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喜雀TXT下载喜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喜雀全文阅读

作者:夏忻然     喜雀txt下载     喜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哑口无言

    除了她这段时间以来看到的,无人知晓鄢列曾经还经历过多少磨难,才让他不得不将分分秒秒都拖长为数倍来使用。

    “鄢列,炼境究竟是什么地方?”她忽然问道。

    鄢列一怔,没想到她忽地怎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不过他还是回答道:“炼境就是上古时期各族大战的古战场,由于在战争期间吸收了大量不同的能量,时至今日,那里的气场仍旧极不稳定,早已被所有人默认为禁地。”

    “你昨天说,你在炼境里悟到了时光倒流的术法。”挽兮轻轻抬起眼,“那里那么危险,你却仍旧进去了。”

    “其实当年我并没有想过危险这个问题,我只是想变强。”提及危险的炼境,鄢列给她的感觉并不沉重,相反,还含着点儿轻快,“有人和我说,想要后来居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进入炼境,利用那里不同于外界的时间流速,来增加修炼的时间。”

    “所以我就去了。”还臻至大成了。

    “利用这种法子修炼的人多么?”听他讲得如此轻松,挽兮不由怀疑起炼境的危险性来,如果人人都可以那般轻易地进入炼境修炼,那这天下修为精深之人,可比她想象的要多多了。

    “并不是人人都能进入炼境。”鄢列给了否定的答案,“十年之间,我从未见过其他人。”

    这个炼境听起来似乎还挺神秘,挽兮的好奇心发作,还想知道更多有关于炼境的事,鄢列却不与她说更多的了。

    “再过十来日,等这场雨停了,我要离谷一段时间。”

    “好啊。”挽兮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这事上,“我们去哪儿?”

    听到她如此期待的语气,鄢列面不改色,“没有我们,你留下。”

    下一秒,原本他以为挽兮应该会软磨硬泡,嚷嚷着也要一起去的,没想到她没这样,反而皱着眉头,抱着手臂看他。

    “理由?”挽兮吐出了两个字。

    她这表现确实令鄢列惊讶,于是他长眉一动,想了想,仔细给出了三条。

    “第一条,此去可能会有危险。”

    挽兮挑眉,这真是一个好借口,万用的那种。

    “第二条,这些雏鸟还需要你照顾。”鄢列的下巴朝桌上轻轻一点。

    挽兮蹙眉,这个理由听着让人背负了责任感。

    “第三条,我不想让你知道太多我的事情。”

    挽兮皱眉,这才是最根本的理由吧?

    “没了?”她确认。

    “没了。”鄢列端坐如松。

    “那好,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轮到我了。”挽兮宛然一笑,让鄢列眉心一跳,心中暗起不好的兆头。

    果然,接下来,挽兮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对他给的理由进行了逐个还击。

    “你说的第一条,我连崇明帝陵都下过了,生死有命,若哪一天我真的出了事,我认,绝不后悔。”挽兮的声音铿锵有力。

    “你说的第二条,还是你自己教我的,物竞天择,如果它们一直需要我的照料,不能独面自然,那是在害它们。”

    前面两条,挽兮说得抑扬顿挫,鄢列却每听一条,脸上的端凝之色都会加重一点。

    直到来到第三条。

    “你说的第三条,我之前说过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挽兮顿了顿,明明是这么羞人的事,她却能拿出一副义正辞严的姿态继续道,“我都跟着你了,怎能不好好了解你?如果我不了解你,那就是我的不尽职尽责,鄢列你不能让我做个忘恩负义的人!”

    一席话掷地有声地说完,让一边旁听的风之精都要忍不住为她喝起彩来了。

    鄢列沉默了。

    挽兮也不着急,抱着手臂,面沉如水,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怎样,哑口无言了吧?

    半晌,鄢列低低地哼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还如此善辩。”

    原本他还以为她转了性,没想到她还是原来的她,只是学机灵了,懂得用新的法子来对付他了。

    “看来你对我的三条回复并无异议。”挽兮嘴角露出胜利者的弧度,“那就这么说定了,带上我一起去。”

    鄢列闭了闭眼,一时竟没法奈她何。

    见他仍不愿松口,挽兮黑白分明的双眸眯起,“你的三条理由我都给了合理的答复,你已经没有理由阻止我和你一块儿去了。”

    鄢列抿了抿唇,如果他让她跟着一起去,那么他之前对她下的遗忘之术,还有何意义?

    他冷起脸道:“你知道得越多,对你越没好处。”

    “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就是最好的吗?”挽兮也想起了遗忘之术,说到这个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我现在已经跟在你身边了,如果以后有危险,好歹能让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要怎么做啊?就算是死,做个明白鬼也总比做个糊涂鬼好!”

    鄢列神色似有被撼,他长眉凝住,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姑娘下遗忘之术,是不是做得不对。

    不行,他不能这么想!

    鄢列刚刚略有松动的眼神,随即又凛冽起来,如果他不那样做,等待挽兮的很可能会是……

    挽兮却没有办法继续装下去了,她隐隐觉得,现在把她没有失忆的事情说出来,或许会是一个机会。

    风之精非常了解她,已经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念头。

    它拼命阻止道:“挽兮,不可冒险!如果他知道你没有失忆,说不定会立马动手,再次强行让你忘掉所有事啊!若是他强来,我可帮不了你了……”

    “富贵险中求,机会都是要搏的。”挽兮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我搏输了,到时候你就再把这一切告诉我吧。”

    “唉哟,我怎么碰上你这么倔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如果能有手脚,风之精大概会在捶胸顿足。

    挽兮鼓足勇气,忽然双手握在了鄢列的肩膀上,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黑白分明的双眸对上那双淡色的凤目,两人的距离近到可以看清楚双方的瞳孔,其中,彼此的身影正互相倒映着。

    顿时,她心如擂鼓。

    (小夏的话:失踪小剧场回归,详见下方,求票~)

第77章 想不到吧

    “鄢列,我曾许诺为你保守秘密,你为何还是不信我?”她一字一句,豁了出去。

    话刚说完,她就清晰地看到那双淡色的瞳仁,倏地一缩。

    “你……”短暂的吃惊过后,他的眉尖渐渐蹙起,“怎么会……?”

    迎着他凝神细思的视线,挽兮从鼻子里哼了哼,“想不到吧?”

    然而她忘记了提防某人翻脸的速度。

    还没有快意过三秒,电光火石间,鄢列忽地迅疾出手,在她猝不及防之时,将她牢牢地扣在了地板上!

    微凉的修长指尖,蓦地覆压住她的眉心。

    这种凉丝丝的感觉让挽兮狠狠一颤,随即用力挣扎起来,可是不管她怎样扭动,都挣脱不开鄢列有力的桎梏。

    “放开我,你要做什么?”尽管已经隐隐知道答案,她还是忍不住垂死挣扎。

    鄢列冰冷的眼神,让她觉得陌生得可怕,在他身边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如今似乎又回到了丁家堡,两人真正第一次初见的时候。

    “对不住了……”鄢列低柔的声音,与他璀璨又冷冽的眉眼形成鲜明对比。

    “住手!我要做个明白鬼!你给我讲清楚……”挽兮终于觉得有点惊惧了,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深深的愤怒。

    她不甘心!这个家伙怎么可以这样做?抹掉她的记忆之前,问过她的意见了吗?这是她自己的记忆,凭什么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她以为自己对他是有一点了解的,也以为自己对他或多或少是有那么一丢丢份量的,没想到他还是翻脸不认人,说动手就动手了。

    委屈、难过、不可置信……万种情绪汇集成一种复杂的滋味,她不是很懂这种滋味叫什么,只知道它凝聚在心头,令她忽觉喉头一哽,眼眶便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鄢列指尖泛起的白光越来越浓,眼看着记忆抽取就要完成了,就在这个关头,他忽然迟疑了一瞬,这一瞬非常快,快到令人难以察觉。

    然而刚好就是这个时间,蛰伏了好一阵的挽兮恰恰发动了袭击,这一击她有酝酿过,鄢列毫无防备,被她远远震开。

    抓住这个机会,挽兮一把推开窗子,也不管外面是不是还在下着细雨,青光一闪,没了踪迹。

    鄢列看着大开的窗户,外头的凉风争先恐后地呼呼灌入,他眼里的光芒明明灭灭,终是没有追出去。

    挽兮踩着雨水与泥土,在绵绵细雨中一路狂奔,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鄢列的那群耳报神,手上恨恨地一掐法诀,隐匿了全部的身形与气息。

    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在山谷深处寻到一处浅浅的洞穴,她才停了下来,入内避雨。

    山洞里除了一些泥土与草根,什么也没有,挽兮寻了一处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挨着石壁,抱着膝盖坐了下来。

    与鄢列闹翻,小楼是回不去了,后面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不过按眼下的情况来看,她只能先躲在这里了。

    她是绝对不会让鄢列抹掉她的记忆的。

    不过不知怎的,明明是她有理的事情,自己心里却沉甸甸的难受。

    风之精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这时候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攀上她肩头,用一段红绫轻轻摸着她的头,以示安抚。

    挽兮从双臂间抬头,深深吸了吸鼻子,把喉头哽住的感觉强行咽了回去。

    “风之精,我这里不舒服。”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只能把自己的体会与风之精倾诉。

    “我知道。”风之精的声音也轻轻的,“如果你想哭,那就哭吧,那样你会舒服些的。”

    “不,我不哭。”挽兮只是摇头,“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呢,你说的对,我不该向他坦白的。”

    “骂你有什么用,你只会更难受。”风之精叹了口气,“而且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无济于事了,还不如让你舒快些。”

    挽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半晌,她低声道:“我以为我们就算不是朋友,也算是比较熟悉的相识了,没想到他当着我的面,还能毫不犹豫的下手。”就是这点,令她心里最难过。

    “这就是人世。”风之精道,“挽兮,你不能用三神山的经验,去看待这里的人,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却未必,你现在难受,估计就是心里把此事当真了,产生了类似于被人背叛的情感。”

    “可是我若不先把他当朋友,他又怎会把我当朋友呢?那样什么时候才能获取到他的信任?”挽兮蹙眉,“撇开帝药不谈,我接近他虽然确实有其它目的,但我是真心想与他成为朋友的。”

    经历使然,谁让她来到人世后,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居然会是鄢列?

    “鄢列这个小子,你最好别真的与他走得过近,至少你在心里是要有条界限的。”风之精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敲打敲打挽兮了,“不说别的,光说他的背景,很可能就会将你搅入一潭污水里。”

    它顿了顿,又补充,言语中再三警告,“挽兮,你不能插手人世的事情,这点你别忘记了。”

    “可是帝药的出世,早已影响人间的运行轨迹。”在人世经历快一年了,挽兮现在的想法也已经与当初的大相径庭,“与帝药有关的一切,都已经紧紧牵涉各方势力,如果我要找到它,就不得不加入这个棋局。”

    挽兮将风之精从肩上取了下来,捧在手掌间,神色专注,“风之精,我现在发现,其实我为寻找帝药做的每一桩事情,都已经算是插手人世了。”

    “红尘行走,哪能真的纤尘不染?如果上天要因此责罚我,那我无话可说。”

    风之精无言以对,哪一件事能出手,什么时候该出手,这太难界定了。

    只要存在过,必定就会留下痕迹。

    挽兮轻叹一口气,再次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山洞外的雨丝打在树叶上,淅淅沥沥,不绝于耳,在鄢列改变主意之前,看来她都要暂时住在这个山洞里了。

    (小夏的话:闹翻了,要怎么收场才好呢?你们猜猜谁会先低头?)

第78章 鹦鹉学舌

    这是挽兮与鄢列的第一次冷战,双方谁也没有服软。

    当晚小竹楼外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脚步声,也没有姑娘的气息。

    显然,挽兮并没有回来。

    接下来整整三天亦如是,到处都没有她的动静,如果不是山谷的结界没有被触动过,她简直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闭目独坐至三更,鄢列再次睁开眼,看到桌上的烛火已经非常黯淡了,眉心不由泛起一道细细的刻痕。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那姑娘的态度很明显,只要他一天不放弃抹杀她记忆的念头,就一天躲着她。

    原本没有了她的干扰,他应该能更加心无旁骛的修炼,一如以往才是,可是事实恰恰相反,他心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烦躁。

    次日清晨,鄢列长身立于竹楼门前,手指并拢,打了个清亮的呼哨。

    不久,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儿就扑凌着翅膀,极快地从远处飞了过来,停在了他的手指上。

    “可见到过她?”鄢列垂首,淡淡地问。

    雪白的小鸟睁着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嘴里发出轻鸣。

    “那天往北边走了,不过走着走着人就消失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肯定是用法术隐匿踪迹了。”鄢列将手一扬,命令,“把她找出来。”

    ……

    在洞里已经四天了,挽兮饿得瘫坐在地上,懒洋洋的不想动。

    真的不知为何,自从来到人世以后,她总是觉得自己很容易肚子饿,要知道她早就辟谷大成了。

    实在忍不住,她从乾坤袋里摸出一颗丹药,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我是绝对不会对他低头的。”她咬着牙,对风之精保证。

    “我现在却有点儿担心,如果他真不打算改变主意会怎样了。”风之精没了初时的硬气,反而有点儿忧愁起来,“咱们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挽兮也没了辙,谁让她打又打不过人家,逃又暂时还不能?

    “那小子会不会已经出门了?”风之精心里打起了鼓,“反正他也不想你跟着去,只要他出去后把结界一锁,将你困死在这儿,你失不失忆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挽兮嘴里嚼着丹药的速度慢了下来,仔细想想,风之精说的这种可能还是存在的,不过万一鄢列没有这样打算,而是想先把她的事情处理了呢?

    毕竟如果是她,也不放心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待在自己家里。

    “要不……今晚入夜之后,我们悄悄去看看?”挽兮迟疑,“我们用藏息之术,离他远一点儿,应该不会被发现。”她可没忘记在丁家堡的时候,那家伙敏锐得惊人的感知力。

    风之精没有异议。

    只是他们还未等来入夜,首先等到的似乎是鄢列。

    “挽兮。”低沉的磁性嗓音从山洞外头传来,不是鄢列还能是谁?

    挽兮原本是靠着山壁半躺着的,耳朵里忽地听见这道熟悉的嗓音,霎时直起了腰板。

    “我没有听错吧?”她怔忪了一瞬。

    “好像没有。”风之精也精神了,支棱起了耳朵。

    见没有人回应,鄢列又喊,“挽兮。”

    这回的声音更加近了,清晰地证明挽兮与风之精没有幻听。

    印象里,鄢列平日几乎没有唤过她的名字,如今那一声声的“挽兮”,让挽兮心里蓦地生出一种怪异的颤栗之感。

    似乎他每喊一声,都要直接击打在她的心房上。

    挽兮深吸了口气,努力辨明鄢列声音中的情绪,这时却忽然品出些许古怪来。

    奇怪,鄢列的声音,怎么一直都保持着同样的语气呢?按理来说,他喊了那么多声,而自己一直没有给予回应,他应该会有不耐才对。

    除此以外,鄢列嘴里,怎么来来去去的,就只知道重复她的名字?

    “是不是他其实还不知道你藏在这儿,只是在找你?”风之精猜到。

    “不管如何,既然他亲自找来了,那我再藏着也没意思,这事总该要解决的。”挽兮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去会他一会。”

    她握了握拳头,撤去屏障,大步走出了山洞。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山洞外头除了一片山林,空空如也,哪里有那道高挑的男子身影。

    “没人?”挽兮脚步顿住,第一反应认为鄢列莫不是在耍她?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不像那么无聊的人。

    那是谁在叫她?

    她纤长的秀眉蹙起,还没来得及多想,一声清晰的“挽兮”又再次响起,低沉又熟悉,而且就在她的身后!

    她猛地转过身,还是没有看到鄢列的人,不过这次,树上一只黄色的鸟儿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那鸟儿也发现了她,兴奋地拍起了翅膀,嘴里发出人话。

    “找到了!找到了!”

    还是鄢列的声音,只不过这回,这兴奋又激动的语气,让这声音听着怎么都诡异得紧。

    鹦鹉学舌,她居然被一只鹦鹉给骗了!

    她抿唇,转身重新回到了山洞内,就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只全身雪白、双眸湛蓝的小鸟儿,飞快地掠过枝头,扑凌凌地飞远了。

    挽兮回到洞内,哪儿也不去,就在原来的位置坐下了。

    “那小子估计已经知道你藏在这儿了,咱还躲不?”风之精小心翼翼地问她。

    “不躲了。”挽兮微微扬起下巴,眼里有股锐利之气,“闹了这么多天也够了,既然被发现了,那就今天再跟他掰扯清楚好了。”

    鄢列来得与她预想之中差不多,一百个数还没数完,她周身的气场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全因山洞的洞口,正站着的那个高挑的身影,他背光而立,看不真切面容,唯有那头罕见的银发如月华流泻,轻轻飘扬在风中,只一个剪影,就既蛊惑又禁忌,气场瞬间侵入洞内。

    “你来找我,是改变想法了吗?”他不说话,那她就先发问了。

    他声音漠然,“我的想法还是那样,你的记忆不能留。”

    “那你来找我,是想继续那天没做完的事情咯?”

    (小夏的话:打起来打起来~)

第79章 你二选一

    挽兮冷笑,手掌却攥了起来,暗自戒备。

    “让我继续,对你我都好。”鄢列缓缓踏入洞内,脱离了背光,逐渐露出他冷静至极的面容。

    “扯谈。”挽兮嗤笑,眼睛却不离他半分,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鄢列在她三步以外的地方顿住,不再继续上前。

    他微微垂首,与姑娘警惕的双眸对视了片刻后,语气稍稍软化了些许,“如果我不这样做,会有人来亲自做,那时,他们的手段可就简单多了。”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永远封上她的嘴,让她再不能说话。

    只有一种人才能保持永远的沉默,挽兮当然懂他的所指。

    “会有人来?”她咀嚼他的这几个字眼,“谁?长明阁的人?”

    说罢,眸如寒星,直逼鄢列。

    鄢列没有移开视线,但也没有说话,那就等同于默认了。

    “不行,我不会让你抹去我的记忆的。”挽兮双手再次用力握成了拳头,“长明阁的人来就来吧,鹿死谁手还不得知。”不抗争到最后一秒,她都不会轻易认输。

    “挽兮,别忘了,我也是长明阁的人。”这是他第一次郑重地叫出她的名字,却是为了提醒她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

    “所以呢?”没想到挽兮却轻轻地笑了,揶揄道,“到了那时,你就会杀了我么?”

    “挽兮,我是认真的。”鄢列表情转冷,第二次叫了她的名字。

    “回答我,你会杀了我么?”挽兮不理,仍执着于刚才的提问。

    鄢列面若寒霜,眨眼便到了挽兮身前,冰冷的五指扣在了她的咽喉上,只需轻轻一用力,她便会如当初丁家堡那个悲剧的女人一样,被当场折断脖子。

    “死,或是遗忘,你选一个。”他淡色的瞳仁逐渐染上了嗜血之意。

    “不要再挑战他的底线了!”风之精急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挽兮你还有我呢!”

    挽兮却仿佛没听到它说的话,她看着鄢列,少女特有的如花般的唇瓣一开一合,“我说了,我要做个明白鬼。”

    脖颈上的五指瞬间缩紧!

    挽兮夷然不惧,犹在微笑,那轻浅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淡色的凤目。

    鄢列手背青筋浮现,眼中翻滚的嗜血之意更显,僵持片刻,终是一拳击在她身后的石壁上,石壁瞬间就破了个大窟窿。

    多久,他都没试过这么生气了,上一个惹到他的人,估计连坟头都立不了。

    “谢谢你的答案。”挽兮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语调松快。

    “原来你还是个疯子。”鄢列冷冷地道。

    “非也,我只是在赌。”挽兮的嘴角又勾了起来,“不到最后一秒,没人知道结局是什么,现在我赢了。”

    “等长明阁的人来了,记得保护我。”她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潇洒地离开。

    也不管身后之人会作何反应。

    “挽兮,什么意思啊?”风之精觉得自己被整糊涂了,“他不抹掉你的记忆了?”

    “嗯,因为我赢了。”被山洞外头的风一吹,挽兮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凉凉的,不知出了多少冷汗。

    她心里不由一阵后怕。

    但她还是给风之精解释道:“他给我下遗忘之术,是不想我和长明阁发生冲突,因为我们一旦发生矛盾,他站在中间势必就要二选一。”

    “怪不得他那么生气,原来你这是逼着他和长明阁对着干啊!”风之精震惊道。

    “对呀,不过他下不了手杀我,这就已经给出答案了。”他会为了保护她,不惜与长明阁派来的杀手对立。

    鄢列是个重信守诺的人,只要不是那位阁主亲自下令,短时间内,她相信他不会反悔。

    “走吧,我们去湖里抓鱼吃。”挽兮伸了个懒腰,“顺便好好洗个澡,感觉这些天真的太累了,我得好好放松一下了。”

    ……

    入夜,竹楼里,鄢列看着面前烤得金黄鲜香的大鱼,面无表情。

    不错,闹完这一大场,挽兮又重新赖在了鄢列的竹楼里。

    “尝尝,刚烤好了,香喷喷的。”挽兮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堆调料,挨个儿给银发男子介绍了一遍,“想要什么口味,自己随便选。”

    三神山里喂养灵兽的兄弟,都知道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这不,她马上就来哄鄢列了。

    鄢列闭目,对她的行为不闻不问,专心吐纳起来。

    “别这样嘛,特意为你做的,你不吃就浪费了。”挽兮用诱哄的声音道,“上次我做的烤鱼,你不也全吃光了?”

    鄢列仍然不为所动。

    幸好她还有备用的招数,一招不成,就再来第二招。

    “你舍不得杀我,难不成是因为害怕少了我这么个以身相许,为你鞍前马后的人?”挽兮托腮,笑眯眯道。

    果然,这招是有效果的,鄢列吐了一口气,有反应了。

    “我不杀你,是看在你曾经帮过我的份上。”他睁开眼睛,话里毫无情绪,“你不要误会。”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挽兮就糊涂了,“我帮过你,可是你也救过我,我们早就打平了呀。”

    她账算得不好,但是简单的算术总不会有错吧?

    “没平。”鄢列淡淡道。

    “怎么没平?”挽兮蹙眉,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鄢列又闭紧了嘴巴,似乎又不打算再理睬她了。

    挽兮无法,托着下巴看他柔软的睫毛,道:“你不理我,不会打算用这种方式拖到启程,然后撇下我自己出谷吧?”

    鄢列羽睫动了动,眉心微蹙,过了很久才缓慢开了口,“我会带上你。”

    承诺来得太顺利,让挽兮有点儿惊诧,她才刚提了一句呢,原本想着怎么着还得和他掰扯掰扯,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答应了。

    “突然这么顺从,你不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她狐疑,“一会儿我一转身,你是不是又打算故技重施,让我用其它方式忘了?”

    得到否定,她终于心满意足地上楼了。

    鄢列看着她愉悦的背影,这辈子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拿一个人毫无办法。

第80章 送给我的?

    他不答应的话,她能同意吗?拉扯到最后还不知道又要耍什么把戏,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答应了,省心省力。

    他合上凤眸,这次终于能够彻底摒除杂念。

    月底,挽兮和鄢列离开了山谷,临行前一天,那一窝小鸟被重新安置回了树上。

    “这到底是什么鸟呀?长得也太慢了。”挽兮依依不舍地,挨个儿抚了抚它们未丰的羽毛。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它们羽翼上的毛应该就能长齐了。”鄢列负着一只手臂,远眺天边的红云。

    云霞出来了,今年这场声势浩大的秋雨,总算告一段落了。

    这场大雨过后,天气就要逐渐寒冷起来了,外头一定会更冷吧。

    “御寒衣物带够了么?”回竹楼的路上,他随口问挽兮道。

    “够了,今年年头的衣服还在呢。”她点头,拿出乾坤袋,在里头翻出了两件给他看。

    “太薄了。”鄢列只瞥了一眼便道。

    “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冷吗?”挽兮一愣,三神山一年四季的温度都是差不多的,她对寒冷的认识,还是入了人世以后积累起来的。

    想了想,她又翻出了几件新衣。

    “上回宁溪给我多做了两套衣服,我可以把它们都穿上。”

    “这些凡物不过都是中看不中用。”鄢列淡淡道,半个眼神也吝于给予。

    回到竹楼以后,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料子,递给了挽兮。

    挽兮接过,入手那一刻,她的秀眉就扬了起来。

    “这块料子好软!”入手柔薄,轻飘飘地仿佛没有一丝重量,“这是什么东西?”

    鄢列指了指外头的天空。

    “云?”挽兮吃惊,天女能用云霞织出美丽的衣服,这个故事她是知道的,但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亲眼见着真的。

    鄢列从她手里拿过料子,抖了抖,那料子眨眼就变成了一件黑色的衣袍,赫然是鄢列在外头时最爱穿的款式。

    “你想要什么样子,心里默念就可以了。”

    那这简直是万用的衣服呀,挽兮心想,谁要有了这料子,以后都不用做衣服了。

    不过他刚那话里的言下之意……

    “你这是要送我?”挽兮期期艾艾地问。

    鄢列微不可见地点了点下颌。

    他得到这料子的时候裁走了一部分,剩下的这些,尺寸应该足够变作一套姑娘的衣裙了。

    挽兮欢呼了一声,珍而重之地将料子收入了乾坤袋。

    “这料子水火不侵,凡器不入,也可算是件护身法宝了。”他交待道。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挽兮好奇,总觉得鄢列有个藏宝洞,里头塞满了各种宝贝。

    鄢列的眼神飘忽了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遥远的往事,“第一次出任务,回来那天刚好生辰,阁主就把它送给了我。”

    没有多谈,他转移了话题,“早点休息,明日就要开始奔波了。”

    鄢列的话又勾起了她的好奇,但是对于那位阁主,她目前也仅能从鄢列的只言片语中想象了。

    三天以后,他们出了东南境,马车一路往西境而去。

    越往西走,海拔越高,气温也越来越冷,幸亏有鄢列送的云纱,这个名字还是挽兮后来起的,谁让鄢列不爱命名,自己的东西大多也不知出处呢?

    云纱上身,挽兮就将它变作了一件厚厚的狐裘,将自己全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

    “这里也太冷了。”她推开马车的小窗,望着外头灰败肃杀的一片,哈了口白雾。

    “这里还不是最冷的。”鄢列坐在外头,呼啸的寒风似乎对他造不成任何困扰,“后面到了尧牙峰,只会更加严寒。”

    挽兮听罢,原本是要叹气的,但是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跑到了车门边,隔着一层门板问:“那是不是会下雪?”

    鄢列一怔,随即了然,“你从未见过雪?”

    “假的算不算?”挽兮想了想,“以前我们也有用术法变出来过。”

    “那这回你就能见着真的了。”鄢列从容的声音从门外传入,“尧牙峰的积雪终年不化,若是运气好,或许还能遇着下雪。”

    总是待在马车里着实无趣,思前想后,挽兮咬咬牙,还是紧了紧狐裘,推开门与鄢列一起并排坐到了车辕上。

    “不冷了?”鄢列抬眉。

    “不冷了。”话虽是这么说着,但挽兮的声音却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鄢列随她去了。

    咬着牙忍受了会儿,挽兮觉得冷风迎面打来,自己的脸都快要麻木了。

    蓦地,她看到前面的山道口有家驿站,拽了拽鄢列的袍角道:“要不我们去歇下脚,喝杯热茶再走吧。”

    鄢列看了看天色,这边的天黑得快,他想了想干脆住一宿再走好了,反正时间还充裕。

    也让她歇歇吧,他的视线扫过姑娘青白的脸蛋。

    入了驿站,一阵夹杂着食物气息的热气扑面袭来。

    挽兮舒服地呼了口气,这时才发现外头看似人不是很多的驿站,里面居然坐了不少人,而且这些人大多都是江湖侠客的打扮。

    “两位客官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呀?”有客上门,掌柜的立即迎了上来问道,又让跑堂的去门外拉马,“动作利落点儿,把它们带到后头的棚子去,天寒地冻的马也辛苦了。”

    “饲料要最好的。”鄢列淡淡道,丢了一块碎银在跑堂的怀里。

    “好咧!保准是最好的!”跑堂的心花怒放,赶紧一溜烟儿去办了。

    “掌柜,我们住店。”挽兮跺了跺脚,驱散脚上的严寒,“两个房间。”

    “两个房间?”掌柜的面有难色,“实在对不住,我这儿店小,房间不多,现在就只剩下一间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们要不然……”

    “那就一间好了。”挽兮没辙,瞄了一眼鄢列,见他没什么意见,于是就这么定了。

    反正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竹楼里也不是没一起待过,挽兮现在都已经觉得习惯了。

    几人上楼的时候,路过二楼楼梯边的客房时,没有防备房门突然被人从里头打开,里面快步走出来一名男子,差点儿就要撞到挽兮身上了。

第81章 藏了个人

    “看着点人!”男子粗声粗气地瞪了她一眼,转脸问掌柜的,“掌柜的,热水怎么还没来啊?”

    “人手少,一会儿我就赶紧给您拎上来。”掌柜的满脸赔笑,“您多担待!”

    男子显得有点儿不耐烦,重新退入房里,用力地关上了门。

    鄢列隐在风帽下的脸朝房门的方向侧了侧,对着掌柜淡淡道:“继续带路。”

    “好好好。”掌柜一叠声儿应道,赶紧小跑两步走到前头,将他们二人领到了三楼楼道旁的房间,“就是这儿了,我先给刚那位客官送水,等会儿再过来给你们多拿一床铺盖。”

    “有劳了。”挽兮礼貌地道过谢,与鄢列一道走入房里,反手关上了房门。

    房间不大,一套桌柜,一张暖榻就什么也没了,不过在这种地方,能有个过夜的地方就很不错了。

    鄢列逡巡了房间一眼,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来到桌前坐下。

    挽兮赶紧走了过来,紧挨着他坐下,压低声音道:“楼下那个房间,你有没有发现问题?”

    说来也巧,他们的房间刚好就在那粗鲁男子的正上方。

    鄢列倒了杯热茶,漠不关心,“不该管的就别管。”

    虽是这么说,但他也没有否认,挽兮的气音提了起来,压抑着两分激动道:“你也看到了对不对?那房间里还藏了一个人!”

    原来就在刚才,那男子出门的时候,挽兮恰巧往里瞥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她就恰恰瞄到了对面床边的铜镜。

    铜镜不甚清晰,但仍然依稀倒映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男子回房,第二次打开门的时候,她才确定了自己所看到的,就是一个女人!

    按照位置来推论的话,这人就藏在了房间的门后。

    如果那女人和那男子是一起来住店的话,为何要偷偷摸摸地躲在后头?这也太鬼鬼祟祟了。

    不过诚如鄢列所言,不要多管闲事,或许这只是人家的情趣,因此挽兮提了这么一嘴后,也没往心里去。

    等掌柜的送来热水,两人简单地经过一番梳洗,这才下楼去用晚膳。

    路过二楼的房间时,挽兮还冲鄢列挤了挤眼睛,这些世人可真会玩,她三神山甘拜下风。

    鄢列自是不予理会。

    天气这么冷,山中也没什么特别丰富的食材,除了羊肉,青菜什么的少得可怜,挽兮最后就点了个羊肉煲,就着一小碗米饭吃了。

    除了青菜,鄢列的筷子就没沾过其它东西。

    吃饱喝足,挽兮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的暖意都回来了,她也没急着上楼,而是和鄢列一道,听着四周的人闲谈。

    渐渐的,挽兮发现,住在这家驿站里的江湖人士,几乎都是奔着十月十六日,尧牙峰顶的群英会去的。

    路上经过鄢列的介绍,她现在已经大致清楚这个群英会是个什么名堂了。

    果然不愧为江湖一年一度的盛事,这还远远没到尧牙峰呢,就已经遇到不少前去赴会的人了。

    “唉,可惜在哪儿举办不好,偏偏要选一个这么寒冷的地方。”挽兮低声嘀咕道,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虽然可以用灵力驱散寒意,但是灵力终究不是白开水,不能事事都依赖于它。

    “到了尧牙峰,你就明白了。”鄢列没有解释太多,眉目平静地喝了口茶。

    忽然侧前方有个大汉的声音变大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田宝儿失踪了?”

    “嘘!”与他坐一桌的人赶紧用力拉他,“你小点儿声!”

    可是“田宝儿”这个名字似乎颇有名气,在场已经有不少人的注意力,因那大汉的一吼,给吸引过去了。

    “几位兄台能否告知,田小姐出什么事了?”周围有人按捺不住,抱拳开口了。

    “这……”与那大汉同桌的人讪讪,有种背后讨论别人,被曝光的尴尬之感。

    “田小姐这样的美人谁不认识?大家讨论一下怎么了?”有人毫不在乎地道,催问,“你就说说吧!”

    “好吧。”见状,那人似也放了心,将自己前些日子的听闻倒豆子一般,悉数说了出来。

    原来这个田宝儿是聚灵山掌门之女,聚灵山是什么地方?那可也是个人族大派,毫不逊色于无庸山庄的那种。

    加上田宝儿又是远近闻名的美人,爱慕者众,她这么一失踪,所有追求她的人都慌了,唯恐她遇上什么不测了。

    “行了,别说废话了,赶紧说说人究竟是怎么失踪的。”大伙儿不耐地打断了那人说书先生一般的架势,直奔重点。

    “听说是下山采购灵药的种子,然后就没了消息了,现在聚灵山的掌门都快急疯了,往山下派了许多弟子追寻,可是都还没有消息。”

    那人又继续补充道:“我也是前些日子,在镇上遇见了两个骑着飞剑的弟子,才知晓了这件事。”

    “田小姐绝色倾城,可不会被哪个登徒子掳走了吧?”说这话的人显然也是田宝儿的爱慕者,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顿时凉飕飕的。

    “呸,别乌鸦嘴,说不定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人家田小姐只是离家出走了。”

    “……”

    一时间,大堂里的人你来我往的,各种猜测议论不绝于耳。

    挽兮啧啧道:“那么多追随者,看来这田宝儿确实是个大美人,好想亲眼看看究竟是怎么个美法。”这不,人失踪了,护花使者们全都着急了。

    鄢列对这等江湖八卦兴致缺缺,两人又坐着听了会儿,没听见别的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就回了房间。

    再次路过二楼楼道旁边的房间时,她看到门口的地面上摆着一个托盘,里面的饭食已经用得七七八八,显然房间里面的人是在房里用的晚饭,并没有出来过。

    回到房里,挽兮往炭盆里多加了两块炭,整了整暖榻。

    幸好暖榻还是挺宽敞的,容纳两床铺盖不成问题。

    整着整着,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回头看了看鄢列,他已经把黑袍除下,银发无所顾忌地披散在肩后。

第82章 火冒三丈

    “鄢列,我在想我们俩的形象要不要换一下?”她斟酌道,“毕竟到时候无庸山庄也会到场,若被他们的人见着,岂非一下子就认出咱们来了?”

    “他们不会见着我们。”鄢列淡淡道,“我没想过要现于人前。”

    挽兮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意外,“我们只藏在暗处?”群英会那么多有意思的活动,她都只能一边瞧着,做个局外人了?

    听说那里还有许多兜售各种宝贝的摊子呢,看来她是无缘去逛了。

    “我来只是想看看无庸山庄打算做什么。”对于其它活动,鄢列并不是很感兴趣。

    “好,听你的。”虽然有些许失望,但这回挽兮没有坚持自己的意愿,而是选择了服从鄢列的安排。

    毕竟凑热闹不是正事,好好跟着鄢列走才是正经的,鄢列能带她一块儿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可不能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躺在暖榻上,挽兮舒舒服服地睡着了,谁知到了半夜,她突然内急,把自己给憋醒了。

    这一醒来,就翻来覆去地再也睡不着了,人有三急,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了的。

    “那个……我去解决一下。”她朝椅子上闭目静坐的人交待了一声,急冲冲地跑了出去。

    茅房设在驿站一楼,半夜三更的一个人也没有,等她解决完头等大事出来,便径直往三楼走回去。

    路过二楼楼道旁的那间客房时,在四周都极为静谧的情况下,这次她似乎听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动静。

    “唔……唔……”

    这是什么声音?她的脚步霎时一顿,竖起了耳朵。

    这声音极微小,像是从一团棉花里传出来的一般,挽兮蓦然想起今天傍晚时,自己不经意间看到的那个房内藏着的女人,这个声音那么尖细,听着就像是个女子的嗓音。

    挽兮站在楼梯过道上,想置之不理,可又按捺不住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终于,她还是一步一步,轻手轻脚地靠近了那个房间,在角落的位置轻轻戳开了一个小小的孔洞。

    顿时,房内的情形一览无余。

    挽兮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千猜万算,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房中竟然会是这么一幅情景——

    一个女人被反绑在了床柱上,嘴里结结实实地堵着布条,而今日那个差点儿撞到她的男子,正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女人拼命挣扎,泪流满面,一头乌黑的浓密长发不断左右晃动着。

    奈何她的手脚都被捆在了床柱上,如何逃脱得开男人的魔掌?躲来躲去只会挑起男人更强烈的征服欲罢了。

    “别喊了,我又不会真对你怎样。”那男人猥琐地笑着,“你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好不容易得了这么次机会,当然要抓紧时间给自己谋点福利了。”

    说着,便更加肆无忌惮地上下其手。

    门外的挽兮看得直咬牙,原来这个藏起来的女人,竟然是被这男子强掳回来的!而且这男子还这么龌蹉下流,见色起意。

    “挽兮,别多管闲事。”风之精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说着和鄢列一样的话,“我们最好不要干预……”

    “不行,我忍不了了!”挽兮却双拳紧握,已然火冒三丈。

    看到这样的事情,若她还能视若无睹地放任不管,那她成什么人了?大长老可没教过她这样做。

    她抬脚,一下狠狠地踹开了房门,挥起红绫就朝那男子劈头盖脸地攻去。

    那男子完全没有防备这不速之客,见到这一变故都惊呆了,三两下就被挽兮打翻在地,晕了过去。

    “真不经打。”挽兮啐道,傍晚看他那么横,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

    “人世里能修行的人还是少数,这人没有什么修为,光那一身横肉当然不够看。”风之精探视过后道。

    挽兮目前最关心的还是摔坐在地上的女人。

    她走到了床头,半蹲在了女人的面前,“你如何了?”说着,同时给她解开了手脚上的束缚。

    没有应答,挽兮这才想起来,女人嘴巴里的东西还没取出来呢!

    于是赶紧伸手,替她小心翼翼地取了嘴里的布条,这时才发现她的嘴角开裂了,嘴唇也干得脱了皮。

    女人缓慢地合上僵硬的嘴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挽兮去桌上给她倒了杯水,端过来给她喝了,“有没有好点儿?”

    “谢谢你。”女人抬头看了挽兮一眼,干涩地道,但其中的情感是真心实意的。

    “你是什么人?怎么被这畜生抓来的?”说到那粗鲁的男子,挽兮嫌恶地踢了他一脚,犹不解恨,再来一脚。

    女人不愿说自己的身份,只道自己是在街上中了算计,然后莫名其妙地就被掳走了。

    “他还有同伴,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姑娘快离开吧,小心惹祸上身。”女人善意地提醒道。

    “我带你先离开这里。”挽兮道,否则等这男子的同伙回来,这女人岂非又要落入魔掌了?

    女人似乎被下了药,全身软绵绵地使不出太大力气,挽兮只能将她的重量都过在自己的肩上,才勉强能够带着她一道站起来。

    两人回身的那一瞬,瞟到门口立着的黑影,挽兮险些没吓出个好歹来。

    “你是鬼么?每次都这么吓人,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看清楚来人的容貌,挽兮抱怨道,“我还以为是绑匪的同伙来了呢。”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原本在楼上闭目修炼的鄢列,一旦出门,他就习惯性地把那一头银发,都拢在了连着风帽的黑袍里。

    在这半夜三更,烛火半明半灭的昏暗楼道里,他这副样子,确实像个幽灵。

    “去个茅房需要这么久?”鄢列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果然,你又出岔子了。”

    “这个事情真的没法儿袖手旁观。”挽兮给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一脸无奈,“我还能怎么做?”

    鄢列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望向地上昏迷的男人,缓步走了过去。

    (有票票的投一投鸭~)

第83章 遮遮掩掩

    挽兮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做什么,便看到他伸出一只如白玉般、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落在了男子的脖颈上。

    随后,五指用力。

    挽兮张大了嘴巴,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你……”

    没留意到她身边软绵绵的女人,忽然抬头,眼里闪过一抹快意。

    “我是在为你收拾麻烦。”也不知道鄢列念了什么法术,地上男子的尸体寸寸化为飞灰,消失不见了。

    鄢列掏出一块白色的巾子,擦了擦手,“待他同伴回来,只会以为他见色起意,偷偷带人跑了,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也已经走远了。”

    否则,出了这样的事,就等着明天被人大肆搜查吧。

    虽然他不惧,但终究还是厌烦。

    “你们的马车是哪一辆?”他淡淡地问那女人,既然挽兮已经把麻烦招来了,那他也只得处理干净了。

    得到答案后,他对挽兮道,“我去处理一下,你先回去。”

    挽兮很不好意思,连忙听话地点头。

    鄢列走后,挽兮撑着那女人,跌跌撞撞地带她回到了三楼的房间里。

    “你叫什么名字?亲人在哪里?”挽兮给她弄来了一点水,让她将就着洗漱,“你不想说你的身份没关系,我们或许可以找个机会,看看怎么把你送回家。”

    没想到那女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没有家了,你可以唤我阿贝。”

    “好吧,阿贝。”挽兮仰了仰头,觉得这情况有点儿棘手了,阿贝无处可去,跟着他们是不可能的,那要怎么安排她的去处,就成了问题。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唉,还是先等鄢列回来,再和他商量商量好了。

    阿贝的脸染了灰尘,脏兮兮的,但她也没有擦,只用巾帕沾了水,拭了拭双手和肩脖。

    挽兮猜想,大概是因为作为一个女人,刚经历过那样不堪的事情,让她无颜露出真容吧,就像她不愿透露自己的出身一样。

    因此挽兮也就随她去了。

    暖榻上的铺盖有两床,鄢列是不睡的,正好给了阿贝。

    阿贝累极了,刚躺进铺盖里,过了没多久似乎就睡熟了,而挽兮则坐在桌前,等着鄢列回来。

    一刻钟后,鄢列重新回到三楼的房间。

    挽兮把阿贝的处境和他说了,问道:“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去尧牙峰的路上会路过一些镇子,中间找个好点的地方,将她放下吧。”这对鄢列来说不是个问题。

    挽兮应了。

    次日清晨,他们再度出发上路,阿贝和挽兮一起坐进了马车中。

    经过短暂的休整,阿贝的精神看起来明显好些了,但却变得异常沉默起来,抱着膝盖蜷在马车的角落里,只言不发。

    挽兮和她在一起,不知怎的,时间久了以后,心里也渐渐觉得有些压抑,就像被传染了似的。

    无法,过了会儿,她只能打开车门,坐去了外边。

    在鄢列身边坐下,她呼了口气,双脚在半空中晃荡着,总算觉得心情轻松起来了。

    这么又过了七、八日,等他们到了尧牙峰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十四了,群英会就在后日举行。

    半山腰有个村落,由于群英会的原因,现在已经涌入了大量外界的来客,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不过挽兮却留意到了一点奇怪之处,“这装饰……不怎么像是为了迎接外客呀。”

    有路过的村民听了,心直口快道:“明日是下元节,这家家户户都忙着祈福哩,哪儿是为了你们哟。”

    “下元节是什么节日?”挽兮回头去问身旁拉着马儿的鄢列。

    “就是百姓祭拜祖先,向神明祈求的节日。”鄢列摸了摸马儿的鬃发道,“这里今晚应该会有迎神赛会,若你想去便去吧。”

    迎神赛会这个名字,听着就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挽兮的心情一下飞扬起来了。

    “鄢列,你今天真是尤其好看!”她故意将脸凑到他风帽的下沿,笑眯眯夸赞道。

    鄢列用一根手指头,将她的脸推开了。

    整个村落人满为患,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处堆着草垛的小杂院。

    阿贝从马车上下来,很快就进了屋子里头,挽兮总觉得自从进入了尧牙峰地界,她的行为就更加怪异了,一天到晚总藏在马车里不说,就连偶尔露个面,都要遮遮掩掩的。

    她和鄢列已经决定要将她放在这个村落里,然后给她点银子做盘缠,让她自己离开。

    于是进屋以后,挽兮就和阿贝说了这个决定,没想到她听了以后,一改沉默,变得激动起来。

    “不要把我放在这里,你们把我带出去吧!”

    “可是我们接下来还有事情,恐怕不能带着你了。”挽兮面有难色,他们可是要潜进尧牙峰顶,刺探无庸山庄和其它世家大派的密会呢。

    “我就待在这个杂院,一定半步不出,你们离开时再把我带走好了,我保证不惹麻烦的……”阿贝一把抓住挽兮的袖子,紧张地盯着她,就像怕她忽然跑了似的。

    “可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原路返回。”挽兮隐晦地暗示,万一像在崇明帝陵时那样遇到了危险,她和鄢列说不定就从另一个方向溜了。

    “算我求你们了,不要把我放在这里!”阿贝抓住她衣袖的手指越发紧了。

    挽兮却更加感到奇怪了,“你不想留在这里,我们给你盘缠,你早日跟个老乡下山不是更好吗?”为何非要他们送她下山呢?

    “我、我……”阿贝支吾了起来,说不出个缘由。

    鄢列的耳力是何等的灵敏,在外头就已经将她们二人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等他进来的时候,可就比挽兮直接多了。

    他将银钱放在了桌面上,漠然道:“盘缠在此,去留自负。”

    鄢列真真还是那个毫无感情的白雀大人,做事干脆利落,不留商量的余地。

    他说完,阿贝似是被他冷冰冰的气场所慑,不敢像对挽兮那样再去攀扯他的袖子,只得咬唇不言。

第84章 腌臜事儿

    挽兮心里不动声色地稍稍松了口气,想着阿贝应该识趣了。

    由于明日就是下元节,这晚,村落的山民们通宵达旦地庆贺,到了子时的迎神赛会,更是从山神庙里请出山神的神像,家家户户地游行,大肆举办祭会。

    挽兮从家门前路过的小贩处,买了个山神的面具戴上,也不怵遇见无庸山庄的人,更何况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像无庸山庄这样的世家,早早地就入住了尧牙峰顶的温泉宫,哪里会对这些乡野习俗感兴趣。

    唯一可惜的是,鄢列去峰顶观察情况了,她只能自己去看迎神赛会了。

    迎神赛会非常热闹,挽兮是很喜欢这些三神山没有的氛围的,可是到了后头,她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也不知道鄢列回来了没有。

    她叹了口气,袖子里露出了另一张面具,这是她给鄢列买的,想着等他回来,让他戴上便也不用担心遇见认识的人了。

    她戳了戳面具上的狐狸脸,把它想象成鄢列戴着的模样,不由得觉得有些滑稽地笑了。

    这里的山民信奉动物,所以他们的山神大多都是以动物的形象出现的,除了手上的狐狸,还有她脸上的梅花鹿,很有意思。

    又看了会儿祭祀,挽兮坐不住了,决定先回去看看鄢列回来了没有。

    刚回到小杂院门口,她便听到了阿贝说话的声音,挽兮心里一喜,鄢列回来了?

    她拎着狐狸面具,欢欢喜喜地推门而入,没想到下一秒看到的景象,就让她呆愣住了。

    “啪嗒”一声,狐狸面具掉到了地上。

    那个坐在木板床上,雪肤花貌、衣不蔽体的绝色美人儿是谁?

    还有那个背对着她,周身散发着寒意的高挑背影,让挽兮再后知后觉,也明白自己似乎打扰了人家的好事。

    “打、打扰了……”她快速捡起狐狸面具,后退了几步,就要退出屋子去。

    遇到这种事,她的大脑还是懵的,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以第一时间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先离开。

    “站住!”

    看着挽兮还想顺手替他俩把门合上,鄢列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挽兮就像个只会听从命令行事的傀儡一般,她关门的手顿时顿住了,愣愣地看着鄢列。

    鄢列大步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臂,就要带她一道离开。

    “别走!别丢下我!”

    床上的美人儿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鄢列拉着挽兮,灵活地侧身一避,躲开了。

    美人儿猝不及防,扑倒在了地面上。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挽兮总算从怔神儿间回过了神来,“阿贝?”

    之前阿贝从来没有洗干净过她的脸,所以挽兮一直不知道,她原来长得如此貌美动人。

    阿贝伏地哭泣,嘤嘤不语。

    挽兮看着她的神色,转为了不敢置信。

    之前还拼命抵抗别人侵犯的女人,怎么不过数天,就主动对别的男子投怀送抱了?

    “我错了,不应该为了让你们带我走,就使出这等把戏的。”阿贝后悔不迭,她错估了鄢列,以为他像别的男人那样,看到美色就动歪心思。

    没想到鄢列根本不为所动,并似是嫌恶非常,如若不是挽兮回来得及时,鄢列那会儿就已经动手取走她性命了。

    “你……还是先把衣服穿好再说吧。”挽兮转过了眼,只觉得那露出来的雪肤明晃晃的,刺眼得紧。

    阿贝啜泣着,总算把衣服重新穿好了,她抬头看向面前伫立的一双男女,鄢列面若冰霜,背对此处而立,显然在极力控制对她的不耐。

    她只好对着挽兮,道出了自己这么做的初衷。

    挽兮这时对她已经不剩多少同情了,她理解她的苦衷,但无法认可她的这种做法。

    挽兮打断了她的诉苦,开门见山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定要我们亲自送你走?”

    阿贝此刻也意识到,如果她再不说实话,面前的两人就真的要立马抛下她而去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幽幽道:“我其实,是聚灵山掌门之女田宝儿。”

    挽兮惊讶地挑高了秀眉,这个女人,竟然就是那日在驿站,众人谈论的那个失踪了的田宝儿。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解了,“聚灵山也会来参加这次的群英会吧?你怎么不去找他们?”

    “不!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阿贝,不,应该是田宝儿了,令人意外地拼命摇头,眼里似有深深的恐惧。

    “田不破,他就是个畜生!”田宝儿紧接着道,语气间又惧又恨。

    “田不破是谁?”挽兮蹙眉。

    田宝儿没说话,鄢列已经冷冷地解释了一句,“聚灵山掌门。”

    鉴于田宝儿要说的事情终究太过隐秘,三人还是回到了屋内,听田宝儿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原来她根本不是田不破的亲生女儿,只是他收养回来的孤女,田不破在外人面前对她的那些好,其实都是假的,私底下的他用田宝儿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变态。

    “由于不能修行,我在聚灵山无法担任任何职位,只能等着长大后嫁人,可是这些年来,我婚事不顺,都这般年纪了还迟迟找不到夫家,大家都认为是因为我长得太过好看,眼高于顶,所以才没有遇上看得上眼的。”

    “其实不然,这一切,都是田不破在背后暗中捣鬼!”说到这里,田宝儿咬牙切齿,“在我尚未及笄之时,他就已经把我当作了他的禁脔,表面慈父,私下里却……”说到后头,田宝儿失声痛哭。

    挽兮的眉头紧紧皱起,她长出了一口气,“所以你这些天处处不露面,就是害怕被认识你的人遇到,把你的下落告知田不破。”她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了。

    “对不住,实在是因为我这张脸……太多人认识我了。”田宝儿心里苦涩。

    挽兮又叹了一口气,如果田宝儿早说就好了,她会帮她的,何必偏要使出那等不入流的手段。

    可若不是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些腌臜事,田宝儿怎么有脸说得出口。

    (小夏的话:忙忙碌碌又一天)

第85章 道貌岸然

    而且她的容貌与身段向来是她最大的利器,田不破爱她的脸与身体,那些狂蜂浪蝶也喜欢她的脸与身体,这就造成了从小到大,除了拥有自己长得好看这个认知外,田宝儿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怎样做才可以留住他们了。

    挽兮看了鄢列一眼,想听听他的看法。

    “你是一心脱离门派,再不回去了?”鄢列的面容冷淡得紧,但在挽兮的眼神下还是开了口,“外头普通人的生活可没你想的好,你可得仔细想清楚了。”

    看到事情似有转机,田宝儿喜不自胜,连忙点头道:“只要能脱离那个畜生,再辛苦我都能受得住。”

    她其实对山下的世界了解不深,但是不管如何,总比留在聚灵山要好,此时鄢列递出了救命稻草,她怎能不一把抓住?

    “别忘了你今日之言。”鄢列冷冷地瞟了她一眼。

    为了证明自己,田宝儿重重的发了个毒誓,大概是因为特别怨恨田不破的缘故,她这个毒誓发得又重又响。

    鄢列点点头,“七日内,我们会回来这里接你。”他这么开口了,那自然不同于挽兮,是有保证的。

    田宝儿大喜,连连千恩万谢。

    从屋子里出来,挽兮觉得鄢列问的那句话有点多余,看看田宝儿这几天的表现,就知道她有多恶心那个田不破了,怎么可能会不答应嘛。

    “我只是想让她记住自己今日的想法。”鄢列淡淡道,“像她这种从小锦衣玉食,不知外头疾苦的大小姐,别哪一天受不住了,自己回去了。”

    “这……应该不会吧?”挽兮觉得像田不破那样子的人,田宝儿一朝脱离魔掌,怎么可能会再回去?

    鄢列微微摇头,“在现实面前,不是所有人都有骨气熬得住的,我只帮值得帮的人,希望她发的那个毒誓,日后在她觉得艰辛的时候,能帮她坚持更长的时间。”

    挽兮转头,看着鄢列那似是洞悉一切的目光,忽然问道:“鄢列,你从明王谷逃走的时候,是不是也发过誓?后头在炼境里一定很辛苦吧?”

    意思到了,她点到即止。

    那么危险的炼境,那么艰苦的修行,鄢列中途有没有动过要放弃的念头?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是不是就会用当初许下的誓言,来支撑自己继续坚持下去?

    鄢列怔了怔,随即转头撞上了她明亮的眼神,里头似有融融暖意。

    “我发誓要变得强大,然后再不受任何人欺负。”莫名地,他就把心底真实的想法告诉了她,“只是我进入炼境以后,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因为我知道,只要坚持下来,我就胜利了。”

    挽兮想,鄢列有如今的成就,在于他自己的自制力,和那位阁主其实并没有太多关系,那位阁主,只是指了一条路罢了。

    若是换团烂泥,那是怎么都扶不上墙的。

    “离天亮还有一点时间,祭祀应该差不多要结束了。”挽兮从怀里取出那副狐狸面具,笑眯眯道,“要不要赶个小尾巴?”

    看了看那丑丑的狐狸面具,又看了看姑娘灿烂的笑脸,鄢列嘴角有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嗯。”

    ……

    十月十六,尧牙峰顶群英会正式开始。

    鄢列与挽兮匿去身形与气息,悄然地摸上了峰顶。

    “今天是第一天,所有人都会在那里进行议会。”鄢列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挽兮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便见到一片宽广开阔的广场。

    广场规矩而平整,显然是专门人工修葺过的,左方还立了一方巨大的石碑,上书“尧牙峰”三字,龙蛇飞动,雄健洒脱。

    第一日的大会,是群英会唯一一个各门各派带领所有子弟参加的集会,因此时辰还未到,空地上已经盛况空前,分门别派地坐了许多人。

    “我们坐哪儿?”受在场的气氛鼓舞,挽兮垫着脚尖兴奋地问。

    “当然是视野最好的地方了。”

    挽兮还没意识到是什么地方,被鄢列一拉,轻轻松松地就上了那块石碑顶端。

    虽然一开始挽兮觉得这个地方太瞩目了,有点不自在,但想到现在又没有人看得见他们,她便又放下了心来。

    不得不承认,鄢列这家伙选的位置真的极好,不仅能清楚地看到全场,还可以吹着山风,观赏四周的美景。

    过了没多久,人群声忽然大了起来,空地入口更是传来一阵阵喧哗。

    挽兮眺目望去,原来是那些世家大派来了。

    之前就知道,这些世家大派是住在山顶上的温泉宫的,那里距离这儿不过数百米的距离,因此相比于从半山腰或山脚下赶来,风尘仆仆、汗流浃背的一些江湖子弟,他们显然整洁精神多了。

    等到那些女眷们入场,挽兮隔了半个广场的距离,都能闻到空气中传来的阵阵香风。

    无庸山庄是倒数着出场的,挽兮眼尖地在人群里看到许多个熟悉的身影,玉山岳、玉无极、玉无烟……还有丁、花二位长老。

    真是好得很,竟然全都来了,看来无庸山庄是真的要在群英会上有一番大动作了。

    广场中有一圆台,等那些世家大派在最接近圆台的内圈坐好,群英会第一日的大会,就正是宣布开始了。

    刚开始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些家主、掌门轮番上去说话,挽兮对这些东西兴趣缺缺,直到听到了主持人喊出下一个名字,她才打起了精神,一下坐直了上半身。

    “接下来,就请聚灵山田掌门,来给大家讲话。”

    随着雷鸣般的掌声,一名玉树临风的中年男子越众而出,宽广的长袍衣带飘飘。

    挽兮忍不住撇了撇嘴,原来这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本人了,如果不是田宝儿的指证,光从外表上看,真的想不到他私底下竟是如此禽兽行径之人。

    田不破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修炼心得,挽兮这边,已经把注意力悄然地转移到无庸山庄上了。

    不同于其他世家门派的兴奋激动,他们的气压明显低沉多了,门下也没有子弟呐喊助兴。

    一切,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第86章 长明阁现

    田不破下去以后,下一位要上台讲话的人,就到玉山岳了。

    玉山岳今天穿了一身厚重的黑色貂皮,将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他上去以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全场。

    人群的热闹声渐渐由大转小,最后归于安静,所有人都看着静立的玉山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挽兮看了眼鄢列,见他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也在静静地望着玉山岳。

    面对台下各色奇怪的视线,玉山岳仍旧一言不发,只是身上却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手,指向了台下某处。

    直到众人的眼光,都随着他的所指看去,这时玉山岳才缓缓地开口了,声音沉重,“诸位可还记得,这个位置,去年坐的是哪一家吗?”

    能坐在最接近圆台的内圈,那必是某个有名望的世家大派了,而今年没有来的世家大派只有一家,答案很显然已经呼之欲出了。

    “不错,就是丁家堡。”见大家已经猜出了答案,玉山岳点了点头,“今年年头,丁家堡全族上下几百条性命,一夜间被害,而凶手至今仍然逍遥法外。”

    “论公,如此惊天惨案,所有正道人士都有责任将此事查清,论私,玉某与丁家堡堡主丁泓天,也曾有过交情,因此,玉某曾许下誓言,必要将灭门丁家堡的凶手缉拿,以证天道!”

    玉山岳的一席话掷地有声,他此话刚刚说完,已经有急性子的家主发言了。

    “丁家堡的事情我等都知道,也深感愤怒,玉庄主此时当着所有江湖同仁的面重提此事,可是对凶手的追查有了进展?”

    “不错。”玉山岳不负众望地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凶手我已经知晓是何人了!”

    广场上顿时嗡鸣声一片,各种议论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停息。

    “安静!安静!”

    各家各派的掌事纷纷站出来维持秩序,喝止自己的门下子弟,人群这才暂时停止了骚动,重新安静下来。

    这时一位中年女尼站了起来,神色肃穆道:“玉庄主,既然凶手已经知晓,还请快快道出。”

    看到这位中年女尼,玉山岳朝她点了点头以示敬意,道:“迦莲师太,不是玉某不想一口气道出,而是我在知晓凶手是谁之时,也着实震惊了很久。”

    “凶手到底是谁?”迦莲师太捏着佛珠的手一紧。

    所有人的视线也都紧紧地盯住了玉山岳,就等着他给出那个答案。

    迎着这些视线带来的压力,玉山岳面色凝重异常,一字一顿地道出了那尘封已久的三个字——

    “长、明、阁!”

    这三个字仿佛有什么特殊的魔力,全场刹那间陷入了死寂,落针可闻。

    坐在尧牙峰石碑上头的挽兮,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听到“长明阁”三字,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但是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不可能!”田不破倏地从座位上站起,宽广的袍袖抖出巨大的波纹。

    “玉某所言,千真万确。”玉山岳与他对视,气势丝毫不落于人下。

    田不破玉树临风的面容,此刻已是面色大变,“长明阁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覆灭,怎么可能会又横空而出?玉庄主,你就算抓不住灭门丁家堡的凶手,也没必要在此凭空捏造,危言耸听吧?”

    田不破的一番话似乎被很多人赞同,方才被震慑住的众人,眼下都缓缓回过了神来,顿时又炸开了锅,一片哗然。

    这次,没有掌事再出来吆喝肃静了。

    “想必我无庸山庄丢失至宝阴阳花的事情,大家都有所耳闻。”玉山岳用上了灵力,声音清晰地贯穿全场,“为了此事,我前段时间特意向诸葛先生打听过。”

    “诸葛先生开了价码,要我无庸山庄在北方整整一个秘银矿,当时玉某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些贼人究竟身怀什么样的秘密,居然价值连城的财富?”

    “幸好最后玉某一咬牙,还是下了血本,这才换来了这个惊天大秘密,原来那些贼人,居然来自长明阁!”

    “想想丁家堡一案中的诡异之处,丁家堡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试问在这个江湖上,还有哪个世家门派,能够做到一夜之间,将他们悄无声息地灭门?而且凶手心狠手辣,无一不是长明阁当年的惯常手法。”

    看着在场所有人犹自半信半疑的神色,玉山岳一咬牙,抛出了个重磅炸弹。

    只见他忽然一拉那身厚重的黑色貂皮,大衣滑落,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原来玉山岳的臂弯里,竟然还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

    孩子似是忽然受到了惊吓,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个孩子,就是丁家堡最后的血脉。”玉山岳举起了孩子,“幸得老天开眼,我无庸山庄派去丁家堡查探的人,在十里外一户农家休息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他,这才知道这孩子竟然是凭空出现的。”

    “就算孩子不是农家自己的,你怎么断定他就是丁家堡的血脉?”台下有人质疑,“而且这和证明灭门丁家堡的是长明阁,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面对这人的质疑,玉山岳不慌不忙地拿出了一块古玉,“这是丁家堡的传家之玉,不光能助人藏匿身形,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能够识别丁家人的血脉。”

    说着,他拿出银针,快准狠地在孩子手上取了一滴血,同时,也在自己手上扎了一下。

    两滴血分别落到了古玉之上。

    眨眼间,孩子的血就完美地融入了古玉,再也不见一丝踪影,而玉山岳的血,则仍然停留在玉的表面,没有半点动静。

    玉山岳举起古玉给大家看,“看到了没?若是外人的血,古玉是不会承认的。”

    如此一来,他就已经证明了自己手上抱着的孩子,确实是丁家堡唯一仅剩的血脉无疑了。

    其实早在玉山岳露出孩子的时候,挽兮就已经猛地回过头去瞧鄢列了,只是后者仍端坐如山,淡色的凤目平静无波,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第87章 罗崆门人

    似乎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与他丝毫关系也没有。

    “至于你们想知道的,这孩子如何能证明凶手来自长明阁……”玉山岳将大哭的孩子重新搂入臂弯,“我施展了血媒术。”

    血媒术,以血为媒,从幽冥地府之中召唤血亲,可是这样行事有违天地规则,作为媒介的这人,也必会带来身体的折损。

    迦莲师太第一个厉声道:“玉庄主!你怎么能对这么小的孩子,使用这等阴损的法术?”

    “没错。”田不破也附和,“这孩子可是丁家堡最后的血脉,若是有损,你怎么对得起逝去的丁堡主?”

    “放心,就是顾忌到这孩子的身体,我的法术并没有施展很长时间。”玉山岳不疾不徐,镇定自若,“这孩子顶多就是有些虚弱,我无庸山庄多的是灵丹妙药,养养就好了。”

    玉山岳做都做了,其他人就算再觉得不妥,也已经拿他没有办法了,只能接受。

    玉山岳面色一沉,接着道:“我召唤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丁堡主本人!他亲口所言,杀害他之人乃一男一女,男子生有一头妖异的银发,这正与在我无庸山庄盗取阴阳花之人,如出一辙!”

    “由此可以断定,丁家堡惨案,也定是长明阁所为!”

    玉山岳一锤定音,全场鸦雀无声,仿佛都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

    半晌,外围有一男子站起,摇着头喃喃,“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那魔教明明已经被我们消灭了,当年我罗崆门折损了多少人,我兄长更是身先士卒殁于最后一役,我是亲眼看着闻人寇被击断心脉,爆体而亡的……”

    听到这男子自称罗崆门,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望向这男子的眼光也变得复杂起来,其中还暗藏了点点敬佩。

    自方才丁家堡的遗孤出现后,挽兮坐在石碑上,除了一直看着广场上发生的一切,还把一分心神放到了鄢列身上。

    她留意到,当这男子站出来说出自己的门派时,鄢列身上漫不经心的气息顿去,脸上的神色也逐渐变得肃穆起来。

    “你认识?”她轻声问道。

    “不,我只是听闻过当年的事。”鄢列摇了摇头,二十多年前他才刚出生,那时候的长明阁和他一丝关系也没有。

    “不过,当年的罗崆门大概是这个江湖上,真正以正立身,最值得敬重的门派了。”鄢列的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尊敬,即便罗崆门是长明阁当年最大的对手。

    “原来是罗崆门人,失敬了。”玉山岳抱拳,看到罗崆门在外围的位置以后,眼里闪过感慨。

    当年盛极一时,江湖正道所向的罗崆门,如今竟已经沦落成不入流的小门派了。

    这都是因为长明阁的缘故,罗崆门作为当年的盟主,在铲除魔教的行动上,自然得事事奋勇当先,以身作则。

    当年剿灭长明阁的行动是如何的惨烈,已经不能用言语去形容,江湖正道倾巢而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罗崆门一心替天行道,毫不知晓什么叫做藏私,保全住自己的根基,尽管最后除掉了长明阁又如何?罗崆门死伤的人数最多,在那以后是彻底的萎靡不起,一蹶不振了。

    从此,昔日辉煌一时的门派,在那场大战以后,就这么在江湖上日渐式微,无人问津了。

    反观其它聪明的家族,如他无庸山庄,又如田不破的聚灵山,在那一战后是彻底打响了名头,一跃奠定了凌驾于江湖各派之上的地位。

    玉山岳心里是这么想的,表面上却不露分毫,给予了罗崆门人最大的敬意。

    “不过真的非常对不住,我知道长明阁死灰复燃这个消息很震撼,但……这千真万确,证据确凿无疑。”

    那罗崆门人似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时备受打击,幸好被其他人扶住,才不至于倒在了地上。

    大家看向罗崆门人的眼光非常隐秘,当中都暗含着同情与可怜。

    是啊,谁不知道罗崆门当年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后来又遭到了多大的打击呢?如今发现长明阁再起,任是谁,一时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吧。

    玉山岳让大家都冷静了一下,才再度缓缓开口,义正辞严,“玉某今日将这个消息宣布出来,也不是逼大家做什么,只是想让各位都有所防范罢了,以免一时不慎,被长明阁钻了空子。”

    “不过对抗长明阁,还需各家各派守望相助,具体怎么做,玉某后续会再与各位家主、掌门商讨。”

    玉山岳下台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掌声相送,他也不在意,在场的所有人很明显已经有了危机意识,就连几位世家大派的家主、掌门,也陷入了沉思,默然不言。

    这场大会没有再持续很久,不一会儿就散了。

    各家各派来时的轻松惬意不复,皆神色凝重,脚步匆忙地走了。

    鄢列跳下石碑,挽兮也赶紧跟上。

    挽兮瞄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没问起那个孩子的事情,只作出一副轻松的模样。

    “大会终于结束啦,后面我们要做什么?”

    “等那些掌门和家主们的密会。”鄢列淡淡道,“那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会联手对付长明阁吗?”

    “不会。”鄢列眉宇浮现一丝讥讽,“他们不敢,现在这些江湖世家大派,早就没了当年罗崆门的气概。”

    “可是你抢了人家阴阳花,无庸山庄能善罢甘休?”挽兮蹙眉,“还有丁家堡的事情,玉山岳说了,他不会放过凶手的。”

    “要不要和你赌一赌?”鄢列忽然顿住脚步,淡色的凤目意味不明。

    “赌什么?”挽兮奇道。

    “我赌,丁家堡的事情,最后会不了了之。”鄢列一手负在身后,言语笃定。

    “好,赌就赌。”挽兮挑眉,怎么说玉山岳都已经放出狠话了,若他再反悔,那岂不被整个江湖嘲笑?

    方才迦莲师太、田不破,那么多人都盯着呢。

    鄢列对她笑了笑,那抹笑容意味深长。

第88章 温泉水滑

    尧牙峰顶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那自然就是温泉宫了。

    挽兮跟着鄢列,旁若无人地从正门口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一路穿过了许多亭台楼阁,直到走到深处的一座庭院。

    “此处没人,这几天我们可以暂时在这里歇息。”鄢列道。

    温泉宫常年用来招待这些世家大派,庭院房舍极多,有空余的也不稀奇。

    入了房门以后,挽兮终于可以卸下法术,露出自己的身形来。

    “这里是不是有那种会冒热气的水池子?”挽兮在里头参观了一圈,问鄢列道。

    “只有各处上院有独立的温泉,我们这儿没有。”鄢列看出了她的心思,“如果你想尝尝鲜,我们来的那条路右拐,走到尽头就是一片池林。”

    鄢列这么说了,当晚挽兮自然就跑去了池林,发现这里果然不负“林”这个字眼,三步一小汤,五步一大汤。

    这些大大小小的各色池子错落有致,氤氲雾气在其上蒸腾蔓延,使得整片林子就像仙境一般,云遮雾绕。

    温泉水滑洗凝脂,挽兮这回总算体验到话本子上,那些备受皇帝宠爱的妃子的生活了。

    选了一个位置较偏、一个人也没有的池子,挽兮靠着山石壁,试了试水温后,缓缓滑入水中。

    她舒服地喟叹出声,尧牙峰顶入夜之后可不是一般的冷,在这般寒冷的天气中能享受温泉浴,那简直就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体验。

    挽兮闭上眼睛,懒洋洋地假寐起来。

    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以后,她觉得已经足够了,正准备离开,没想到旁边忽然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是道男声。

    挽兮一僵,身形滞在了水里。

    她急忙四顾想要躲避,没想到这个池子比较偏僻,只有一条小道离开,四周连个可躲藏的隐秘地点都没有,光秃秃的山石壁,一览无余。

    挽兮无法,只好继续用藏息之术保持着隐匿状态,藏在了水中。

    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恰好是挽兮认识的人,还是有梁子的那种。

    看到玉无极那张脸,挽兮心里仿佛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

    玉无极往水池中扫了一眼,见到空无一人以后,他才放了心,与身后跟过来的人说起了话来。

    可怜挽兮因为在水中,为了不被他们察觉到异常,她是半步也不敢挪动,一点儿动作也不敢有,就怕引起了水波的晃动。

    “到底出什么事了?赶紧给我详细交待清楚。”玉无极的心情显然很不好,正在按捺住火气。

    他身后那人大气也不敢喘,“大公子,田宝儿小姐没了。”

    “没了是几个意思?”玉无极眯眼。

    挽兮也跟着屏住了呼吸,她这无意间偷听到什么了?田宝儿的事情竟然和玉无极有关?

    这明明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啊。

    “就是失踪了,不见了。”玉无极的手下飞快地解释道,“七日前我回到田宝儿小姐暂住的驿站,发现早已人去楼空,连留下看守她的人也一并消失了。”

    “什么?!”玉无极大怒,“那你怎么不第一时间,快马加鞭地来通知我?”

    “那看守迷恋田小姐很久了,属下一开始以为他是私自掳了人跑了,就派人四处追捕,这才耽误了时间。”这名属下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那现在结果呢?”玉无极冷冷地盯着自己的手下,两只眼睛仿佛要将他盯出个窟窿来。

    “没、没找到……”这名手下结结巴巴的,声音越说越小,“驿站老板说他们连账都没付,就这么悄然无声地走了……”

    “真是没用的废物!一点事情都办不好。”玉无极气结。

    聚灵山那么远,劫了人以后千里迢迢地带过来,眼看着人都要到了,没想到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事了,怎能不让人气急败坏。

    “那大公子,我们现在的计划要怎么办呀?”手下嗫嚅道。

    计划被破坏,玉无极此刻连杀这饭桶的心都有了,没有动手只是因为还需要对方为自己卖力。

    玉无极叉腰,想了很久,然而这边的挽兮快要受不住了。

    温泉的水温太高,她原本泡的时间就挺长的了,此刻又被堵在水池子里出不去,渐渐地,她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昏昏欲睡起来。

    此刻玉无极讲什么她已经无心去听了,只模糊中记住了一个叫“訾秀曼”的名字。

    “可是大公子,如今人可是在聚灵山的眼皮子底下,咱不好行动啊!”手下苦着脸,如果在尧牙峰顶能那么好得手,那他和弟兄们,就不必千里迢迢地前往聚灵山,对田宝儿守株待兔了。

    就是因为在这里动手的风险极大,所以他们一开始才压根儿没考虑过,要在这里劫人。

    “我现在还有其它选择么?”玉无极咬牙切齿,指着手下骂道,“还不是你们这群饭桶害的?”

    他手下的头已经快要低到地里去了。

    玉无极再一拂袖,怫然道:“我不管,这次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总之人我一定要看到。”

    在他强硬蛮横的态度下,手下只能无奈应下。

    “记住,这次机灵点儿,不要再出乱子了。”玉无极最后警告道,“否则,你就不用再来见我了。”

    “是。”

    水里的挽兮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走了,便想从水里爬出来,可是这时已经太晚,她发现自己完全无力行动,也无法控制自己昏沉的脑袋。

    刚动了没两下,她整个人两眼一翻,毫无意识地往水底滑落下去。

    “哗啦”轻响,水面绽开一圈圈涟漪,挽兮的头已经沉入了池子里,任凭灼热的池水灭顶而来,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的耳鼻喉中。

    由于这回出来是为了泡温泉,挽兮身上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将风之精带着。

    那条红绫,此刻正被挽兮放在了房里,混在一堆衣物当中毫不显眼。

    突然,它好似感知到了什么,不安地扭动起来,从一堆衣物中挣脱,飘到了半空中。

    “不好,挽兮出事了!”

    算出挽兮的位置,风之精毫不犹豫地找到了外头,那闭目静坐的银发男子。

    (小夏的话:时差,凌晨三点,撑不住了......)

第89章 你脸红了

    挽兮觉得自己很舒服,全身暖洋洋的,就像回到了母亲子宫内的感觉。

    梦里,她似是漂浮在一团棉花之上,极度放松,不想动弹,恍惚间,她听到了一个轻柔无比的声音。

    “挽兮……挽兮……”这道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

    是谁……

    她缓慢地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身着湖蓝衣裙的女人慢慢浮现在她面前,脸上的笑容是挽兮从未见过的温婉美丽。

    “娘?”

    她定定地注视着这个女人,虽然她与对方素未谋面,但大概是血缘天性,本能叫她还是一眼就将对方认了出来。

    “挽兮,我的女儿。”母亲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那专注的眼神,仿佛也在认真地打量她。

    挽兮有些不敢置信,她这是已经死了吗?否则,这感觉为何如此真实?

    挽兮的母亲是在分娩时难产致死的,这么多年来,挽兮心里其实是有愧的,虽然长老们一直跟她说错不在她,可她还是无法全然放下。

    时间久了,这根刺,便永远压在了心底的最深处。

    她轻轻反握住母亲的手,“我已经死了吗?”如此,便会一直陪在母亲的身边了吧?

    “不,”母亲摇头,“你还没有,你只是处在了生与死的交界,只有这个时候,我们才能凭借血脉的联系,打破生与死的界限,让你我短暂相见。”

    “娘,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母亲的口吻,就像是一直在等这么个机会,挽兮有些糊涂了。

    “挽兮,快去阻止你爹爹,别让他一错再错了。”母亲看着她,眸色里露出担忧。

    “什么意思?什么一错再错?”挽兮愣住了,完全没有听懂她娘在说什么,她唯一意识到的只有父亲还活着,他还没死!

    “时间不多了,娘没办法和你解释。”母亲微微抬头,似是感知到了什么,复又对挽兮微笑道,“有人来把你带回去了。”

    “娘,等等!”挽兮还想再问清楚,可湖蓝衣裙的女人却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剧烈的呛吸感猝不及防地袭来,她猛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就伏到了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

    她喉咙和肺部难受得紧,耳边只有母亲的最后一句叮咛在回响。

    “记住,一定要阻止你爹!”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哎呀挽兮,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熟悉的红绫身影蹿到了她的眼前,“幸亏我们来得及时哟!”

    方才它和鄢列赶到时,便见到水里的她无意识地漂浮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半睁半闭着,那场景,简直快把风之精给吓死了,还以为她已经出事了。

    多亏鄢列当机立断,一下跳入了池子里,将她救了上来。

    从死亡边缘被人救回,挽兮没有害怕,因为看到她娘以后产生的惊疑,已经将死亡的恐惧完全压过去了。

    见到风之精的那一瞬,挽兮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

    “风之精,我刚才见到我娘了!”

    “是是是,别害怕,还有我风之精呢!”风之精以为她是濒死之际产生的幻象,急忙安抚道,“现在都过去了。”

    “不,我是真的见到我娘了!”挽兮语无伦次地讲述着方才的情形,“我爹还活着,她让我去阻止我爹……”

    风之精听糊涂了,看到这么激动的挽兮,它一时也分辨不清她讲的事情,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再或是,挽兮这时其实还处在慌乱之中。

    挽兮不知道风之精心里想了这么多,脱离了温泉水,此刻被岸上的凉风一吹,冷飕飕的,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阿嚏!”湿毛巾冷冷地贴在身上,挽兮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她不由得搂住了自己光洁的双臂,瑟瑟发抖。

    蓦地,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轻轻罩在了她外露的肩膀上。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那个银发男子,一直悄然无声地站在她的身后。

    看到鄢列亦是全身湿透,挽兮恍然明白了过来。

    “有什么事先回去再说。”鄢列淡淡道,“这里或许会有人过来。”

    挽兮点点头,双手撑着地面就要起来,可是刚站到一半,双腿的无力便让她一屁股又坐到了地上。

    鄢列说什么就来什么,他才刚刚说完这里可能会有人过来,外面果然就有脚步声在靠近,其间还有姑娘们互相调笑的声音。

    挽兮还没下一步动作,鄢列已经果断地将她卷在披风里一把抱起,疾电般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待那些人来到这方池子的时候,除了见到满地水迹,再无半个人影。

    ……

    鄢列出了泉林的区域,速度便慢了下来。

    挽兮伏在他胸前,乖乖的一动也不动,她只觉得,透过那薄薄的披风,似有热力从那方胸膛,源源不断地传到了她的身上。

    不一会儿,她就再也察觉不到冷了,不仅如此,全身还发起烫来。

    风之精漂浮在空中,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此刻看见挽兮的脸色,吃惊道:“哎呀,挽兮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挽兮大臊,想伸出手去捂住自己的脸蛋,可无奈自己被披风卷得紧紧的,双手拿不出来。

    她只好扭过头,将脸更深地埋入了鄢列的胸膛。

    “我那是泡太久温泉了。”她声如蚊蚋,底气不足地道。

    “你说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风之精也没起疑,念叨了起来。

    挽兮在鄢列怀中松了口气,闭目养神。

    鄢列的心脏就在她耳边的位置,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接一下地传来,挽兮听着这个声音,自己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松懈了下来。

    等鄢列将她抱入庭院后,发现挽兮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将她松开些许,低下头去看,发现她竟就这么靠着他睡着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她放入房中,又施展法术弄干了她的头发,以及身上裹着的巾子。

    “让她先睡吧。”鄢列拿过旁边的被子,给挽兮严严实实地盖上,对床头的风之精道。

第一更推迟到早上

    抱歉,因为事情特别多,小夏这边已经快凌晨两点半了,然而新的一章一个字也还没有码,今日打时差战失败,只能明早早点爬起来出门前码一章了,所以......明天中午的更新也会相对延后,时间不定,我会抽空抓紧写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630/ 第一时间欣赏喜雀最新章节! 作者:夏忻然所写的《喜雀》为转载作品,喜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喜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喜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喜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喜雀介绍:
江湖上人人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长明阁圣使、桀骜冷艳的大杀器白雀,居然能被一块人形膏药粘上了......
她发誓,自己来这人世走一遭绝对是为了正事,只是这事态似乎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坑品保证,小树苗求喂养(ง•̀_•́)ง)喜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喜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喜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