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假冒的娘
挽兮醒来时,天色蒙蒙亮,她披衣下地,趿着鞋子来到了外间。
万籁俱寂,一灯如豆,鄢列伏在案前似是在看什么东西,阅毕,青烟升起,再不留一丝痕迹。
“醒了?”他放下笔看了她一眼。
挽兮点点头,注意到了蜷在榻上的风之精。
“你们见过了。”她用了肯定句,昨晚风之精为了救她,肯定主动出现在了鄢列面前,暴露了自己。
鄢列微微颔首,“当初在丁家堡帮你躲过我一击的,就是这件法宝吧?”
“不错。”既然鄢列已经知道了,挽兮坦然承认,“风之精乃集五行之风精华锻造的宝物,是我家中长辈所赠,能在危难时刻保我平安。”
鄢列“嗯”了一声,没再多言,继续处理自己的事务。
挽兮反而奇道:“你就不好奇我的来历吗?”她与鄢列同行这么久,鄢列好像一次都没有主动问起过她的情况。
她想了想,觉得这样不行。
虽然风之精总要她保密,可是如果她不主动一点儿开诚布公的话,又怎么让鄢列放下心来彻底相信她呢?
谁都不会对一个满身是谜的人,毫无防备吧?
“先说说你昨晚的事吧。”鄢列手上的事没停,“你不知道热汤不能久待?否则会头晕胸闷,造成危险。”
“我知道呀。”挽兮觉得她有必要为自己辩护一下,“可是我昨天刚想起来,就撞上了玉无极。”
鄢列运笔的手一顿,挽兮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交待了。
“真是想不到,田宝儿被劫居然和玉无极有关,他想做什么?”挽兮踱步到鄢列案前,“还有訾秀曼又是什么人?”
鄢列将这个名字在脑海里过了过,毫无印象,想来不是世家大派的哪位核心人物。
于是他道:“我们只需关注那些世家大派下一步的动向。”
言下之意,就是玉无极整的这些小动作,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可是我总觉得玉无极要干的不是什么好事。”这是挽兮的直觉告诉她的,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把这件事轻易丢到了脑后。
“别多管闲事。”鄢列摇了摇头。
挽兮抿了抿唇,盯了他几眼,见他真的不为所动以后,自己转身走出了庭院。
原本在一边榻上假寐的风之精连忙跟上。
鄢列的表情毫不意外,他就知道这姑娘是个倔性子,不过那群家主与掌门的密会还未开始,他还要在尧牙峰顶待上一段时间,就随她去了。
也算是她能找点儿事做,权当打发时间了。
他重新低头,刚想专心处理长明阁的事务,昨日那丁家堡遗孤的身影,忽然不期然地跃了出来。
等从尧牙峰顶离开,他的日子恐怕就没有现在顺当了。
挽兮离开了庭院,披着变成厚厚披风的云纱,在温泉宫内漫无目的地闲逛。
现在时辰尚早,一路上基本没什么人,可风之精还是提醒她。
“不要以为你能隐去身形就很厉害,这里多的是修为高深之人,小心被他们察觉了,没你好果子吃。”
“嗯,我会注意的。”挽兮今日态度良好地虚心听教。
见状,风之精非常满意,“吃一蜇长一智,看来昨晚鬼门关一走,叫你得到教训了。”
挽兮叹了口气,“让你失望了,鬼门关没见着,倒是看见了我娘。”
“你是说真的?”听她再度提起她的母亲,风之精愣了愣,现在挽兮的精神可是恢复清醒了的,应该不会再说胡话。
“我一直是认真的。”挽兮瞪了他一眼,“我真的看见我娘了,我觉得那种感觉非常真实,不像是我幻想出来的。”
“她说是生死边缘,打破了阴阳两隔的壁垒,这样我们才得以凭借血脉的联系相见。”
“人间不也有很多召唤亲人亡灵的事情吗?”挽兮凑到风之精面前,问道,“风之精,你说我遇见的会不会就是我娘的亡灵?或许她还没有转世,一直在看着咱们。”
“可是你娘应该......”风之精说了半句忽然顿住,欲言又止。
“应该什么?”挽兮疑道,“你别把话说一半呀。”
“没什么,或许真的是你娘的亡灵吧。”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挽兮心情舒畅。
风之精却沉默了起来,不发一言地跟着她。
它心里很清楚,就算那不是挽兮的幻觉,她见到的人,也绝不可能会是她的母亲。
可是它不能说出来,因为一旦它这么说了,挽兮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到时候它是说,还是不说?
如果它忍不住说了,等回到三神山,大长老还不把它回炉重造?
“但是很奇怪,我娘要我阻止我爹做什么呢?”挽兮看着路两旁的野冬花,毫无头绪,“我甚至连我爹在哪儿都不知道。”
风之精非常纠结,三神山中人人都认为长恒已经死了,它也不知道这假冒的挽兮母亲,是从何处得知长恒的事情的,她这么跟挽兮说又有何居心。
转念一想,若是有人已经知晓挽兮的全部事情,那岂不是太可怕了?那人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风之精心乱如麻,这件事若要这么想,其中的复杂程度它已经不敢深究了,还不如最简单直接的,相信挽兮见到的人就是她的母亲无疑。
见风之精没有说话,挽兮也没有起疑,只当它也是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不通就暂时不要去想了,挽兮豁达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见步行步吧,若是我能找到我爹,到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风之精也跟着点了点头,然而它却悄悄做了个决定。
就算有天地规则的阻拦,它也要不顾一切,联系上远在海外的大长老,这件事太复杂了,必须要交由长老们来做下一步的决定。
到了温泉宫的正殿门口,从这儿起就分了许多方向,通向不同世家大派聚居的院落了。
訾秀曼究竟是哪家的人呢?那时候她神志不清,没听见玉无极和他的手下讲了什么,如今找起人来,真可谓大海捞针。
(小夏的话:终于可以去吃早餐了...)
第91章 计上心来
“哎,我怎么这么笨呢?”挽兮忽然一拍脑袋,计上心来。
“你去哪里?”风之精看着挽兮拐上了右边那条道,连忙问道。
“去看看玉无极在做什么。”挽兮脚步飞快,无庸山庄的位置她是最清楚的。
不一会儿,她便到了无庸山庄的驻地,摸着墙角翻了过去。
无庸山庄的高手还是很多的,到了这里,挽兮不敢掉以轻心,屏气凝神,全力将自己彻底隐藏好,这才开始偷偷摸摸地找了起来。
幸好玉无极在无庸山庄里头地位不低,除去最好的那座庭院,另外几处精致的上院里头,必然有一处就是他的。
这样范围缩小以后,挽兮很方便地就查探到了。
“无庸山庄的守卫感觉森严了许多啊。”挽兮传音给风之精道,她进入这个驻地不久,便已经发现了好几处隐藏的守卫了。
这一定和长明阁的浮现有关,看来无庸山庄已经是忌惮非常了。
到了玉无极的院子,挽兮松了口气,这里的守卫远没有她想象中的多,或许玉无极并不在院子里。
“挽兮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风之精云里雾里的,还不知道她来这儿要干嘛。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挽兮神秘一笑,“我们现在先确认玉无极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谨慎起见,即使隐去了身形,挽兮还是选择在守卫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才动作敏捷地从窗户溜进了房间。
“这地方好像是......浴室?”风之精环视了室内一圈,愣道。
挽兮也看到了屏风后的浴池,“哎呀,走错了。”经过昨晚一事,现在挽兮见到浴池就感觉一阵后怕。
然而这浴池好像就真和她八字犯冲一样,挽兮刚想出去,外头就有人过来了。
“动作都利落点儿,公子马上就要回来了。”
一个管事模样的婆子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花篮果盘的小丫头。
挽兮想趁机从门口溜出去,没想到恰好被一个小丫头不经意地阻拦了下,良机就在她眼前错失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房门被婆子合上,严丝合缝那种。
虽然她现在隐去了气息和身形,但她毕竟还是个人,不能穿墙而过啊。
如果她当着这群婆子丫头的面打开门,那看在这些人眼里,不是被当成灵体,就是会被抓个现行。
挽兮无奈,只能退到旁边看着这群婆子丫头折腾,还要小心翼翼地东躲西闪,避免被她们撞到。
好不容易等到这些人布置完了,风之精却发现挽兮倒是不急着出去了。
“不走吗?”风之精奇怪道,“玉无极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待会儿就出不去了。”
“不慌,我突然想到了一条更妙的办法。”挽兮背着手来到浴池边上,忽地露出了一个奸笑。
只见她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一只小瓶子,打开瓶盖就把里头的液体都倒进了水中。
“就等他回来好了。”挽兮收起瓶子,状若无事发生。
风之精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玉无极......自求多福吧。
动完手脚,挽兮就跃上了屏风外头的房梁上,她路过那扇屏风时,还故意将上头的巾子弄到了地上。
等了约莫两炷香时间,玉无极到了。
“大公子,香汤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是之前那个婆子的声音,她一脸殷勤地推开浴室的木门,随后玉无极便大步走了进来。
“快,快给公子宽衣。”婆子招呼着小丫头们,一阵忙乱。
她却没有注意到玉无极脸上的那抹不耐。
忍着性子等外衫除下,玉无极睁眼随意一瞟,看到地上的巾子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怎么做事的,连房间都收拾不好。”玉无极浓眉紧皱。
婆子看到地上的巾子也是一愣,“一定是小丫头没挂好,掉下来了。”
说罢,狠狠剜了眼那群丫头们,喝道:“还不快捡起来,都站着做什么?”
小丫头急忙应是,急匆匆地跑过去捡起来。
昨晚事情不顺,玉无极与人喝了半夜酒,才稍稍将暴躁的心情压了下去,而今看着眼前的乱象,不知怎的又触到了他的神经,令他彻底爆发了。
“出去,统统给我滚出去!”
“可是......”眼瞧着如此好的巴结大公子的机会飞了,婆子怎么甘心,还想再说上两句。
可是下一秒,当她接触到玉无极凶恶的眼神,立马噤若寒蝉。
所有下人们统统抖抖索索地退了出去,独留玉无极一人在房内,再不敢打扰他。
这正是挽兮想要的结果。
她在房梁上闭目屏息,等着玉无极自己进了浴池,不出片刻,那水花的声音就渐渐小了下来,最后重归安静。
挽兮在房梁上探头一看,玉无极枕着池沿,已经睡着了。
真快,原本她还以为要耗些时间呢,没想到这厮一夜没睡,沾上了安神助眠的药水,一下子就抵抗不住了。
挽兮跳下地面来到门后,突然扬声道:“来个丫头给我搓背!”这声音一出,赫然是玉无极的。
门外那婆子犹不死心,正等着这机会呢,听见玉无极的叫唤,喜不自胜地亲自来了。
可没想到,她才刚进门,就被人一个手刀砸晕了。
挽兮托着那婆子软倒的身体,将房门轻轻合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外头的守卫压根儿就没发现这房门是其他人合上的。
房门关上以后,挽兮就开始扒拉这婆子的衣物,不出一会儿,就将她的外裳、发钗都除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风之精目瞪口呆,被挽兮的壮举惊呆了。
挽兮换上了那婆子的衣服发钗,又照着她的模样摇身一变,“怎样,我像吗?”她朝风之精比了个姿势。
“咳,你这到底要做什么呀?”风之精满脸黑线,居然又看见挽兮将玉无极的衣服收了起来。
它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你一会儿不会还想变成玉无极吧?”
“答对了。”挽兮笑吟吟道。
“你当外头那些人都是傻子吗?”风之精飘了起来,挡在挽兮面前,“只要一个照影术,你这本相就毕露无遗!”
第92章 会是我的
“可是谁会没事使用照影术呀?”挽兮不以为意,“只要没人怀疑,就不会有人去查。”
“你这是在赌。”风之精皱眉,“我不同意,为了这么件与我们不相干的事,你竟然要去冒险?”
“这怎么会和我们不相干呢?”挽兮黑白分明的双眸滴溜溜一转,“如今我跟着鄢列,算是站在了无庸山庄的对立面,玉无极是无庸山庄的人,我破坏他的计划就是给无庸山庄添堵。”
只要无庸山庄不舒坦了,鄢列这边就顺心了。
半晌,门外的守卫只听见一声铜盆落地的哐当声响,随即就是玉无极怒极的声音。
“你就是这么做事的?滚出去,谁也不许进来!”
浴室的木门打开,婆子低着头,捂着脸出来了。
婆子脚步匆匆,肩膀微颤,守卫们也没多心,只以为这婆子是被主子嫌弃,正哭着呢,毕竟大公子的性格阴晴不定的,骂哭两三个婢女都是常有的事。
挽兮扮作婆子的模样,就这样低着头成功离开了玉无极的上院。
刚离开上院,挽兮就赶紧出了无庸山庄的驻地,在外头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摇身一变又成了玉无极的模样。
她对着水边照了照,觉得满意极了,接下来就是她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挽兮拿出玉无极的气势,风风火火地来到了温泉宫的正殿,此时日上三竿,正殿里有许多来自不同世家大派的子弟,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论事。
挽兮听了听,半数以上谈论的都是和长明阁有关的。
不过她不关心这个,她要的是这个人多的场面,既然她不知道訾秀曼在哪里,那就换个思路,让訾秀曼主动现身好了。
“嗯哼。”她清了清喉咙,吸引了众人些许的注意力。
玉无极是谁?那可是堂堂无庸山庄的大公子,他长什么样可谓无人不识,正是因为这样,挽兮才更有信心不会被人识穿,毕竟谁能想到站在自己面前、大名鼎鼎的玉大公子,竟然有人敢胆大包天地顶替呢?
“玉大公子来了!”周围立马有人上来寒暄。
挽兮也不识得这些人,只顶着玉无极的外表,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不冷不热的。
鉴于玉无极一向也是个鼻孔朝天、趾高气扬的人,挽兮的这一番作态并没有令人起疑,那些子弟反而更热情地和她搭讪了。
“今天我来这儿,是有一件事要宣布。”挽兮微微仰起下巴,提高了声音,这下马上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谁不知道长明阁再现的消息是无庸山庄放出的,此时见“玉无极”一脸正色,还以为无庸山庄又发现了什么和长明阁有关的新消息。
没想到,“玉无极”的下一句话就震惊了众人。
“从今日开始,我玉无极,要追到訾秀曼姑娘!”“玉无极”顿了顿,扫视全场,“若有人不服,尽管来争!”
全场寂静了三秒,随后倒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难不成这訾秀曼还颇有来头?挽兮心里忍不住猜测,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玉大公子,你要追咱秀曼姐姐?”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挽兮瞄了她一眼,见这位女侠背上背着一把剑,瞬间便明白过来,原来这訾秀曼还是聚灵山的人,和田宝儿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玉无极为何执着地要劫走聚灵山的人呢?
挽兮看着四周的目光,里头尽是认为不可能,不过是碍于“玉无极”的人,才不好明言。
可是对于挽兮来说,这后头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她的目的只是为了引起轰动,让藏在暗处的玉无极浮出水面,失了主动。
訾秀曼和玉无极不可能更好,那她现在如此表现,就足以引起訾秀曼的戒备了。
“等着瞧,你们秀曼姐姐一定会是我的。”挽兮顶着玉无极的脸,甚至放下狠话,火上浇油。
说完她就如来时那般,大步离开了。
下午回到自己的庭院,鄢列正站在树下投喂鸟食,树枝上立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美丽极了。
“回来了?”鄢列没有看她,继续喂食,清淡的声音却传了过来,“玩得可开心?”
“挺好的呀,这温泉宫风景不错,这群江湖世家大派还挺懂享受。”挽兮点点头,来到桌前给自己倒茶。
“哦?”鄢列长眉微挑,“上院的浴室你就这么喜欢?”
“噗。”
挽兮一口茶差点儿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你在那里头待的时间最长,难道不是最喜欢那里吗?”鄢列的语气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在做一个普通的推导。
“不是,”挽兮抹了抹嘴,“你是怎么知道我去了哪儿的?”
鄢列没说话,他面前枝干上立着的鸟儿却清鸣了一声,蓝宝石般的眼睛瞅着她,神气极了。
“原来你还带了耳报神。”挽兮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不过也开始破罐子破摔了,“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好吧,我确实去管闲事了,不管如何,我现在应该已经打乱了玉无极原有的计划了。”
“其实你什么也不做,玉无极也不一定能成功。”鄢列放下手中的鸟食,转身看她,“玉无极想劫走聚灵山的人,无非是想与之联姻罢了。”
这才半天功夫,鄢列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挽兮不由得佩服他这流星一般的速度。
“想联姻是个什么情况?给我说说呗。”挽兮两步蹦到他身前,八卦。
在她看来,玉无极这样子哪儿像在请求联姻,分明像是强抢嘛。
“玉无极近来的日子不太舒心,他山庄继承人的资格被多名长老质疑了,为了保住自己在无庸山庄里的地位,他便想出了借势这样的法子。”鄢列手指一抬,让雪白小鸟落到他指上,“他想要通过和聚灵山的联姻,来增强自己的势力。”
“可惜的是,聚灵山和无庸山庄,这两者是不可能联姻的,所以玉无极只能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法......”
第93章 生米熟饭
“......想要先下手为强,生米煮成熟饭,先是聚灵山掌门之女田宝儿,再是现下大长老之女訾秀曼。”
“聚灵山和无庸山庄为什么不可能联姻?”挽兮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鄢列只用了一句话解释,“一山不容二虎。”
这两家在江湖独大,总有一日是要分出个高下来的,若是做了姻亲,以后翻脸可就会被天下人耻笑无情无义了。
“既然玉无极最后不可能成功,那我更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了。”挽兮没想到自己装作玉无极使出的把戏,还误打误撞地和他真实的盘算撞上了。
鄢列不以为然,“訾秀曼和田宝儿可不一样,訾秀曼是修行之人,一般人动不了她,别说是劫走了。”
“可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挽兮不认同他说的这话,小人总是防不胜防的,她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还是需要给人家姑娘提个醒的。
挽兮这个“提醒”很快就传到了訾秀曼耳中。
“秀曼姐姐,你的无影剑法第十八式练成了啊!”
红衣姑娘面色不改,手上挥舞的长剑银光凛然,轻盈利落的剑法被她展现得淋漓尽致。
半晌,她才缓缓收势,朝来人爽朗一笑,“阿萌,这个点来找我,怎么了?”
来找訾秀曼的不是别人,正是正殿上那位和“玉无极”说话的女侠。
“有大事发生,不好了!”阿萌放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儿地将自己方才在正殿上的所见所闻讲了出来。
“玉无极?”
訾秀曼沉吟,飒爽的英眉缓缓蹙起。
“我回来的时候都打探过了,据说这玉无极脾气暴躁,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呢。”阿萌撇撇嘴,“秀曼姐姐,这可怎么办呀?”
“有什么怎么办的,别说是我,就是我爹也不会同意的。”訾秀曼并没有放在心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就不信他还能死缠烂打。”
“这玉无极可真奇怪,他和姐姐不过几面之缘,居然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出狂言,他就不怕到时候失了面子?”阿萌双手用力环绕在了胸前。
訾秀曼还剑入鞘,“有可能他这人比较自负吧。”
“姐姐你得注意着点儿,小心他来骚^扰你。”阿萌提醒。
“我知道。”訾秀曼点点头,可心里却觉得玉无极就算再孟浪,也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毕竟她对玉无极的印象,还停留在对普遍世家大派子弟的认识,谨守礼法,进退有度。
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同样听到消息的还有玉无极本尊,一夜酗酒,在浴池里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后,他醒来更觉头痛了。
“你说什么?”他一把扫落桌上的点心,“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大公子息怒,大公子息怒!”下人们战战兢兢,心里也在奇怪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来呢,明明他们家公子今日都没有离开过上院啊。
“去查,去给我好好查。”玉无极双手撑着桌子,“我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是是......”下人们忙不迭地退出了门外。
玉无极的面色却渐渐染上了一抹焦灼,难道他的计划被人察觉了?否则怎么刚好就闹出了这事儿?
他想到消失的田宝儿,据说她还没回来,不知所踪了。
或许......田宝儿是被人给救走的?然后现在悄悄潜了回来,想提醒訾秀曼?
毕竟联姻的最好人选,在她之后就是訾秀曼了。
玉无极一时心乱如麻。
原本他是想暗中进行此事,等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再闹大了,为了两家名声,不怕聚灵山和无庸山庄不同意。
而今出了这档子事,那几个本就不喜他的长老,岂非也反应过来了?怕是不到今晚,他父亲就会寻他谈话,绝不允许他和聚灵山的人有任何瓜葛。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没有深思就做了一个轻率的决定——加快计划进程,立刻动手!
是夜,訾秀曼用了一碗温泉宫提供的糖水,便到院中闲逛。
走着走着,便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踪自己。
“谁?”她飒爽的眉头一挑。
自是没人回答。
訾秀曼不期然想到了阿萌的提醒,难不成是玉无极在偷摸地跟着她,想制造什么偶遇?
她微微摇头,懒得理会。
只是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不对劲儿起来。
“怎么忽然这么热......”她用手掌给自己扇了扇风,没想到这热度随着时间的往后移,更加作起怪来。
不一会儿,她已经双眼迷离,脸颊驼红。
这时的訾秀曼已经意识到,方才她喝的那碗糖水有问题!
一般来说他们这些修行之人,都能察觉到食物有没有被动手脚,可使用术法的时间长了以后,便习惯性地忽视了普通凡人常用的伎俩,感觉不到灵力的波动以后,就认为食物没有问题。
她真是太大意了!
訾秀曼心中悔恨,万万没想到世家大派里,竟然还会有人捣鼓那些普通人的手段,给她下了无色无味的药。
手脚酸软,她扶着花园的假山石,努力想往聚灵山的驻地走。
可给她下药之人一直盯着呢,怎么可能还会给她机会回去?
迷迷糊糊间,她看到一男子从山石后头走出,慢慢朝她靠了过来。
“我也是奉命行事,对不起了訾姑娘。”那人道,“等你做了我家少夫人,可千万别记恨我。”说着,那双男人的手便握到了她肩上。
“滚......”訾秀曼咬牙,忍受着身心的双重折磨却无法反抗。
那男人置若罔闻,将她一把扛到了肩上,双眼在夜色中辨明了方向,就要快速溜走。
可没走两步,忽然他脑后便一阵剧痛,双眼一黑,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訾秀曼也跟着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这一摔,让她的意识稍微回笼了些,然而全身还是软绵绵的,又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动。
“哼,幸好鄢列提醒了我。”有人小声嘟囔。
迷蒙间,訾秀曼看见一片嫩黄的裙裾,停在了他们眼前的空地上。
第94章 看好戏去
然后,她的意识就再度模糊了。
挽兮瞥了那男人一眼,果然是她在泉林里见到的那个玉无极的手下,如果不是鄢列提醒了她,玉无极或许会狗急跳墙,她还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她扶起地上的訾秀曼,发现她满脸通红,已是神志不清。
挽兮决定还是先把人送回去,解开药性再说。
不过这样一来,她搀着一个人就没法儿隐去身形了,得想个措词才行。
......
訾秀曼醒来的时候,自己正泡在冷水里,而浴桶外边正是阿萌熟悉的脸。
“秀曼姐姐,你终于醒了,这真是太好了。”阿萌松了口气,笑道,“看来药性已经退去了。”
訾秀曼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明明记得......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玉无极设计了。”
一道清甜的嗓音在旁边响起,訾秀曼这才发现,原来屏风边上还靠着一位清秀的姑娘,黑白分明的双眼明亮有神,周身气场灵气逼人。
看到姑娘身上那一袭鹅黄的衣裙,訾秀曼恍然,“是姑娘救了我。”
“路见不平罢了。”挽兮摆摆手道,“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走了。”
“等等!”訾秀曼急忙道,撑着浴桶的边缘就想站起,“我乃聚灵山大长老之女訾秀曼,还未请教姑娘姓名,我好登门拜谢。”
“不必不必。”挽兮连连推辞,让訾秀曼上门那还了得,于是她拿出了方才路上就想好的说辞,“我就是自己出来游历的,这温泉宫还是好奇之下偷溜进来的呢,你不把我赶出去就算好的了......”
“姑娘哪里话。”訾秀曼英气的眉宇一正,“若没有姑娘,秀曼的名节此时就已经不在了。”
见訾秀曼还欲再说,挽兮连忙找了个由头打住了,然后脚下生风地跑了。
“这姑娘人不错,真是热心肠。”阿萌对挽兮大赞,“尤其是她知道了姐姐的身份,还没有要攀附之心,可当真少见。”
“确实。”訾秀曼点点头,“她帮了我,我是一定要好好谢谢的,你明日就帮我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再找到这位姑娘。”
“嗯嗯。”阿萌用力点头。
“至于我么......”訾秀曼的脸随即转沉,五指抓紧了浴桶边沿,“就让玉无极等着瞧好了!”
她可不是软柿子,别人可别指望她能忍气吞声,玉无极这混账敢对她下这样的黑手,就别怪她讨要回来!
次日,挽兮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以后鄢列告诉她,玉山岳已经决定了,就在今晚举行密会。
“密会的地点就在温泉宫无庸山庄的驻地,准备一下,我们今晚潜伏过去。”鄢列又在逗弄那只雪白的小鸟,语调稀松平常。
挽兮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又是百无聊赖的一个白天呀,要不今天她去外头走走?
好像自从听说了长明阁再现的事情以后,那些江湖子弟都无心热闹了,好好一个群英会,很多活动都没什么人有心情参加了。
“你若是闷了,就出去走走。”鄢列也不拘着她,“现在外头可是吵闹得紧。”
“发生什么事了?”挽兮一怔,一时没领会到有什么活动。
鄢列淡色的凤目瞟了她一眼,“你自己刚插手的事情,不记得了?”
“訾秀曼?”挽兮总算反应了过来,“她怎么了?”
“正和玉无极算账呢。”鄢列语气平淡,不像是很好奇的模样。
这就奇怪了,鄢列不是爱八卦的人,又没有出门,那他是怎么知道外头发生的事的呢?
这时,看到鄢列恰好给雪白的小鸟抚了抚毛,挽兮才想了起来,怎么忘了这家伙还有耳报神呢。
也不知道这场戏开始多久了,怕去晚了就啥都看不到了,挽兮立马掐好法决隐去身形,一溜烟儿跑走了。
这场好戏就在温泉宫的正殿上演,玉无极被人五花大绑成了一只粽子,一把推到了正殿中央。
此时正是上午,正殿里最多的就是三两议事的各家子弟,如今看到这么劲爆的场面,岂能不满腔八卦之血沸腾?
更何况在他们看来,玉无极是昨日才许下的豪言,今日就被女方给绑了,这面子可要挂不住了。
玉无极狠狠瞪着訾秀曼英挺的背影,谁能想到这女人打起架来这么厉害,一柄长剑出神入化,快若无形。
几十招下来,他竟然还被生擒了。
“跟大伙儿好好说说,昨晚玉大公子都做了些什么。”訾秀曼吩咐阿萌道。
阿萌照做,绘声绘色地说完了之后,全场哗然,难以置信玉无极居然能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来。
“玉大公子在无庸山庄如何我不管,不过犯到我聚灵山头上了么......”訾秀曼拖长了语调,绕着玉无极踱了几圈,“那就别怪我这个苦主亲自来讨债了。”
“今天,我就教教玉大公子,什么是礼义廉耻。”
话音刚落,阿萌就已经行动了,三下五除二地就扒光了玉无极上半身的衣服。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对我?!”玉无极大怒,吼着阿萌道。
阿萌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又在玉无极的眼光注视下,拿出了几段粗壮的荆条,绑到了他的背上。
荆条上细小的倒刺,一下扎进了玉无极的肉里,玉无极疼得龇牙咧嘴,偏偏害怕再添更多伤口,不敢乱动,只得维持着一个姿势忍受着。
“这是负荆请罪。”
訾秀曼挺着脊梁站在他面前,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令玉无极在这气势中险些败下阵来。
“先就这样吧,站两个时辰以后再说。”訾秀曼吩咐道。
玉无极如此好面子,如何能忍受大庭广众之下光着上半身,背着一捆荆条的形象?
他压低声音威胁道:“你敢这样对我,就没想想我无庸山庄会怎么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訾秀曼一字一句地咀嚼着他的字眼,忽地轻嘲,“不对吧玉大公子,明明是你冒犯我在前,要报仇雪恨也是我现在来找你,我才是那个苦主,这一点你可别颠倒了。”
第95章 女娲灵土
事情闹大了,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连两家长辈都惊动了。
不出多时,玉山岳和田不破都来了。
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玉山岳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玉庄主,”田不破一拂袖,怒道,“这就是贵庄的家教吗?可真是令人不敢恭维呢!”
訾秀曼是聚灵山大长老訾柴的女儿,訾柴在聚灵山声望极高,田不破作为掌门,平日里都不得不礼让三分,这次訾柴没有亲来群英会,那他作为长辈,自是当仁不让地担当起了替訾秀曼出头的职责了。
而且无庸山庄和他聚灵山早就面下暗有不和,如今正好可以让对方颜面扫地。
“无极,此事可当真是你所为?”玉山岳指着儿子的脸怒道。
昨日听闻了玉无极在正殿的荒唐事,他心里就已经很不悦了,只不过暂时没有功夫去教训他罢了。
没想到这才不过一晚,这臭小子就给他捅了个大窟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玉无极怎么可能承认那都是他干的?他的做法当然是咬定自己没有做过,抵死不认了。
反正昨日訾秀曼只见到了他身边的人,那他大可以把责任都推到手下的身上,只说自己是想请秀曼姑娘来小酌,没想到手下的人却误会了。
儿子什么脾性,老子还能不知道?
玉山岳一听就知道玉无极在撒谎,可是他也不能不顾无庸山庄的声名,只能暂且压下此事容后再教训儿子,眼前两害相权取其轻,跟着咬定是手下的人擅自行动了。
田不破重重一哼,“真相到底是怎样,大家都知道,不管怎样你无庸山庄做了就是做了,必须给我们聚灵山一个交待。”这话里已经将问题上升到门派层面了。
田不破的话意有所指,玉山岳眉头一皱,“那訾姑娘想如何解决?不管如何,犬子手底下的人冒犯了你,他作为主子,都必须要站出来给你道歉的。”
正殿里头吵吵嚷嚷的,挽兮在外头“啧啧”摇头,这都成一锅粥了。
“嘿,看来聚灵山自己也有私心哪。”风之精评论道,“莫不是想趁这机会好好敲无庸山庄一笔赔礼?不过这玉山岳脑子转得也快。”
“玉庄主你可别想着讨我派小辈的便宜,既然我来了,此事就由你我出面解决吧。”田不破哪能让玉山岳大事化小。
“这都是小辈的事情,我们长辈的就还是不要掺和了。”玉山岳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更何况这还是个误会。”
眼看着两边又要争吵起来,訾秀曼有点儿不耐烦了。
“行了行了,”訾秀曼英气的眉毛一竖,“我不是说了么,先负荆请罪,两个时辰以后再说。”
她开口了,田不破碍于她的面子不好说话了,而玉山岳也因着刚才说了让訾秀曼决定的话,此时也只能同意。
田不破暗想着,看来他稍后还得找訾秀曼谈谈,看看怎样才能狠敲无庸山庄一笔。
两个时辰以后都快到晚点了,鉴于家主掌门们的密会今晚就要举行,訾秀曼和玉无极的这件事情只能顺延到后头再谈了。
回到庭院,鄢列已经负手在中庭等她了。
“那些家主掌门修为高深,你隐匿的本领不到家,随时有被发现的风险。”他淡淡道。
当初在丁家堡,挽兮不过就是看了鄢列一眼,都能被他察觉,今晚高手如云,情况只会更复杂。
“那我要怎么做?”挽兮虚心求教。
鄢列摊开手,拿出了一件物事来。
刚见到这眼熟的东西,挽兮就一阵泛头晕,“又是酒瓶子?”
“我把味道都洗掉了,你可以放心待在里边。”鄢列拔开瓶塞,“我会给你设置几个小法术,你在里边能够清楚地听到外头的声音。”
挽兮就这么又回到了噩梦一般的酒瓶子里,被鄢列揣在了身上。
想潜入各大世家门派主事者的密会地点,少不了一番波折,如果不是鄢列亲自来,挽兮估计自己早就被发现了。
“玉山岳估计害怕有人潜入,这里还布置了法阵。”鄢列伏低身体,在廊沿上镇静地注视四周。
前方的议事厅灯火通明,只要经过了这前院就能到达,可就是这小小的前院,就设置了两道前后相扣的阵法。
“你有把握吗?”挽兮在酒瓶子里问,虽然她看不见外头的场景,但也能从鄢列的谨慎中,感知到这个阵法的不简单。
鄢列和挽兮来得比较早,那些家主掌门们还没有到齐,鄢列耐心地观察了几个家主的脚步以后,便聪明地琢磨出规律了。
一试,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这里还有一层结界。”鄢列的手掌在房门上碰了碰,感受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在向外反推他的手。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也被解决了,他藏匿了身形,跟在某个家主身后,在结界闭合的一瞬间闪身而入。
结界堪堪贴着他的背部闭合。
玉山岳已经到了,看到最后一位家主也到了,便正式进入了密会的商讨。
“第一天的大会上,有一件事玉某没透露给诸位。”玉山岳稳坐在座椅上,眼神精烁,“闻人寇可能真的死了,但是长明阁的人正准备复活他。”
“玉庄主如何得知?”迦莲师太握着拂尘的手一紧。
大概是无庸山庄这几天给他们的意外太多了,大家的心脏承受能力也跟着变强了,因而乍然听到这么个耸人听闻的消息,他们也只是脸色变了变,不至失态。
酒瓶子里的挽兮也非常疑惑,这两天下来,她大概也知道这个闻人寇就是长明阁阁主了。
可若是闻人寇真如那日罗崆门门人所言,在二十多年前被击断心脉,爆体而亡,那后来那个将鄢列带回去的阁主,又是谁?
“据我无庸山庄所查,丁家堡还有一样不传秘宝,就是传说中女娲造人后留下的灵土。”玉山岳神情肃穆,“现在那样东西找不到了,我怀疑长明阁灭门丁家堡,为的就是这个东西。”
第96章 最后一步
“虽然这只是玉某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但我还有其它佐证。”
玉山岳继续道:“我无庸山庄还查到,前段时间崇明帝陵被盗,整个地宫入口都被炸开了,你们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吗?传闻当年崇明皇帝的贡品里有一块吊坠,乃精玉矿石而制,这块吊坠极有可能就随葬帝陵。”
挽兮很清楚崇明帝陵是太子那伙人炸开的,但鄢列又确实潜进去过,这就让玉山岳误打误撞地摸对了方向。
没想到太子那一炸,还无意间给无庸山庄提供了线索,暴露了长明阁的行踪。
“精玉矿石、女娲灵土,再加上我无庸山庄的阴阳花......”玉山岳说到这里顿了顿,双眼眯起,“这三样东西,倒让玉某想起了一张古方,在座的诸位,就没有想到什么吗?”
“起死回生的秘术?”迦莲师太总算知晓为什么玉山岳说,长明阁的人可能要复活闻人寇了。
“看来不止玉某一人知晓这张古方。”观察了一圈在座各位家主掌门的反应,玉山岳点点头,很满意,“那么你们也知晓这张古方中,剩下的东西是什么了。”
迦莲师太数道:“天地五行,金位重塑骨骼,对应精玉矿石,木位凝聚精气,对应阴阳花,水位再造血液,对应长极血泉,火位锻造灵魂,对应再生者精魄,土位重建躯体发肤,对应女娲灵土。”
“而今精玉矿石、女娲灵土、阴阳花他们都有了,那长明阁下一步岂非就是长极血泉?”
玉山岳颔首,“对极,只要我们阻止长明阁得到血泉,那么他们就无法复活闻人寇,只要他们无法复活闻人寇,他们在江湖上就不可能重新立起来,届时我们对付长明阁可就容易多了。”
“阻拦他们?我们怎么阻拦?”田不破嗤笑道,“玉庄主难道不清楚血泉的情况吗?它在长极洲里,长极洲是那么容易去的?”
“田掌门说得有理。”有家主附和,“那长极洲四面被弱水环绕,鸿毛不浮,不可越也,也不知具体究竟在何处,千万年来都无人得以踏足,我们怎么找?”
“就是,估计长明阁也没办法拿到吧?”又有人议论道。
“长明阁想要的东西,哪回不是势在必得?”玉山岳看着这群还抱着侥幸心理的家主与掌门,面色更沉,“我们不行的,人家可未必。”
“那玉庄主的意思是?”迦莲师太蹙着眉头问道。
“各家联手,派出子弟到弱水边上巡防,若是发现了长明阁中人的踪迹,一律阻挠!”玉山岳掷地有声地道出了自己的计划。
议事厅里一阵沉默,各家各派的主事者,皆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大眼对小眼,就是没个主动发声的。
“那......这个行动,谁负责调度呢?”田不破扯了扯脸皮,慢慢地问出了一个大家心里都在盘旋的问题。
自罗崆门以后,这个江湖多少年没有过盟主了,玉山岳提出这个建议,焉知他是否别有盘算?
毕竟那可是各家的统一调度权呢,哪位主事之人愿意自己头上,多了个发号施令的人哪?
“这件事是我无庸山庄牵的头,那自然是我无庸山庄了。”玉山岳也不脸红,还颇为理直气壮,“而且我无庸山庄如今和长明阁誓不两立,无论是阴阳花还是丁家堡惨案,都有我无庸山庄的责任在。”
“因此这个调度者的位置,玉某自觉还是有必要自荐。”
尽管玉山岳一脸诚恳,但这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在这等利益面前,这些所谓的江湖世家大派,又露出了熟悉的自利嘴脸。
挽兮想起了和鄢列的对赌,他赌丁家堡的事情最后会不了了之,而自己则认为无庸山庄会为颜面坚持到底。
如今看着这些世家大派的做派,各个另有盘算,就算无庸山庄真想为丁家堡向长明阁出口气,光凭玉山岳自己这一家的势力,还是不够有把握的。
而如此没有把握的事情,玉山岳这只老狐狸,真会做那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吗?挽兮非常怀疑。
议事厅内的各家各派吵嚷了许久,最终勉强同意了一个方案,那就是各家皆派出一人,临时组成一个调度联盟,所有事情皆以投票表决。
他们能通过这个方案,无非还是迦莲师太那句话,“如今长明阁羽翼未丰,若不及早剪除,日后患难无穷”。
此事就算这么定了。
田不破在旁袖手看了许久,不知为何他方才全程都没有参与讨论,这委实有点反常,不像他往日的作风。
转过玉树临风的脸,田不破忽然对迦莲师太笑了笑道:“方才师太讲的起死回生的秘术古方,似乎漏了一样东西吧?”
迦莲师太的眸色微变,语气仍旧镇定,“我所知的古方就是这样的,无一遗漏。”
“哦?真的吗?”田不破挑了挑眉,“既然师太是真的不知,那就让田某来讲讲自己知道的那个版本好了。”
见事情的苗头有些不对,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到了田不破身上。
田不破脸上不见半点急躁,反是不慌不忙,“我听说的那个版本啊,光是集齐了五件东西可还不够,这些东西都只是为死了很久的人,再度创造一个完美的躯壳罢了。”
听到这些话,迦莲师太看着田不破的脸色,这时候才真正染上了冰霜。
看来田不破是真的知道那张古方的秘密,不是吹嘘的。
“天地有常,生死有命,想要窥破生的秘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田不破坐在椅子上,姿态闲适舒懒,“无论是重生,还是......长生。”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无人注意到鄢列的眸色忽地变了,他换了个姿势,双眼紧紧盯住了田不破的坐姿。
“就算拥有了最完美的躯壳,想让它真的‘活’过来,重新成为有灵性的人,还需要最后一步。”
在众人屏气凝神的脸中,唯一有张僵硬的脸庞异常突兀,田不破唇角含笑,盯着迦莲师太的眼睛,缓缓揭晓了谜底。
“帝药。”
(小夏的话:明天放假,赶紧存稿)
第97章 鹬蚌相争
“那不是只是个传说吗?”有掌门脱口而出道。
挽兮听到“帝药”一词也是面色微凝。
厅中的家主与掌门们脸色各异,有的惊讶,有的不动声色,有的不信,有的好奇......
田不破端起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光看这些人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有的并不似伪装,就大致能知晓还有谁清楚这张古方了。
玉山岳听到以后,一开始也是眼神微变,不过很快,他就装出了一副第一次听闻的样子。
不过田不破知道的东西,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多,他很快就接收到了对方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帝药是真是假,相信有些人心里应该清楚的很。”田不破看了玉山岳一眼,闲适的笑意下,藏着看不见的刀子。
玉山岳没有开口,假装没瞧见他的眼神。
所幸田不破也没有与他纠缠,反是又盯住了迦莲师太,“田某倒是有一事不明,迦莲师太在说出古方时,故意隐瞒下这最重要的一条,是为什么呢?”
迦莲师太撇开头,掩饰般地喝了口茶,“无稽之谈,说来有何用。”
“这么说来,师太是知道有这最后一条了。”田不破却犀利地抓住了她话间的破绽,令迦莲师太的神情愈发不自然。
“鄢列,”听到这里,挽兮忽觉不对,“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田不破,好像有点儿......”
挽兮说不出,总之就是感觉田不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过她并不了解田不破,对他的恶感也来自于田宝儿的一面之词,因而不好妄下定论。
她只是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田不破居然会是个这么厉害的角色罢了。
鄢列没有应声,但是眼神里已经有十分的了然。
底下的田不破坐在椅子上,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也是,帝药这种事嘛,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这样竞争者才少嘛。”
“田掌门,你的意思是帝药真的存在了?”已经有家主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了。
方才田不破的话里里外外,哪句不是暗示着帝药现世的事实?
“我田某与某些人不同,对于这等江湖至宝可不会藏私。”田不破手臂撑着椅子扶手,身体微微前倾道,“光凭一家的本领可拿不到帝药,那还不如让大伙儿一起来帮帮忙。”
“......所以我的答案是,千真万确,帝药早已现世!”
这个重磅消息的分量是不言而喻的,甚至它在许多家主与掌门的心中,重要性还超过了长明阁现世。
不过一想到长明阁现世的同时,帝药也跟着现世了,所有人的表情都不那么好看了,因为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二者之间的关联。
“田掌门,你说让大家一起帮忙拿到帝药,那这帝药现下何处?不会是在长明阁吧?”
“对,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各家,像二十多年前那样对长明阁发动围剿?”
鄢列的瞳孔一缩,看向田不破的眼神渐渐不善起来。
他又想惹什么乱子?
若是田不破承认了,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在帝药的诱惑下,这些江湖世家大派很有可能真会联合在一起,对长明阁不利。
他此前和挽兮说,这些江湖世家大派不会为丁家堡主动开罪长明阁,最多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可若是有了帝药,那情况可就大不同了。
大概是鄢列的眼神太具威胁性,方才还在下头侃侃而谈的田不破似有所感,忽地抬头,朝空无一人的房梁角落瞥来一眼。
那一眼似笑非笑,似有挑衅。
虽然看不见,但他很肯定那里就藏了某个家伙。
想想那人此刻的心情,应该很紧张吧?说不定还想教训他?
光这么一想就很有意思,可惜不能玩得太过火了,否则真出了差错他也没法交代。
迎着周遭各色期待的眼光,田不破叹了口气,很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直接否认会让人怀疑,田不破模棱两可地道,“就连诸葛先生都不知道帝药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他这么一说,果然,周围所有人的心思都又变了。
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信,有的人半信半疑。
但不管怎样,二十多年前清剿长明阁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谁都不想为了那么个不确切的消息就贸然行动,更何况帝药只有一个,鹬蚌相争,最后得利的渔翁还不知道是谁呢。
瞧瞧昔日的罗崆门就知道了,没有世家大派想要当那个出头鸟,最后成果却落到旁人身上的。
因此田不破方才,只需要给他们心里一丁点儿怀疑,这江湖世家大派的联盟,就合作不起来。
有狂热者,拿出方才迦莲师太的话呼喊“现在长明阁羽翼未丰,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很快也被其他人质疑了。
“谁知道长明阁现在真实情况怎样?”
“看看他们在丁家堡做的事,丁泓天厉害吧?还不是连自己都没有保住?”
“长明阁高手如云,说不定这收集古方的行为就是个陷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然后称霸江湖呢!”
讨论到了这里,就连之前各家勉强达成的监视弱水的协议,也立马就要保不住了。
玉山岳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出声打断道:“好了!弱水是一定要监视的,万一长明阁真的有帝药在手呢?”
迦莲师太也试图力挽狂澜,“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帝药,不管闻人寇是不是真的要死而复生,只要我们守好了弱水,他们就不可能合成古方,只要古方合成不了,无论长明阁的真实目的是什么,都无法达成!”
他们两人在江湖上都是举足轻重的人,这么一说,犹如给那些被帝药的消息扰乱了心智的人,浇了一盆冷水。
大家冷静下来,想想他们的话确实有道理,长明阁不得不防,最终这项监守弱水的协议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只是就是不知道,在今晚的密会结束以后,有多少心中另有盘算的家主掌门们,会派人悄然打探帝药下落了。
第98章 没有骗你
毕竟还存在着最后一种可能,那就是长明阁没有帝药,他们也还在寻找。
那么只要大家能赶在长明阁之前寻到帝药......
看来群英会结束以后,这个江湖上少不得要掀起一阵八方风雨了。
密会结束以后,从议事厅出来,挽兮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在山谷里曾经和鄢列提起过帝药的事情,也坦言自己正在寻找帝药,可是那时候鄢列和她说自己并不清楚帝药的事情,还觉得这件事的真假有待考证。
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血中有帝药的气息。
她直觉鄢列没有骗她,那么如此一来,他和长明阁正在做的事情就很奇怪了。
“鄢列,他们说的那张古方是真实存在的吗?”她瞧了鄢列一眼,忍不住问道。
“我不清楚,我只奉命令行事。”鄢列说完,淡色的凤目反而落到了她的身上,“你也怀疑我长明阁有帝药?”
挽兮也没有想好,眼神闪了闪,没有答话。
“我没有骗你。”鄢列淡淡道,“至少我不知道有这回事。”
“你知道我在找帝药。”挽兮鼓起勇气,直视鄢列,“如果你们也要帝药,我是不会放手的。”
这是挽兮也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到了那时,她和长明阁势必会起冲突,鄢列应该会站在长明阁那边。
等到了那时,或许她和鄢列就再也不能保持如今的关系了,他们终将背道而驰,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不知怎的,想到那个场景,她心里隐隐有些许失落。
“我现在还没接到指令,等到了那步再说吧。”鄢列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而是选择了压后再谈。
“我之前说过了吧,不要和这小子走得太近。”风之精悄悄开口,“不管是这小子,还是其他人,这人世里头就没有人不想要帝药的,你方才也看到那群江湖之人的反应了?无论是谁想取走帝药,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挽兮轻轻叹了口气,“我在这个人世里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如果可以,我不想走到那刀刃相向的地步。”
“可是你走的这条路,从来都是寂寞的啊。”风之精也叹息,忽然有些不忍继续敲打她了。
挽兮从小就失了父母,由于长恒丢了帝药的原因,她从小也被其他同伴孤立,可以说是她从来没有体会到真正的亲情、友情,更遑论爱了。
作为风家最后的遗孤,自帝药丢失、长恒失踪以后,她的命运就被注定了,这辈子都逃不过与帝药之间的羁绊。
只要她或者帝药其中一方还在,这段联结就永远不会消失。
她就永远不能像个普通人那样,享受到正常的感情。
来到人世以后,看着挽兮变得越来越自由、开朗,风之精虽然自知背负着敲打、提醒她的使命,也越来越觉得难开口了。
罢了,现在她跟着这小子也过得挺开心的,就让她先过着吧,等真到了那一天了......再说吧。
挽兮自我开解的能力也很强,她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既然那一天终将要到来,那就在到来之前好好珍惜与拥有吧,别想那些还没发生的了。
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风之精,既然我总有一天要与所有人为敌,要颠覆如今的一切,重新成为真正的三神山风挽兮,那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想好好体会一遍这个人世的一切。”
“所以,我希望能够暂时脱离三神山的规矩,为自己随心所欲地过一回。”
若是换在以前,风之精一定会斥责她疯了,可今天风之精沉默了。
“我不知道等那天来临的时候,我还有没有性命能活着拿到帝药。”挽兮接着道,“若是能,我也会返回三神山,再不涉足这人世的一切。”
“不要告诉大长老,风之精。”
“就这么一段时间了。”
许久,风之精仍是无言。
挽兮耐心地等着,面上还含着一抹笑意。
最后,她听到了一声,“好。”
“你怎么了?”
鄢列走在前头,发觉身边姑娘的步子越来越慢,慢慢落到后头了。
他无奈,只好停下来等她,没想到一回头,便见到挽兮站在小径上,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没什么。”挽兮加快脚步走了上来,对他笑笑,“我只是刚刚做了一个决定,我们走吧,赶紧回去,我想要吃宵夜。”
说完她就当先往前头小跑着走了。
鄢列看着挽兮轻快的步子,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同了,但又说不上来,不过他没深究,不自觉地也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挽兮心情舒畅,一路小跑着回了庭院,却没有预料到这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推开房门,她整个人一下顿住了。
田不破大喇喇地坐在鄢列常坐的位置上,与她对视了个正着。
聚灵山的掌门田不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这庭院被分入聚灵山的驻地了?还是田宝儿那头出了什么变故?
田不破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电光火石间,挽兮选择了先当成前者,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好像走错地方了,对不起打扰了。”
说着便要合上房门,退出房间。
“等等。”田不破似笑非笑地瞥着她,“急什么?你是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能住在温泉宫中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挽兮当下便随口扯了个门派,“田掌门贵人事多,我不过就一小小弟子,您没见过太正常不过了。”
“是么?”田不破脸上尽是不信,站了起来,朝门口挽兮的所在一步步逼近。
挽兮心中砰砰地跳得飞快,脸上还要保持着正常神色。
“当然,就不打扰田掌门休息了。”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就想找机会溜走,没想到这一退,就撞在了一堵肉墙上。
她赶紧回头,正对上鄢列没什么表情的脸,原来是这家伙跟在她身后回来了。
鄢列低头看了一眼朝他拼命使眼色的姑娘,没有掉头就走,反是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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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不速之客
“嘭——”
木制的房门豁然大开,挽兮目瞪口呆地望着,怎么?白雀大人不高兴了,要和田不破动手了?
鄢列比挽兮高出了一个头,越过她,可以毫无阻碍地与田不破对视。
两厢视线碰上,空气中仿佛都擦出了无形的火花,火药味弥漫。
“还装?”鄢列冷冷道。
“田不破”双手束在身后,笑了声,在挽兮惊异的视线下,逐渐变成了一位发髻半束、红衣黑发的男子。
“醉生?”挽兮吃了一惊。
“小姑娘还记得我呀。”醉生魅惑的面容露出一分微笑。
“当然记得。”挽兮哼道,她有今天这局面,全拜他所赐,她怎么可能会忘了?
不过也算是错有错着,如果不是醉生,她还不会阴差阳错地认识了鄢列,后头更是在他身上发现了他与帝药的联系。
“可是议事厅内不是有照影镜吗?”挽兮忽然疑惑道,“你是怎么做到化形而不被发现的?”
“他是幻兽和魅妖的后代,没有真正的本体。”鄢列表情淡漠地给她解释,“所以无论幻化成什么形态,都不会被察觉。”
挽兮听了以后更显诧异,据她所知,幻兽和魅妖都是上古时期的生物了,也不知道消失多久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看到他们的后裔。
连风之精也连连感叹,说这红衣小子的血脉是多么的珍稀。
“看来你们二人如今相处甚欢嘛。”醉生看着他们二人,眼底有不可察的意味,“想想最初在无庸山庄外头,我还担心鄢列你会忍不住,把这姑娘杀了呢。”
鄢列懒得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开门见山道:“直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真正的田不破呢?”
“放心,我让他好好地睡了一觉。”醉生耸耸肩,“我会自己处理妥当的,不会留下麻烦。”
“不过嘛,我是没有麻烦了,至于你么......”醉生对着鄢列笑得幸灾乐祸,“丁家堡遗孤,这样的错误怎么会犯呢?”
他这话也提醒了挽兮,她还记得当初在丁家堡时,她听见长明阁的人说过,阁主下了命令,丁家堡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而鄢列却在众人面前做了一场戏,假意杀死了婴孩,实则只是使了个障眼法,瞒天过海。
这件事有多隐秘,从鄢列当初想要将目睹了真相的挽兮灭口,就能看出几分。
如今这件事被揭穿,鄢列的行径无疑是背叛了长明阁,醉生好整以暇,端看他要怎么给自己辩解。
可惜醉生在鄢列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担忧或急乱。
鄢列神情淡定,语气依旧无波无澜,“此事,我自会向阁主亲自解释。”
群英会剩下的时日眨眼就过,他们没有再探寻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按照约定,挽兮和鄢列回到半山腰的村落,去接田宝儿离开,谁知刚从堆着草垛的小杂院出来,还没上马车,就不期然地遇到了一道火红的身影。
“真是缘分,可算找着你了!”
爽朗的女声从半空中响起,很快,一道流光从空中滑落,待光芒散去,原来是一柄寒光凛然的长剑。
訾秀曼从剑上跃下,径直朝挽兮走来,眼角却不经意间瞄到了一道仓皇入屋的身影。
“那是?”
挽兮不用猜也知道那是田宝儿看到熟人来了,在忙不迭地躲避,可惜她的反应太急迫,反倒引起了訾秀曼的注意。
“哦,那是此间农妇。”挽兮扯了个借口搪塞道,“大概是你从天而降,吓到她了吧。”
普通凡人平日里哪有机会接触到修行之人,这些没见过术法的凡人,会被惊着了也实属平常。
訾秀曼也就那么随口一问,没有放心上。
“之前我还没有来得及谢你你就跑了,这回我身体大好,你可跑不掉了。”訾秀曼英气的脸上透露着满满的愉悦,她对眼前这姑娘印象极好,加之对方又对自己有大恩,今日她是打定了主意,定要结识这位姑娘的。
挽兮口中应付了两句,眼神却在偷瞄左右。
鄢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希望他没被訾秀曼发现吧,否则任谁看到他那一头罕见的银发,他们都会立即有祸上门。
拜无庸山庄和诸葛青的情报所赐,如今整个江湖都传开了,长明阁的圣使白雀,最瞩目的特征就是拥有那一头标志性的银发。
“如果今天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不放你走了。”訾秀曼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声爽朗。
挽兮回了神,看她这架势,心知如果自己不配合,那是真走不掉了。
想了想,她给了一个谐音的名字,“我姓风,名惋惜,可怜可叹的惋惜。”
她的真名在玉山岳的寿宴上用过,鉴于无庸山庄很有可能将她的人对上了名,挽兮现在只得小心谨慎一些了。
“原来是风姑娘。”訾秀曼点点头,“那你是哪方势力的子弟?日后说不定我还能登门拜访。”
挽兮顿了顿,面色忽然浮现恰到好处的尴尬,“我......现在差不多算是个散修了,门派就别提了。”
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訾秀曼虽然性格爽快,但也不是一根筋、不识趣之人,当下真以为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便也赶紧带了过去。
“没关系,闲云野鹤的也挺好。”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了一枚令牌,“这是我聚灵山的信物,如果日后你遇到了困难,不妨来找我。”
挽兮一脸感激地接了。
见她收下,訾秀曼也松了口气,两人又闲扯了几句,终于放行。
訾秀曼离开后,田宝儿才敢从屋舍内出来。
“上车吧。”挽兮瞄了她一眼,见她看着天边,眼神似有复杂之色划过,“你若有不舍,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不了。”田宝儿摇头,收回了视线,她只是因为遇到聚灵山的熟人,被勾起了往日记忆的一些情怀罢了。
她和訾秀曼在聚灵山的地位是不平等的,她无法修炼,注定不可能成为訾秀曼那样风风光光的人。
(小夏的话:忘了定时了抱歉抱歉...)
第100章 等到那天
打开车厢门,挽兮才发现原来鄢列早在这里等着了。
“你刚才没被发现吧?”她登上马车问道。
“没有。”早在訾秀曼靠近的时候,鄢列就已经察觉到她的行踪了。
挽兮看了看鄢列隐藏在兜帽下的头发,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不过顾忌着有田宝儿在旁边,决定还是先把她送走以后再提。
“不介意我蹭车吧?”前方忽然有人慵懒地开口,这熟悉的腔调可不就是醉生?
挽兮探头一看,果见红衣黑发的男子斜倚在路旁,微挑着一对桃花眼,悠游自得地等着他们。
“如果我说介意,你就不蹭了吗?”鄢列不冷不热道。
“还是你了解我。”醉生笑起来如春水荡漾,不过一闪身就跃上了马车,“那我就不客气了。”
挽兮原本以为醉生来了,和鄢列凑到一块儿会不得安宁,可是她想多了,这一路太平得很,这两人全程就没说过多的半句话。
两天以后,他们在一个稍微繁华点的小镇上将田宝儿放下,这才真正启程前往他们的目的地。
“我们不是回山谷?”挽兮这才察觉到路线好像有些不对。
“当然不是,否则我也不会和你们顺路呀。”醉生靠在迎枕上懒洋洋地回答,又从隔壁茶几上捻起了一块点心送入口中。
原本这马车里是没有这些东西的,都是醉生到了那小镇上自己掏的腰包,他原话的意思是,一路这么长,可不能委屈了自己坐硬车厢。
他用自己的钱享受,挽兮和鄢列没理由说不。
“那我们去哪里?”透过车窗望着外头莽莽山林,挽兮不确定地问。
“长明阁。”这回鄢列坐在外头开了口,“我有事情要处理。”
“是见阁主吗?”挽兮可还记着丁家堡遗孤那桩事。
鄢列顿了顿,过了几秒才“嗯”了声。
“你们长明阁的阁主,名字叫闻人寇么?”挽兮想起玉山岳在密会上的推断来,自她认识鄢列以来,他口中的这位阁主可是一直都健在的,否则一个死人如何能下达命令?
如此想着她又问道:“那些江湖之人都说他已经死了,难道你们有了新的阁主,想要复活前任阁主?”
鄢列眸色变深,还没说话,醉生已经将一根手指头,轻轻竖在了弧度优美的唇前。
“嘘。”醉生的眼神别有深意,“长明阁的事你还是不要沾上为好,否则......”他往车门外瞟了眼,“也救不了你。”
“好,我不会再问了。”挽兮面色微凝,自知过界。
可她不问不代表自己不会私下探查,这就是她来到鄢列身边的意图之一。
玉山岳的话其实给了她思路,她如今知道的可比玉山岳还要多。
古方的效用、长明阁收集这些物品的行为,以及最重要的一点——鄢列血中的帝药气息,无一不指向长明阁的真实意图。
看来她方才的论断有可能是真的,自闻人寇死后,长明阁有了新的阁主并想复活闻人寇。
这些年来,新阁主一直带领着长明阁韬光养晦,直到如今羽翼渐丰,终于有实力去争夺那张古方上的材料,才重又浮现江湖。
根据鄢列血中的帝药气息,之前挽兮就已经很肯定,他一定接触过获得了帝药的人,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在他身边。
挽兮几乎已经可以猜到,帝药就在长明阁!
她急忙低下头去,用秀发遮蔽了脸庞,如此,她才可以避免让醉生看出,她眼中此刻充斥的惊人光芒。
知道帝药在哪里,挽兮的心里就踏实多了,至少她现在又有了新的目标。
而且父亲......
挽兮握着衣袖的五指微微一紧,当年父亲追着窃贼来到人世就失了踪迹,若是能找到获得了帝药的人,就能知道父亲的下落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获得了帝药的人,究竟会是什么人,若他就是当年那个窃贼,那么父亲恐怕凶多吉少了。
不过那日濒死之际,她娘告诉她父亲还活着,挽兮愿意相信。
“咦,怎么忽然下雪了?”
醉生的声音唤回了挽兮的沉思,她抬头,透过醉生推开的车窗,果然见到外头飘荡的小雪。
“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醉生重新把窗户关上,将车内的炭盆子拨了拨。
平日里怕冷的挽兮却推开车门,跑到外头去了,那灌入的冷风让醉生一阵抱怨。
鄢列看了眼在他身边坐下的姑娘,她眸子里兴奋的光芒无法掩盖。
挽兮的运气不大好,在尧牙峰顶都没遇到下雪,如今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真正见到落雪的模样。
“天是灰蒙蒙的,雪花是凉凉软软的......”她伸出手,努力去抓空中飘荡的雪花。
这种感觉......真的很新鲜啊。
纵然鄢列不是第一次见到雪,但也被挽兮强烈的情绪感染了,这是他今年亲身经历的第一场雪,如今居然也有几分稀奇。
“看来你很喜欢雪。”鄢列嘴角微微露出浅淡的弧度。
“嗯,很喜欢。”挽兮闭着眼睛,感受着风雪迎面而来的感觉,她倍加珍惜这种感觉,不只是因为这是第一次,更是因为见一次少一次。
不过这话她没办法和鄢列说。
“你眼睛红了。”鄢列的声音在耳际响起,带着淡淡的不解。
“有吗?”挽兮连忙睁眼,擦了擦眼睛露出笑容,“大概是太感动了吧。”她掩饰道。
鄢列点点头,没再追问。
只有姑娘脖颈间盘绕的红绫悄悄地叹了口气,它是最明白挽兮心中所想的人,那日姑娘的话语犹在耳边。
“......我总有一天要与所有人为敌。”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想好好体会一遍这个人世的一切。”
“我不知道等那天来临的时候,我还有没有性命能活着拿到帝药,若是能,我也会返回三神山,再不涉足这人世的一切。”
“风之精,就这么一段时间了。”
“......”
如今可以确定,挽兮必然要迎来那一天了。
可这年轻的姑娘,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体验过,却已然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时间。
(小夏的话:100章万岁!以下附赠小剧场~)
第101章 长明阁主
长明阁的位置十分隐蔽,鄢列没有直接带着挽兮去它的所在,而是在一个叫做无暗的小城将她放下了。
“无暗?”挽兮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怪怪的,不过长明阁、无暗城,长明无暗,互为表里,看来他们已经到达长明阁的势力范围了。
长明阁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
“你在这里等我,最快三天以内我会回来。”鄢列将她送到客栈门口,忽然打了个呼哨,一只雪白的小鸟儿从天而降。
“这不是尧牙峰顶那只鸟吗?”看着那漂亮的蓝宝石眼睛,挽兮一下就认出来了。
雪白小鸟微微仰头,清鸣一声,算是回应。
“它叫白羽,有什么事我会让它带给你。”鄢列抚了抚小鸟的头,转身就要离开。
刚走到门口,他又忽地回过身来,“记住,乖乖在这,不要跟过来。”
“放心好了,我一定听话。”挽兮靠着桌子,满口保证。
“我是认真的。”鄢列神色肃穆,再次叮咛,“不要打探长明阁的事情,万一被人知道你就麻烦了,也不要试图潜进来,长明阁外头的凶险是你无法想象的。”
“我保证这回一定不会闯祸。”挽兮就差举手发誓了,“不信的话到时候等着瞧,我闯祸了你就赶我走好了。”
“鄢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有人笑道,一道红影出现在门边,“人家小姑娘又不是三岁孩童,你用得着这么千叮咛,万嘱咐的么?”
鄢列没有理会他,径自出门走了。
挽兮看着仍在门边驻足的醉生,“你不走?”
“我走什么呀?”醉生伸了个懒腰,悠闲地踱了进来,“要向阁主交待的人又不是我。”
“那好吧,我要休息了。”挽兮的潜台词已经是在送客了。
“天还亮着呢。”醉生一脸惊讶地道。
“那你想做什么?”看他一直站在这儿不动,难道还有事?她可不记得自己和他很熟。
“别急着送客。”醉生神情魅惑,“这无暗城还有许多有意思的地方,你不想逛逛吗?”
......
鄢列回到长明阁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在等着他了。
彼时他才刚走上回廊,便见到前面的出路,被人堵了个正着。
“在丁家堡,你骗我。”幽铃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语气也很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普通的事情。
鄢列点点头,没有多言就要侧身而过。
幽铃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你不解释一下吗?”她忽然伸手去抓鄢列的手腕,可惜抓了个空。
鄢列左手微微提起,置于腹前,“我会和阁主亲自解释的。”
“那我呢?”幽铃质问道,“我也是与你一起行动的伙伴。”
“无可奉告。”鄢列看着她隐含怒意的面容,语气淡淡,“对不住了。”
幽铃看着离去的银发男子,步履稳健,毫不拖泥带水,忍不住狠狠跺了跺脚。
“大人您也别太生气了,白雀大人这么做或许有他自己的意思。”身后有人悄悄现身,低声劝道。
“我只是气他骗我、瞒着我!”想到这个,幽铃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若白雀大人告诉了您,您会帮着他隐瞒吗?”亲随微微叹息,她跟了苗女许多年,早就对她的脾性一清二楚。
幽铃一怔。
亲随继续柔声道:“恐怕您会亲自将那遗孤灭口吧?”
“我也是为他好。”幽铃用力皱眉,“鄢列这个人,有些时候就是妇人之仁,虽然他的任务从无败绩,但我了解他,我就是能察觉出来。”
“可白雀大人若真成了无情无义之人,那......还是大人心中喜欢的模样吗?”亲随深深叹息。
幽铃再度怔然,过了会儿她才缓缓道:“我去阁主那儿看看,你不用跟来了。”
就在幽铃与亲随谈话的功夫,鄢列已经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山洞前,他抬手,将手掌放置在结界上,不一会儿,整个人就融了进去。
结界后头是一间空旷的石室,这里设有会客用的桌椅,然而空无一人。
鄢列见怪不怪,直接走向后面那块光滑的石壁前,俯身下拜。
“你总算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有道古怪的声音,从石壁后头传出,这就是长明阁阁主,如今吸引了江湖中人全部视线的人,然而与外界想象的不同,长明阁阁中上下无人知晓他的真实姓名,也无人见过他真实的容貌。
且自打鄢列进入炼境以后,过了没一年,这位阁主也进入了这方山洞修炼,然后再没出来过。
算算时间,已经有十四年了。
“属下来迟,请阁主恕罪。”鄢列跪在石壁前,低声道。
“我这回闭关刚醒来,就听说你出了岔子?”鄢列办事不力,那道古怪的声音却奇异的并不恼怒,反而似乎还夹着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松快,“说说吧,怎么回事?”
“是属下办事不力,让那孩子被无庸山庄的人找到了。”鄢列心中有疑,但仍是毫无隐瞒,“属下愿意领罚,绝无怨言。”
空气忽然凝滞,那道古怪的声音久久没有响起,等它再次响起时,那分松快消失了。
“当初我交代你的时候,是不是有叮嘱过你这件事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是,属下没有跟任何人透露。”当初阁主吩咐他留下丁家堡一条血脉时,确实有叮嘱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要私下暗地里行动。
“可是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了。”石壁后的人声音沉了下去,冷哼道,“你任务失败了。”
“稍后属下会去执刑堂。”任务被定性为失败,这样的惩罚力度可大多了,然而鄢列没有一句辩驳,居然就这么应下了。
“很好,那你可以出去了。”石壁后的声音似乎又满意了起来。
鄢列无言退出。
“怎么样,阁主怎么说?”鄢列一出去,就遇上了等在山洞前的幽铃,“阁主那么了解你,一定不会认为你背叛了长明阁的。”
当初阁主说的可是丁家堡上下一个也不能放过,鄢列却私放丁家堡的遗孤,这在许多人眼里,就是背叛了。
(小夏的话:又卡文了TT)
第102章 四十戒鞭
“去执刑堂领四十戒鞭。”鄢列往外走,直接朝着执刑堂的方向而去。
“四十戒鞭?那不是任务失败的惩戒?”幽铃很快就反应过来,疾步追上,“你放走丁家堡那孩子,是因为阁主另外给了你任务?”
涉及到任务内容,鄢列仍旧拒绝回答她的问题,但这不打紧。
幽铃面色一喜,很明显松了口气,“不是背叛就好,我还以为你是一时心软......”
“我永远也不会背叛阁主。”鄢列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坚定,“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我就知道你不会,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幽铃此刻的脸色阴转晴,不复堵在路上的模样了,“我朝你要解释,就是因为我相信你,觉得你那样做一定另有隐情。”
“既然这和阁主另外吩咐你的事情有关,那就不算是故意隐瞒我,我就不问了。”幽铃伸出尾指,“那我们拉勾和好了?就像小时候一样。”
“不必了。”鄢列脚步不停,“我没有生气。”
幽铃只好收回手,皱眉道:“你这么急着去领罚做什么?执刑堂的四十戒鞭可不是吃素的,如今阁主修炼秘术性子阴晴不定的,说不定拖上一会儿他就回心转意,不让你领这顿鞭子了。”
“我跟阁主说了会马上去领罚。”鄢列语气平静,似乎四十戒鞭只是轻飘飘的一件事。
“你这个人怎么总这么死脑筋,不知道转圜啊?”幽铃心里又气又急,但是鄢列已经丢下她自己去了。
回到居所,亲随给她端来茶水,听完这件事后叹道:“大人又不是不晓得白雀大人的性子,尤其是跟阁主有关的事情,您什么时候见他阳奉阴违过?”
“我只是觉得他傻,等阁主心情转好了,收回成命,那难道就不是阁主的命令了?”幽铃看着那茶水却无心去饮,“非得吃顿鞭子才舒服。”
幽铃敢数落鄢列,亲随却是不敢的,她只能建议,“既然白雀大人执意如此,那大人还是准备好伤药,等刑罚结束了再去探望吧。”
幽铃深吸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此刻同样在关心着鄢列的,还有在无暗城的另一人。
“你说鄢列会被你们阁主责罚吗?”看着戏台上的表演,挽兮心不在焉地道。
醉生嗑瓜子的动作不停,随口道:“当然,他背叛的可是阁主的命令,形同背叛长明阁,能留条命在都算是开恩了。”
挽兮瞳孔一缩,“他们会对鄢列做什么?”
“大概是抽筋扒皮,生不如死之类的吧,长明阁执刑堂的手段可多得很。”醉生的眼睛原本还在戏台上,说到这里瞟了她一眼,“怎么?你很担心?”
“当然了。”原本以为姑娘会羞涩,想不到压根儿没有,挽兮是理直气壮,“他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留下是要报答他的,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自己良心不安。”
“就只是因为他救了你,没有别的原因了吗?”醉生话里有话。
“这个原因难道还不够吗?”挽兮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听没听出他话里隐藏的深意。
“那你放心好了,怎么说鄢列都是圣使,无论怎样折磨都会留一条命的。”醉生一脸“你安心吧”的表情,“来来来,我们继续看戏,这出戏多好看哪,牛郎织女硬要在一起,结果还是天人永隔了。”
“我不喜欢悲剧。”挽兮恹恹地把瓜子扔回盘里,“我就喜欢看他们在一起。”
“可这两个人,一个是天仙,一个是凡人,身份如此不同,天规怎么能够容忍他们在一起?”醉生懒懒地摇头,“每年允许他们见一次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我看那戏本子有说,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如果两个人足够相爱,那是所有困难都能够克服的,如果不能,那就是还不够爱。”挽兮不同意,辩道。
“戏本子是戏本子,现实可残酷得多。”醉生眼波轻扫,“小姑娘还没谈过感情吧?”
挽兮一噎,半晌才又道:“可那不影响我想象,如果我能有机会体验一段感情,我希望就是这般轰轰烈烈的。”
“这般轰轰烈烈的一般没有好结局,你还是算了吧。”醉生嗤道。
“你怎么知道一定没有好结局,你难道经历过?”挽兮反问。
这个反问成功让醉生也噎住了,好吧,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
挽兮的问题还没完,“我从前避世而居,从未接触过人世的这些情情爱爱,你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那样不顾一切的爱呢?”
“或许有,或许没有,反正我没见过。”醉生歪坐着,忽然掐手算了算,“不过或许你很快就能体验一番了。”
挽兮不解其意,露出疑问的表情。
“我这人还会一点算命,姑娘你红鸾星动,说不定很快就有喜事临头。”醉生嘴角忽然弯出一抹弧度,“不过是不是你想象中的轰轰烈烈,是不是你想象中的山海可平,这我就不能保证了。”
挽兮一脸惊诧,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半晌她摇摇头,没往心里去,“不跟你贫了,我要回去了。”
终归心里还是惦挂着鄢列,挽兮决定回去问问白羽,鄢列现在如何了。
醉生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当真,他也不以为意,挥了挥手道:“那你走吧,明天我再来找你,这无暗城的吃食也是挺不错的。”
“明天再说吧。”挽兮道,也不知醉生为何找上她,不过从他今日那么娴熟地吃喝玩乐来看,这家伙平日的生活定然也差不多如此。
估计就是想找个玩伴?毕竟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挽兮也挥了挥手,然后就离开了。
她走了以后,醉生拍了拍手掌,一名黑衣手下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
“情况如何了?”醉生手臂搭在柔软的椅子扶手上,托腮问道。
“白雀大人被阁主责罚,已在执刑堂领四十戒鞭。”黑衣人恭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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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想我吃醋
“四十?这么说来,就不是叛阁咯。”醉生的语调仍然懒洋洋的,“不过这四十鞭子的苦头也够他吃一顿了,阁主怎么舍得下心来罚他?”
“大人猜对了,”黑衣人压低了声音,“一刻钟前传来阁主圣令,取消刑罚,可那四十鞭子刚完。”
“哎哟,那可亏大了。”醉生不住摇头,遗憾道,“如果鄢列等一等,不就不用受这顿皮肉之苦了么。”
黑衣手下唯唯应诺。
“好了,你继续去盯着吧,有什么消息再传回来。”
醉生吩咐完,窝在软椅内,心里又开始盘算起来。
挽兮回到客栈以后,第一时间就问了白羽,可是白羽只告诉她鄢列没有口信给她,别的一概不知。
挽兮无法,只得作罢。
直到第二天起来收拾完毕,醉生又出现在她的门口。
“我今天还是不去了。”挽兮婉拒了他的邀约,鄢列说最快三日内回来,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打算自己在这周围查探一番。
她答应了鄢列不会闯祸,那她不进长明阁,只在这附近自己逛逛总可以了吧?这里的百姓在无暗城生活已久,说不定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我有鄢列的消息,你昨日不还很关心他吗?”醉生靠在门边,一脸好整以暇,仿佛笃定她一定会问。。
果然,挽兮马上就两步走过来,迫不及待地问了。
“你陪我出去走走,我就告诉你怎么样?”这是醉生唯一的条件。
挽兮只能答应。
“难道你在这里就没别人可约了吗?”她叹气,“为何非拉着我不可?”
“约谁?”醉生挑眉,“幽铃吗?她这会儿估计正忙着为鄢列鞍前马后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姑娘的表情,看到她愣了愣,随后微微耷拉下来的眉眼,不由眼中深意更显。
“来,尝尝这个荷叶糕。”他随手从摊上拿过一块糕点,等着姑娘的疑问,可是没想到等来等去,姑娘手里的荷叶糕都被她吃完了,也不见她开口。
他不由奇怪,“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我有什么可问的?”挽兮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他,这人难道是想让她问幽铃和鄢列的关系?可是他们都是长明阁的人,之前不是说不许问长明阁的事情么,所以她可不打算在醉生面前再说到这类话题。
醉生可没想到自己之前的告诫,让自己直接上了挽兮的小本本,他只好再接再厉。
“我说鄢列正和幽铃在一起呢。”他摸了摸鼻子,“你不知道吧?鄢列昨日受了执刑堂四十戒鞭,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都皮开肉绽了,啧啧,幽铃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
“那他现在情况怎样了?”想象到那个场景,挽兮的心立刻揪住了。
“还能怎样?在床上熬呗。”醉生还在挑选着摊铺上的点心,“不对,也不能说熬,人家毕竟有红袖添香,佳人陪伴。”
“有人照顾就好。”挽兮稍稍松了口气,她又不能进长明阁去探望鄢列,知道有人照料着他总是令人安心一些的,不管这人是谁。
醉生倏地放下手里捻着的红豆糕,“鄢列和幽铃在一起,你就不担心?”声音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挽兮这下总看出几分醉生的意图来了,“你是想看看我会不会吃醋?鄢列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好才是真的好,如果真按你说的那样幽铃对他那么上心,那她更会好好照顾鄢列了,我更不用担心。”
醉生一阵无语,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就不怕鄢列喜欢上幽铃?以幽铃那不容沙子的性子,恐怕你很快就要被赶走了,那你还怎么报恩?”
“不会。”挽兮居然很淡定地摇头,还反过来给他分析了一遍,“这两人认识了这么久,想必幽铃以前也下过不少功夫吧?可鄢列都没有喜欢上她,那么现在突然之间就更不可能了。”
“呵,没想到你倒是通透。”醉生的算盘失败,自嘲道。
挽兮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想让我吃醋,但是你别想打什么算盘再去对付鄢列,我这次是不会再给他添乱了。”
这次她是真没打算潜进长明阁里去,尽管帝药的秘密近在咫尺。
她这回把鄢列的话放在了心上,在没有摸清楚状况前,按兵不动是最好的选择,她不想冒然丢了小命。
她忽然眯了眯眼,“你一直用幽铃还有鄢列受伤来诱惑我,不会是想我吃醋或担忧之下,不管不顾的闯长明阁吧?那时候鄢列为了帮我,定然麻烦不断,你就该得意了。”
醉生的眼神闪了闪,“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也喜欢鄢列罢了。”
“是吗?”挽兮挑了挑眉,不过既然知道了鄢列的状况,她也懒得应酬他了,“谢谢你的点心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醉生站在原地,微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说一次真话,怎么就没人相信了呢?”
半晌他又嘟哝,“不过......看来之前的计划,成效不太好啊,是不是该再加一把火呢?”
......
鄢列再次来到山洞的石壁前,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但是隐隐渗出来的血迹,还是沾湿了新换的外袍。
“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这就过来了?”那道古怪的声音再次从石壁内传出,不过这次的语气,听起来倒是平静了许多。
“我来拜谢阁主开恩。”鄢列的声音依旧沉稳,若不看他微白的脸色,都不知道他刚刚受完执刑堂的四十戒鞭。
执刑堂的四十戒鞭,那是用来惩罚任务做得不得力,失败的长明阁中人的,平时可让一个精壮的大汉倒下,不躺上数日起不来。
“这四十鞭不该罚你的,那道命令毕竟是我私下交待你的。”石壁里的声音听着多了几分懊悔。
对于阁主朝令夕改的模样,鄢列已经习惯了,“您确实交待了我不让其他人知道,如今事情没办好,是我之过,当领这四十戒鞭。”
第104章 落花有意
石壁里的人长叹了口气,半晌又问:“我让你收集的材料收集得如何了?”
“精玉矿石、阴阳花、女娲灵土都顺利到手,只剩下长极血泉了。”鄢列敛眉道,“幽铃正在推算长极洲上涌现血泉的时间,等时机一到,我会亲身前往取回,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石壁里的人微微颔首,“昨日你来找我,我没有问过你这些事吧?”
“没有。”
“嗯。”顿了顿,石壁里头那人还是不怎么放心,“记住,一定要将我交待你的东西收集好,无论谁都不能阻止,就算是我也一样,如果哪天我让你中止行动,或者毁去材料,你不必遵从。”
“是,属下知道了。”鄢列没有犹疑。
“距离我的计划实现是越来越近了,”墙里的人低语,“可是我这心也越来越不安稳了,鄢列,如今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为了您,我愿赴汤蹈火。”鄢列璀璨的眉眼冷冽如霜,“这个计划我必替您完成,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任何人,都不能阻挠。”
“好,好极了!”墙里的人大悦,传出郎朗笑声。
“属下还有一事要禀。”鄢列把在尧牙峰顶刺探到的情报全盘托出。
“这些江湖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墙里的人讥讽道,“什么守卫正道,分明就是想得到帝药。”
听到“帝药”一词,似乎想到了什么,鄢列心念微动,“那这帝药......”
“你不必问。”墙里的人立刻转开话头,无意深谈,“你只需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至于那些敢在弱水之畔搅事的人,不必留情。”
“我长明阁沉寂那么久,也是时候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了,免得他们还以为我长明阁成病猫了。”
“是!”鄢列领命,退下。
回到他在长明阁的居所,鄢列第一眼就看到了停在窗棂上的雪白小鸟儿。
“怎么,她有事让你来找我?”他回到房里,脱下外衣,“还是她又闯祸了?”
雪白小鸟儿鸣叫了几声,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直盯着他的后背,鄢列摇了摇头,“她安分就好,不用和她说我的事情,就说我一切皆好。”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至于醉生,若他再约挽兮出去,你盯着点,别让挽兮犯糊涂。”
雪白小鸟蹭了蹭他的手,这才飞走了。
敲门声响起,门口传来手下的声音,“大人,是时候换药了。”
鄢列重新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在床沿坐下,才道:“进来。”
黑衣手下捧着药物进来,托盘上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这是今日幽铃大人准备的补血气的汤药,托属下一并带来,大人趁热喝了吧。”
“替我谢谢她。”鄢列没有动,“我这是皮外伤,昨天就跟她说过了,过些天自然会好的,用不着补药。”
“是。”白雀大人不肯喝,作为属下的也没法儿强迫人家,只是可怜幽铃大人一番心意,就这么付诸东流了。
白雀大人也是,昨晚幽铃大人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过来给他上药,没想到他死活不肯同意,就连拉下衣服给人看一眼都不肯,最终幽铃大人眼见他的血越流越多,没办法才只好妥协的。
黑衣手下惋惜地叹了口气,阁中不知多少人盼望着这一对能成,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喽。
幽铃大人那么出色的女子,都讨不了白雀大人的欢心,真不知道白雀大人喜欢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
白羽飞回客栈,过了一会儿,挽兮才从外头回来。
“他没事就好。”照例询问了鄢列的情况,挽兮知道有幽铃盯着,鄢列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她又问道:“那他明天回来吗?”
明天就是第三天,只是鄢列现在受了伤,不知道会不会留在长明阁里头养伤。
今天她到外头与这里的居民聊了聊,很遗憾地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如果鄢列明天不回来,那她还可以给自己多争取些时间,再好好挖掘一下。
白羽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说不回来,还是不知道。
挽兮只得等明天再看看了。
她躺在床上,不住回想起自己今日探查到的情形,她登上了全城最高的建筑,然而只能看到一大片浓密的森林,远处有灰褐色绵延的山岩,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长明阁的所在。
她施展了风家的秘术,想要从风中读取长明阁的信息,然而风里并没有携带任何的东西,只有少量的气息表明这里就是一片丛林。
如果长明阁就在这片森林里,那应该会有不少人活动的痕迹才是,如今空空如也,只能说明这里或许有强大的结界,可能还不止一个,隔绝了长明阁与外界的联系。
这里的居民也是,他们虽生活在无暗城里,却甚少和外界有所接触,大部分的食物与生产皆能自给自足,无法自产的,全靠长明阁的支持。
他们和长明阁,就是互相依存的关系。
挽兮很怀疑,外头的江湖中人,根本就不知道还有无暗城这么个地方。
不过这里的居民毕竟在这儿生活久了,挽兮虽然没有探问出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但无意中也知晓了一件事,那就是原来这座城池,建立了还不到二十年。
那这个地方,一定是二十多年前长明阁被正道围剿后,才再次建立的。
“既然帝药很有可能就在长明阁,你想好办法去取了吗?”风之精在她身边问。
“直接进去肯定是不行的。”挽兮看着床帐顶部,“那里的法阵机关,足够我死一百回了,除非有人能领我进去。”
“你说......那小子?”风之精以为她指的是鄢列。
挽兮微微摇头,“他不会的。”关于这点她很肯定。
“而且我就算进去了又能怎样?我现在并不清楚帝药究竟藏在哪里、在谁手上,无头苍蝇般地寻找是不可能的。”
“我觉得帝药说不定就在那阁主手里,搞不好那云游高人也是他。”风之精分析道,“他收集古方材料的行为,以及鄢列血中的帝药气息,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