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阿颜(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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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还是真的?”沈咏洁见王月珊丝毫不像说笑,也起了疑心。
毕竟那一天在沈家的宴席上,大家都看见了盛琉璃,也看见了阿颜那小姑娘。
说实话,一个跟自己的女儿生得这么相像的女子,沈咏洁不得不忐忑不安。
还有阿颜,那小姑娘的面容跟谢东篱的轮廓确实有几分相似。
当然,说是父女可能过了一些,但绝对不是毫无关联的。
王月珊走后,沈咏洁坐立不安,就连小儿子在她身边拽着她的手要出去走走她都没有心情。
如果陆瑞兰说的话是真的,她到底是跟盈袖说,还是不说呢?
说吧,盈袖现在怀孕快六个月了,一时气愤,对胎儿有影响怎么办?
她多不容易才盼来这个孩子。
但是不说吧,沈咏洁又不忍心看着盈袖被蒙在鼓里。
所谓夫君有外室,妻子总是最后一个知道么?
她在屋里转了半天,最后决定去谢家串门,陪着盈袖,先不让她知道,等孩子生出来之后再说,同时找机会问谢东篱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咏洁相信凭着自己的阅历和眼光,谢东篱如果真的心里有鬼,一定会被她察觉的。
反之如果根本没有这回事,她也能看得出来,那么她就要采取手段对付陆瑞兰了。
三番两次搬弄是非,这一次连外宅和私生女都整出来了,如果不能将她彻底打倒,可想而知,以后这样的事更多。
思忖半晌,沈咏洁吩咐道:“给我备车,我要去谢家坐坐。”
下人赶紧去准备大车,还有小少爷的东西。一起包好了,跟着沈咏洁去谢家。
……
“娘,您今儿有空?”盈袖笑着请沈咏洁进来坐。
还不到十五,沈咏洁说过。过了十五,张绍天会去江南,那时候只有她和孩子在家,她才会经常来谢家串门。
沈咏洁抱着小儿子走到暖阁。
盈袖从紫檀木三面围子罗汉床上站了起来,对沈咏洁纳福行礼。
“你怀着身子呢。以后不用对我行礼。”沈咏洁忙招呼她,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将小儿子放到身后的罗汉床上玩耍。
盈袖坐在沈咏洁对面,一叠声命人上茶,又拿了小孩子能吃的点心过来,掰碎了给沈咏洁的小儿子吃。
沈咏洁跟盈袖闲话两句,就看见阿颜走了进来,扑到盈袖怀里,觑着眼睛打量沈咏洁。
沈咏洁顿时目瞪口呆,指着阿颜说不出话来。
盈袖摸了摸阿颜头上的双丫髻。笑着问她:“阿颜今天吃饱了没有?还有没有要吃的?”
阿颜大概从生下来就没有吃饱过,头发发黄,面黄肌瘦,穿着小桃红缂丝狐毛出锋小袄,系着小小的缃色锦缎灰鼠皮裙,小小的人儿窝在盈袖怀里,亲密的样子跟母女一般无二。
“袖袖,你你你……你收下她了?”沈咏洁几乎结巴起来,心里的火腾一下就起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东篱的?”
盈袖笑着对沈咏洁眨眨眼。将阿颜也抱到罗汉床上,让她跟沈咏洁的小儿子一起玩,还让她吃几块糕点。
阿颜咯咯笑着坐在盈袖背后,歪着头打量沈咏洁的小儿子。
沈咏洁的小儿子本来正拿着一块花生糖嗦啦。猛地抬头看见一个小姑娘,突然全身抖了抖,然后哇哇大哭,连花生糖都不吃了,一个劲儿地往沈咏洁怀里钻。
“我儿怎么了?我儿子怎么了?是磕着了吗?还是噎着了?”沈咏洁忙拉着小儿子的手细看,又趁他正张开嘴哇哇大哭的时候。看他有没有被糖块噎着。
盈袖挑了挑眉,将阿颜圈在怀里,坐在自己胸前,低头看了看阿颜。
阿颜正抬头看她。
见盈袖看了过来,阿颜忙摇头:“阿颜没有打他。”
屋里人多,刚才的情形很多丫鬟婆子也看见了,因此很快弄清了原委。
阿颜确实没有动手,只是看着沈咏洁的小儿子笑了一下而已,连衣角都没有碰到。
盈袖笑道:“娘,您也太小心了。小弟弟是小子,您不能总把他当姑娘养。瞧他那个胆小,被陌生人看一眼就要哭。”
沈咏洁一边哄着自己的小儿子,一边也道:“他平时不这样的,胆子大得很。他爹老说一不小心,这孩子就要跟人跑了……今儿怎么回事?”
阿颜才两岁,也听不懂什么话外之音,只知道那个小弟弟被自己吓哭了,眨着大眼睛想了一会儿,将自己手边的一碟水晶桂花糕给沈咏洁那边推过去,脆生生地道:“给你吃。”
沈咏洁的小儿子从沈咏洁怀里露出一个脑袋,看了看面前的水晶桂花糕,又看了看对他笑眯眯的阿颜,瞪着她看了一会儿,转头埋在沈咏洁怀里,又放声大哭起来。
沈咏洁怎么哄也哄不好,才叫了丫鬟婆子过来将他抱出去玩耍。
这孩子一出了屋子,立刻就不哭了。
采芸给他一个黄澄澄的佛手,他抱着玩了起来。
盈袖松了一口气,看着阿颜将桌上的点心都吃完了,才吩咐采芸也带阿颜出去玩,想着在没有大人在场的情况下,小孩子自己能玩得好一些。
结果阿颜出去没多久,屋子外面就传来沈咏洁小儿子的嚎哭声。
“这是怎么了?”沈咏洁顾不得跟盈袖说话,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暖阁,结果看见自己的儿子被**娘抱在怀里,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哭得一抽一抽的。
阿颜采芸拉着手,好奇地看着哭得昏天黑地的小弟弟。
“四夫人,小少爷今天好像有些不舒服。”**娘只好这样说,总不能说自家的小少爷看谢家的小小姐不顺眼,一见她就哭……
沈咏洁将小儿子抱过来哄了一阵子,见还不好。就抱着出了院门,到看不到阿颜的地方。
这孩子果然就停止了哭泣,张着脑袋看那高高的树枝桠,还对她指指点点。
沈咏洁心里暗暗觉得奇怪。不知道这阿颜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一看见她就哭……
盈袖从暖阁里出来,站在门口的回廊上,也看见了这一幕。
她朝台阶下的阿颜招了招手,“阿颜。过来。”
阿颜甩开采芸的手,朝台阶上站着的盈袖跑过去。
拉着她的手,阿颜指着院门口道:“弟弟哭了。”
“他不是你小弟弟,他是娘亲的小弟弟,是你的小舅舅。”盈袖拿出一块帕子,给阿颜擦了擦脸上的糕点末子。
“小舅舅。”阿颜点点头,重复了一句。
“阿颜真乖,真聪明。”盈袖笑着夸她。
“夫人,先进去吧。这里穿堂风凉的很。”采芸见她们两人都没有披大氅,就这样站在门口。
盈袖也觉得有些凉飕飕地。拉了阿颜的手,“咱们进去吧,准备摆午饭。”又问阿颜想吃什么。
阿颜掰着指头数:“鲜肉包子,要大个儿的。虾肉馄饨,也要大。还有,肉肉,不要草……”
她只知道包子和馄饨,是她爱吃的,别的菜,就只懂绿的蔬菜是草。除开草以外,就是肉……
盈袖教了她几次,都改不过来,也就不强求了。
一会儿的功夫。沈咏洁那边就使了个婆子进来,说他们要走了,小少爷有些不舒服。
盈袖便对阿颜道:“阿颜在这里跟采芸等着吃午饭,姨姨出去送送你小舅舅他们,好不好?”
阿颜忙点头应了,一幅很乖巧的样子。
盈袖摸摸她的脸。披上黑狐大氅,抱着手炉,往外面去了。
站在院门口,沈咏洁见盈袖出来,忙道:“我这就走了,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快回去!”
盈袖笑道:“总得送送娘的,怎么能让娘一个人出去呢?”说着,和沈咏洁一起往二门上走。
沈咏洁这时才有空问她:“那阿颜怎么回事?不是盛琉璃的女儿吗?怎么就留在你家了?你别告诉我她真的是谢东篱的女儿!”
沈咏洁脸色铁青,本来她对陆瑞兰说的话,怀疑居多,相信的成份较少。
但是看见阿颜居然在谢家住下了,沈咏洁又不确定了。
如果这小女孩真的是谢东篱的私生女,那谢东篱极有可能对盛琉璃“金屋藏娇”……
只要瞒着盈袖就行了。
盈袖不知道怎么跟沈咏洁解释这件事,只好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小弟弟今儿是怎么了?惊着了吗?一直哭总不好。回去给他煎点安神汤,喝了睡一觉。小孩子魂魄轻,容易受惊。”
沈咏洁点点头,“我省得,回去就给他吃安神丸,再哄他睡觉。——你别打岔,孩子的事你还没说呢!”一副不问清楚不甘心的样子。
盈袖左右看了看,拉拉沈咏洁的衣袖,凑到她耳边道:“这孩子不是东篱的……”
沈咏洁闭了闭眼,长吁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娘了,还以为谢东篱真的在外面惹了孽债。”
盈袖抿嘴笑,伸出一根手指头去逗哧沈咏洁的小儿子,道:“他不会的,我绝对相信他。”
“嗯,每一个女人在男人纳妾之前都是这么说的。”沈咏洁一本正经地道,“你相信可以,但是不能盲从,要多个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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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4章 拒绝(第二更)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是女人都知道,夫君有外宅,对妻子的打击有多大。
而这个妻子还是在身怀六甲的时候,打击就更大了。
胎儿就不说了,十有八九保不住。
夫妻感情好的话,妻子的性命都保不住都是有可能的。
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也就会越大。
谢东篱垂下眼眸,对沈咏洁交底:“岳母大人,这件事,您是信我,还是信陆瑞兰?”
已经不再称呼陆瑞兰“大表嫂”,直接叫她的名字,已经表明了谢东篱要划清界限的态度。
沈咏洁微微一怔,“我要证据。没有证据,你们谁说的我都不信。”
“那就好。”谢东篱脸上一丝笑意一闪而过,“这件事既然是陆瑞兰说的,岳母大人就应该向她去要证据,而不是让我提供我没有这样做的证据。”
“好,那我现在就去。”沈咏洁明白过来,“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们的话还没说完。”
“东篱一定洗耳恭听。”谢东篱起身,向沈咏洁微微躬身行礼。
沈咏洁离开之后,谢东篱就命人将刘东义叫了进来。
刘东义投的帖子在谢东篱的案头压了好几天了,他一直没有答复,就是在等陆瑞兰,看她的态度。
如今陆瑞兰的态度已经表现出来了,他也有话跟刘东义说了。
刘东义这几天都在等着谢东篱的消息。
听说谢东篱请他去丞相阁,他欢喜得疯了,忙忙地换了衣裳,骑着马就来到丞相阁求见谢东篱。
书童将刘东义领到谢东篱在丞相阁的书房,出门的时候,还关上了书房的大门。
刘东义见状,有些紧张,忙道:“表弟,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我给你的帖子你看了没有?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能做副将就可以了,你大表嫂说……”
谢东篱抬起手臂,制止刘东义说话,指了指书桌前面的锦墩。“刘大爷,坐。”
刘东义一愣,“表弟,你这么外道做什么?咱们是嫡亲的亲戚……”
居然不叫他大表哥!
谢东篱神色清冷。淡淡地道:“刘大爷,这门亲戚,我实在高攀不起。有些话,我想了很久,本来不想说。大家这么多年的亲戚。实在是不容易。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非我所愿。”
刘东义很是尴尬,支支吾吾地道:“表弟,你是说分家的事?我……我们又不怪你,都是弟媳妇年轻不懂事。”
这个时候,还把一切责任都推到盈袖身上?
谢东篱用手撑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刘东义跟陆瑞兰多年夫妻,两人的感情很好。
而且陆瑞兰平时就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刘东义大事小事都听她的,明显被陆瑞兰影响了。
“刘大爷。请您慎言。分家的事,是我的主意,跟内子无关。”谢东篱终于将实情说了出来,“那个分家令,是我起草,呈给陛下的。”
“啊?”刘东义惊得跳了起来,“表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大嫂和二嫂将你一手带大,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好,你怎么能……”
“刘大爷。我娘对你和二表哥,也是比亲生儿子还要好,你不记得吗?”谢东篱反问道,一支胳膊横在胸前的桌面上。面色渐渐肃然,“刘大爷,尊夫人这一年来做的事,让我无法容忍。虽然她对我有恩,可这不意味着,我一辈子就要听她摆布。”
“呵呵。东篱,你这话太过了。”刘东义现在也听出了谢东篱的意思,这是要摊牌啊,“你大表嫂什么时候摆布过你?再说,你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别人摆布的人吗?”
“嗯,我确实不是,所以让尊夫人为难了。就是不肯听话,就是不肯顺从她,更不肯委屈自己的媳妇儿,尊夫人没少在你面前抱怨过我和内子吧?”谢东篱的目光似有形质,看得刘东义不由自主别过头,不敢跟他对视。
“……东篱,其实不是……”刘东义想为陆瑞兰辩解,但是话到嘴边,却自己都有些心虚。
“怎么不是?我跟袖袖虽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这是有很多原因造成的,我就不信你们都没有想过,但是却把责任都推在袖袖身上,张罗要给我纳妾生子。后来袖袖怀孕了,你们却没有收手,而是千方百计给袖袖添堵,就是见不得她能平平安安生下我的孩儿。——刘大爷,我今儿在这里求刘大爷高抬贵手,放过我和袖袖。”谢东篱从书桌后面走出来,给刘东义长揖在地。
刘东义忙往旁边让开,“东篱!东篱!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回去说说你大表嫂,让她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我给过你们很多机会,只希望你们看在多年亲戚份上,能够悬崖勒马。可是我等到的是什么?是你们变本加厉,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带到京城袖袖面前,非说是我的外室。”谢东篱摇了摇头,拿起书桌上刘东义那份求官的投书抖了抖,“做亲戚做到这份上,谁还需要敌人呢?刘大爷,你这份投书我看过了,我只有一句话,只要我谢东篱在东元国做一天大丞相,你就别想在东元国得到任何官职。——我劝你还是和二表哥一样,去北齐国。你在那里有爵位,兴许还能从军,继续做你的将军。”
刘东义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这……跟陆瑞兰说的不一样啊!
她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谢东篱一定会真心感激他们帮他留住了盛琉璃?而且谢东篱正是用人之际,因此一定会答应让他在军中做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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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的第二更。
亲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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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大闹(第一更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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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咏洁见她一出来,马上就道:“陆瑞兰,你说我女婿养外室,可有证据?”
“当然有,我把那房子的地址都说与你大嫂听了,你难道没有去看看吗?”陆瑞兰嗤笑一声,朝王月珊看了看。
王月珊就是沈咏洁的大嫂,她见陆瑞兰瞟她。忙道:“你说了我就去?谁知道有什么猫腻……”
沈咏洁也道:“我也没去。横竖是你说有这事,你带我们去,我们亲眼看见了,才会信。”
“去就去。”陆瑞兰心一横,站了起来,她就是要将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反正他们家和谢东篱的关系已经无可挽回了,那么,给谢东篱添点乱子也是好的。
别以为那么容易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做皇帝……
陆瑞兰道:“你们是不见黄河心不死,跟我来。”便吩咐去准备大车。
三个人带着丫鬟婆子从刘家的宅子里出来,上了自家的大车。跟着陆瑞兰的车,来到东城坊区一座小宅院前面停了下来。
陆瑞兰从车里下来,面带讥诮之色,搭着丫鬟的手。站在宅院门口的一棵大槐树底下,等着沈咏洁和王月珊下车。
沈咏洁撂开车帘,看了看面前这所宅院,发现它居然离她那座忠贞国夫人府不远,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虽然理智告诉她,她还是应该相信谢东篱。但是感情上,她已经不那么确定了。
陆瑞兰见沈咏洁和王月珊都下了车,笑了一笑,道:“你们看好了,就是这间宅子,我去叫门,等门打开之后,就要张四夫人你出马了。”
“为什么要我出马?”沈咏洁拧着眉头,横了陆瑞兰一眼,“不是你找来的地方吗?”
“呵呵,这看屋子的婆子见了我就要打,我可干不过她。但是你就不同了,你正经是东篱的岳母。你把身份亮出来,那婆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你一根头发。”陆瑞兰的算盘真正精刮。
沈咏洁哼了一声,“你先叫开门再说。”
陆瑞兰整了整衣袖,命自己的丫鬟去叫门。
那丫鬟战战兢兢上前,拍了半天的门,里面却鸦雀无声,根本就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陆瑞兰也有些奇怪,道:“你再大点儿声。”
那丫鬟便又大声叫道:“开门!盛姑娘!开开门!”
里面还是没有人回应。
沈咏洁正要讥嘲一番,王月珊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朝那角门上努努嘴。
沈咏洁定睛一看,差一点没笑出声来,她捂着嘴道:“刘大夫人,你没认错门吧?你看看那门把手上的积灰,可像是最近有人入住的样子吗?”
陆瑞兰刚才的注意力都在那敲门的丫鬟身上,完全没有注意角门的情况。
那丫鬟这才看了自己的手,吓得尖叫一声,举着满手的灰,道:“大夫人,这这这……”
陆瑞兰心里重重一跳,她忙走了过来,对着那门看了半天,就是那天她亲眼看见的那个地方,里面还有个凶巴巴的婆子,将她推了个大马趴!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陆瑞兰刹那间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跑了?”陆瑞兰更加心慌意乱,忙道:“给我敲门!使劲儿敲!”
几个下人没有法子,一拥而上。将那角门拍得都快坏掉了,可是里面还是没有人回应。
他们闹腾的声音太大了,很快就有人围了过来旁观。
沈咏洁想了想,命自己的丫鬟去旁边的宅子里叫了叫。很快就有人打开角门,探头看了一眼,奇怪地道:“你们在那边做什么?那宅子空了十几年了,我们主人一直说要把那宅子买下来,但是找不到房主在哪里。”
那丫鬟回来之后。对沈咏洁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陆瑞兰在旁边听见了,尖叫道:“空了几十年?!不可能!”
她看着那座宅子,眼里发红,整个人都魔怔了。
“给我砸!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陆瑞兰不顾一切地对自己的下人下了命令。
刘家的下人互相看了看,只得听从主子的话。
扑通!
很快那门给砸开了,陆瑞兰第一个就冲了进去!
一进去,她就呆住了。
只见里面的庭院里,长满了齐膝深的杂草,根本看不出哪里有路可以走进去。
院子里的房子屋顶破旧。窗棂更是破破烂烂,一个一个大窟窿展现在众人面前,根本就是荒废多年的样子。
如果刚才那门把手上的灰尘还只是前奏的话,现在这个院子的景象就是大戏了。
沈咏洁这时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气定神闲地道:“陆瑞兰,你这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睛?!你看看,就这屋子,还能做外宅金屋藏娇?你是逗我们玩呢,还是存心把我们当傻子?”
“那一天明明就是进了这个院子!”陆瑞兰急得团团转,顾不得那院子草深屋斜。拎着裙子一定要往里走。
几个丫鬟婆子见识不对,拼命拉住她的胳膊,不许她再往屋里跑。
“我那天看见了的,亲眼看见了的!——你们有没有见过这里住着的一个婆子。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媳妇?”陆瑞兰从角门里出来,对着围观的人急吼吼地问道。
“没有,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这角门打开过。——这位夫人,你不是见鬼了吧?”
大家都纷纷表示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这里出入,就连那宅子的邻居都是这么说。
陆瑞兰一阵折腾之后。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谢东篱耍了。
他故意在她面前领走盛琉璃,并且进了这间宅子,只让她相信这里就是他的外宅!
其实他马上就把人带走了,只是在这里走了过场,以图迷惑她。
等她带了人过来,发现这所宅子其实不能住人,大家就会觉得是陆瑞兰在故意抹黑谢东篱……
“真是好计策!好心机!”陆瑞兰冷笑两声,“我要去告官!盛大妹子不能就这样白白丢了,我要告大丞相拐带良家妇女!”
沈咏洁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去告啊!那盛琉璃跟你什么关系?是你女儿还是你媳妇?我跟你说,不是女儿,也不是媳妇,你是没法代她出来告状的。”
东元国法律,只有直系亲属才能告拐带之事。
陆瑞兰跟盛琉璃真的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也拿不出任何有关系的证据。
陆瑞兰哆嗦了半天,突然回到自己的车上,道:“去谢家!阿颜还在谢家!我让阿颜去告官!就说她爹把她娘拐走了!”
“呵呵,还不死心。”王月珊摇了摇头,和沈咏洁一起站在那里,看着陆瑞兰坐着大车远去了。
“她怎么变得这个样子了?”沈咏洁用手摁了摁自己的鬓角,“我看她都快疯了。”
“谁知道是真疯还是故意装疯?”王月珊沉吟道,“东篱这一次可不能再姑息她了。再是亲戚,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我省得,早已经跟他说过了。今天就是东篱让我来找陆瑞兰要证据的。”沈咏洁叹息一声,知道一定是谢东篱做了手脚,但是不管怎样,他既然挖了这么大坑,陆瑞兰就一定会摔得很惨。
……
陆瑞兰一径来到谢家门前,要他们把阿颜交出来。
因盈袖和谢东篱都已经对谢家下人说过,跟刘家大房全家都不来往了,他们上门,直接打出去。
陆瑞兰在门口闹了半天,盈袖和谢东篱都没有出面,反而是西城坊区的坊正带了人来了,将她赶走,不许她在这里无故喧哗。
被赶回家后,陆瑞兰在家里歇了几天,反复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一定是谢东篱将盛琉璃藏了起来。
而刘东义这些天一直在外面奔走,找以前的同袍走门路,想试试能不能再入东元国的军队。
结果确实如同谢东篱所说,刘东义不管如何努力,那些人就是不肯松口。
东元国的仕途之门,完全在刘东义面前关闭了。
他满心彷徨,对陆瑞兰也看不顺眼了,在家喝了酒就对她横眉冷对,骂骂咧咧。
陆瑞兰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怎么受得了这种气,心一横,就向大理寺递了状纸,告了谢东篱三大罪。
一,不孝尊长,不顾兄嫂的养育之恩,将他们扫地出门。
二,不尊圣上,有僭越之意,其心可诛。
三,不顾人命,将给他生了女儿的盛琉璃拐带禁闭,不能见天日。
她已经打定主意,一拍两散。
既然谢东篱不为他们着想,她也不再为他着想。
这个状纸一递上去,就被大理寺卿亲自送到谢东篱的案头,苦笑着说:“大丞相,您看看,这件事怎么办?”
谢东篱将那状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叹息道:“让大人为难了。我这大表嫂是魔怔了,就因为分家,她完全受不了。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大丞相,您别难过。这件事,依属下看,陆瑞兰告的这些状,根本一点证据都没有,完全是诬告。她以民告官,本来就是要滚钉板的。”大理寺卿缓缓说道,觑着眼睛打量谢东篱的反应。
谢东篱面色淡然,摇头道:“滚钉板就不必了,到底是我的大表嫂,当年对我有恩。”顿了顿,又道:“她不义,我不能不仁。这样吧,你就派几个差婆将她暂时收监。一切,等我夫人生了孩子之后再审此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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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 收监(第二更求月票)
大理寺卿忙躬身道:“卑职遵命!”
谢东篱挥了挥手,让大理寺卿下去了。
大理寺卿回到大理寺,立刻对衙差道:“派差婆出去,将陆瑞兰抓起来收监。”
以民告官,就要准备好滚钉板的准备。
谢大丞相看在昔日亲戚份上,不让她滚钉板,她就要知足了,如果给脸不要脸的再闹,他就不客气了。
大理寺的差婆们气势汹汹来到刘东义和陆瑞兰住的坊区,拍着她家大门怒吼道:“大理寺衙差办案!赶快开门!”
刘东义不在家,又在外面喝酒。
陆瑞兰正在家里琢磨上了公堂要如何应对,她是半点也没想过大理寺会来抓她。
听见外面乱糟糟的拍门声,几个婆子飞跑进来报信,哭喊道:“夫人!夫人!快躲一躲!大理寺的差婆来抓夫人了!”
“什么?来抓我?不是你们听错了吧?”陆瑞兰霍地一声站了起来,“她们怎么敢?!我可是谢家……刘家的夫人!”
突然她脑子一转,想起来自己其实已经不能算夫人了。
她夫君刘东义不再是东元国的官员,也没有绝爵位,她正经只能算太太,是哪一门子的夫人?!
不过是东元国的那些熟人看在谢东篱的面子上,依然称呼她一声“夫人”……
“给我找人去谢家报信!就说大理寺来抓我,让东篱来救我!”陆瑞兰在屋里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可是夫人,您才告谢大丞相……”她的丫鬟怯生生地道,“这时候去求他,来得及吗?”
陆瑞兰猛地一顿,瞠目结舌地道:“难道谢东篱这样胆大包天?!公报私仇?!”
她还没有想清楚这其中的关键所在,大理寺那些五大三粗的差婆已经拿着绳子、枷锁和哨棒闯了进来。
“你,陆瑞兰,给老娘出来!”冲在最前面的差婆对着陆瑞兰兜头就是一个耳刮子。吼道:“谢大丞相厚道,不让你滚钉板!但是民告官,而且是告自己的亲戚,你不吃点儿苦头老天也不容你!”
陆瑞兰出生五相世家。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哪怕近一年来家世陡变,但因谢东篱对她容忍三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以至于在频频失利丢脸之后,铤而走险、破釜沉舟。居然想出了去大理寺状告谢东篱的昏招!
陆瑞兰这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被差婆一个耳光扇到地上,连牙都被打掉两颗,左边脸迅速肿了起来。
她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道:“我表弟是大丞相!你们不能抓我!我养他长大,他不会这样忤逆不孝!”
“陆瑞兰,你记性真不好!现在记得你表弟是大丞相了?你削他面前,毁他名声,甚至去大理寺告他的时候,可有想过他是你表弟?!”那差婆呸地一声,将一口唾沫吐在陆瑞兰身上,大手一挥。“带走!”
另外几个差婆已经围了上来,拿着绳子将陆瑞兰捆得结结实实,又给她上了枷锁,往她嘴里再塞了麻核,推推搡搡将她推出了门。
陆瑞兰嘴里被麻核刺得到处是血,痛得眼泪直往下掉。
大理寺的差婆带着她从他们的宅子里出来,往位于西城坊区的大理寺去了。
这一路上,东元国京城大街上的人都跟着围观她们,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等到了西城坊区,认识她的人就更多了。
“咦?这不是陆家的大姑太太陆瑞兰?她怎么被抓了?”
“呵呵。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搅屎棍一样往人家家里拼命地搅,说实话,谢大丞相现在才出手对付她。实在是仁至义尽了。要换了是我,早就乱棍打出去,让她一辈子不能翻身。”
“前一阵子听说她不是领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来,说是谢大丞相的外室和私生女?”
“那是假的。谢大丞相是什么人啊?就算要找外室,也不会找一个跟自己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村姑吧?听说那村姑年岁比他妻子还大呢,你说他是图什么啊?”
“也是。男人寻乐子。要么找不一样的,要么找相像太年轻的。断断没有找又相像,又年老的,这不合情理。”
有认得陆瑞兰儿子女儿的人赶紧去他们家报信。
陆瑞兰的女儿和儿子听说了这件事,惊得魂飞天外,忙跟着来大理寺探视。
陆瑞兰刚刚被差婆收监,一个人坐在大理寺监牢的稻草席上,脖子上的大枷已经取下来了,可是嘴里的麻核还是塞得满满的。
“娘,您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抓您啊?”陆瑞兰的女儿谢同心哭得肝肠寸断,“我去找表叔来救您出去!谁敢惹我们家?!”
陆瑞兰苦笑着摇了摇头,暗道自己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了。
跟谁斗不好,居然还想跟谢东篱斗……
这些年,他对付别人的手段她又不是不知道?
临到自己,居然以为他不会出手。
一旁的差婆见陆瑞兰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嗤笑一声道:“我说这位太太,你们家就靠着谢大丞相呢。你娘哪根筋不对,居然还要状告谢大丞相!民告官可是要滚钉板的,谢大丞相厚道,不让滚钉板,但收监是免不了的。你娘又没有诰命在身,告了官,就得到牢里待着,直到我们大理寺开始审案的时候才能出来。”
“啊?娘,这是不是真的?”陆瑞兰的儿子完全傻掉了,“您还要跟表叔闹啊!表叔表婶哪里对不起您了?您这样咄咄逼人,是仗着哪门子势啊?”
这时刘东义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见陆瑞兰一派狼狈,被人关在大理寺的监牢里,本来还很难过,嚷嚷着要去找谢东篱救她出来。
可一听是因为陆瑞兰告了谢东篱一状,刘东义直接黑了脸,握了握拳头,吼道:“行!你真行!有了你这个搅家精,我们这家不闹也散了!算了。我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我要休了你!”
陆瑞兰的女儿和儿子又连忙跪着求刘东义:“爹!娘只是一时糊涂,您不要休了娘!”
“我们去找表叔说情!娘这么大年纪了,您就带娘回雷州去吧!”
刘东义摇了摇头。一脸惨然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表叔表婶已经跟我们这一房一刀两断,再也不来往了。他们不认我们,也不认你们……”
陆瑞兰的女儿儿子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他们虽然恨她糊涂固执,但看着她可怜的样子。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爹,您要多照应娘,我明天再来看您。”陆瑞兰的女儿谢同心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因为已经出嫁了,就没有再改名字,依然还是叫谢同心。
陆瑞兰的儿子谢同运倒是改了姓叫刘同运。
这一次也是被陆瑞兰闹得心灰意冷,听说是娘亲自己找的麻烦,他也没有法子,思来想去,对陆瑞兰道:“娘,我去求求表叔。您就别再闹了。”
刘东义呵斥他一声:“别去了!去了也没用!就让你娘在这里好好待几天,反省一下,再给别人添堵,人家不出手,我先灭了她!”说着,气呼呼地走了,找了大理寺卿,先把陆瑞兰告谢东篱的状纸给撤了,实在丢不起这人,也承受不了后果……
看着刘东义不顾而去。陆瑞兰的眼泪终于涔涔而下。
她就是想不通,明明她是为了这个家,才跟谢东篱和盈袖两个人生了隔阂,为什么家里人都不领情?——上到丈夫。下到儿子女儿,都在指责她,埋怨她……
她抬起头,瞪着自己的儿子,恼道:“你也觉得娘做得不对?”
刘同运沉着脸道:“娘,这件事确实是您不对。退一万步说。就算您是对的,您凭什么跟表叔他们争?表叔是大丞相,表婶是公主,您什么身份?我们什么身份?!”
“我们什么身份?我们的身份不比他们差!”陆瑞兰被儿子说得恼羞成怒,再一次犯了左性,闭着眼睛挥挥手:“你走吧,再不要来看我。我倒要看看谢东篱有没有那个胆子把抚养他长大成人的大嫂置于死地!”
“娘!”刘同运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娘还是硬邦邦的,丝毫不能软下来,“您真是要把我们都折腾进去!”
“哈哈!如果娘得了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如今娘得了坏处,难道你们就不想共同承担了吗?娘教养你们这么多年,你们就学会了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
刘同运被说得哑口无言,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他出去的时候,还是记着陆瑞兰是他娘亲,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差婆手里,让她多照看照看陆瑞兰。
其实大理寺卿已经吩咐过,就是让陆瑞兰在这里待到谢大丞相的夫人分娩为止,并不会特别为难她。
当然,戴着枷锁游街下她的面子肯定是要有的,不然这女人不知轻重,还要继续蹦跶,惹得谢大丞相心烦就不好了。
自从陆瑞兰被关到大理寺的牢房,谢东篱更是将谢家守得铁桶一般,外人再也进不来。
平日里只有沈咏洁三天两头来谢家坐一坐,看着盈袖的身子。
总算是风平浪静地过了几个月。
这一天,小磊从盛家隐居的药王谷给盈袖来信,说算着盈袖快分娩了,他和盛青黛,还有盛青蒿要一起回东元国京城,帮盈袖接生。
盈袖听了大喜。
她的日子就在这几天了,肚皮经常紧绷得如同石头一样,沈咏洁告诉她,这就是孩子等不及要出来了。
她就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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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707章 分娩(5K大章求月票)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那天早上本来是晴空万里,秋高气爽,艳阳高照。
东元国京城里红叶灼灼,衬着蓝天白云,和远处一望无垠的大海交相辉映,是东元国京城一年四季里最美的季节。
盈袖见小磊他们终于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挺着已经怀胎十月的大肚子亲自招待,还叫了谢东篱回来一起用晚饭。
许是她白天的心情太激动了,刚吃完晚饭,她就觉得肚子有些不对劲,发紧的间隔一次比一次短,虽然不怎么疼,但是坐着总是不太舒服。
她只好站起来道:“你们慢慢聊,我有些不舒服,想进去躺一躺。”
盛青黛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劲,忙起身道:“我送你进去。”
盈袖想了想,点点头,朝她伸出手,“劳烦你了。”
“姐姐跟我客气什么。”盛青黛朝她眨眨眼。
她已经跟小磊成亲了,可以名正言顺叫盈袖“姐姐”。
盈袖心里也很高兴,就和盛青黛一起进了里屋。
门帘刚一撂下,窗外就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那雷声惊天动地,一下比一下激烈,远处的大海似乎都翻腾起来。
潮水裹挟着水汽往岸边拍打而来,气势恢宏。
坐在外间和大家一起吃晚饭的阿颜这时低低地惊叫一声,捂着耳朵顺着盈袖和盛青黛离开的方向跑去。
谢东篱身形闪动,挡在了阿颜身前。
小小的阿颜收势不及,一下子撞在谢东篱身上,她顺势抱住了他的腿,以十分狗腿的姿势,还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十分漂亮的大眼睛,跟盈袖几乎如出一辙。
明明知道不是他和盈袖的孩子,谢东篱还是没来由的心软。
他慢慢弯下腰,定定地看着阿颜。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把自己想说的话,一字一句送到阿颜的脑海里:“……你可以进去,但是你要记住。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要管住自己,不能亲者痛、仇者快。”
阿颜愣了愣,继而使劲儿眨了两下大眼睛。
谢东篱点点头,拉起她的小手。带着她一步步往里屋走去。
撂开门帘,谢东篱松开阿颜的小手:“进去吧。”
轰!
屋外又传来震耳的雷声。
“这天气真怪,已经是深秋了,还能打雷。”外间的盛青蒿拿着酒杯对着门外举了举,“敬雷公。”
谢东篱走了出来,看着下人将桌子收拾干净了,对盛青蒿道:“秋老虎的时候打雷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今天晚上外面的雷声确实有些奇怪,并不是因为秋老虎的缘故,但是这些。盛青蒿就不必知道了。
丫鬟送上茶水。
谢东篱带着小磊和盛青蒿转到东次间里坐下喝茶,一边听小磊说跟着去了盛家之后发生的事。
……
盈袖和盛青黛进了里屋,就被她径直扶到床上躺下来。
“产房在哪里?”盛青黛一边给盈袖诊脉,一边问道。
盈袖看了看暖阁那边的方向,含笑道:“别的地方东篱不放心,就在暖阁布置了一个产房。”
盛青黛看了她一眼,唇角漾起笑纹:“那就好,安全,而且干净。”
盛青黛特别看不上一般人家为产妇单独准备的屋子,恨不得让产妇睡到稻草堆里去。哪怕是世家高门也不能免俗。
谢东篱这人却是出乎预料的开明,不仅不忌讳什么产房血光之类的无稽之谈,反而将产房安置在内室的暖阁里。
里屋的门帘一挑,小小的阿颜蹒跚地走了进来。嘴里噙着大拇指,站到盈袖的床边,一脸孺慕地看着她。
盈袖抬手摸摸她的脸,笑问她:“阿颜怎么了?害怕了吗?”
阿颜蹭着她的手掌心,缓缓点头,一脸慎重的样子。
盛青黛皱了皱眉。将阿颜拉到一旁,对盈袖道:“你要生孩子了,这个小孩不能在这里。”
盈袖点点头,正要使人将阿颜带出去,抬眸却看见阿颜脸上露出极度恐惧和悲哀的表情。
那神情哀婉凄怆,似乎她是她最后的希望,最后的救星。
盈袖惊讶地挑了挑眉,肚子里的孩子这时踹了她一脚,她定了定神,还是道:“阿颜,姨姨这会子身子不适,不能好好照顾你,你跟着采芸姐姐出去玩好不好?采芸姐姐你熟悉的,她每天都哄你睡觉……”
她这话一说,阿颜的脸色立刻一片灰白,似乎她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眼里最后的星光也熄灭了,留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静静地看了盈袖一会儿,然后转身,耷拉着小肩膀,垂着手,一步一顿地往门口走去。
她小小的背影深深地印在盈袖心上,如同针扎一般地痛。
盈袖捂住胸口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出声又道:“阿颜!”
阿颜的脚步一顿,面带欣喜地回过头,整个人如同又活过来了一样。
她的期盼那样明显和直接,就连不赞成的盛青黛都迟疑了。
她不知该怎么说,看了看盈袖,又看了看阿颜,最后想了个折衷的法子:“那边有个屏风,我拖到暖阁的床前挡着,阿颜就坐在屏风后面好不好?”
这样可以在一间屋子里,但是又不会让阿颜这个小姑娘看见生孩子这样血淋淋的事。
盈袖忙点了点头,“这样甚好。”
阿颜也默默地点点头。
其实她知道作为小孩子,她没有说话的余地。
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阿颜双手撑着下颌,坐在屏风后面的一张小板凳上,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口的方向。
这时外面的天色已黑,窗外狂风大作,吹得树枝呵呵作响。
雷声轰鸣,闪电狂舞,整个东元国京城已经笼罩在一片浓云惨雾之中。
坐在东次间的谢东篱和盛青蒿心不在焉地说着话,手里端着茶杯如同有千钧重。
小磊抱着胳膊,在屋里走来走去。双眸不断地往窗外看着,心里也没有底。
过了一会儿,盛青黛走了过来,简单地说了一句:“破水了。准备接生。”
谢东篱猛地站了起来,转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盛青蒿、盛青黛和小磊三个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道:“那人刚才是不是一眨眼就消失了?!”
正是一眨眼就消失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谢东篱一身的本事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小磊甩了甩头,不去想谢东篱刚才快如鬼魅的身形。对盛青黛道:“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我去吩咐下人。”
盛青黛点点头,“才刚破水,姐姐又是头胎,还早。我先去沐浴更衣,大哥也要沐浴更衣。你去吩咐下人烧热水,准备的热水越多好越好,再准备一些鸡汤和参汤,吊在火里,如果要用不会手忙脚乱。”
小磊马上冲了出去。
外面的大雨倾盆而下,夜空的电弧滋滋作响。守卫在谢宅周围的军士们得到长官的命令,说今晚会是最紧张的一晚,让大家打足精神预备着,等这一晚过去了,他们就不用这么累了。
……
不多会儿,热水陆续抬了进来。
盛青黛先去里屋的浴房洗漱。
盛青蒿则在东次间的浴房里洗漱。
兄妹俩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头发都洗了好几遍。
裹着大毛巾出来,在屋里升起的炭火前炙烤,很快就头发干了。
盛青黛换上一身白大褂,头上戴着白色帽兜。手上还有手套,背着自己的药箱,往盈袖住的里屋暖阁里去了。
“姐夫,如果你也想陪在这里。最好去沐浴更衣,我大哥那里还有多余的白袍。”盛青黛轻声劝告谢东篱。
盈袖这一次生产,谢东篱根本就没有让稳婆和太医们进屋子。
他如今只相信盛家人。
祖神的手段太过神出鬼没,谢东篱担心自己防不胜防,因此索性把当初准备好的稳婆和太医都劝退了,一心等着盛青黛和盛青蒿的到来。
幸亏他们赶得巧。
当然。如果他们赶不及,谢东篱是一定会亲手给自己的儿子接生,绝对不会假他人之手……
谢东篱揉了揉眉间,起身道:“那我去洗一洗。”说着捏捏盈袖的手,看向她忍痛的面容,忍不住低头在她眉间亲了亲,摸摸她的脸。
盛青黛忙转过头去,笑着道:“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盈袖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羞怯了,将脸颊在谢东篱掌心里蹭了蹭。
她的肚子不疼,就是腰酸,酸到极点,就变成了痛,说不出来的痛,但目前来说,好歹还是忍得住。
谢东篱看得心都揪了起来,但却无计可施。
他有通天彻地之能,却在这件事上完全无能为力。
“你去吧,我还要睡一觉。”盈袖勉强笑道。
腰腹间的酸痛如波浪般一潮一潮地涌过来,身体的保护机能开始自动启动,她有些昏昏欲睡了。
睡眠永远是人体最好的自我修复机制,哪怕是生孩子的当口。
盛青黛在旁边看着盈袖,每隔一刻钟给她诊一次脉。
盛青蒿在东次间准备各种催产的汤药和药丸,小磊就在旁边给他打下手,切药草,捣药末,忙得不亦乐乎。
采芸带着众丫鬟婆子在外屋候着,不断地烧热水,同时将大大小小的巾子都摆了出来。
这一夜,谢家内院灯火通明,没人睡得着。
大家好像都忘了小小的阿颜。
她一个人抱着胳膊坐在小板凳上,姿势几乎没有变过。
盈袖半夜的时候是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唤醒的。
身体里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刀,要把她活生生锯开,她快要被撕裂成两半了。
羊水已经流干,她的孩子一定要十二个时辰内生出来,不然就会有危险。
盈袖全身上下都被汗浸湿了,她睁开眼睛,看着了坐在她身边的谢东篱,正拿巾子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你……你还是出去吧。”盈袖艰难地说道,“你在这里不好……”
她不想自己生孩子的丑陋血腥的样子被谢东篱看在眼里。
谢东篱的手顿了顿。声音比往日更加低沉:“你让我这时候出去,难道是要我的命?”
大手抚摸着她的面颊,掌心的温度让她颤栗,又激动。
谢东篱坐到她身后。将她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盈袖的胸口流淌着幸福的喜悦,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力气。
沉甸甸的力量在往出口挣扎,她抓紧床上的褥子,咬紧牙关在盛青黛的指挥下。开始用力吸气、呼气……
谢东篱在她身后紧紧抱住她,跟着盛青黛的节奏帮她使力。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盈袖的力气都快用尽了,那孩子还是迟迟不出来。
盛青黛不断用手在她肚子上捏来捏去,感受着孩子的胎位,突然缩回手,道:“糟了,这孩子又转回去了。”
开始孩子的脑袋入盆,破水,这样才好顺利生下来。
结果过了半夜。入了盆的孩子又转过来了,脑袋向上,屁股对准了产道口。
“那怎么办?”谢东篱的面容白得可怕,双眸黑沉沉地,眼底还有氤氲的血光,像是要杀人一样。
盛青黛打了个寒战,“我来给姐姐转一转胎位。”说着却有些迟疑。
“那就赶快啊!你拖什么拖?!”谢东篱的声音高了起来,很是不客气地说道,额头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盛青黛从来没有见过温文尔雅的谢大丞相有这样失态的时候,这一下肯定是急坏了。
东次间的盛青蒿这时命人送进来催产的汤药:“给谢夫人赶快喝下。”
谢东篱接过汤药。自己一口口喂给盈袖喝。
盛青黛这才道:“转胎位是很疼的……”
对于产妇来说,简直是和生孩子一样的双重疼痛。
谢东篱窒了窒,闭上双眼,淡淡地道:“尽快。拖着不是疼的时间更长?”
长痛不如短痛。
盛青黛点点头,脱下手套,再一次用烈酒清洗双手,然后揭开盈袖身上的轻衣袍子,开始在她高高隆起的肚腹上揉按。
盈袖闭上眼,配合着盛青黛的手势。一动不动。
这时,疼痛果然更加剧烈,肚子里不再是有人拿着刀要将她劈开,而是拿着刀在轮转飞舞,将她的内里扎得体无完肤。
就在孩子的胎位再一次要转回来的时候,那撕裂身体般的疼痛达到顶点。
盈袖的心里咯噔一声,如同琴弦断了弦,整个人突然轻了起来。
她睁开眼,看见自己正漂浮在床帐的上方,底下躺着自己的身子,谢东篱正低下头,在往她嘴里渡气,盛青黛已经拿出银针,开始在她的肚子上扎针。
似乎有人在叫她,她听得并不真切。
周围应该是很安静的,所有的声音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是已经死了吗?
盈袖怔怔地想。
这一次,跟她上一次晕迷的时候去往古早时期,重生在盛琉璃的身体里面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离去,我的儿子还没有生下来呢。
盈袖咬牙想着,一次次想扑下去,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但是她的身体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帐幕,挡住她漂浮在外的魂魄回归自己的身体。
这可怎么办?
盈袖有些慌乱。
如果她不能回去,她……
谢东篱和盛青黛都看不见她,在旁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她,更没有人听见她的呐喊。
就在惊惶失措间,盈袖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吸力。
那股吸力将她从床帐间拖了出去,来到了床前的屏风后面。
她低下头,看见是阿颜。
小小的阿颜这时对她露出诡异的微笑,朝着半空中的她伸出双手。
阿颜怎么能看见自己?
盈袖心里一紧,她情不自禁向阿颜伸出双手。
就在她接触到阿颜双手的那一刹那,她的手腕间出现了一朵紫琉璃,然后紫色莹光大盛,穿透阿颜的手,一直进入她的身体里面!
“啊——!”阿颜的身体里响起一阵如同机械般铿锵的嘶喊,然后一道白烟从阿颜的耳朵处冒了出来,消散在天地间。
这一刻,盈袖感受得很清楚,刚才那一声嘶喊,就是祖神残留下来的最后一丝能量。
紫琉璃既是它的希望,也是它的克星。
它千方百计要找回自己的能量源,但是每一次都事与愿违。
盈袖微微一笑,双手合拢,将紫琉璃从阿颜身体里收了回来。
同时跟着紫琉璃出来的,还有一个小小的女孩的魂魄。
那魂魄透明无暇,看上去有五岁大小,似乎就是两岁的小阿颜长大后的样子,不过比小阿颜更加美貌动人。
“我的孩子,苦了你了。”盈袖向那小小的魂魄伸出双手。
那魂魄一下子钻到盈袖怀里,紧紧抱住她。
盈袖手腕间紫色光芒再次大盛,屋里似乎出现了一条黑乎乎的通道,盈袖的魂魄抱着那五岁孩子的魂魄,顺着那通道漂浮而去。
这时谢东篱和盛青黛只感觉到屋子里突然亮起一道紫色光芒,两人立刻转头,看向那紫光升起的方向。——正是在屏风背后!
谢东篱闪身而去,却只看见阿颜歪倒在屏风背后,已经没有了气息。
他伸出手,默默地握住她的手腕感受了一下,心里一跳。
已经走了?
那盈袖呢?
刚才那紫色光芒明明是紫琉璃的气息……
他回到床边,看见盈袖晕迷过去的样子,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好,还有一息尚存。
谢东篱斜抱着盈袖坐在床边,脸贴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她,面容却冷峻萧然,如同一座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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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8章 新生(4K5求月票)
黑黢黢的通道尽头有柔和的光照过来,吸引着她们前行。
盈袖紧紧抱着那孩子越来越透明的魂魄,急速向那出口奔去。
好像经历了数不清的岁月,但也似乎只有一刹那。
盈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出口处。
来到这里,她发现吸引她的那柔和的光,已经消失不见了。
四周都是浓浓的灰雾,看不见前行的方向,再回头,刚才她出来的那条通道也已经消失了。
盈袖揉了揉额头。
这可怎么办?
她到底是来了什么地方?
四周都是雾茫茫的。
她和这孩子就陷在这里了吗?
正为难的时候,盈袖怀里的孩子扭过头,看了看这个地方。
她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伸出小手探向前方:“娘……”
盈袖心里一动,她低头看着这个孩子,“这是你的家吗?你记得你家在哪里?”
那孩子使劲儿点头,双手举起,向上高高伸展:“爹!娘!哥哥!财爷!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她们面前的灰雾突然一阵扭动,像是大海里的泡沫在翻滚,向她们涌过来,想要窒息她们。
盈袖的手腕一阵炙热。
她抬起左手,腕间亮起一阵莹光,一朵精致的紫琉璃浮现在她的手腕上,是一朵开在手腕上的花。
那浓雾一触到盈袖手腕上的紫琉璃,便迅速褪去。
盈袖怀里的孩子更加着急地大声叫喊:“爹!娘!哥哥!财爷!我回来了!”
这时,一只灰黑色的小刺猬从浓雾间窸窸窣窣爬了出来。
随着它小小身形的爬动,它的身后随之出现一条窄窄的通道。
千万只萤火虫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跟在那小刺猬身后,沿路停留。
一条闪着荧光的小路就这样出现了,在她们脚下伸展到远方。
盈袖看了看突然出现的小刺猬,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你认得这只刺猬吗?”
那小女孩连连点头:“它是财爷!我家的财爷!”说着,挣扎着从盈袖怀里跳了下来。
一到地上。她就弯腰捧起那只灰黑色的小刺猬,顶了顶它灰黑色湿润润的小鼻头。
盈袖蹲下身,摸摸小女孩的头,又仔细看了那小刺猬半天。迟疑着道:“你……真的是阿财?”
她还记得,她回到古早时期成为盛琉璃的时候,从饕餮肚子里救了一只怀孕的母刺猬,那母刺猬生下一只小刺猬就过世了。
那只小刺猬,盈袖就给它取名叫“阿财”。因为她记得谢东篱曾经跟她说过,他以前有一只小刺猬,就叫阿财……
小刺猬抬眸看着盈袖,黑豆似的小眼睛清澈透亮,不含一丝杂质。
盈袖缓缓伸出手,快要触到那小刺猬的时候,又停住了,轻轻地道:“如果你是阿财,还记得盛琉璃,就在我手上顶三下。”
那小刺猬看了看她。朝前伸出自己的小鼻头,在盈袖手掌心顶了顶。
一、二、三!
然后停住了,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果真是那个时候的阿财!
盈袖惊喜莫名,一把将这孩子和小刺猬阿财一起抱了起来。“阿财,你能带我们回她的家吗?”盈袖看着阿财的眼睛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她知道她只能相信这只小刺猬。
它是阿财,它曾经见证过盛琉璃和谢瞬颜,后来也成了大祭司的神宠,最后还找到他们的女儿盛思颜,忠心耿耿伴随她长大。
如果在这个奇怪陌生的地方她要找一个可以信任的对象。她甚至更愿意相信小刺猬阿财。
比相信她怀里的孩子还要相信。
阿财从那小女孩的手上跳了下来,落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转头沿着那萤火虫标记的小道往前爬去。
盈袖定了定神,抱着怀里的小女孩。也跟随着阿财的足迹,踏上了那条通道。
四周还是浓雾缭绕,厚重粘稠,根本看不清小道以外是什么样子的。
她只有往前走,别无选择地跟着那小刺猬阿财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突然一回头。发现身后只有浓雾缭绕,已经没有了退路!
盈袖心里一惊,差一点没有站稳,脚步踉跄着,几乎摔到小路外面去了。
阿财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在前面停了下来,静静地等着盈袖跟上来。
盈袖将怀里的小女孩抱得更紧,收敛心神,稳住脚步,快步上前。
反正已经来到这里,既来之,则安之吧。
两人一刺猬在萤火虫指引的小路上又走了不知道多久,浓雾渐渐稀薄,路边的景致在盈袖面前一一显露出来。
她看见一些尖塔状的黑石屋宇,还有巍峨的白石宅院,小路变得宽广,成为青石板的大路。
就在路的尽头,有一座气势宏伟的巨大宫殿,如同一只猛兽,蛰伏在黑暗中,虎视着整个地方。
小刺猬在那宫殿门口停住了,回头看着她。
盈袖也停下脚步,抿着唇看了过去。
她要如何进去呢?
她没有考虑多久,就觉得心神一阵恍惚,面前的景致如同镜中月、水中花,在她眼前荡起阵阵涟漪。
涟漪散尽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间精致的小屋子里。
这屋子布置得美轮美奂,全是粉色的。
但是屋子的窗子和门却被严严实实封了起来,还贴着黄色封条,上面用朱砂写着弯弯曲曲的符咒,好像要封印什么东西。
高高的屋顶垂落下粉色帐帘,粉紫色的窗帘,还有粉色和白色的床铺,那床铺前放着一双嫣粉色毛茸茸的小拖鞋……
小拖鞋?
盈袖的目光看向那粉色床帐。
在那里居然背对着她们的方向睡着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是谁?
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小刺猬就蹲在那小拖鞋边上,静静地看着那双小拖鞋,黑豆似的小眼睛里,居然流露出有些悲伤的神情。
盈袖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她同时感觉到怀里的小女孩开始瑟瑟发抖。
虽然只是魂魄,但是她也能清晰感觉到她的恐惧和哀恸。
盈袖紧紧抱住她,安慰她道:“别怕……孩子……别怕……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这时。床上躺着的那小女孩突然翻了个身,变成面对着她们。
盈袖看清楚了她的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床上躺着的小姑娘,明明就是她怀里抱着的这个小女孩!
只不过一个是魂魄状态。一个却是活生生的人!
盈袖觉得自己手心里都冒出汗了。
她不动声色又往后退了一步,想尽量离那床上的小姑娘远一些。
因为她对那床上那个活生生的小姑娘没有丝毫好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但是却知道得很清楚。
就像她第一次见到阿颜,就对这小姑娘有好感一样。
那是一种血脉天生的牵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隔断和割舍。
许是感觉到她越退越远。那床上的小女孩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股绿光从她眼眸深处一闪而逝。
盈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床上的小女孩,自然没有放过这一闪而逝的绿光。
又是这绿光!
盈袖对这绿光一点都不陌生。
她的手腕间紫琉璃又开始灼热,迫不及待要浮出水面。
盈袖心念电转,想起不久前她在那个两岁“阿颜”身体里驱逐祖神残余能量的情形,顿时了然。
她不再后退,而是一步步往前走去。
床上的那小女孩看见她居然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惊骇无助的神情。
盈袖就趁着她茫然的这一刹那,猛然伸出左手,摁在那小女孩的脑袋上。
左手腕间的紫琉璃再一次光华大盛,一朵巨大的紫琉璃睡莲虚影出现在这粉色的屋子里。
床上的小女孩脸色一时无比扭曲。却一声不吭,始终不肯发出声音。
盈袖此时已经跟她的紫琉璃合二为一,她感觉到在床上小女孩的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将她的身体当做了宿主……
这股力量完全夺取了这具小身子的控制权,甚至将她真正的魂魄从身体里面驱逐出来,控制得严严实实。
如果不是为了迷惑扰乱盈袖,那股力量不会将这小女孩的魂魄放出去,送到盈袖的那个世间……
“久违了,祖神大人。”盈袖淡淡说道。手中加大了力量,拼力将手腕间的紫琉璃能量送入那小女孩身体内。
那小女孩抱着头,在床上翻滚起来,拼命想脱离盈袖的掌控。但是盈袖如今的力量,哪里是躲在小女孩身体里休养生息的祖神能够比拟的?
“这不是你的身体,你给我滚出来!”盈袖一声暴喝,用尽力气,终于将腕间的紫琉璃虚影全部送入那小女孩身体里。
只是这具身体到底是人的身体,跟那“阿颜”的身体不一样。
因此紫琉璃虚影虽然进入了身体。却不能摧毁占据这具身体的祖神能量,因为摧毁的话,就是两败俱伤,这小女孩也活不下去了。
那就只能将它驱逐出去。
小刺猬阿财一直定定地看着盈袖跟床上的小女孩搏斗。
突然它也跳了起来,就着那小女孩的手腕咬了一口。
一滴鲜血滴了下来,落入床上的粉色褥子里,染成一个鲜红的血点。
盈袖怀里抱着的小女孩魂魄这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那出血的地方传了过来。
她往前一扑,马上消失了踪影。
与此同时,盈袖收回腕间的紫琉璃,发现占据那小女孩身体的祖神能量已经逃走了。
她怀里的小女孩魂魄也消失了。
刚才还在跟她殊死搏斗的小女孩也安静了下来。
盈袖低下头,一只手依然放在那小女孩的脑袋上,对着她道:“睁开眼睛。”
那小女孩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盈袖,朝她伸出双手:“阿姆……阿姆……谢谢阿姆……”
盈袖想哭,但是她却流不出泪。
她缓缓伸出手,想触摸那个刚刚被她救醒的孩子,却听见大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
一个披着月白色寝衣的女子急急忙忙跑进来。嘴里不断地道:“囡囡……囡囡……是你回来了吗?”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面容俊美无俦,冷漠肃杀。
盈袖捂住嘴,看着那女子从她身边跑过。来到床边,将床上的小女孩抱入怀里,不断亲吻她的额头,“囡囡……我知道我的囡囡一定会回来的……”
“娘,是阿姆。阿姆送我回来的。”那小女孩伸臂抱住那女子,朝盈袖站的地方指了指。
这闯进来的一对夫妇正是盛思颜和周怀轩。
盛思颜顺着囡囡指的方向看了看,却看不见任何东西,除了空荡荡的屋子。
“囡囡,你是做噩梦了?”盛思颜给她捋捋头发,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亲,“孩子,你总算是回来了。”
周怀轩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了囡囡半晌,又看了看偎在她身边的小刺猬阿财。淡淡点头:“阿财都进来了,应该是没事了。”
说话间,周慎远听见声响也跑了过来,他身上衣衫零乱,脚上只穿了一只鞋,跑得气喘吁吁,扶着门框道:“是囡囡没事了吗?那什么东西已经被赶走了吗?!”
周怀轩点点头,负手横了他一眼,“还不把屋里的符咒去掉。”
周慎远连连点头,“我来!我来!”说着就出手如风。在屋里闪电般穿行,将那些符咒都摘了下来。
被封印的窗子从屋里推开,一缕光线飘了进来,驱散了屋里的暗黑。
盈袖眯了眯眼。
已经快天亮了吗?
盛思颜在床边骤然回头。瞥见窗边似乎站着一个身形浅淡的人影,束手站立,朝着她静静地微笑。
那女子样貌清丽绝伦,虽然颜色浅淡,她却看得无比清楚。
她看得见那人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眷恋和怜爱,就像一个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孩子的母亲。突然和自己的孩子相逢,却又马上要分别的时候,流露出的恋恋不舍的神情。
盛思颜心神俱震。
这双眸子曾经千百次在她梦中出现过,甚至在她前世还在孤儿院的时候,都无数次梦见过!
她如同中了邪一样起身向窗边走过去。
来到那个浅淡到几乎要透明的身影旁边,盛思颜定定地看着那个女子,双唇颤抖翕合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盈袖也处于完全失语的状态。
她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女儿,突然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她一点都不知道如何应对。
两人在清晨的阳光下静静地对望,拼命看着对方,要把对方的样貌完完整整记在心里。
周怀轩和周慎远看着盛思颜着魔一样站在窗前,透过空气似乎看见了什么,但他们却什么都看不见。
周慎远抱起来囡囡,问道:“你这调皮鬼,跑哪儿去了?让爹娘和大哥还有阿财担心死了。”
囡囡指着盛思颜站的方向,奶声奶气地道:“阿姆送我回来的,娘和阿姆在说话。”
周怀轩眉头一皱,立即走了过去。
他一走近,盈袖就觉得有些受不了,身形都要溃散了。
她在周怀轩走近之前,急步来到盛思颜身边,捧住她的面颊,在她额头亲了一记,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随着她消失不见的,还有禁锢这片祖地几千年的祖神能量。
窗外,太阳正徐徐升起,阳光驱散了多年不散的浓雾,外面的一切恢复了生机。
周慎远抱着囡囡来到窗前,惊奇地看着外面的太阳,喜道:“终于出太阳了!那该死的祖神终于离开这里了!我们自由了!”
周怀轩面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伸手搭在盛思颜肩上,揽她入怀。
今天,是新的一天,他们的新生活,终于开始了。
盛思颜摸着自己的额头,眼圈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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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709章 报喜(加更求月票)
“谢大人,不能再等了!”盛青黛摸着盈袖越来越微弱的脉搏,急得面红耳赤,眉头皱得紧紧地,“已经六个时辰了,羊水早已流干,如果孩子还是生不下来……”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是谢东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羊水流干之后,十二个时辰内孩子还是生不下来的话,基本就没救了。
盛青蒿没有进来,在门口一边听盛青黛说盈袖的情形,一边指挥她做各种必要的催生措施。
只是六个时辰之后,盈袖的情形不仅没有好转,而且连呼吸脉搏都越来越微弱。
“谢大人,谢夫人的手都凉了!”盛青黛抓起盈袖软绵绵无力的左手,递到谢东篱面前,声音大得几乎在吼叫:“您自己摸摸看!她的体温已经开始下降了!”
“谢大人,听情形,尊夫人的情形确实不太好,还是准备开刀吧。”盛青蒿在门外跟着大声道:“这种手术我们做过很多次,有我和黛黛主刀,不会有问题的。”
谢东篱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态,斜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几乎已经气息全无的盈袖。
她的肚腹高耸,里面有他们的孩子,可这孩子怎么也生不出来……
谢东篱闭了闭眼,低下头用唇瓣碰触着盈袖的面颊,嘶哑着嗓子道:“等等……再等等……”
都是他和她的孩子,如果他这边不能稳住,随意在她身体上动刀,不知道会对那边有什么影响。
这一刻,谢东篱的心情复杂到自己都难以分辨。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和盈袖都做不到厚此薄彼的偏心。
但是,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盈袖啊!
“袖袖,要撑住……我们的女儿、儿子,都等着你来救他们……还有我,如果你不在了。我绝不独活……”谢东篱在盈袖耳边喃喃说道,他的气息那样炙热而熟悉,盈袖的手指轻轻抖了一下。
盛青黛眼前一亮,欣喜地道:“咦?刚才是有反应了吗?谢大人。快说话!继续跟她说话!把她唤醒!”
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再次用手给盈袖推拿。
谢东篱握住盈袖的左手,放到自己胸口,让她感受着自己比往日快得多的心跳,“不要急。一切都会好,我在这里等着你,我永远都在这里等着你。”
谢东篱低沉的嗓音带着共鸣从胸腔发出来,是盈袖平日里最爱听的声音。
“不用白费力气了!赶紧动刀吧!”盛青蒿在门外实在听不下去了,咣当一声将里屋的门撞开。
他已经穿戴好准备做手术的白袍,背着一个褡裢,里面有整整齐齐十来把闪亮的手术刀!
谢东篱抬起头,厉声阻止他:“站住!别进来!”
盛青蒿急得满头大汗,但是他已经戴上了做手术的手套,又不能去擦汗。那汗珠从额头滴落下来,有些滴入他的眼睛里,咸咸的,灼得他睁不开眼睛。
就在这时,里屋突然紫光大盛,晃得大家下意识闭上眼睛。
谢东篱感觉到胸口突然一阵炽热,低头一看,正看见盈袖左手手腕间的紫琉璃印记一闪而逝。
紫光很快消褪,好像刚才的情形只是大家熬夜熬久了的错觉一样。
盛青黛全神贯注都在盈袖的肚腹上。
她也只觉得手上一轻,那一直不肯倒过来入盆的孩子一下子就转了过来。头下脚上,已经是正确的胎位了!
“行了!快用力!帮她用力!”盛青黛急忙大喊,甚至开始往盈袖的肚子上用手压了下去。
盈袖睁开眼睛,眼前还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时辰。
肚子里孩子又开始闹腾了,她痛得弓起身子,如同一只烈锅里的虾。
谢东篱心头升起狂喜,忙用力从背后抱住她,连声道:“用力!我数三下。到三的时候,你就用力!”
听见谢东篱的声音,盈袖一下子清醒过来,手腕间的紫琉璃印记依然灼热,她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
咬紧牙关,随着盛青黛的手势,她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这一次,她一定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亲手带大!
苏醒过来的盈袖嘴里含着参片,双手紧紧抓住谢东篱的手,将力气全部用在下身,尽全力往外推挤。
不过她的力量其实非常有限。
晕迷了这么久,能醒过来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有力气生孩子呢?
“再用力一点,看见头顶了!”盛青黛急得要命,“再用力一点啊!”
盈袖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站在屏风后面的盛青蒿知道盈袖已经醒过来了,但是生得情况还是不太理想。
他背着药箱在屏风后转来转去,大声道:“要不,还是开刀吧!”
盈袖一听就怒了。
敢情她受这么大罪,最后还是要被在肚子上割一刀?!
如果真的要割,怎么不早点割?!
这不是受二遍苦,遭二茬罪吗?!
不行!
盈袖反手抓住谢东篱的胳膊,再一次用力。
她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待不住了。
这一次,盈袖能够感觉到那孩子自己在往外积极地推挤!
一股大力由内向外迸发出来,盈袖只觉得身下一轻,就如同一只胀满气的球突然被戳破了一个洞,压力全部释放出来。
“哇哇哇……”嘹亮的婴儿哭声在里屋响了起来。
终于生出来了!
盈袖如释重负,整个人往后仰倒,只来得及看了谢东篱一眼,就又陷入沉睡。
这一次,她呼吸均匀绵长,脉搏跳动有力,心跳也很正常,是真的睡着了,而不是和刚才一样晕迷过去。
谢东篱极力忍耐,鼻子有些发酸,眼圈也湿湿的。他忙抬头,盯着帐顶看了一会儿,才拿出帕子,给盈袖擦拭满头满脸的汗珠。
她出了好大一身汗。头发全部被汗湿了,打成绺堆在肩头。
“快!热水!巾子!”盛青黛抱着刚生下来的小婴孩,兴高采烈地吩咐门外等候的丫鬟婆子。
她要给这孩子清洗一下,然后用绵软的细棉布包起来。
谢东篱也要了热水,却在给盈袖洗头擦拭身子。
暖阁里既有地龙。又有火墙,屋角还放了两个炭盆,已经不是温暖如春,而是火热如夏。
这个样子,给产妇洗头洗澡就不怕受风了。
只苦了盛青黛、盛青蒿和谢东篱。
三个人穿着几层衣裳,外面还罩着大白袍。
盛青蒿热得实在受不了了,见这里没事了,就背着药箱出去了。
一出去就对等在门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的小磊说道:“你姐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我看起码有七八斤!”
“啊?是儿子?!真的是儿子?!太好了!太好了!我当舅舅了!我当舅舅了!”小磊高兴得手舞足蹈,心中的狂喜难以表达。居然冲出了屋子,往门外跑去。
此时天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天,马上就要亮了。
昨晚的雷声已经消失不见,天色放晴了,正常的秋日长空展现在大家面前。
“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夫人生了儿子!”
“谢大丞相有儿子了!”
“护国公主和谢大丞相的儿子,你们说陛下会下什么封号呢?”
整个谢家都从昨夜的紧张肃杀中恢复过来。
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大厨房里的厨子们和管事一起等了一夜,终于等到了好消息。
红鸡蛋走起!
还有喜饼和喜团,加上是谢东篱的嫡长子出世,又是在秋天。正是吃螃蟹的季节,因此谢家的管事命人做的喜饼都是螃蟹馅儿的。
“赶紧地装食盒,一起一起给亲朋好友送过去!”
管事笑容满面地吩咐下人,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亲热许多。
不容易啊不容易!
他们谢家这阵子多少糟心事!
可算是能扬眉吐气地乐呵一次了!
天刚亮。东元国京城西城坊区的很多宅子前都响起了咚咚咚咚的敲门声。
“沈大夫人,给您报个信,我们夫人今儿早上生了,生了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
“张四夫人,这是喜蛋和喜饼,我们夫人今儿早上生了。生了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
“慕容大人上朝去?我们大人请您帮着带个信,今儿我们大人请假一天,不上朝。我们夫人刚刚生了个九斤重的大胖小子!——这里有一盒红鸡蛋和喜饼,您请笑纳。”
出去报喜的下人一高兴,嘴上就没有把门的,生生将还没有过秤秤过的谢家大少爷从七八斤吹到了九、十斤!
而且他们发现说得越重,那赏钱就越多!
于是到他们报完信回府回报的时候,谢大丞相的夫人盈袖公主生了个十来斤重的大胖小子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不仅传遍了京城上下,甚至被人迅速传到了北齐国和东元国!
盈袖睡了一觉醒了,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干干净净的衣裳,连头发都洗过了,又用干爽的大巾子在火边烤干了,舒服得不得了。
刚生下来的小胖小子埋头在她怀里苦吃,吃一会儿睡一会儿,很快尿湿了,换完尿布,继续吃,然后又睡。
婴孩的人生就是吃喝拉撒四个字,古人诚不我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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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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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710章 争宠(4K求月票)
此时东元国皇宫保和殿内,正是大朝会。
元宏帝坐在丹墀宝座上,双眼往下徐徐扫了一遍,没有看见站在第一排首要位置的谢东篱,忙有些诧异地问:“谢大丞相呢?为何不在?”
慕容长青出列,拱手笑道:“回陛下的话,谢大丞相早上刚刚喜得贵子,在家里忙活呢。他托臣向陛下请一天假,今儿就不来大朝会了。”
总管大太监这时躬身笑道:“真是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了!这是陛下的重外孙啊!”
元宏帝的眼皮重重一跳,马上换上笑容,点点头:“原来如此,确实可喜可贺。——来人!”
“在。”传旨太监忙走了过来,躬身等着元宏帝下旨。
元宏帝笑容满面地道:“赐下长命金锁一对,金饭碗一对,赐予谢爱卿和护国公主的爱子。”
传旨太监忙点头应是,出了保和殿,找人去库房领赏赐,要送到谢家去。
保和殿上的人心情各异,互相看了看。
大家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里都在嘀咕。
谢大丞相和护国公主的嫡长子,陛下却只赐了一对长命金锁,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后面的一对金饭碗,简直就是当面打脸……
一般情况下,怎么也得马上给新出生的孩子封个爵位吧?
他是公主的亲生子,按理一生下来就是郡王……
可是元宏帝不说,别人也不好提。
毕竟这算皇家和谢家的家事。
元宏帝这边颁完赏赐,那边婉皇贵妃就得到消息。
如今宫里到处都是婉皇贵妃的眼线。
谢东篱和盈袖喜得贵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她的寝宫。
婉皇贵妃一听说盈袖生了个十几斤重的大胖小子,心里就开始犯酸,她咬了咬唇,拢拢身上的狐皮大氅,掩盖住七个月的大肚子,唇边扯起一丝笑纹,慢条斯理地道:“是本宫的重外孙女。本宫也当表示表示。”说着,命人取了一对白玉镯子和一只墨玉香炉,命人和元宏帝的贺礼一起送了过去。
传旨太监带着两个宫女,捧着两个礼盒来到谢家传旨。
谢东篱听说了。根本就没有出面,而是让小磊去代他接旨。
小磊虽然不再是皇太孙,可是身上还有郡王的爵位。
他走了出来,跟那传旨太监打了个招呼。
那传旨太监忙躬身行礼,笑着跟小磊寒暄了一番。才把元宏帝的旨意说了,又把礼盒送了过来。
小磊拱了拱手:“有劳公公了。我姐姐姐夫劳累了一夜,现在都已经昏睡过去了,还望公公见谅。”
那传旨太监伸着脖子特别想看看传说中十几斤重的婴孩是什么样子,但是见人家捂得严严实实,肯定是看不见的,只好好奇地向小磊打听:“辰郡王,公主殿下劳累,确实是情有可原。可谢大人如何劳累?”
男人又不能生孩子……
欺负他是太监就不知道吗?
“这你就懂了,我姐夫昨夜可是一直陪着我姐姐。几乎是亲手给孩子接生的,你说累不累?”小磊看着那传旨太监一脸“哔了狗”的神情,忍不住叉腰哈哈大笑。
“谢谢……谢大丞相真的在产房给公主殿下亲自接生?!”传旨太监的声音都哆嗦了,恨不得将双手塞到嘴里,才能忍住他一脸的惊诧莫名。
“千真万确,我骗你干嘛?”小磊不以为意,挥了挥手,“走吧走吧!今儿家里忙着呢,就不多留你了!”
那传旨太监简直是脚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宫里。
他给元宏帝一五一十回报了谢家的情形,就连谢东篱一直在产房给盈袖接生的事也说了。
元宏帝静静地想了一会儿,这才释然,点头道:“这样夫妻情深才好!太好了!”
只有谢东篱对盈袖越是情深难舍。元宏帝才会放心……
……
“你们知道吗?谢大丞相居然在产房里亲自给公主殿下接生!”
“啊?!真的吗?!谢大丞相真是太好了!公主殿下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就是就是,这样好的男人,还不纳妾,真是几千年才出一个吧?”
婉皇贵妃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在寝宫门前的庭院里转悠,听见了这些宫女的话。十分纳闷,叫住她们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些宫女忙屈膝行礼,一边笑盈盈地道:“奴婢们在说谢大丞相给护国公主殿下亲自接生的事儿。”
“胡说八道!哪有男人给女人接生的?!谢大丞相又不是太医!——给本宫掌嘴!”婉皇贵妃觉得那些宫女的笑容非常刺眼,恨不得撕烂她们的嘴,“在宫里传播是非,看来本宫是太宽泛了。”
掌了嘴,婉皇贵妃心里还不高兴,又叫了掌刑太监过来,吩咐道:“刚才这些人在这里无中生有、胡乱攀扯,给本宫杖毙!”
那些宫女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宫门口一片哭泣哀嚎之声。
听见这些声音,婉皇贵妃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她搭着另两个宫女的手,慢慢走回自己的寝宫,抱着小手炉,端端正正坐在罗汉床上,命人将传旨太监叫了过来,仔仔细细询问谢家的情形。
待知道小磊也是这么说的,婉皇贵妃忍不住冷笑一声:“……真看不出来,护国公主姐弟俩都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知道谢大丞相知道他妻子和小舅子这样说他,会如何是想……”
“啊?皇贵妃娘娘,您是说,这不是真的?谢大丞相没有给公主殿下接生?!”那传旨太监吃了一惊,“皇贵妃娘娘怎么会知道的?”
“本宫怎么知道的,也要说与你这个阉人听!”婉皇贵妃有些恼羞成怒,伸出手指指着那传旨太监骂道:“还不快滚!别再让本宫再见到你!”
那传旨太监忙离开婉皇贵妃的寝宫,回到元宏帝那边,跟总管大太监很是纳闷地说了婉皇贵妃的情形,末了很是不解地道:“皇贵妃娘娘这是发的什么火啊?公主殿下生儿子,又不是辰郡王生儿子。她担哪门子心啊?”
总管大太监却是对婉皇贵妃的心思有所察觉,但这些话说不出口。
有些事,可以做,是不能说的。
“你个小猴崽子。也不长点儿心眼儿!皇贵妃娘娘说不是,就不是,你跟她争什么啊?”总管大太监踹了传旨太监一脚,“行了,回去吧。没事别去那边晃悠。你是陛下的人,犯不着去那边丢人现眼!”
那传旨太监知道总管大太监是为他好,忙应了,躲到一边去了。
婉皇贵妃在自己寝宫里转了几圈,便让人抬着她来到元宏帝的寝宫。
她如今进元宏帝的寝宫,可以随时进去,不用通传。
元宏帝刚刚下朝回来,正歪在罗汉床上歇息。
听见婉皇贵妃进来了,他睁开眼睛,笑道:“婉儿今儿身子怎样?这孩子可闹你没有?”
婉皇贵妃捂着肚子。先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笑道:“早上还好,不过后来听说他还没出生,就做了爷爷辈的人,估计心里头不高兴呢,踢了臣妾几脚。”
“哦?这可不行。”元宏帝笑着坐直了身子,伸手盖在婉皇贵妃的肚子上,对肚子里的孩子道:“好孩子,乖乖地。别给你母妃添乱啊?”
婉皇贵妃看着元宏帝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松耷耷的面皮,还有身上那股无论用什么香料都掩盖不了的老人的腐朽之气。胃里不由翻腾起来,她一阵恶心,捂着嘴居然呕了起来。
“怎么了?你怎么了?可是孩子闹着你了?”元宏帝吓了一跳,忙扶着婉皇贵妃的胳膊,扬声道:“太医!传太医!皇贵妃动胎气了!”
婉皇贵妃的胎是由太医院的院判和精通妇人产育的太医一起照料的。
元宏帝一传旨,那两个太医连滚带爬就过来给婉皇贵妃诊脉。
婉皇贵妃的恶心本来就不是孩子引起的。因此两个太医诊了半天脉,也诊不出所以然。
但是婉皇贵妃却抱着痰盂一口接一口地吐,脸色雪白,确实看上去像是动了胎气的样子。
元宏帝的心都揪起来了,眼巴巴地看着婉皇贵妃,恨不得以身代之。
他年纪大了,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因此对这个陪了他老年岁月的妃子格外上心。
而且这个妃子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肚子了又有了一个。
对于元宏帝来说,如今婉皇贵妃的地位,已经大大超过了元晨磊,仅次于自己的小儿子元宸玉。
“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啊!”元宏帝朝这两个太医吼道。
两个太医脚一软,就吓得跪下了,哆哆嗦嗦地道:“臣……臣……无能!”说着,深深伏在地上,全身不断哆嗦。
“这都诊不出来?你们有什么脸面做太医!——来人!”元宏帝一怒之下,想把这两个太医杀了算了。
婉皇贵妃忙拦住他:“陛下不可!”
她忍着恶心,用薄荷水漱了漱口,道:“陛下,两位太医是我东元国最好的太医,他们已经尽力了。说起来,他们确实没有盛家传人厉害,但是盛家传人本来就不是一般人……”
这话提醒了元宏帝,他想起来,因为盈袖要生孩子,盛家两个人盛青蒿和盛青黛,可是来到东元国的,再说,盛青黛还是小磊的妻子呢!
也是皇家媳妇,让她来给婉皇贵妃看诊正好!
忙吩咐道:“传旨,宣盛青黛和盛青蒿觐见。”
总管大太监一听,急得忙给元宏帝使眼色。
“怎么了?”元宏帝回头看见他挤眉弄眼,不悦地问道。
“陛下,盛家人有特旨,他们……他们可以见帝不跪……”
这意味着,任何皇室成员都不能勉强盛家人做事情。
元宏帝一怔,眉头皱了起来,“那怎么办?难道看着皇贵妃和小皇子出事吗?”
婉皇贵妃心里一动,笑道:“其实呢,那特旨是从大周传下来的。大周都覆灭多少年了,盛家人也是心知肚明的。三国的皇室不动他们,不过是给他们面子而已,他们不会给脸不要脸的。”
元宏帝听了很是满意,道:“就是这个理儿。——去传旨吧。”
那传旨太监不敢再耽搁,生怕婉皇贵妃继续找他的麻烦,匆匆忙忙又到谢家去了。
这一次,他要传的却是盛青黛。
可是盛青黛昨夜给盈袖接生,累得几乎三魂走了七魄,实在困得不行了,正在呼呼大睡,叫都叫不醒。
当然,小磊也不会允许别人叫她。
听见是陛下传旨让盛青黛进宫给婉皇贵妃看诊,小磊摇头道:“对不住了,内子昨夜劳累了一夜,正在歇息。就算她没有歇息,现在她这么疲累的状况,也是看不了诊的。再说皇贵妃娘娘身边那么多厉害的太医和稳婆,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还请转告陛下和皇贵妃娘娘,等内子歇过来了,我陪她一起进宫面圣。”
传旨太监碰了这个不硬不软的钉子,也不敢强求,只是低声对小磊道:“辰郡王,您让谢大丞相小心点儿,宫里那位酸得厉害……啊呸!也不知道吃哪门子醋!”说着,急匆匆走了,回宫里覆命。
小磊听了一愣,也摸不着头脑,更没有多想,便回屋里去陪着盛青黛去了。
那传旨太监回到宫里,对元宏帝和婉皇贵妃说了盛青黛的情形,说她不能来看诊。
一旁的太医连连点头,道:“正是。疲累的时候不能看诊,这是常识。”说着,还瞥了皇贵妃一眼。
婉皇贵妃气得肝都疼了,却发作不得,闷了半天,想出一计,笑道:“要不,本宫亲自去谢家,让辰郡王妃给本宫看诊,行不行?”
“……皇贵妃娘娘,您也听见了,不是盛家人不进宫,而是她就算来了,也看不了诊。”太医院的院判小心翼翼地道,“您要不稍等一天,明儿再传他们进宫?”
婉皇贵妃现在心里一团火,特别想当面找谢东篱问个清楚明白,便捂了肚子,皱眉道:“只怕本宫等得,本宫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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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sissichenxi、蘑菇,来吃肉!、0恨海雅儿0昨天打赏的桃花扇。感谢悠然自若211、丁琪轩昨天打赏的香囊。
晚上六点尽量二更。如果没有,亲们也不要打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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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711章 僭越(加更求月票)
元宏帝对婉皇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也特别上心。
一听她这么说,元宏帝立刻道:“既然如此,就去谢家看看吧。再说朕的重外孙刚刚出世,朕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
婉皇贵妃又惊又喜,忙道:“真的吗?陛下要跟臣妾一起去?”又摸了摸肚子,“臣妾肚子里的孩儿一定很高兴他父皇这样疼爱他……”
元宏帝呵呵笑了笑,便吩咐摆驾,又嘱咐不要阵仗太大,微服出行就可以了。
当然,虽然说的是微服出行,但皇帝出宫,要准备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大家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将“微服出访”的事宜打理完。
元宏帝带着婉皇贵妃坐上大车,带着寻常服饰的太监和侍卫们出了宫,往谢家行去。
此时已经是中午时分,深秋的艳阳高照,却并不热,只是带着些微的暖意,落在身上很舒服惬意。
元宏帝眯着眼睛,从车窗里看着京城里熙熙攘攘的热闹情形。
行人摩肩接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对自己的生活很是满意。
这是他的大好河山,他的天下。
想起当年被北齐逼得差一点下跪求和的窘境,无比的欣慰和高兴,也更加得志得意满。
他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一个忍字。
为了他元家的江山,他无论什么事都能忍。
只要将这片江山能传承给自己的后嗣,他什么都不在乎。
而东元国里能帮助他达成这个愿望的人选,非谢东篱莫属。
所以谭秋婉的种种小心思都看在他眼里,但他并不怪她。
不管她这样做的主观目的是什么,客观目的都能让谢东篱帮他守住这片江山,并且传给他元宏帝的后人……
这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盈袖是不够的,不够牵制住谢东篱。
再加上谭秋婉,应该就够了。
自己死后,谭秋婉和盈袖会成为东元国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
在她们的拘绊下,谢东篱就算是百炼钢也会化成绕指柔。
元宏帝在心里盘算良久。自觉算无遗策,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可亲,他对婉皇贵妃低声道:“婉儿,等你生下皇儿。要不要把谢爱卿的儿子一并接入宫中,跟皇儿作伴?”
婉皇贵妃心里重重一跳。
这样啊?
如果是这样,那谢东篱,岂不是会经常进宫?
他的命根子,是不是就握在自己手里了?
只是这样一想。婉皇贵妃的身子突然热了起来。
她的肚子突然有些翻腾起来,刚刚明明肚子没事的,这会子她身子一热,居然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受不了了……
她连忙按捺住不该有的绮思昳念,端坐在元宏帝身边,细声细气地道:“好是好,就怕谢大丞相和公主殿下不愿意呢,毕竟是嫡长子。”
“这有什么?只要跟着小皇子,他才有更大的出息。你放心,谢爱卿是个明白人。他一定会答应的。”元宏帝胸有成竹的笑了。
当初沈大丞相不就是这样?
为了元氏皇族,不惜将自己的嫡女嫁给一个商家之子,还是瞎了一只眼睛的司徒健仁。
有了沈友行这个岳父做榜样,元宏帝觉得谢东篱不会拒绝的。
就算谢东篱开始的时候不愿意,沈友行也会亲自出面,说服谢东篱同意。
而他,也会给谢东篱他抗拒不了的条件。
婉皇贵妃见元宏帝很有把握,笑眯了眼睛,将脑袋轻轻放在元宏帝肩膀上,低声道:“陛下雄才伟略。非常人能及。那谢东篱再厉害,也厉害不过陛下。臣妾三生有幸,能与陛下做夫妻……”
其实谭秋婉只是皇贵妃,并不是皇后。还不配跟元宏帝做夫妻。
但是元宏帝宠她宠得厉害,这一点细枝末节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一行人很快来到谢家大宅前。
元宏帝的总管大太监亲自去叫门,让谢家开中门迎元宏帝和婉皇贵妃进门。
守门的门子一听是元宏帝亲自来了,忙跑到内院去回报。
盛青蒿已经醒了,正在和谢东篱商议事情。
一听是元宏帝带着婉皇贵妃来了,两人都想到刚才元宏帝传召盛青黛的事。不由对视一眼。
“这么说,陛下还是不死心呢……”盛青蒿意味深长地笑,“我也得走了,反正尊夫人已经顺利诞下孩儿,我和黛黛在这里也是多余。”
谢东篱点点头,“带着小磊一起走,不要跟陛下他们对上。”
盛青蒿应了,连忙去收拾东西。
他们来的时候,只背了两只药箱和两个包袱,走的时候就很方便。
盛青黛虽然还很困,但听说元宏帝和婉皇贵妃来了,她还是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三下两下穿戴好了,背起药箱,就和小磊一起跟盛青蒿汇合,三个人径直去后门,从那里坐车,带了三匹马,往最近的西城城门去了。
谢东篱又在内室盘桓了一会儿,将自己弄得憔悴了一些,估摸着小磊他们应该已经出了西城门了,才抖抖衣袍,来到外院的大厅,对着元宏帝长揖在地,声音沙哑地道:“陛下来访,微臣怠慢了,还望陛下恕罪!”
元宏帝足足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看见谢东篱姗姗来迟,心里已经很是不悦,但是面上依然和蔼地打趣道:“谢爱卿这个样子,难不成昨夜真的亲自给盈袖接生了?呵呵,大家都这么说,朕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啊哈哈哈哈……”
婉皇贵妃也坐在旁边莞尔道:“可见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没影儿的事也传成这样。谢大丞相放心,本宫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说完又轻轻地道:“谢大丞相又不是太医,怎么还会给女人接生?再说就算是太医,也是不进产房的。说这话的人,真是其心可诛。”
谢东篱微微一笑,拱手道:“承蒙陛下和皇贵妃娘娘谬赞,但犬子昨夜确实是由谢某亲自接生,所以今天才累得不行。刚才下人来传话,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谢某叫醒,因此耽搁了一会儿,还望陛下和皇贵妃娘娘见谅。”
“啊?谢大丞相你真的亲自给你夫人接生?!”婉皇贵妃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失声叫了出来。
“正是。”谢东篱微微颔首,便不再看她,而是对元宏帝道:“陛下能来看犬子,犬子实在是三生有幸,多谢陛下厚爱。”
元宏帝呵呵笑道:“也是朕的重外孙,朕不疼他,可要疼谁?抱来给朕看看吧?”
其实孩子刚出生半天,最好是不要抱来抱去。
但是谢东篱倒没有推辞,马上命人将小少爷抱了过来。
几个乳娘抱着一个大红百子缂丝的襁褓从内院坐了小轿过来,又花了接近一炷香的功夫。
元宏帝和谢东篱随意寒暄,说了些闲话,才看见那孩子来了。
“陛下请看。”谢东篱熟稔地从乳娘怀里接过孩子,抱给元宏帝看。
他抱孩子的手势非常标准老道,一点都不像别的男人笨手笨脚的样子。
元宏帝低头一看,那孩子生得白白胖胖,并不像别的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跟猴子一样,反而眉清目秀,头发漆黑,小小的鼻梁挺直如线,润泽小巧的仰月唇,一看就是一个小小的谢东篱,不由笑道:“这孩子真像谢爱卿。”
“我的儿子,当然像我。”谢东篱含笑说道,将襁褓还给乳娘,“抱回去吧。记得喂奶,他一哭就要换尿布。”吩咐得头头是道。
婉皇贵妃看得一颗心简直是浸在醋里。
所幸她还知道现在不是放任自己的时候,忙收敛心神,昂首道:“没想到谢大丞相还会带孩子……不过本宫听说,谢大丞相已经有个女儿了?不知那个孩子在哪里?”
这是在问阿颜了……
谢东篱淡笑道:“谢某并无其他孩儿,不知皇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婉皇贵妃一窒,飞快地瞥了元宏帝一眼,见元宏帝耷拉着眼皮,一幅睡不醒的样子,忙改口道:“那看来是谣传了,本宫也是听别人说的。”
谢东篱点点头,不再跟婉皇贵妃说话,而是看着元宏帝道:“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元宏帝抬起眼皮看了看他,“说。”
谢东篱看了婉皇贵妃一眼,“陛下要不要来臣的书房?”
婉皇贵妃更加不悦,酸溜溜地道:“谢大丞相有什么事要瞒着本宫吗?陛下什么事都不瞒着本宫……”
“是吗?那就更不得了了。”谢东篱脸色变得漠然,“谢某要说的是朝政,请问婉皇贵妃也要后宫干政吗?”
婉皇贵妃被弄了个大红脸,忙躬身对元宏帝道:“臣妾僭越了,请陛下处罚。”
“不知者不为罪,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元宏帝起身跟着谢东篱往他的外书房去了。
一进外书房,谢东篱就请元宏帝上座,然后说道:“陛下,您也看见了,谢某不知道如何得罪了皇贵妃娘娘,导致她处处针对微臣。真的情形,她当是谣传。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事,她却当是真的,还四处散布。这样下去,微臣觉得很不妥当。再说,陛下私下里带着妃嫔到外臣家中,本来就不合规矩,也不知是谁撺掇陛下这样做的。等微臣家里事了,一定帮陛下肃清宫禁,不能让这些居心叵测,陷陛下以不义的宵小之辈充塞在宫禁之中,堵塞陛下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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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712章 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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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宏帝到底老于世故,听了谢东篱的话,一点都没脸红,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皇贵妃跟朕一起来的,谁敢说闲话谢爱卿你不要多虑,朕自然知道你是忠心耿耿的忠臣。”
谢东篱:“”
看来元宏帝是铁了心要为婉皇贵妃的儿子撑腰了。
“再说,朕已经打算等你儿子周岁之后,就送到宫里,跟皇贵妃的孩儿一起教养,从小就做皇子伴读,你还用担心他什么前程呢”元宏帝趁着没人在旁边,索性把话说开了,拍了拍谢东篱的肩膀,“只要你对朕忠心,朕一定不会亏待你。有朕的江山在,就有你谢氏一族的满门富贵,你看如何”
谢东篱心头的火腾地一下就升了起来。
他还没想好要把元氏皇族怎么样,怎么元宏帝就打起他儿子的主意了
看来这老皇帝是活腻味了。
谢东篱眯了眯眼,狭长的眼角几乎抽搐了两下,“陛下,臣还要脸。”
这是近乎**裸说元宏帝和婉皇贵妃不要脸了。
元宏帝的老脸这时才耽不住了,翻开常年耷拉着的眼皮看了谢东篱一眼,已经是白多黑少,看得出来他非常地不悦,“谢爱卿,难道你不愿意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谢东篱摇了摇头,“别说微臣的孩儿满了周岁要进宫,就是他十七八岁成亲生子。也是不能进宫的。陛下的好意微臣心领,却无福消受。”
谢东篱这时确信,他和元宏帝、婉皇贵妃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了。
因此他没有再说什么,微微半垂了头,一脸的淡漠萧疏,心里已经当机立断,拿了主意。
元宏帝觉得没意思。只好自己找台阶下。站了起来,道:“这件事以后再说,朕就是先给你提个醒儿。你就算不顾及朕和皇贵妃。也该顾及盈袖。她总是我们元氏皇族的公主,当为元氏皇族着想。”说着转了话题:“盛家兄妹俩呢听说他们来京城帮你妻子接生,正好皇贵妃也身怀六甲,还有几个月就要分娩了。不如让他们进宫,帮着看顾皇贵妃的身孕吧。”
谢东篱头也不抬。躬身淡淡地道:“陛下怎么不早说他们已经离开东元国,回自己家去了。”
“什么”元宏帝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你说什么他们走了刚才朕还派太监传旨请盛青黛进宫。那时候她可还没走吧”
真是岂有此理
刚刚已经不肯把儿子送进宫,这会子连盛家人都不许进宫,这谢东篱。难道真的如同别人所说,是居心叵测
元宏帝的视线落在谢东篱面上。恨不得穿透他的面容,看清楚他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谢东篱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笑道:“那时候还没走,不过传旨太监一走,他们就收拾东西走了。您也知道,盛家人地位超然,不是我们能指使的。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能拦得了他们再说他们有特旨,就连见了皇帝也不用跪拜的。微臣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怎么拦得住他们”
元宏帝心知不对,盛家人如果对别人尚且有几分傲意,对谢东篱却服帖地很,怎么会不告而别
“谢爱卿,你要知道,知情不报,可是罪犯欺君。”元宏帝阴测测地吓唬谢东篱,“再说今儿皇贵妃身子不适,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朕想着你这里有盛家人,才带着皇贵妃来求诊。你可别意气用事,影响了皇贵妃的身孕,朕可饶不了你”
谢东篱摊了摊手,“陛下就算把臣处斩了,臣也没有办法。”
“哼”元宏帝软硬兼施都没有法子,只好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谢东篱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没有跟着元宏帝回去,而是去找自己的心腹。
回到刚才的大厅,元宏帝沉着脸道:“既然盛家人不在这里,那就起驾回宫吧。”
婉皇贵妃等了半天,却只等来这个结果,一时满心的欢喜和小小的希翼全盘落空,心里落差大得调整不过来,心情激荡之间,影响了肚子里的胎儿,居然真的动了胎气,捂着肚子一下子从太师椅上滑落下来,歪在地上连声叫痛,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她的面颊落了下来,滴到她的缂丝衣领上,很快洇湿了一大片,在杏黄色凤穿牡丹对襟通袖大袄上十分明显。
跟着过来的太医急忙过来扶起她,又给她诊脉,一时脸色雪白,战战兢兢地对元宏帝道:“陛下陛下皇贵妃娘娘动了胎气,真的要生了”
“什么”元宏帝冲了过来,肥胖老迈的身子居然如同少年人一样矫健有力,一把将婉皇贵妃托在怀里,连声道:“起驾赶紧起驾回宫”
婉皇贵妃气喘吁吁拉着元宏帝的手,断断续续地道:“陛陛下快去找盛家人来帮臣妾接生如果他们不在,就就就找谢大人,他给公主接生过,一定一定有本事”
旁边的太医听得满头大汗,暗道就算是自己,也不会亲自给不相干的人接生,更何况是谢大丞相
婉皇贵妃自从生了儿子,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可是元宏帝却对她言听计从,闻言忙点头道:“如此甚好来人吩咐谢爱卿赶快备下产房,让他给皇贵妃接生”
谢东篱刚刚布置好人手赶过来,就在屋外听见元宏帝匪夷所思的主意,恼得火星直冒,双掌一阖。啪地一声唤来谢家的侍卫,指着那待客的大厅吩咐道:“带一百军士进去,护送皇贵妃娘娘回宫。还有一百军士,送陛下回宫。别的人如果阻拦,格杀勿论”
他已经忍他们很久了,今天这件事超出了他的底线,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谢家的护卫立刻大声应了。全副武装冲了进来。
元宏帝一看这些粗人闯了进来。忙站在婉皇贵妃前面,对他们怒斥:“谁让你们进来的给朕出去小心朕诛你们九族”
谢东篱负手从台阶下走了上来,立在大门口。不咸不淡地道:“陛下,微臣劝您还是小心些。您年纪大了,如果太激动,中了风。说不得话,可见不到皇贵妃给您生的老来子了”
婉皇贵妃虽然腹痛如绞。但此时一听谢东篱的话,双眸立刻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谢大丞相你你敢抗旨”婉皇贵妃趴在元宏帝身后,咬着下唇说道。语气却哀怨至极。
谢东篱眼皮都不抬,冷声下令:“还不带走难道要等陛下诛你们九族”
“是”谢家的护卫发一声喊,两个头领首先冲了过去。将婉皇贵妃不分青红皂白架了起来。
婉皇贵妃嚎叫一声,拼命挣扎。
谢东篱淡淡地道:“皇贵妃娘娘。可别怪微臣不提醒您,您这样挣,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可别怪在谢家头上。”
元宏帝带来的侍卫和太监们被谢东篱的人看得严严实实,一步都动不得,也不敢动,眼睁睁看着谢家的护卫抬了软轿过来,将婉皇贵妃塞了进去。
元宏帝脸都白了,指着谢东篱咬牙切齿地道:“谢东篱你想做什么如果皇贵妃掉了一根头发,朕绝对饶不了你饶不了你全家”
“陛下息怒。只是送陛下回宫而已,皇贵妃娘娘分娩在即,陛下为皇贵妃娘娘着想,也该回宫吧”谢东篱施施然走了进来。
屋里的军士和护卫给他让开一条道。
元宏帝眼睁睁看着谢东篱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只抬手按住他的手腕,元宏帝就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喉头如同被堵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连喘气都很困难。
他紫涨着脸,就这样被谢东篱搀扶着胳膊,一步步离开谢家外院的大厅,往大门口行去。
婉皇贵妃这时已经被软轿送到大门外的皇家车辇上,等元宏帝出来了,谢东篱将他们两人塞到一辆车上,然后偏头看了看抖得如同筛糠的总管大太监,淡淡地道:“大总管,谢某不放心,要亲自送陛下回宫,大总管可否在前面带路”
总管大太监在心里哀叹陛下英明一世,糊涂一时。
居然挑了这个机会微服来到谢家,既没有大摆仪仗,也没有带足侍卫。
身边一个禁军都没有,还要对谢东篱各种挤兑逼迫,谢东篱又不是软柿子,哪有那么好捏
结果正好被谢东篱钻了空子
“谢大丞相放心,奴婢在前面给您老带路。”总管大太监深深弯下腰,走到车辇前面。
元宏帝这一次是临时起意出宫来到谢家,身边的明卫已经被谢东篱的人制服了,暗卫在暗处窥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没有人给他们打信号。
谢东篱对自己人使了个眼色,命他们将周围的暗卫全部铲除,然后自己跟了元宏帝和婉皇贵妃的大车,往皇宫行去。
有了总管大太监开路,车辇里面坐着的又是话都说不出来的元宏帝和婉皇贵妃,他们进宫非常顺利,一点阻拦都没有。
两个太医汗流浃背,明白自己是撞枪口上了,却大气都不敢出,一直规规矩矩低着头跟在谢东篱身边,唯命是从。
谢东篱和总管大太监一起,将元宏帝和婉皇贵妃送入元宏帝的寝宫,便对两个太医吩咐道:“你们两个给皇贵妃接生,我留五十个护卫在殿外守着,需要什么东西,命他们找宫女要就是了。”
两个太医夹紧腿,一叠声应是,半句话都不敢说,一个人亲自去煎催产的药,一个去布置产床。
元宏帝被谢东篱扶着送到寝宫里面暖阁的圈椅上坐下,怒火万丈地盯着谢东篱,恨不得生吃了他。
谢东篱看了看他,躬身道:“陛下身边尽是宵小之辈,实在非东元国之福。微臣不才,要帮陛下清君侧,还请陛下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自然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说完就在元宏帝的颈边摁了一下。
元宏帝两眼往上一翻,喉头发出荷荷一声叫喊,就晕了过去。
谢东篱收回手,将自己在宫里的人叫了过来,吩咐道:“你就在这里照料陛下。没有我的吩咐,无论什么人都不许进来。”
那人是个年轻太监,进宫没多久,一直都是谢东篱的人。
谢东篱趁着上一次清洗齐雪筠留下的人手的时候,顺便也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那人忙道:“谢大丞相放心,只要奴婢在,就没人能靠近暖阁的门。”
“辛苦了。等这件事结束了,我自然对你重重有赏。”谢东篱拍了拍他的肩膀,旋身离去。
暖阁外面的寝宫配殿里,婉皇贵妃叫得十分凄楚,正在生孩子。
谢东篱皱了皱眉头,摆摆手道:“堵住她的嘴。叫得这么厉害,不成体统。”
两个太医忙拿巾子堵住婉皇贵妃的嘴。
谢东篱绕开配殿大门,来到外间,对候在那里的总管大太监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淡淡地道:“大总管,是不是该您带路,让谢某去肃清宫禁,杀奸臣,清君侧”
总管大太监惨笑一声,对谢东篱道:“想不到谢大丞相还是动手了”
“给我宫禁对牌。”谢东篱不想跟他废话,“这皇宫里所有的禁军都要撤换。大总管是愿意继续在这里服侍陛下,还是愿意去九泉之下等着陛下的到来,就在你一念之间。”
谢东篱的话,只有一个意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负手站在总管大太监面前,睥睨自如,天下尽在他的掌握中,没人能够跟他玩心眼儿,也没人能够跟他来硬的。
在这个人拥有的绝对实力面前,元宏帝那点心眼真是不够瞧的
总管大太监也知道元宏帝自从有了小儿子之后,做得是很过份,但到底是他侍奉了五十多年的老主子,他对元宏帝,绝对比对谢东篱忠心,谢东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逼他。
“这是宫禁对牌的钥匙。”总管大太监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钥匙,“老奴只求谢大人一件事,不要伤玉皇子的性命。”
“我要他性命做什么三岁不到的黄毛小儿,谢某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谢东篱冷笑一声,拿了钥匙便去调兵遣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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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3章 权臣(第一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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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锁着宫禁对牌的地方取来对牌,还有虎符,谢东篱首先控制了禁军。
其余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他都交给自己以前放在宫里的眼线去处置。
谁是对元宏帝和婉皇贵妃忠心耿耿的人,就是这一次要清洗的对象。
他并不管那些人是如何清洗的,反正只要守卫皇城的禁军在他手里,那些小喽啰翻不起风浪。
只一夜之间,东元国似乎悄悄变了天。
元宏帝病重在床,不能理事。
婉皇贵妃哭喊了一个晚上,生下一个早产的女婴,才四斤重,但因为是七个月早产,存活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为了宽元宏帝和婉皇贵妃的心,谢东篱并且将不到三岁的玉皇子交给总管大太监带到元宏帝的寝宫,和婉皇贵妃住在一起。
婉皇贵妃发现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只是个女儿,心里无比失望。
她不仅没有更多依靠的本钱,反而因为这个女儿,才让谢东篱得以趁机发难,将她和元宏帝软禁起来。
追根究底,都是这个孩子的错……
婉皇贵妃不恨元宏帝,也不怪自己,更不敢恨谢东篱,只把所有的不满发泄在这刚出生的女婴身上。
只要乳娘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她就会找机会使劲儿拧这孩子。
因此这孩子一到婉皇贵妃身边就哭得惊天动地,吓得总管大太监不知出了何事,冲过来才看见乳娘跪在地上直哆嗦。
解开小公主的襁褓,发现她身上斑斑的青紫,总管大太监白了脸,一脚踹翻乳娘,“你这黑心肝烂肚肠的贱人!敢残害公主殿下!”
又想到这乳娘是谢东篱找来的,会不会是他指使的。
但是这个念头只在总管大太监脑子里转了转,就赶紧甩开了。
因为这不合理。
谢东篱折磨一个小女婴做什么?
他连玉皇子都没有弹一手指头。怎么会指使乳娘对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总管大太监回过神,觑着眼睛打量了婉皇贵妃一眼,低头道:“皇贵妃娘娘,这乳娘不会带孩子。老奴会给公主殿下再找一个合适的乳娘。”
婉皇贵妃不敢看总管大太监的眼睛,低着头嗯了一声,翻过身又睡了。
她才生下孩子一天,还在坐月子,可以理直气壮地大白天睡觉。
总管大太监出来之后。托人找了谢东篱过来,说了乳娘的事。
谢东篱不耐烦地道:“乳娘是宗人府的****府送来的。你要觉得不合适,自己找他们去再要一个。”说完轻哼一声,“皇贵妃和陛下当初不是给我们家送了那么多能干的乳娘?不如照样子再找一些进宫?”
那一次可都是找的容貌美艳身材风|骚的乳娘,除了没奶,别的都是上上选……
总管大太监想到当初的事,讪讪笑了一声,缓声道:“自作孽,不可活,老奴是知道的。可是小公主确实是无辜的。她好歹是尊夫人的小姑姑,还望谢大丞相看在尊夫人,和谢家刚出生的大少爷份上,给她一条活路。”
谢东篱拂袖而去,淡淡地道:“她活不活,关我什么事?再说当初可有人想过要给我夫人和孩儿一条活路?怎么着?没得逞就值得可怜?”
这个梁子确实是结深了。
总管大太监长吁一口气。
明明知道谢东篱其实是一个很记仇,并且睚眦必报的人,元宏帝和婉皇贵妃还不知死活的招惹算计他,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总管大太监摇了摇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小公主。转身回去叫了先前那个乳娘出来,仔仔细细盘问了一番。
待知道是婉皇贵妃自己做的,总管大太监大吃一惊。
虎毒不食子,婉皇贵妃居然为了被软禁的事。怪罪到这个小小的婴孩身上!
难怪这么不待见她。
思虑再三,总管大太监只好依然让这乳娘喂养小公主,只是嘱咐她,不能再抱到婉皇贵妃坐月子的配殿。
……
盈袖自从生了儿子之后,整颗心都扑在儿子身上。
她跟着谢东篱学了这么多年的功夫,身子底子打得不错。生产的时候虽然痛苦,但是歇了三天,就歇过来了。
谢东篱这几天早出晚归,她并不知道,只到了洗三那天,她娘亲沈咏洁来看她,说起元宏帝和婉皇贵妃的事,盈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谢东篱的嫡长子洗三那天,谢家盛况空前,东元国京城几乎所有的世家高门都来他家贺喜。
洗三的时候,本来应该由接生的稳婆抱着孩子出去见宾客,然后接受大家的贺礼。
但这个孩子是谢东篱和盛青黛、盛青蒿一起接生的,并没有稳婆的事。
因此盈袖只是让沈咏洁抱着孩子出去见客。
对人只说孩子是盛家人接生的,盛家人已经离开东元国,因此就由外祖母抱着来给各位宾客见礼。
大家都知道盈袖的弟弟元晨磊是跟着盛家人走了的,还娶了盛家姑娘做妻子。
谢家跟盛家关系匪浅,盛家弟媳妇来给姐姐接生,是完全可能。
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夸这孩子有福气。
全中州大陆这么多婴孩,能被盛家人亲手接生的,除了盛家自己人之外,几乎是屈指可数。
沈咏洁笑得嘴都合不拢,抱着小家伙乐呵呵在宾客中穿行,收获着大家的赞美和添盆礼,比自己生了小儿子还要开心。
嫁了七年的女儿,终于生儿子了,不管哪一个做母亲的,都会喜极而泣。
沈咏洁到了后来果然眼圈都红了,对各位客人感激地道:“多谢大家的厚礼,今儿既然来了,就赏个脸。我们给大家准备了酒席,各位一定要不醉不归!”
元宏帝突然病倒在床,元晨磊又离家远走,玉皇子还不到三岁。因此整个东元国的权柄,都落在大丞相谢东篱肩上。
今儿来出席他嫡长子洗三礼的人,有一小半都是冲着谢东篱如今位高权重来的。
都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巴结他。
不说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总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得罪了谢大丞相,被他大笔一挥给赶下去了。那可是得不偿失。
因此大家更加热络,各种恭维不要钱一样地往刚出生的小孩子身上堆。
婉皇贵妃的娘家兄弟也来到谢家恭喜,看见大家一窝蜂地去吹捧谢东篱刚出生的大儿子,他有些酸溜溜地道:“大家可知道陛下刚得了公主?还是婉皇贵妃生的金枝玉叶。”
众人:“……”
片刻之后,大家转了话题,开始夸谢东篱能者多劳,乃是国之栋梁,并不接婉皇贵妃娘家人的话茬。
元宏帝和婉皇贵妃被软禁在宫里,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因为知道的人要么是谢东篱的心腹,要么已经没命了。很少有人疑心。
一来是因为元宏帝确实很老了,又加上前一阵子拼命要生孩子,把自己的身子拖垮了,大家都是臣子,早就看在眼里。
二来也是婉皇贵妃刚刚生了孩子,还在坐月子,在宫里闭门不出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因此暂时没有质疑宫里两位的行踪。
谢东篱满脸笑容地在自己家里接待宾客,一幅有子万事足的和蔼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刚刚逼过宫,软禁了皇帝的权臣。
只有盈袖的外祖父沈友行从自己的渠道知道了宫里的事。对谢东篱的做法十分不满。
但是自己的重外孙洗三,他不能扫了大家的兴,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等暮色降临,宾客相继离去之后。沈友行才找了谢东篱去他的外书房,严厉地问道:“东篱,宫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禁军的首领都变了?”
谢东篱笑着请沈友行上座,又亲自给他斟茶,双手捧着送上去,笑道:“外祖父不愧是做了多年的大丞相。如今虽然致仕了,居然消息还是那么灵通。”
沈友行被谢东篱说得老脸一红,嘴唇嗫嚅道:“你只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看着呢。”
“大家?”谢东篱笑了笑,“大家可没有问过这种话。再说宫里怎么回事,外祖父不晓得吗?陛下重病在床,皇贵妃刚刚分娩,在坐月子。退一万步说,纵然她没有坐月子,陛下一重病,这东元国也轮不到她说话。”
沈友行被噎了一下,背着手偏头看着谢东篱,眉间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你这是什么话?难道陛下病重不能理事,就轮到你说话了?”
“那是自然。”谢东篱一点都不谦虚,“我是大丞相。陛下病重不能理事,按照东元国律法,监国的第一人选本来应该是太子,然后是皇太孙,再其次就轮到大丞相。如今我们东元国既没有太子,也没有皇太孙,那就只有谢某辛苦一些了。外祖父,您是觉得谢某不配吗?”
“这倒不是。”沈友行忙摆手,“你是大丞相,当然朝政由你做主。可是……”
沈友行这时觉得很是无奈。
元宏帝盘算得好好的,要把皇位留给自己的小儿子。
为了把元晨磊拉下马,甚至不惜宣布东元国不立太子和皇太孙,只把接位人选写在遗诏上,满心想着自己死了,群臣会听从自己的遗诏,拥立自己的小儿子为帝。
但是居然没有想过他自己会落入这样一个不死不活的境地,白白让谢东篱捡了个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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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4章 正统(加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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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什么?”谢东篱淡笑说道,坐回书桌后面的大圈椅上,“可是觉得我掌朝政,依然是名不正言不顺?”
沈友行抿紧了唇,下颌显得格外方正,他不悦地看着谢东篱,微愠说道:“你既然自己知道,为何要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可知道,这天下,始终是元家人的天下。你我都是外人,虽然能帮元氏皇族管理天下万民,却只是管理而已,轮不到你我做主。”
谢东篱呵呵笑了两声,一支胳膊横放在身前的书桌上,身子微微前倾,极是有礼地问道:“外祖父,请问元氏开国女帝早年是什么人?在东元国之前,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沈友行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是在跟我抬杠?”
“不敢。”谢东篱眯了眯眼,往后靠坐在大圈椅的后背上,“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外祖父为何不敢正视历史?”
“历史?”沈友行轻嗤出声,“东元国之前是大周,大周之前还是大夏呢!你要这样说起来,大周也并非正统!”
他以为谢东篱是故意用东元国承袭大周的这一段历史来抹煞元氏皇族的正统性。
谢东篱微微一笑,居然点头赞同他的说法:“说得好!大周确实并非正统,以此类推,大夏也并非正统,是吧?”
沈友行语滞,目光游移着看向别处,不敢跟谢东篱对视。
“不说话了?”谢东篱手指头笃笃敲击着桌面,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分明,“如今天下三分,是从大周分来的。而大周又是取大夏而代之。大夏呢?当然也是从别人那里夺来的权柄。这说明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沈友行被谢东篱话里话外的意思激得坐立不安。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沈家一门忠烈,你可别……”
“外祖父。”谢东篱也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掸掸衣袍。淡淡地道:“我的意思很明显,这个天下,从来就不是哪一家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这个天下,有才能者得之。”
沈友行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你……你难道真的想……?”
“既然当年大夏能从天正帝国手里接过权柄,大周又能从大夏手里继往开来,而东元、北齐和南郑就更不用说了,还不如大周,各自偏安一隅而已。”谢东篱沉稳说道,“难道外祖父,不想看着我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事业吗?”
“胡闹!荒谬!你知不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沈友行终于吐出一口气,心里慌得不得了。
他没想到。谢东篱的眼里不仅有东元国,还有北齐和南郑!
年轻人心太大了!
“你……你……你如果能放下私怨,为东元国打下整个中州大陆,我就当没听过今天这番话。”沈友行长吁一口气,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原谅谢东篱的借口。
在他的心里,无论元宏帝如何对他,忠君始终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可以弄权,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对元宏帝取而代之。
“呵呵,我打下整个天下,然后交到元氏皇室手里?”谢东篱轻笑摇头。“外祖父,这话您自己都不信吧?”
“别忘了,你妻子就是姓元!”沈友行万般无奈,只好把盈袖祭了出来。“难道你要灭她娘家,篡她皇祖父的位?!”
“娘家?袖袖有娘家?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谢东篱偏了偏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她皇祖父可是废了她弟弟皇太孙的位置,一心一意算计她为他的小儿子护航呢……”
而且还恨不得搭上自己的妃子打盈袖夫君的主意……
“你知道?”沈友行十分愕然,额头上冷汗直冒。“可是……可是……陛下这样做,是为了元氏皇族的江山,无可厚非……”
“这么说吧,如果陛下把东元国传给小磊,或者袖袖,我一定为东元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谢东篱挑了挑眉,拱手道:“可是如果要传给别人,请恕谢某无法感同身受。”
“那不是别人!那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是小磊和袖袖的亲叔叔!”沈友行色厉内荏地说道,心里也知道这话太单薄。
别说谢东篱,就算沈友行自己,当知道小磊和盈袖都无法继承皇位的时候,心里也是很失落的。
说白了,人都是有私心的。
有的人私心重,有的人私心轻而已。
“对我来说,他就是不相干的人。”谢东篱不想再说这件事,“外祖父,您这辈子为元氏皇族操碎了心,也就够了,不要再强迫您的儿子女儿,甚至孙子孙女和外孙、外孙女也操这份心好吗?”
沈友行被谢东篱说得哑口无言,在书房了负手转了好几个圈,才叹息道:“算了,我确实是老了,不掺和你们这些事。明日我就收拾东西,带你外祖母回老家,不管你们了。”
谢东篱没有挽留,跟着送了出去,道:“我派一队禁军送外祖父回乡。”
半是保护,半是监视,免得沈友行一时脑子发热,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沈友行没有回头,往后挥了挥手,佝偻着身子离去。
这一刻,他终于卸下了大丞相的包袱,再也不能,也不会为东元国做任何事了。
沈友行走后,谢东篱回到内院,见沈咏洁还在陪着盈袖说话。
盈袖坐在床帐里面,抱着儿子在给他喂奶。
如云一样的床帐低垂,将她严严实实遮在里面。
见谢东篱进来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躬身退下,只留下盈袖、谢东篱和沈咏洁三个人在暖阁里面。
谢东篱对沈咏洁拱手行礼:“岳母大人今儿辛苦了。”
“没事没事。这样的辛苦啊,我恨不得多来几次!”沈咏洁眉飞色舞说道,一边用帕子轻轻给自己扇风,笑说:“你们这屋子实在太暖和了,我都热得喘不过气了。”
听见谢东篱的声音,盈袖怀里的孩子突然不吃奶了。对着盈袖呀呀叫了几声。
盈袖惊喜地笑道:“咦?他在跟我说话吗?小乖乖,你也知道你爹来了?”
沈咏洁笑道:“才出生三天的孩子,眼睛都看不清呢,哪里能听见谁来了?”
谢东篱咳嗽一声。走到盈袖床边,伸手撂开床帘,“今儿怎么样了?这小子可闹你了?”
盈袖抱着大红缂丝百子图襁褓靠床坐着,头上绾了一个简单的堕马髻,带着齐眉勒子护着脑袋。身上穿着莲青色细棉布的寝衣,肩上搭着喂奶的巾子,仰头看着他笑。
她怀里的儿子居然跟她一个姿势,对着谢东篱的方向转过来。
沈咏洁在旁边看见了,大奇说道:“咦?还真的好像是能认出声音呢!”
盈袖笑道:“娘,他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东篱经常跟他说话呢,可能是听熟悉了。”
“胡说!在肚子里怎么能听见外面的人说话?”沈咏洁不以为然,“我说啊,是父子天性。再也割舍不断的。”
谢东篱弯腰从盈袖怀里将孩子抱起来逗了逗,笑道:“都对都对。”一边让盈袖歇息,不要太劳累了。
盈袖喂了半天奶,又跟沈咏洁说了会儿话,确实很劳累了,打了个呵欠,阖衣躺下了。
谢东篱放下帐帘,将孩子交到乳娘手里,才跟沈咏洁出了暖阁,到外屋说话。
“岳母大人。张四爷最近可有信来?”谢东篱问起张绍天的行踪。
沈咏洁点点头,“前儿来了一封信,说是在江南的事差不多了,要我们母子都过去呢。”
谢东篱心里有数。知道他交代张绍天办的事应该办得差不多了。
江南那一片,他会交给张绍天管辖,同时看住南郑国。
而他自己,要全心对付北齐国。
“快过年了,张四爷一定想你们跟他团聚,去江南过年。”谢东篱马上拿了主意。“我使人护送你们去江南吧。”
沈咏洁笑着谢了他,才慢条斯理问起元宏帝和婉皇贵妃的情形,“……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起不来床了?”
谢东篱抱着胳膊,左手摸摸下颌,深思道:“这个问题,外祖父也问过我,还向我大发脾气。”
沈咏洁一听她爹反对,立刻道:“那没问题了。你外祖父反对的事,你一定要做,肯定没错。”
谢东篱唇角微勾,“还是岳母大人深明大义。”
沈友行太迂腐了。
沈咏洁叹一口气,起身往屋外走,道:“既然如此,那我真的要早些去江南了。东篱,你记得赶紧派人,我们三天后就启程了。希望能赶得及在江南过年。”
谢东篱忙叫人送沈咏洁出去。
等沈咏洁的背影消失在庭院里的影壁之后,谢东篱才踱回暖阁,坐到盈袖的床边,伸手给她掖掖被子,就这样坐在她身边,一直默默地看着她。
盈袖半夜醒来,见谢东篱歪在她床边的大圈椅上睡着了,很是心疼,忙推醒他:“去床上睡吧。你这些天劳累了,看脸色很不好。”
谢东篱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捂着,笑道:“我人不累,就是心累。”说着,把沈友行今天对他说的话,说与盈袖听,末了道:“袖袖,如果我真的夺了元氏江山,你会不会怪我?”
盈袖听了好笑:“你怎么还这么想?——执政官大人,这可不像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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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章 收权(第一更求月票)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想到长兴侯府,万宁侯又有些幸灾乐祸,摇晃着脑袋道:“我们倒也罢了,于情于理都没法给谢大丞相使绊子。但是长兴侯府可不一定……”
如今东元国的上层官员都知道,其实现在就是谢大丞相权倾天下,要政权兵权一把抓。
元宏帝病重在床,就是一个幌子。
谢大丞相要做什么事,根本就不用“挟天子以令诸侯”。
绝大部分人就是服他。
这就是民心所向。
如果元宏帝是个励精图治,正当壮年的君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谢东篱。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有谢东篱在,皇室就有随时被他取而代之的危险。
但是如今元宏帝日薄西山,已经快死了,皇室又没有能干的皇子皇孙,就造成了谢东篱一家独大的局面。
关键是,人家还是公主的夫君。
这样的身份地位和能力摆出来,敢说个“不”字的人很少。
可也不是没有。
长兴侯慕容辰就是其中的一个。
谢东篱也知道,要收兵权,长兴侯慕容辰是最难过的一关。
而且他也知道,长兴侯慕容辰是元宏帝“托孤”的三重臣之一。
另外两个,一个是总管大太监,一个就是已经带了老妻回老家闭门不出的前任大丞相沈友行。
因此收长兴侯府的兵权,谢东篱是亲自上门,没有只派传旨太监。
长兴侯府里,慕容辰和谢东篱分坐在客堂上首的左右两端,中间隔着一张紫檀木的八仙桌。
桌上靠墙的地方摆着三个青铜云龙纹高脚碟,里面供着新鲜的瓜果。
大冬天的有新鲜的桃子、李子和葡萄供奉,本来就彰显着长兴侯府的实力。
“谢大丞相请用茶。”长兴侯慕容辰端起茶盏,对谢东篱举了举。
谢东篱微微颔首,意思了一下,就说出来意:“长兴侯是国之栋梁,不用谢某多说。肯定会为东元国着想。如今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想必长兴侯也知晓一二。所以谢某希望长兴侯能和万宁侯一样。交出兵权,为国效力。”
“呵呵,这是陛下的意思吗?”慕容辰毫不意外地讥嘲说道,“陛下在病床上连话都不能说,谢大丞相就明白陛下的意思。实在是能力非我等能及。”
“哪里哪里,长兴侯过奖。”谢东篱笑嘻嘻说道,一点都不以为忤,反而连连点头:“谢某也是为东元国着想,陛下如果能说话,肯定也只有赞同一句话,难道长兴侯不信吗?”
“你凭什么让我信你?”慕容辰眯起双眸,“我慕容氏一族世世代代忠于元氏皇族,掌兵权是开国女帝就立下的规矩,总不能因为某些人的狼子野心。慕容辰就把兵权双手奉上!”
“呵呵呵呵……”谢东篱低沉的笑声在客堂回荡,如有回音,“好一个世世代代忠于元氏皇族!就不知有北齐国假公主血统的慕容世子,听见这句话会如何想?”
“你——!”慕容辰闻言大怒,又大惊,瞪着眼睛看着谢东篱,不敢想象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明明这件事只有他知,死去的皇后齐雪筠知,以及他们的儿子慕容长青知道!
“很惊讶?”谢东篱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摇头。“其实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多。长兴侯,你夫人陆瑞枫知道,皇帝陛下知道,北齐国前锦衣卫督主夏凡。也知道。”
慕容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简直不能见人。
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自己以为隐藏得十分之好的秘密,原来几乎尽人皆知了!
别人也就罢了,连元宏帝也知道。却从来在自己面前不发一言,甚至还托孤给自己……
细细一想,这是多厚的心机,多深的忍耐,自己确实难以企及。
慕容辰灰白了脸,双手抚在膝盖上,半天没有说话。
谢东篱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又道:“陛下给长兴侯托孤,谢某也知道一二。谢某只想问,侯爷真的愿意为那个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小皇子卖命?主弱臣强,臣子有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了吧?”
“你什么意思?”慕容辰木然问道,“不就是要军权吗?你要了又要做什么?!我告诉你,我慕容氏当年向开国女帝发过誓!”
“行了,你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谢东篱不动声色敲了敲桌子,“你敢跟皇后私通,还生下孩子养为世子,我实在不信你对元氏皇室有多忠心。”
忠心到给人家男人戴绿帽子,这份忠心也当真是古今罕见。
慕容辰无地自容,垂下头思忖了一会儿,道:“你别忘了,你妻子就是元氏公主……”
“嗯,所以我才敢理直气壮找你要军权。”谢东篱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你就当是效忠女帝了。我夫人也是有资格当女帝的。”
“呵,可陛下不愿意啊。那遗诏还在御书房的牌匾后面放着呢。”慕容辰忍不住讽刺了谢东篱一句。
“呵呵,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以谢东篱的本事,随时可以让遗诏变个样子。只是他暂时不想这么做罢了。
现在摆在慕容辰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将兵权交出来,向谢东篱效忠,谢东篱自然能像对待万宁侯府一样,给长兴侯府更多的好处。
要么,就是他和前皇后齐雪筠的丑闻败露,他自己也要身陷囹圄,他儿子慕容长青更是声名扫地,在东元国别说做将军,就是做人都抬不起头。
到了这个地步,慕容辰知道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恨恨地将虎符扔给谢东篱,慕容辰站了起来:“兵权我交,但是你别太过份!”
“我自然不会损坏东元国的利益。”谢东篱站了起来,“以后还有很多的仗,等着长兴侯出马。还有大片的土地,等着长兴侯收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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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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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章 诱饵(加更求月票)
离开长兴侯府,谢东篱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忙碌了这么多天,总算是要告一段落了。
时间过得真快,很快就要是嫡长子的满月礼了。
可是这孩子还没有名字,家里都是“大少爷”、“大少爷”的叫他。
他忙完了这一段,大概可以在家好好给他想个名字了。
虽然他活过很多岁月,但是有孩子还是第一遭,给孩子取名字更是破天荒第一遭。
谢东篱骑在马背上,心情很是畅快。
初冬的天气并不明朗,但是心情一好,看什么都像带了光环,哪怕是一片愁云惨雾,他也能看出镶在乌云边上的银边。
快要到腊月了,京城的居民们忙着采办年货,准备过年。
夏凡和元应佳站在街边一处二层小楼的窗户处,面带讥嘲之色看着谢东篱骑在马上,带着侍卫缓缓走过。
“哼,就让他再嘚瑟几天。”夏凡关上窗户,问元应佳:“唐安侯来了没有?”
“来了,就在隔壁屋子里。”元应佳笑着说道,“还有战家人,也来了,在另一间屋子里。”
唐安侯是他的妻兄,但是他被废,被通缉,他的太孙妃唐海洁也被关起来了,后来还是唐安侯府走了皇贵妃的路子,将唐海洁放了出来。
战家的战素月是元应佳的侧妃,当时也被关起来了,但是战家比唐家还有路子,居然很早就把战素月捞出来了。
这两家都是元应佳要拉拢的对象。
谢东篱最近狐假虎威,打着收缴兵权的旗号在京城缴了两家侯府的兵权,三侯之中最弱的唐安侯府就有些惴惴不安了。
虽然听说万宁侯府缴了兵权,得到很多好处,但是唐安侯府觉得是因为谢东篱的二嫂宁舒眉的缘故。
宁舒眉出身万宁侯府,曾经将和陆瑞兰一起将谢东篱抚养长大,因此谢东篱跟万宁侯府的条件,肯定跟别的侯府不能比。
三侯府之首的长兴侯府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因此唐安侯对自己家的情形非常担忧,直觉他们应该是被谢东篱铲除的第一个侯府。
因为他们家出了个前废皇太孙妃。而这个皇太孙元应佳还和元晨磊、元盈袖是死敌。
光这层关系,他们侯府也难逃厄运。
但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
因此当元应佳偷偷联系唐安侯的时候,他思虑再三,还是来跟他们见面了。
夏凡带着元应佳走到隔壁屋子里。对着一脸苦恼的唐安侯拱手道:“侯爷久违了。”
唐安侯站了起来,叹一口气,看着元应佳道:“怎么带别人来了?”
元应佳笑道:“夏督主不是别人。大舅哥,阿洁还好吗?我只有这个妻子,我还记得的。”
唐安侯点点头。“皇太孙记得就好。”
“我已经不是皇太孙了。”元应佳有些惆怅,他和夏凡的关系不能公诸于众,一说出来,他就无法在东元国寻到任何帮助了。
唐安侯忙道:“在我心里,皇太孙只有一个,就是殿下您。别的人,我从来没有认过。”
“坐下说话。”夏凡笑着先坐了下来。
几个人就着酒菜开始讨论最近东元国宫里的事。
“你知不知道陛下怎么就突然病重在床了?”元应佳很是感兴趣地问道,“以前没有听到风声啊?”
唐安侯嗤笑一声,将筷子一拍,“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听说。是陛下带着婉皇贵妃去谢家微服私访,探望刚刚谢大丞相刚刚出世的嫡长子。结果在谢家突然发病,就送回去了。”说完又道:“可惜婉皇贵妃又在坐月子,不然可以托人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安侯府这几年暗度陈仓,跟婉皇贵妃悄悄勾结在一起,算是婉皇贵妃给自己儿子寻找的侯府靠山。
虽然长兴侯表示忠于陛下,但是他从来不搭理婉皇贵妃,因此婉皇贵妃不放心,转身搭上唐安侯。才帮了他们那么多忙。
都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元应佳心里一动,“如果要进宫找婉皇贵妃,我有些路子。待我回去查一查,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你们也知道。那谢东篱残暴成性,在宫里杀了好几轮了,把我们的人手几乎杀光了。”
“宫里永远不缺告密和泄密的人,只要你出得起银子。”夏凡不以为然地吃了一口酒,“所以不要在意以前的人还在不在。在的话更好,不在的话。拿银子开路,自然能找到婉皇贵妃说话。”
“没错。我跟婉皇贵妃娘家人关系不错,婉皇贵妃坐月子,她娘家人不知道能不能进宫探望她……”
几个人商议了一番,决定还是派人先去宫里找婉皇贵妃问问清楚,才能知己知彼。
……
没过两天,传旨太监果然来到唐安侯府,让唐安侯交出兵权和虎符。
唐安侯早有准备,已经离家远游,因此没有人能够接旨。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连人都没有找到,所以传旨太监也没有办法,回了丞相阁,向谢东篱回复:“大丞相,唐安侯不在家,因此这旨意,没有传下去。”
谢东篱“嗯”一声,“放下吧。那就等唐安侯回来再说。”
传旨太监走了之后,谢东篱瞥了一眼那圣旨,唇角微勾,将阿顺叫了过来,轻声问道:“唐安侯这几天在做什么?”
阿顺凑到谢东篱身边,低声道:“咱们的人一直盯着他。他前天才见了夏凡和元应佳。昨天见了婉皇贵妃的娘家人。今天传旨太监去传旨的时候,他才从后门溜走,这会子应该往北面去了。”
谢东篱点点头,“盯着他,不用逼急了。我还等着他钓鱼呢。”
要收唐安侯府的兵权,其实是最简单的。
但是谢东篱不想断了那些人的念想。
只有投下鱼饵,那些人才能翻起风浪。
不然就靠谢东篱自己折腾,师出无名也是不好。
他要在短时间内一统三国,只有出奇兵,才能收到奇效。
“大人。明天就是大少爷的满月礼了,您是不是得回家了?”阿顺委婉地问道,“夫人听说这几天都睡得很晚。”
谢东篱一怔,“是吗?那我是得回去看看了。”
说完随手收拾了些东西。谢东篱回了谢家。
盈袖的身子早就恢复如初了。
只是碍着坐月子一定要坐足三十天,她才没有往外跑。
其实在家里,她十天前就起来四处闲逛了。
孩子越长越精神,开始恢复了在她肚子里时候的习惯,每天都要在外面晃悠。
虽然天寒地冻。但他不畏严寒,出去就神清气爽,笑声咯咯咯咯地,简直不像一个还没满月的孩子。
个头生得十分壮实,容貌长开了一些,越来越俊俏,美得跟小姑娘似的,盈袖欢喜得不得了,每天都要自己抱着,一会儿功夫看不见就会想念。
当然。她最想的,还是谢东篱。
看着这孩子的样子,能让她稍稍解一解对谢东篱的思念之情。
谢东篱披着黑狐大氅跨入院门,正好看见盈袖抱着一个大红缂丝的襁褓从影壁后头转出来。
“你回来了?!”盈袖抬头看见多日不见的谢东篱,不由又惊又喜,声音都颤抖了。
那声音听得谢东篱头皮发紧,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唾沫,才哑着嗓子道:“回来了。你可大好了?”
定定地凝视着她,目光里是不加掩饰的火热。
两人多年夫妻。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盈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抱着孩子斜睨谢东篱一眼,像是在是说他青天白日就对她施以诱惑之意。
谢东篱从盈袖手里接过儿子的襁褓掂了掂,笑道:“这孩子又重了。”
“你多少天没有见过我们母子了?孩子长什么样儿你估计都忘了。”盈袖忍不住埋怨起来。嗔了谢东篱一眼。
谢东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伸过来牵着盈袖的手。
两人的手盖在盈袖宽大貂毛出锋的袖子里,谢东篱轻轻捏了捏盈袖的手。
盈袖的脸色更红了。
两人走入屋里,谢东篱将孩子交给**娘,就拉着盈袖的手径直进了里屋的卧房。
采芸见了,忙命人退下。自己关了外间的门,亲自守在门口,不让人靠近。
唇角露出笑意,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眼。
大爷有十几天没有来了,院子里已经有下人在议论是不是大爷有了新欢……
毕竟对于世家大族的爷们来说,妻子怀孕生产之后就失宠,是很平常的事。
很多妾室二房都是这个时候开始冒头得宠的。
谢东篱对夫人也宠了七八年了,也是时候移情别恋了吧?
大家私下里这么揣摩,采芸听了气得要死,但是又无法反驳她们。
只好呵斥两句,不许她们议论主家的事。
可是这种事,一般是越不许说,大家就传得越热闹。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嘛……
没影的事都要给你编出来。
后来采芸着急了,跟盈袖说了好几次,让她想法子请谢东篱回来看看,不然老不沾家,真的应了那些人的乌鸦嘴就不好了。
盈袖却是知道谢东篱这些日子都做什么去了,并不着急,只敷衍着采芸,让她不要理会,到时候自有她们好看。
没想到才到出月子的前一天,谢大人就急不可耐地回来拉着夫人回房去了……
采芸笑得趾高气昂,睥睨着那些躲躲闪闪探头探脑的仆妇,只等着满月礼之后又要开发一批人了。
……
里屋的卧房里,此时春意正浓。
地上散乱地扔在黑狐大氅、宝蓝地祥云纹缂丝箭袖长袍,还有莲青地葡萄缠枝纹貂毛出锋的通袖大袄,以及一件茄色地绣着一对白玉桃儿的肚兜。
盈袖恨不得踹谢东篱一脚,“你就这么着急……”
“那当然,你看我都素了多久了。”
天色渐暗,夜正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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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7章 谢思元(第一更求推荐票)
因第二天是满月礼,谢东篱又念着盈袖刚刚坐完月子,因此没有太过份,只要了她两次就忍住不再要了。
第一次比较快,第二次却是将盈袖折磨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一叠声地求饶,谢东篱才放手……
第二天谢东篱精神饱满地起床去外面看着今天满月礼的事,盈袖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床上赖床不起。
后来还是采芸抱了大少爷过来,盈袖逗了他一会儿,才慢慢有了精神,起床穿衣打扮。
谢家大少爷刚生下来的时候个头就大,如今满月了,更是比同龄的婴孩要高出一个脑袋。
以前准备的满月的婴孩穿的衣裳他统统都穿不下,只好找了给半岁大孩子准备的衣衫,他才能勉强套下。
盈袖也就是有功夫,身体底子比一般女人要强很多,所以才能抱着他没有特别的感觉。
但是两个**娘可是累坏了,一个个胳膊酸腿疼,手腕更是不能动,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都是抱他抱的。
盈袖见状,只好命人再去找两个**娘。
四个**娘轮换着抱,才能缓解一下她们的辛苦。
月子里的时候,盈袖是能抱就抱。
可是出了月子之后,盈袖就不能什么都不管,只管吃睡和带孩子了。
她是谢家的宗妇和主母,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之前那一个月多亏了采芸和采桑两个人帮她,家里的事才井井有条。
吃了早饭,又给孩子喂了一回奶,看他吃饱喝足换了尿布睡过去了,盈袖才带着丫鬟婆子来到外院,看看今天满月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客人已经快要上门了,他们这里也该准备好才是。
桌椅就不说,茶盏、饭食,还有别的娱乐项目,都该摆上来了。
今天他们除了请戏班子。还请了耍百戏的和耍猴戏的,预备给小孩子看。
因是满月礼,带着孩子来赴宴的宾客不少。
谢东篱已经看过一遍了,见盈袖来了。忙让她去外书房坐,将自己拟的名字给她选。
“……孩子已经满月了,还没有名字,也是我这个做爹的疏忽了。我从来没有给孩子取过名字,担心你不喜欢……”谢东篱惭愧地道。
盈袖不由想起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盛思颜。那个名字,其实不是谢东篱取的,而是他知道了那个孩子的后世之后,给她用了她后世的那个名字……
盈袖抿了嘴笑,从书桌上拈起写满名字的纸,细细看了起来。
那雪白的宣纸上写了好些名字。
盈袖一一看了过去,指着“思元”这个名字道:“这个就不错。”
有她的姓,还有跟他姐姐一样的名。
念起来读音都差不多。
“真的是谢思元?”谢东篱很是惊喜。
这个名字也是他最喜欢的,但是担心盈袖不高兴,所以没敢提出来。只混在一堆名字当中让她选。
“是啊,这个名字再好不过。”盈袖放下写着名字的宣纸,“小名就叫元宝,不是很好吗?你看他长得那个头,真是跟元宝差不多了。”
“元宝?嗯,不错。是阿宝的长辈……”谢东篱脸上促狭的笑意一闪而逝,“可见是舅甥俩,连小名都有一脉相承的地方。”
“阿宝?”盈袖看向谢东篱,“谁是阿宝?”
“周慎远,就是思颜的儿子。他小名就叫阿宝。”谢东篱摸了摸下颌,想起盛琉璃曾经给小刺猬取的名字叫阿财,盛思颜给自己儿子取的小名叫阿宝,到了盈袖这儿。得,直接叫元宝……
她们是很缺银子吗?!
谢东篱脸色变了变,很快收回思绪,跟盈袖又说了一下今天满月礼的事。
以前洗三是沈咏洁帮着他们操办的,如今沈咏洁已经带着小儿子去了江南,跟张绍天团聚去了。当然不能再麻烦她。
不过盈袖已经养好了身子,自己可以操持。
但是王月珊不放心,到底还是使了两个得力能干的婆子过来帮他们管总,已经在谢家住了几天了,只等今天满月礼结束,就回沈家交差。
盈袖见这件事打理得十分妥当,也乐得松手,笑道:“那我就偷个懒,今儿跟我家元宝一起好好乐呵乐呵。”
她话音刚落,就听采芸在门外道:“大爷、夫人,李家的夫人谢氏同心专程来给大少爷庆满月礼了。”
盈袖看了看谢东篱。
谢同心是陆瑞兰的女儿,谢东篱已经放话说不再跟他们这一房有任何关系,也不再走动。
但是谢同心是小辈,有早已出嫁了,盈袖又觉得这样做是不是太绝了?
谢东篱站了起来,对盈袖道:“我去看看她,你回内院准备准备吧。宾客就要上门了。”
盈袖想了想,觉得这样最好,毕竟是谢东篱的亲戚,她跟陆瑞兰的梁子结得太深,还是避嫌的好。
盈袖走了之后,谢东篱来到外院宴客的院子,见了等在那里的谢同心。
“五叔……表叔……”谢同心一见谢东篱,眼圈就红了,双膝一软,就给他跪下了,“表叔,我娘……我娘……得罪了表叔表婶,我代她向表叔表婶赔罪。不过表婶既然已经生了儿子,而且也满月了,我娘……我娘是不是该放出来了?”
那时候谢东篱为了陆瑞兰不再给盈袖添堵,所以借着陆瑞兰去大理寺告他的时候,命大理寺卿将陆瑞兰收监,当时说了,只关到盈袖生完孩子就放出来。
当时陆瑞兰的状纸已经被她附近刘东义撤掉,所以也没有再排期审理的必要,大理寺的人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谢东篱倒是没有忘,但他提前发动宫变,还要先把兵权收回来,顾不上陆瑞兰那边,而且也有些忌惮陆瑞兰的破坏能力。
万一她要真的不管不顾,再次跟谢东篱的敌人联手坑他,谢东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住这位曾经对他有大恩的表嫂的性命……
所以他也没提,就等着他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得七七八八。不怕有人再使妖蛾子的时候才把她放出来。
谢东篱琢磨了一下,也差不多了,而且他的鱼饵已经撒了出去,如果陆瑞兰出来。不动歪心思就罢,如果动歪心思,说不定能歪打正着,让他的计划提前实现……
因此他点了点头,道:“是我疏忽了。我给你一道手谕,你去找大理寺卿,把你娘放出来。”
“谢谢表叔!谢谢表叔!”谢同心没想到谢东篱这样好说话,一时惊喜莫名,给他磕了一个又一个头。
谢东篱微笑着让她起身,嘱咐她道:“你娘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应该没有吃亏,我关照过的。如果有吃亏,你告诉我,我帮你出这口气。”
“表叔怎么这么说呢?”谢同心忙着说好话,“我娘之前确实闹得有些过份。让她得个教训也是好的。我们是晚辈,不好说什么话,表叔帮我们,我们心里都是晓得的。”
谢东篱点点头,“那我就不留你了,赶紧去把你娘带回去,好好安置,养一养。你娘年纪大了,正是你们尽孝的时候。”
谢同心知道这是谢东篱在暗示她,要看着陆瑞兰。不要让她再惹事,同时也委婉地赶她离开谢家。
凭良心说,谢同心知道,表叔表婶没有对不起娘。但娘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硬是跟表婶杠上了。
而表叔肯定是站在表婶那边,不会站在娘这边的,哪怕娘是表叔的嫂子,曾经将他带大……
谢同心心里百感交集,拿着谢东篱给她写的手谕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人一看暗道坏了。居然忘了放人!
忙跑到牢里,将陆瑞兰放了出来。
陆瑞兰在大理寺的监牢里过了几个月,虽然没有被刁难过,但是那个地方到底是监牢,完全不能跟她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相比。
这几个月,她的头发都熬得花白了,整个人如同老妪一般,再没有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胸有成竹的样子。
谢同心本来对陆瑞兰满腹牢骚,但是看见娘亲花白的头发,和苍老的面容,心里一酸,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搀扶着陆瑞兰的胳膊,道:“娘,您跟我回去吧。爹在家等着您呢。”
陆瑞兰将这段经历当做是毕生的奇耻大辱,下颌抿得紧紧地,目不斜视地反手拉住谢同心,“快带我走!我一刻也不能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谢同心忙带她离去,送回了他们在南城的宅子。
刘东义并不知道谢同心去求谢东篱放陆瑞兰去了,他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出去酒楼喝酒,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就倒头大睡,成了个烂塌塌的酒鬼。
谢同心叫了半天门,才有一个老婆子过来开门,她觑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发现是陆瑞兰回来了,忙哭喊一声:“太太,您可回来了!这家里都快被那几个妖精拆了!您快回来收拾收拾她们!”
“妖精?什么妖精?”陆瑞兰一怔,“家里还有谁?”
“……是……是太太娘家送来的两个妾室,说是您不在家,姑爷没人伺候不像话,因此送了两个丫鬟过来。大爷就收房了。”那婆子支支吾吾地道,瞥了谢同心一眼。
谢同心一听爹娘之间的这些事,马上道:“娘,我家里还有事,你先歇着,过两天我来看您。”说着就爬上马车离开南城回家了。
陆瑞兰气得脑仁一抽一抽地疼,她一脚踹开角门,“让这些贱蹄子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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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