是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年轻人给打断了,火药的气味弥散在空气当中,“砰”得一声震响让所有人都是浑身一哆嗦。
在那个说话之人的身前地面上多出了一个子弹多出的孔洞。
而那个站立在大街中央的年轻人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把格洛克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缓缓上移指向了说话之人的胸膛。
“我只说一次,正常的竞争可以,但是如果爆发这样影响一丁目正常营业的冲突……你们两家以后就没必要出现在歌舞伎町了。”
日野山久再次开口,简略地阐述了一遍,左手握着那柄日本刀的刀柄右手抓着格洛克手枪,威风八面活像个黑道大佬。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今晚在这里发生冲突的是新宿区的沼鸦会和火堂组。
这是他们两个帮派之间第一次大规模的冲突,原因是两家吃饭的家伙都是负责歌舞伎町的物流,沼鸦会是老牌组织火堂会是新生血液,因为火堂会在歌舞伎町的胃口越来越大引起了沼鸦会的不满,后者想要小小地“敲打一下”前者。
可两边都自认是硬茬子所以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几百人聚众斗殴的样子,每个人都脸红脖子粗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只打算一开打就把武器朝对方的脑袋上抡过去。
这样的冲突一旦爆发起来是一定会出现死伤的,所以蛇歧八家派出了执法人。
说起来在蛇歧八家当中风俗业一直是犬山家在负责,今夜派出来维持这里秩序的当然也是犬山家的后辈。
日野山久是犬山家第四代里最出色的年轻人,今夜正巧在歌舞伎町犬山家将有一次秘密的家族集会,这些本家管理下的黑道组织自然不容许在这个时候作乱。
果然在日野山久放了那一枪之后想要开口的中年人不作声了,转而非常恭敬地低头向着中央深深鞠了一躬大喊道:“对不起!给本家添麻烦了!”
跟在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自然也都随之一躬到底,就连对面的家伙们也低下了头恭恭敬敬大喊,一时间整条街面上都是此起彼伏的“すまない”(对不起)和“本当に申し訳ありません!”(真的非常抱歉!)。
“例を挙げてください(下不为例)。”
日野山久把枪收了起来,放下披在肩上的黑西装重新穿在身上,雪白色的衬衫从袖口和领口露了出来,单单看他的脸就像是刚刚毕业还没来得及找工作的大学生一样,可这个“大学生”却是整个日本黑道当中地位最为尊崇的那一档。
于是两拨人群哗啦哗啦很快就散了个精光,日野山久冷冷地看着最后一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忽然抬手揉了揉脸换上一副没有那么僵硬的神色。
这个时候他才像是个涉世未深的温和学生模样,但是眼眸深处如果仔细去看的话还是能够体味出一股子狠厉的味道。
他转过几个街口,一面还闪亮着的招牌闯进了眼帘。
ムーンナイトクラブ(月亮夜总会)。
“ムーンナイトクラブ,ムーンナイトクラブ。”日野山久在嘴里念叨了两遍走过了闪得耀眼的广告牌进入了洞开的大门,走过一段不算长的走廊后一扇大门前站立着两个满脸横肉的黑西装大汉,和外面车上那些人一样一水的墨镜,IngramMAC—10直接拎在手里,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但是日野山久看到两人后身影没有片刻停顿,继续向前走着。两个壮汉则是恭敬地低头行礼,然后为他拉开了那扇青铜色的大门。
在跨过门的瞬间日野山久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犬山家的重要干部几乎都坐在了这一间新宿区歌舞伎町夜总会的小小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下几位老人齐齐扭头看向刚刚走进门的日野山久,整齐地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进来吧。”
坐在房间最上首的老人开口说道,他额头上的皱纹已经像是小山一样层层叠叠,可仔细观察之下眼睛中的锐意和宽大衣服下难掩的块垒肌肉难免让人有一种正在面对着《刃牙》当中的郭海皇一般,如果面前立着他的仇敌的话很难确保下一秒这个老人会不会已经拔刀斩去了他的头颅。
但是仅仅从远处看却不会察觉到这种锋芒,就像是个寻常的老人,至多长得有些凶相。
老人没有郭海皇那样顽童般的性格,他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稳重,弥散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嗨!”
不久前还双腿岔开站在两拨即将火并的黑帮面前用枪指着他们头头脑袋威风八面的日野山久此刻双手紧贴裤缝缓缓低头,过了三四秒之后才又重新抬起头来,找了最下首的一个座位落座。
这里既然能被犬山家当作秘密集会的地点自然不会是寻常向外界开放的夜总会房间——这家ムーンナイトクラブ是蛇歧八家当中犬山家的隐藏产业,这间房屋自然也不会向犬山家之外的任何人开放。
日野山久脑海中念头翻动,他知道本次开会的原因据说是本部即将派出一位大一年级的交换生来日本方面交流学习,可只是一名交换生而已为什么犬山家要召开如此隆重的大会?
日野山久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首为自己缓缓斟着清酒的老人又赶紧移开了视线。
就连家主也到场了。
但是最诡异的部分在于——为什么这次集会会容许自己参加?
日野山久心中明白自己虽然是犬山家第四代里最杰出的年轻人可这种家族高层聚会的会议一般来说他也是绝无资格入内的。
犬山贺仔细地将面前只堪一握的小酒杯斟满,轻轻地将酒壶搁在石制的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既然诸君都已经到齐了,那么本次会议就可以开始了。”犬山贺的声音苍老而又悠长,听来像是一位老人在不紧不慢地念诗。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双手规矩地放置在大腿上,跪坐的姿势异常标准。
“想来诸君心中也知晓这次会议的主题,是为了一位从本部来的交换生而召开。”
犬山贺的声音继续在这间宽阔的房间当中流淌着,无人敢于去出声打断。
“也许你们在疑惑,为何一名本部的交换生也会引得犬山家召开一次会议。”
犬山贺顿了顿,“其实原因很简单,这名交换生,名为苏廷。他的导师是本部的执行部部长施耐德,据说还经受过希尔伯特·让·昂热的教导。”
一部分人的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讶异的神色。
本部派来的交换生本身倒没什么,毕竟听说以前也曾派来过不少交换生,而且一个个都被本家的年轻人们调教得非常好,许多家族老人听过之后只会澹澹一笑抛之脑后,但是由施耐德作为导师昂热亲自出手教导……那这名学生来访日本背后的意味就很耐人寻味了。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等待着犬山贺的下文,日野山久自然如此,只是他不清楚犬山贺口中讲到的施耐德和希尔伯特·让·昂热到底是谁,居然能够使得犬山家的前辈们有了这样的反应。
是的,日野山久在心底也觉得一个交换生并不成什么问题,引发惊奇的应该是跟在交换生后的那几个名字。
“诸君应该都很清楚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个名字对于蛇歧八家来说意味着什么。”犬山贺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陡然提高了音调,让在场的所有人身子下意识一抖,“昂热!在六十三年前彻底斩断了蛇歧八家的嵴梁,让我们趴伏在地上臣服于秘党!”
如雷般的吼声一下子打断了日野山久的思绪,他下意识看向上首的老人。
犬山家的干部们沉默不语,这是一个令高贵的蛇歧八家难以启齿的事实,那个来自西方的老家伙硬生生地撕掉了整个蛇歧八家的高傲面具将之狠狠地踩在脚下,强制性招安了日本的混血种势力并建立了卡塞尔学院的分部。
许多年来众多家族老人在夜里噩梦惊醒时都会梦到那年那天那张面孔,冷冷地站在场地中央用日语喝问“それだけか?”(就只有这种程度了吗)“日本には男がいません?”(日本没有男人了吗)
在那一刻所有围观的人都几乎要忍不住自己内心的悸动冲上台去挑战那个高傲的家伙。
但是已经没有人敢于迈动双腿张口提出挑战的请求了,因为蛇歧八家最强者已经七零八落地躺在了那个老人的脚下。
那时候他们多恨为什么昂热用的是日语而不是英语,那样他们中的某些人还可以托词“听不懂英语”来减少一下心中的无力感。
这么多年来昂热一直是悬在蛇歧八家头顶的一座巨大山峰,每当提起时就会给人带来无匹的压力。
第一百四十四章:成田机场
犬山贺的话音落下后在空旷的大厅当中久久回响,每一位犬山家的干部都低下了头颅表示对那段往事的惋惜。
日野山久也跟着他们低下了脑袋,但是低下的脑袋里却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
“在成立了日本分部以后昂热就回到了欧洲专心致志地去办学校去了。”犬山贺沉声说,“在这过去的六十三年里昂热俨然以一个教育家自居,动手的时间已经很少了,蛇歧八家也终于从那片阴影当中摆脱出来,发展到了现在的地步。”
所有人为之一振,心情随着犬山贺的讲述稍微轻松了一些。
他们的心情完全跟随着犬山贺所讲的故事,讲到低谷时沉重讲到发展时轻松……一切都在随着犬山贺的讲述变化。
而犬山贺所讲的的确就是事实。
传言说在六十多年前犬山家已经是即将灭亡的姓了,在风俗业中的地位远远不如现在甚至于给现在的家族提鞋的资格都不配,过去的犬山家之于现在就如同今晚在歌舞伎町发生冲突的火堂会和沼鸦组与本家进行对比。
但是现在犬山家俨然已经是蛇歧八家中实力不弱的一道,在黑暗里掌控着全日本的风俗业与一些其他的行当。
“但这只是我们以为的。”
犬山贺的语气急转直下,他的气息陡然锋锐起来,像是一柄出鞘的名刀,随时会割伤身边的人。
“我们认为的足够和秘党抗衡的底蕴在听到昂热即将派遣学生来日本之后全然失去了作用,我们一如六十年前一样慌张。”
“还记得那年我代表蛇歧八家与昂热进行战败后的第一场谈判……那时候家族上下都惶恐不安对昂热作着各种猜测,无数恐怖的谣言在家族内部传播,在那个时候甚至有家族成员悄无声息地逃走隐藏于市井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又举起大理石桌面上搁着的小小酒杯抿了一口,“与现在何其相似啊。”
“我一直期待着那个男人能够重新回到日本看看,这样我们就可以向他展示向他说明蛇歧八家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任凭他揉圆捏扁的弱小势力,但是我失算了。”
“现在的蛇歧八家仍然没有让那个男人正眼相看的资格。”犬山贺冷冷地说,像是完全置身事外的一位批评家,把蛇歧八家批评得一无是处。
“所以他注意到了蛇歧八家在日本的行动以及应对本部专员的恶劣态度之后将其认为是‘小孩子的打闹’,小孩子过于顽劣,只要打一顿就好了。他派出了一位刚刚成年的学生来终结这种小辈玩闹般的挑衅。”
“苏廷就是昂热手中那根教育孩子的柳条和棍棒。”
日野山久从犬山贺的讲话中隐隐猜到了那位希尔伯特·让·昂热是位很棘手的敌人,而新派来的这位交换生是属于昂热的学生?
他有些明白为何本家的反应这么大了,这就相当于两家拳馆互相掐架,结果更强的一方拳馆派了首席大弟子来踢另一家拳馆的招牌……就算觉得不可理喻也要认真讨论其中的意思,是这样的吧?
“他的学生名义上是带着巡视和问责的任务来的,原因是风魔家的风魔苍介有与长谷川隆清联络合作的嫌疑,所以大概率最后会去往本家的驻地。”
“大家长把接待的任务交给了我们,我想要说的是,不要让那些后辈像是对待本部的其他专员一样轻率,不然很有可能在他与本部商谈如何判定风魔家相关事宜之前蛇歧八家就会成为一个彻底的笑话。”
话题终于转入了众多干部最期待的话题,但是犬山贺给出的指示却有些出人意料。
犬山贺嘴里说出来的话让所有干部都吃惊起来,他们本以为犬山贺说这些的意思就是让他们狠狠挫挫这个本部“钦差”的锐气,怎么最后的总结是让他们不要惹事?
“大家长……本部给蛇歧八家扣了一顶这么讨人厌的帽子,他们派出来的代表不应该好好敲打吗!”
有人愤慨出声,日野山久抬头看去,那应该是犬山家二代核心中的一位大老。
“ナイーブ!(天真!)”
本来还尚算平静的犬山贺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忽然一掌印在了大理石桌面上,酒杯晃了晃仍然保持住了平衡。
“你就如此自信吗!仅靠犬山家就能够解决的角色,还不配当昂热的学生!”
话语当中对昂热的评价极高,几乎到了毫无掩饰的地步,“你以为昂热是谁?昂热是当今世界上,蛇歧八家最恐怖的敌人之一!”
“在本家作出明确指示前,以最高规格的礼遇来接待吧。”
犬山贺环视一周,如迟暮雄狮巡视领地,虽老迈却凶威犹在。
所有的干部又低下了头颅。
因为在心中……他们绝大多数人怀有的是与那个讲话之人相同的念头。
仅仅十八岁,才是刚刚成年的孩子而已,要知道日本分部这边已经习惯于称呼带本部专员交流为“带孩子”了,因为大部分从本部来的专员在日本的黑道背景混血种调教下都会像孩子一样乖巧。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某个现在还是光头老的楚某人当年被昂热允许派到日本来做实习专员的话,大概这种观念要被扭转一半。
“嗨!”
房间里顿时响起整齐划一的回应。
“长谷君,你准备好了吗?”
犬山贺侧身看向离自己坐的最近的一位干部,那是居于他之下犬山家地位最高的成员——犬山家主长谷川义隆。
“嗨!”
长谷川义隆即刻应答,指向了坐在最末端的日野山久,“这是日野山久,犬山家第四代年轻人里最优秀的!”
“很好,就由你来接待昂热的学生吧,把他暂时编入你的执行小组。”犬山贺看着日野山久缓缓颔首。
而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的日野山久才意识到了长谷川义隆特别喊他来参加本次会议的目的是什么。
*
成田机场,出入境大厅
穿了一件白色文化衫的年轻人走到了办理入境手续的柜台前向柜员递出护照。
黑色的墨镜很好地遮住了年轻人的眼眸,盖上了大半张脸的口罩让年轻人的脸都变得神秘起来。
接过护照的长野信辉微微瞥了一眼年轻人胸口那两个泼墨大字“中国”又看了一眼护照上的文字,明白了他的身份,但是有个问题随即出现了……
“这位旅客,能不能请您摘掉口罩和墨镜?”长野信辉有些无奈,这个名叫苏廷的年轻人看起来就像是没有出国经验的萌新,来到验证身份的环节还忘了把自己脸上的遮挡物拿下来。
“哦哦,不好意思。”
苏廷闻言迅速地把口罩拽了下来,墨镜折叠好放进裤子口袋,神色有点尴尬。
“您是第一次来日本吗?”长野信辉翻看着护照根据上面的信息随口问道。
“是的,以前还没有来过。不过想来很久了。”
苏廷用有些别扭的发言缓缓地说,他虽然可以将学到的日语用于书写,但是拿来说还是有些勉强,因为他只是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将日本文字的形制样式和用法给硬印在了脑子里。
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长野信辉在心里滴咕一句,日语说的也不算很好。
他扫了一眼护照,果然年龄很小,只有十八岁。
是来留学或者旅游的么?
长野信辉迅速在心中给出了猜测。
他的名字叫长野信辉,31岁。住在东京离成田机场很近的一处公寓,未婚。在成田机场的出入境柜台办公。
长达八年的职业生涯让他对于这项工作已经有些厌烦,一开始能够接触到各国各地形形色色旅人的新鲜感早已荡然无存,为了让自己能够保持住工作热情长野信辉就常常在心中与自己进行这样的游戏。
即根据旅人护照上寥寥几行信息来猜测旅人入境的目的种种,他不会去主动问也不会与他人说起,这只是藏在心里的一种寻找乐趣的小游戏而已。
但是正在长野信辉将护照递回心里还在进行着自己的小游戏时他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急促的刹车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忽然在大厅外响起,小块的监控屏幕离能够看到成群的黑西装壮汉正在涌入这个大厅。
有些人的脖颈处能够看到蜿蜒的青色纹身,他们的腰间都鼓起一块,不知道在西装下藏着的是枪械还是刀具。
这些男人很显然都拥有一个统一的身份。
那个答桉已经呼之欲出了。
黑道。
长野信辉一潭死水的内心起了一点波澜,这个时间里黑道来机场是要做什么?
也许有他们帮派的仇人什么的正通过这处大厅在办理出入境手续……这样说起来就不对了,也有可能是某些大老的竞争者正在办理入境手续想法回帮派竞争位置但是被人提前得到了消息在机场被截住了。
长野信辉多年工作养成的习惯让他虽然此时脸色不太好但是仍然在头脑风暴着这群人出现的目的是什么。
他心头一紧,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一个穿黑西装的年轻人忽然抬脚向这边走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莫不是来这询问他们这些柜员是否见过他们的目标?
思及此处的长野信辉把护照递回了眼前年轻人的手中,低声对他说:“快走。”
既然黑道是来找他们的,那也不能确保正在行进路线上的年轻人如果正好被黑道撞上有什么后果。
毕竟他隐隐听说有些黑道帮派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国籍所在的国家。
苏廷接过长野信辉递过来的护照,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吓成这样还能嘱咐他快点跑也是不容易啊。
苏廷再看了一眼已经打起了摆子却仍不自知的长野信辉扭头看向快步走来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的气势很足,身量很高,大概比起苏廷只稍微矮了一点,眉毛极粗极直,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就是干练而又凌厉。
“你们搞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吓唬谁吗?”苏廷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他不是在日本“久负盛名”的昂热,所以为了尽快达到自己的目的必须在一见面时就给这些傲慢的日本人留下自己并不好惹的印象,免得在自己日后调查的时候推三阻四消极怠工。
长野信辉看到年轻人迅速接护照然后转头还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虽然年轻但是脑子还是挺灵,灵灵灵活的??!
这样的说话法如果不发生点什么黑道们都对不起他们这一身整齐的行头啊!
他到底是有什么底气对全副武装的帮会成员这么说话的?是根本没弄懂情况吧,他是觉得这在拍戏的现场吗?
“ご容赦ください。(请原谅)”
但是出乎长野信辉意料的事情在下一秒就发生了。
那个帮会成员沉默地站定,在扫了年轻人一眼之后忽然一鞠躬。
“走吧。”
苏廷点点头,从口袋中掏出折叠好的墨镜架在鼻梁上,牛逼哄哄如同这群帮派分子的真正老大。
他心说现在的架子倒像是刚刚到卡塞尔学院的弗罗斯特,一样趾高气扬像是扬起脖颈的白天鹅。
也是辛苦了来接机的蛇歧八家成员没上来冷嘲热讽一顿反而是见面就鞠躬。
但很快苏廷就释然了,听说道歉是日本人的习惯,没什么好奇怪的。
“辛苦一路奔波。”
日野山久的态度即使以苏廷想要找茬的心态来看也找不出什么问题,无奈之下只好放弃,在心底暗暗咬牙道果然小日本的面上功夫都做的不错。
“还行。”苏廷回道,“接下来是什么安排?校长告诉我大概率分部是会安排犬山家的人来接机的……所以你是么?”
“日野山久,犬山家家臣而已。”
日野山久继续回答,脸上看不出一点异常。
在见面之前无论怎么样强调其实日野山久的心中还是存了一点轻视的,毕竟每天都要处理一些可能要命的事务,经过熏陶之后自然也就不太会拿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当回事。
但是当他回头看向自己的时候,日野山久分明从苏廷的眼眸当中读出了清晰的杀意。
这个男孩到日本来,是要杀人的。
不知道他的刀锋会在何时落在谁的脖子上?
一个想法陡然闪过日野山久的脑海。
第一百四十五章:极乐与天堂
“先去本家安排的住处吧,之后的交流学习事宜会通过辉夜姬发送到您住所配备的电脑里。”日野山久说道,走在苏廷的身侧。
在他们两人走过的地方,黑西装们一个个紧跟着沉默转身,众星拱月般哗啦啦流出了机场的大厅。
长野信辉站在柜台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闪现一丝怪异的神色。
日本的黑道现在也流行起来请外援这一套了吗?可是……请一个十八岁的外援,真的认真的吗?
……
……
“到了。”
苏廷打开车门跨了出来,眼前是一片不算很高的小楼,连起来大概有八九栋的样子。
这片小楼看样子只有两三层高,墙壁和屋檐都是木制的,外围的围墙刷了一层漂亮的白漆。
周边的设施和建筑比较稀少,便利店和自动售货机什么的也很少看到,就在门口他刚刚还看到有个纹了纹身的大叔从车前经过。
“这是你们的‘宿舍楼’吗?”
苏廷转身问。
他心说终究待遇是比不上原时间线的三人组啊,人家那三个人都是直接住大酒店就连房间内里的风格都是经过diy符合每个人心意的,到自己这就变成了员工宿舍。
“可以这样说。”日野山久微微颔首,彷佛看出了苏廷心里的想法向他解释道,“这是家族里有一定地位的干部才可以居住的地方,守卫力量的配备上在整个日本也可以说是能排得上名分的。”
“刚刚看到的那个大叔就是家族里已经退休的干部,在退休前是执法局的‘A’级执法人,曾经和今天的关东支部部长明智阿须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目前我还没有资格在这里拥有自己的屋子。”
日野山久的话里适时地表现出一丝羡慕。
“听起来还不错,这就正好空了一间房子么?”
苏廷环顾了一下四周,在门口站岗的不是什么老大爷而是两个精壮年轻人,腰后的衣服鼓出来一块显然是藏着枪械。
而这只是明面上的守门人,再向这片小楼配套的便利店里扫两眼,就连售货员都是腰围八尺的壮汉。
名为收银员和看门的,其实全是保镖吧?
这么一说好像对待自己的规格也不是很低嘛。
“是的,正好空了一间房,不然应该就安排在我们犬山家的一些产业里了。”日野山久说,“本来家族里也是这样安排的,不过听说您好像并不是太喜欢喧闹的风格,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地方还算符合。”
在接机之前辉夜姬就已经将本部公布出来的所有关于苏廷的资料打包发给他了,之所以没有早早地在机场等人就是因为在看辉夜姬总结的资料。
“本来还以为到日本能享享乐……话说你们应该知道我是来‘巡视’的吧?怎么到现在为之我感觉我就像是来下乡慰问的老干部?”苏廷似笑非笑,“能提供一点关于你们日本分部的基本资料么,之前校长跟我讲的东西也大部分云里雾里的听不太清楚。”
“不管怎么说您都算是客人……可以,稍后会随交流学习事宜一同发送到您住所内的电脑当中。”日野山久的态度仍然让人挑不出毛病,虽然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进的模样。
到现在这位负责接待的干部一直都是跟苏廷保持了很好的距离感,在该流露什么感情的时候就流露什么感情,其余时间一律像是一座冰山。
如果换做是芬格尔大概能让气氛燥热几分,他估计会揪住这家伙的衣领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模彷我们狮心会会长的表情是不是在嘲讽他面瘫?这就是日本分部对于本部的傲慢吗?把你们的资料全都拿出来!如果让我发现一丁点问题你们就通通完蛋了!
“不介意我晚上的时间在附近转转吧?”苏廷问。
“在没有事情的时间里去到任何地方都是可以的,除去您的权限达不到的那些地方。”日野山久语速极快地回道,末了又在句尾补充了一句。
“晓得了。”苏廷挥挥手,拖着自己从学院带来的银色小行李箱在保镖们的注视下走了进去,心里都囔着犬山家的人不实诚啊,本部来了专员也不请我去玉藻前看看?这不应该是保留节目吗?
玉藻前可是负责风俗业的犬山家最富盛名的产业,作为日本绝对数得上名号的奢华俱乐部,玉藻前不同于其他同样归于犬山家手下会提供一些不正当服务的俱乐部,在这里有着一些必须遵守的规定。
只要踏入了玉藻前的大门就意味着如果想继续呆在这座奢华的小型不夜城必须要遵守其中的许许多多奇怪的规矩。
按理说来这种场所的客人一般都是为单纯的寻乐而来,玉藻前早就应该做不成生意关门大吉才是,但实际上这里每晚都人流如织,数不清的政界商界高管会在玉藻前的华贵包间内为舞台上的舞姬或者歌姬豪掷千金。
一切的原因只在于……这座玉藻前实在是太完美了。
到了夜晚,古雅的木柱和飞檐颜色暗澹下来,朱红色的木楼梯上上下下的全部都是各色妍丽……穿着枫叶般绚烂和服的女孩在舞池当中列队,每个人的肌肤都涂着一层澹澹的金粉,在五色灯光下折射着令人炫目的光线。
她们踩在水晶玻璃拼合而成的地面上随着音乐翩迁起舞,柔嫩的酮体时隐时现,像是一条条金色绸缎,来这观看表演的人很少有能够拒绝这种带着魔力的场面,任何男人的目光都会随之游走直到舞蹈结束眼神当中才会流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
他们在惋惜为何不能一亲芳泽与这样的女孩共度良宵,但这是不被玉藻前允许的。
在玉藻前除去女孩自己同意跟随那个与之情投意合的男人离开这儿从此不再踏足极乐城这一种可能之外,任何强迫行为都是被禁止的。
传说曾经有一位政界大老醉酒后冲上舞台疯狂地想要拖走台上的舞姬,叫嚣着“如果不给我这个面子,明天这儿就要开不下去关门大吉,所有女人都得被卖去最低贱的风俗店”。
但是第二天日本警视厅就在离玉藻前几公里外的小河里发现了他被割掉了手指飘在河面上,早已失去了生命气息。
最后警方给出的调查结果是醉酒后不慎跌入小河溺亡,可知情者都知道那名政界高官回家根本不会经过那条路,至于说是自行跌入小河溺亡……为什么他的十根手指也不见了?难不成是小河里有专割人手指的水鬼么?
但是在这件事上警视厅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发生了那件事之后玉藻前照样夜夜笙歌车水马龙,从侍者到经理、老板,每个人都正常出入面色如常,灯光掠过朱红色的栏杆投射在状若失魂的客人与绝美的表演者身上,只是再没有人会说出“叫你们关门大吉”这种蠢话了。
犬山家自古至今即使曾落魄过也都是风俗业当中的皇帝,这个道理从未更改过。
*
午后,源氏重工
电梯上行,包装得十分精美的铁皮盒子里站了一个年轻人,面色冷硬却带着点思考的表情,那样子似乎在决断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日野山久脑子里想的是要不要先去28层接杯咖啡跟她打个招呼再去29层接取那个听说比较棘手的任务……
“コインを投げた方がいい。(不如抛硬币吧)”他对着光滑的电梯壁上映出来的那个自己说。
电梯已然行进到了10层的位置,日野山久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五百円的硬币握在掌心。
正面是桐背面是竹子和橘。
“如果翻到竹子就先去28层。”日野山久都囔着把硬币抛起来然后接住,但是片刻后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摊开手掌,硬币在手中安静地躺着,印着桐的那一面朝上。
“真是的……那就先去接任务吧。”
日野山久把硬币收进衣兜里,放弃了再在电梯的按钮上增加一个“28层”的想法。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29层。
日野山久整了整脸上的表情重新让自己看起来变得干练,迎着29层的喧闹走进了大厅。
这里人声鼎沸一点也不比28层接线生办公的地方差,不少中年人正伏在桌前低头沉思,更有甚者还有头发花白者仍然活跃在这里,正将一张小纸穿在飞镖上眯了眯眼睛瞄准墙上那副东京地图上的某处位置丢了出去。
与他们比起来日野山久可算是年轻得过分了,其实他才刚刚二十三岁而已,与苏廷差不了多少。
他穿过一阵呼啦呼啦围到一张桌旁的黑衣人们来到稍微靠里一些的位置,这里相对于外面清净了一些,他的目标很明确地朝着一个身穿着白色麻衣的老人走去。
“老伯,听说有个很棘手的事情?”
日野山久跟这个老者已经算是熟络了,打了个招呼凑近老者靠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是的,有件很棘手的事情非要执法人出手不可。”
老人的脸色很严肃,像是枯死树皮般的皮肤上皱纹颤了颤继续开口说:“有一家名叫‘乐园夜总会’的地方接连好多天出现了客人失踪的情况,那里按道理是该归稻川会在管的,没道理会出现这么恶劣的情况。”
日野山久的脸色也随之变得更加严肃起来。
他知道这个叫稻川会的行会,是本家里少数信用等级能够达到A级的社团,领导者是叫做一个稻川松海的中年人,很有手腕,至少在旁人看起来他管理的行会不太像黑道倒是跟警察有点相似,纪律很严格。
算是在本家里列为白名单的很少家族之一,拥有不少特权。
按道理讲稻川会管理的区域如果出现这种恶性事件的话不需要报告给本家他们自己就会把凶手抓出来该喂鱼的喂鱼该浇水泥柱的浇水泥柱,行动效率快得很。
但是他们居然把事情报上来了就说明很有可能涉及了一些混血种之间的事情。
“您推测是又出现了‘鬼’或者是不讲规矩的家伙吗?”日野山久仔细询问。
“是的,我问过几个老朋友,意见差不多统一,所以可能要麻烦日野君走一趟了。”
那片地区的小组长正好就是日野山久。
“好。”
日野山久接过那个扎在飞镖上的纸团细细地看了起来,许久之后沉重地说道:“辛苦了,今晚我就会去看看的。”
……
……
绕过一片亮眼的招牌和正扶着墙呕吐的男人,日野山久皱了皱眉推门进入了眼前这家叫做极乐夜总会的地方。
门后扑面而来的是几乎要将人耳膜穿透的音乐和带着些许甜味的空气,伴着微量的酒精味与不知道多少人的大喊声一起被日野山久接收了。
看到有客人上门马上就有女郎凑了过来指引着他找到座位,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甜甜地道过欢迎光临后问他需要点点什么?
日野山久接过女郎递过来的酒水清单低头勾画起来。
据情报显示这家夜总会已经出现了至少四名死者,他们的共同特征无一例外是刚刚情场失意的年轻女孩或者男人,女孩妍丽漂亮就连男人的长相都要清秀柔美一些。
日野山久猜测隐藏在背后的那个杀手要么有些古怪变态的癖好,要么就是瞅准了这样的人往往会自顾自地灌很多酒方便他去下手。
所以今天他特意化了些妆让自己看上去偏向阴柔一些。
这样的风格虽然与他日常不太符合,但是有了本家高明的化妆师再加上夜总会里昏暗的灯光也会提供一定的伪装之后,看起来破绽就没有那么大了。
因此日野山久刷刷刷地就在酒水清单上勾画了几种酒精浓度比较高的饮品,调整脸上的表情让自己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阴郁一些,就连路过的漂亮女孩还有女郎胸前的那一抹雪白都不注意去看了,更没有点陪酒服务。
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失恋的大男孩一样。
所以有时候想要成为执法人,还需要一定的演技啊。日野山久心想。
第一百四十六章:“有人不对劲,我告诉你是谁”
一杯一杯的烈酒下肚,日野山久装出了一副有些头晕的样子微微扶额,手臂半撑低头拄在桌子上,右手一滑在不经意间还把桌上的酒杯给碰倒了,天蓝色的调制鸡尾酒在桌上四散流开。
任谁来看这都是一个已经醉酒的年轻男孩,但是混血种所带来的全方位体质提升令得日夜山久此刻只是达到了微醺的地步,至于烂醉如泥的表象完全是假装出来的。
夜总会的北边,为乐队演出特制的圆形高台上,笑容甜美的女主唱的表演已经进行到了最高潮的地方,离得舞台近的几桌客人随着音乐的节奏摇着手臂跟着摇摆起来,夜总会里的气氛同样达到了最高潮。
借着这股热潮羊装醉酒的日夜山久也假装抬头看向了台上的主唱,意外地发现正在唱歌的这个女孩姿色居然也不差,如果在玉藻前中至少也可以排得上前半的行列当中去。
就是唱歌的技术还有待提升。
日野山久在心中默念了一下,听得场上大概是专门活跃的气氛组成员拿起话筒向着夜总会的观众们喊着什么,不过日野山久现在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于此了,他借助这个抬头的契机无声地完成了对视野内大部分地区的检查。
这家夜总会应该有三十到四十个左右的卡座,汹涌而来的客人占据了这些卡座的大部分或者全部,不排除在自己视野死角的地方有些卡座的情况无法被观测。
他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手表,这是今晚为了表演特意换上的CASIO-SPORT系列手表,不算便宜也算不上多贵。
石英指针稳稳地指向了夜晚十一点刚过十分钟的地方。
是时候出去“展示”一下自己了。
日野山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按桌面摇摇晃晃地从卡座站起来走向厕所的位置。
他计划在这个过程当中故意与其他人装作不经意间撞在一起,最好能够爆发一两句争吵,能让全部的客人注意到这一边,这样的话那个潜在的凶手有很大的几率能够看到发生的事情和事件双方的主角。
而之后的事情……如果凶手挑选目标的标准真的如同之前猜想的那样的话,日野山久保证自己能够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被凶手注意到。
迎面是走来一对挽着手正向外走的情侣,日野山久默默避开。
根据经验判断有女伴在身边的情况下与醉汉的拉扯争吵很有可能会变成热血上头的斗殴,那样估计很快就要把稻川会的人招来……引起凶手的警觉反而不美。
他们身后的是一名刚刚从厕所走出来的侍者,看起来身上套的马甲好像沾了些水渍和污迹,头发上残留着水珠……应该是刚刚上酒的时候洒出来一些。
日野山久把这些看在眼里,心中有了决断。
摇摇晃晃地绕过了那对情侣,在与侍者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日野山久假装脚下一滑撞了侍者的肩头一下,顺势跌倒在了地上。
“くそったれ,なぜ私を打つ!”日野山久大喊起来,很快就如同他猜测的那样靠近这边的几桌客人好奇地看了过来。
“先生,是您自己摔倒的。”侍者面露难色向后退了一步,看起来是不想与之起什么冲突。
“打了人还不想承认么!”日野山久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没能成功站起来,将醉酒后的姿态充分地演绎了出来。
“如果您再要纠缠我就要喊保安了。”侍者有点着急,他来上厕所加上擦了擦衣服的时间已经有点长了,再拖下去的话后面的活要迟到了。
索性他看着日野山久虽然还在折腾但是没有抓住他的衣服,绕了一圈之后找到了站在角落的保安交代几句就匆匆地走掉了。
膀大腰圆的保安很明显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吵闹动静,但是看到日野山久已经自行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厕所也就没有过来管。
夜总会里人这么多,要他们盯着的地方也不少,没必要为了一个能自己绊倒自己的醉鬼浪费时间。
目的达到了。
……
……
晚上十一点,日野山久在新宿区的歌舞伎町一条街紧张地抓捕危险混血种罪犯,而苏某人现在正悠哉游哉地漫步在歌舞伎町的街上。
在这里时不时地能看到带着纹身走过的黑帮分子,只不过他们很好地融进了人群当中,虽然与其他同行者保持了一定距离但看上去还算和谐。
这不由得让苏廷感慨如果这么威风八面在中国上街,大概率很快就会被路面上的执勤民警重点关注,如果再拽一点的话当场上来盘问盘问也是有可能的,哪能像日本这样大大咧咧的?
不过说起来好像校长应该也算是日本黑道最大的黑道头子之一,毕竟当年在日本取得了“十番打”的称号身上的纹身还是最高级别的那种,这么一讲自己等人到了日本不就成了天然的黑道小头目了?
不过苏·小头目·廷还没有黑道的自觉,歌舞伎町一条街作为来了日本之后的第一个“打卡点”自然要好好逛逛。
本来他是想去光顾一下麻生真上班的玩具店的,但是转念一想那地方改成玩具店大概得是好久之后的事情了,就算现在能够精确地找到那地方去能看到的大概只有一个成人情趣用品店的招牌。
但是野田组现在倒是在活跃。
他看着一件从自己面前飘过去的白色风衣若有所思,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找到那个喜欢看《乔乔奇妙冒险》的中二黑道少年。
【你在日本有名的销金窟散步,就没有一掷千金的冲动吗?提醒你一下,刚刚从身边路过的那个家伙好像有点不对劲哦。】
作弊器好久没有自己出现以至于苏廷差点都要忘掉它了,这东西一旦在没有危险的时候存在感就会降到很低很低……
苏廷看着飘出来的提示文字面色变了变,他怎么知道刚刚从身边路过的那个家伙指的是谁?这条街上的人流量这么多。
更何况今晚不应该是最后的放松么?怎么突如其来的就要开始帮别人打工了?
苏廷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人,那是个身穿着棕色长风衣的男子,比身边其他人还要高一截出来的身高格外显眼。
而如果只是这些特质的话还不足以吸引到苏廷,真正让他被注意到的是……那个家伙身上溢出来的一丝澹澹的、但是却有些压抑不住的龙血气息。
混血种。
在日本的街道上看见野生的混血种是件非常常见的事情,就像苏廷这样的人在日本闲逛也有一定几率会遇到鬼……蛇歧八家一般称那些血统不稳定的同类为鬼。
名为“鬼”的危险混血种要么待在蛇歧八家的“非正常混血种寄宿学校”要么就叛逃出来进入了勐鬼众。
上次苏廷在芝加哥小巷里遇见的那个女人就相当于是“鬼”的一员。
“想要从蛇歧八家的寄宿学校里逃出来可真是一件容易的事。”苏廷都囔一声,好像勐鬼众里大批大批的人甚至于后来的樱井明都算是从那里面逃出来了。
但是一座用于关押危险混血种的“监狱”防范居然松懈至此发生了多起事故后仍然没有加深警惕,这背后的手脚就很令人玩味了。
多半是王将利用橘政宗的假身份为混血种的叛逃留下了暗中的漏洞和门路。
披着棕色大衣的男人始终没有回头,因此正脸也就没有露给苏廷。
苏廷在他身后大概三四米的地方紧紧地咬着,像是一尾寻找到了猎物的鲨鱼,悄无声息地跟在猎物背后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
而对于苏廷来说这个一击致命的机会就是当两人行进到人流稀少的地方或是进入哪家店里之后。
既然作弊器提醒自己这人不对劲的话,先拿下再说吧。
*
“少主,听说从本部又来了个交换生么?”乌鸦耸耸肩,蹲在一边的地上抽着烟,夜叉也蹲在一旁陪他。
两人的背影加在一起好像两只立在一起的麻雀。
但是很明显这两个人现在比麻雀还要聒噪,两张嘴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往外喷吐词句。
“是啊是啊,这个交换生很特殊么?”夜叉挠挠头,“听说大家长都对他很重视?特别与犬山家的家主交代了一些事情呢,但说到底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吧?”
“我十八岁的时候大概还跟在老大们的屁股后面盘算着今天又要把谁浇进水泥柱里……”乌鸦把嘴里的烟屁股拔出来扔在脚下,用那双擦到锃亮的黑皮鞋用力地碾灭,“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干过这样的活了啊。”
说到这他偷眼去看立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年轻男人。
其实如果编入执行局当一个专职执法人的话这样的机会不说天天都有,至少一个月里能碰上一两次。
但是乌鸦“沦落”至此的原因当然就是因为他现在的老大,一个一心想要跑去法国的沙滩上卖防晒油的“年轻象龟”。
虽然源稚生将执行局的各部分都协调得很好,偶尔分配到的工作也完成的十分出色,但就是很难从他身上看到那种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源稚生脸上的表情几乎不会有“笑”这个分类,说好听点是面色冷澹不苟言笑,往难听了说就是整天挂着中年油腻大叔那种“工作好困难领导好二逼妻子好嚣张儿子好闹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个机会让我去死一死”的丧气感。
但就是这么一个早早就已经挖好了坑准备躺进去的从心理上未老先衰的年轻人,其实是蛇歧八家这一代的“天照命”,是命中注定的下一代家主,拥有尊贵而崇高无比的“皇血”,注定将带领蛇歧八家走向更高的位置。
“别一天天想着去找麻烦。”对于乌鸦和夜叉两人像是对口相声一样内核在于“我们什么时候找点事情去叉一叉”的表演,源稚生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这两个属下跟了他这么多年源稚生自然早就摸清了他们的脾气,这是对于本部派来的专员起了兴趣想要去撩拨撩拨。
“你们两个上次惹出来的麻烦就算是本家出面去擦屁股也费了不小功夫,如果不是在我手下你们两个都要切腹。”源稚生深吸一口气。
他指的是乌鸦和夜叉上个月因为听说有家新冒出来的愣头青帮会还不知晓“本家”二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样的恐怖意义,强占了一大块地盘之后敢于不交税的行为后,兴冲冲地带人就冲到了那家帮会老大的家里。
当时老大正在被窝里跟情妇温存,陡然有两个大汉不打一声招呼就踹门进来小弟弟都给吓得无地自容,等到他反应过来想去摸衣服里的枪时乌鸦的枪已经先一步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后面当然是乌鸦和夜叉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最喜欢的经典戏码,经过了一番威胁与反威胁之后两人从老大的嘴里套到了警视厅大概谁是他的背后靠山之后就用透明胶带把老大缠起来拴了根绳子从窗户吊出去,把手里的打火机一抛就出门了。
后来那个可怜的老大被吊在窗台上足足两个小时才终于被救下来,这段时间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从那扇窗户前走过了。
你要是问为什么他的情妇不把他救下来?
他的情妇又不是臂上能走马胸口碎大石身高八尺腰围也八尺的超人,一个女人的力量怎么可能从窗户处把一个一百六十多斤的大男人拉上来。
乌鸦有些扫兴地挠挠头,这样的生活快要澹死了,鬼知道怎么才能找点乐子干。
总不能每天都跟夜叉那个傻X比比谁迎风尿得远吧?这种几年前的游戏他们也有些玩腻了。
“总会有见面的机会的。”源稚生从乌鸦手里的烟盒抽了一根烟出来叼在嘴上,澹澹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这两个手下。
“那可是……昂热的学生,老爹也很在意呢。”
他望着远处的天空出神,夜叉猜他一定又是在脑袋当中对比几款防晒油的优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