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意外 (加更求月票)
“你现在就进宫?你不是刚从宫里回来?”谢东篱笑道,“还是好好想一想,明天再入宫也不迟。如果你睡了一觉,还能坚持你的决定,就放手去做,姐夫一定会支持你。”
换而言之,姐夫支持你,也就是姐姐也支持你了。
小磊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
不过他还是尽量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沉稳地点点头,“那好,我听姐夫的,明天再入宫。”
顿了顿,他又不放心地问:“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如果我要退亲,还来得及吗?”
“只要还没有入洞房,就来得及。”谢东篱笑吟吟地道,撂开暖阁的帘子,视线看向大门外,盈袖和盛青黛居然都没有走,还在院子里站着说话。
“黛黛!”小磊眼前一亮,恨不得马上冲过去。
谢东篱看了他一眼,“想清楚,明天再做决定。一旦做了决定,就不可挽回了,你明白吗?”
小磊重重点头,拼命克制自己,但是视线还是绕着盛青黛的身影转来转去。
谢东篱一撂长袍,跨过门槛,玄狐大氅底端划过一道半圆的弧线。
盈袖虽然站在院门口,但是眼角的余光一直留神盯着对面屋门的方向。
谢东篱和小磊一出来,盈袖就看见了。
她抿着唇对盛青黛笑道:“黛黛,我弟弟从小到大的事,我刚都对你说了,你可要心里有个底。”
盛青黛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道:“公主殿下,其实这些事,小磊大部分都对我说过了,当然,没有公主殿下说得那么详尽。”
盈袖挑了挑眉,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看来,你们的交情。比我知道得要深得多。——黛黛,你告诉我,你到底看上小磊哪一点了?”
其实以盛青黛的身份,她真的是皇后也能做。
只不过盛家人隐居避世。是绝对不会掺和到世俗皇权之中的。
盛青黛和小磊之间,就算没有两个侧妃的事,也很难如愿。
因为小磊是皇子。
但小磊现在肯放弃一切跟盛青黛在一起,就像当初南郑国的皇子郑昊一样,不管能不能做到。有这份心就很难得了。
盛青黛听了盈袖的问话,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长吁一口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看上他哪一点了。就那一天在郊外遇见了他,就被他撞到心底,再也不能将他拔除了。”
盈袖听着盛青黛的话,又想起小磊的话,有些恍然,原来这两人是一见钟情了么?
这样的两个人,能够走到现在。终于出现一线曙光,肯定是要抓紧不放吧?
盈袖对这两人又升起一丝同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所幸这时谢东篱已经走过来了,顺手给盈袖将大氅往上提了提,问道:“在说什么呢?怎么不进屋去?外面天冷,这边还有穿堂风,腊月里冰寒刺骨。”
盈袖搓了搓手,发现手心果然冰冷,忙道:“是我疏忽了,跟黛黛说话。忘了这茬。”又看谢东篱身后,“小磊呢?他怎么不过来?”
盛青黛的眼风早就飞到对面屋的回廊下,小磊正站在那里,跟盛青黛遥遥对望。
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根本没有把旁人看在眼里。
盈袖无语地摇摇头,看了看谢东篱。
谢东篱揽住她的肩膀,对盛青黛道:“小磊还有些事要做,黛黛,你先回去,等这两天过了再说。”
“啊?”盛青黛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再过两天。小磊不就把两个侧妃抬进门了吗?
如果要等到他纳了侧妃,那才是再也无可挽回了。
到时候,盛青黛就真的要对小磊死心,一心回盛家做老姑娘去了。
盈袖也很不解,皱眉看着谢东篱,张了张嘴。
谢东篱对她微微摇头,道:“咱们先回去吧。这里安排的差不多了。别的东西,明日再来安置。”顿了顿,强调道:“明天一大早就来。”说着就带着盈袖出去了。
盛青黛站着看了一会儿,见小磊还是没有过来,才背着药箱,转身离开了亲王府。
她不知道小磊会做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她不能步步紧逼。
……
回到谢家,盈袖脱了大氅,歪在暖阁的贵妃榻上,捂着采芸刚刚送上来的手炉,着急地问谢东篱:“你和小磊说什么呢?说服他没有?”
谢东篱走过来,将一张狼皮薄毯盖在盈袖腿上,“问了他的打算,看看到底要怎么做。”
“他有什么打算?”盈袖没好气地道,“简直是异想天开。你知道吗?小磊先前跟我说,还要一辈子不娶呢。——为了黛黛,简直能做和尚了。”
谢东篱看着盈袖笑,“你气呼呼的样子,跟小磊其实差不多。”
“去!人家跟你说正事呢!”盈袖从狼皮薄毯里伸出穿了绵纱袜子的脚,轻轻踢了谢东篱一下,“小磊这件事不地道,就算要退亲,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吗?”
“你也知道不地道?”谢东篱叹了口气,坐到盈袖身后,从背后将她拥住,“让小磊做皇帝,确实是强人所难。他不适合这个位置。”
“啊?”盈袖万万没有想到,谢东篱居然是站在小磊那一边的!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盈袖大急,转头攥住谢东篱的肩膀,恨不得使劲儿摇他几下。
可惜谢东篱身强力壮,就算是坐在那里任她摇,她也不能撼动他分毫,只挣得自己胳膊疼手酸。
“你不同意吗?”谢东篱低头看着盈袖惊惶的神情,“还是你认为你弟弟天纵英明,是济世奇才?”
盈袖被噎了一下,悻悻地放开他的肩膀,转身偎在他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热热地胜过上好的暖炉。
“怎么能这么埋汰我弟弟?”盈袖不满地嘀咕,“他比很多皇子都要厉害。北齐的那个四皇子,什么东西?!不还是做了皇帝?”
“袖袖,说话要公允一些。北齐四皇子杀兄弑弟毫不犹豫,小磊做得出来吗?”谢东篱懒洋洋地伸出长腿,靠在贵妃榻沿子的大迎枕上,“一将功成都要万骨枯,更何况要坐拥天下的帝王?”
作为一个合格的君王,杀伐决断是必备品质。
没有这个品质的君王也有很多,但大部分都是短命鬼,不是被臣下蒙骗,取而代之,就是被兄弟儿子逼宫,最后提前逊位。
“……可是小磊就算没有杀伐决断的性子,但东元国没有别人跟他争,而且他还有你这个姐夫帮他,他怎么就不能做皇帝了?”盈袖还有些不满。
谢东篱突然沉默下来,半天没有说话。
盈袖靠在他胸前等了一会儿,察觉到谢东篱异乎寻常的沉默,转身看了看他。
谢东篱半垂着眼帘,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默默地看着她。
盈袖心里有些慌张,“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没错,也有错。”谢东篱终于悠然说道,将盈袖抱得紧了一些,“如果真如你所说,到底是你弟弟做皇帝,还是……我做皇帝?”
盈袖讪讪地转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到时候,就算我不起谋逆之心,小磊这样耳软心活,被别人说得跟我们离了心,你打算怎么办?”谢东篱缓缓说道,将自己的心思一步步摊开放到盈袖面前。
“小磊现在实在是不想坐上那个位置,我相信他是出于真心。可是等他坐到那个位置之后,他的心思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想过吗?”谢东篱低下头,和盈袖脸贴着脸,轻轻磨蹭了两下,感受着她滑腻的肌肤。
那个时候,小磊没有了盛青黛这个最大的念想,会不会钻牛角尖?或者消极怠工,又或者被人怂恿得对姐姐、姐夫离心?这种种情况,都是可能发生的事实。
盈袖的心砰砰直跳,完全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谢东篱全力为他们元氏皇族付出,是不是心甘情愿。
毕竟以谢东篱的才干,做东元国的皇帝真是绰绰有余了。
但是,谢东篱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盈袖心念电转,直觉谢东篱不是这样的人。
她记得他们回到古早时期,谢东篱已经是中州大陆的执政官殿下,那个位置,跟皇帝没什么两样。
而且那时候他管辖的地区,是当年大夏、大周那么大的领土范围,甚至比大夏、大周还要广大辽阔。
曾经坐过那样无上位置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区区东元国的皇位志在必得?
还谋逆?!
不要说笑了……
盈袖绽开笑颜,回头嗔道:“差一点被你骗过去了,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不信你会为了东元国这不大的地方就绞尽脑汁地夺位篡权……”
“真的不信?”谢东篱挑高了一边的眉毛,心情突然大好起来。
“当然不信。”盈袖摇了摇头,还伸出一根青葱般的玉指摇了摇,“如果没有回到谢瞬颜和盛琉璃那个时候,也许我会信那么一丁点,但是回到过那个年月,再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我怎么可能相信?”
“这么说,我还要多谢祖神?”谢东篱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如果让它知道它弄巧成拙了,不知道会不会自己了断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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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章 强硬 (第一更求月票)
“你说什么?”盈袖尖着耳朵问道,谢东篱刚才的声音实在太含糊,她又处于震惊激动之中,完全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谢东篱略一回眸,低首**她的耳垂,“你别管小磊了,好好想想我们的孩儿。他近来可好?有没有烦到你?”
一说起自己的孩子,盈袖的念头就马上转移了,她拉着谢东篱的胳膊压在自己隆起的肚腹上,絮絮叨叨地道:“他很乖,就是每天还是要往外跑。我只为难寒冬腊月的,如果下大雪了可怎么办?外头连路都没有,难道就要淌雪?”
谢东篱含笑不语,听着她说话,将自己最珍爱的两个人抱在怀里,这一刻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
第二天一大早,小磊就穿好皇太孙朝服,打着皇太孙全副仪仗去宫里见元宏帝。
元宏帝昨晚上也没有怎么睡着,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明。
他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却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陛下,皇太孙殿下进宫了,要求见陛下。”总管大太监在元宏帝寝宫帐帘外低声回话。
元宏帝慢慢坐起身子,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让他候着,等朕起身。”
穿衣洗漱,又去用了早膳,元宏帝才来到御书房。
小磊依然站在御书房门外,已经等了很久了。
元宏帝对他点点头,“小磊来了?进去坐。”
没事人一样推开御书房的大门,走了进去。
小磊的目光从元宏帝身边太监面上溜了一圈,才抬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了起来,挡住了清晨的阳光。
冬日的阳光虽然没有什么暖意,但是挡在门外,更显得御书房里凄清孤冷。
小磊抬起头,头一次发现御书房的正屋是一个狭长深幽的格局。
元宏帝就坐在书房另一端。
小磊一步步走了过去,在元宏帝书案前面跪了下来,对着元宏帝三跪九叩首。行了君臣之礼。
元宏帝微微点头,“平身吧,赐座。”
小磊微笑着站了起来,斜签着身子在元宏帝面前的锦杌上坐了下来。
“说吧。你这么早,找朕有什么事?”元宏帝凝视着小磊,目光很是复杂,像是惋惜,但也有一丝骄傲。似乎还有怜悯和慈祥交织在一起。
那既是帝王看臣下的目光,也是祖父看孙子的目光。
小磊没有躲闪,将元宏帝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他想通了,放下了,倏然发现这个世上的人和事没有那么复杂和可怕。
以前看不懂,看不透,只是因为要顾忌的事情太多,让他失去本心。
有多大碗,吃多大饭,他早该明白的。
“皇祖父。孙儿今儿前来,是希望皇祖父废掉孙儿的皇太孙位置。”小磊说着,就将头上皇太孙冠冕取了下来,恭恭敬敬捧在手里,然后放在元宏帝的书案上,随之放在上面的,还有东宫印玺,册封宝册。
元宏帝没有说话,似乎也没有多出乎意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还有。孙儿想叩请皇祖父,跟那两位姑娘退亲。孙儿既已不是皇太孙,就不配纳两个侧妃,而且还是两位侯府姑娘。孙儿万万不敢玷辱她们。”小磊说着,从锦杌上下来,跪在地上。
两位侧妃的庚帖和定亲文书也放在他身边的地上。
“你都想好了?”元宏帝的声音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感情起伏,“你若是要朕废掉你的皇太孙位置,这东元国怎么办?我东元国。只有你一个男嗣……”
“皇祖父,如果是北齐和南郑,孙儿这么做可能有些大逆不道,可是我们东元国,什么时候不把女儿当回事了?”小磊胸有成竹地抬头,直视着元宏帝的目光,“姐姐比我强百倍,还有姐夫钟爱姐姐,不管姐姐是什么身份,他都会不离不弃。这样好的人选,皇祖父何至于一定要孙儿这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搅乱东元国呢?”
元宏帝微微笑了笑,“你能做到这一点,倒也不愧是我元氏后嗣。嗯,你是想到我东元国的开国女帝了?对,你说得很对,我东元国的女儿,也是金尊玉贵。可你把你姐夫绕进来是怎么回事?”
小磊狡黠地对元宏帝眨了眨眼,“皇祖父,姐夫那样的人,除了姐姐,他怎么可能屈居别人之下?”
“这些话,你对你姐夫说过吗?”
“说了,当然不是这么说的。我只说希望姐夫看在我姐姐份上,助我姐姐一臂之力。”
“哦?那你姐夫如何说呢?”
“……姐夫允了。”小磊脸上绽开一个得意的笑容。
元宏帝不由失笑,摇头道:“这谢副相终日打雁,难不成也被雁啄了眼?”
小磊用一个承诺,就将谢东篱捆在他们东元国的战车上。
这份买卖,对东元国皇室来说,是只赚不赔。
“只要姐姐接下东元国,她和姐夫的第一个儿子就必定要姓元。”小磊笑得更高兴,“那时候,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我东元国开国女帝,就是这样过来的。”元宏帝捋捋胡子,“好,朕答应你。但是你明天还是要迎亲。”
“啊?”小磊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我不是说要退亲?!”
“朕已经引蛇出洞这么久了,岂能马上罢手?”元宏帝横了小磊一眼,吩咐道:“去传谢副相进宫,咱们仨一起合计合计。你就算要退亲,不做皇太孙,也要给朕把这最后一件事做好!”
小磊眨了眨眼,“皇祖父,您不会在姐夫面前把我先前说的话都说出来吧?!”
如果姐夫知道他也在算计他,会不会揭了他的皮?
“你当朕傻?”元宏帝拍了拍桌子,“把你这些东西收起来,放到那边的多宝阁后面的柜子里。”
小磊忙起身,将册封皇太孙的那堆东西收拢了依言放进去,再把两个侧妃的庚帖和定亲文书也收拾了放在同一个格子里。
然后出去命传谢东篱进宫。
谢东篱也是一大早就起身了,正在家里等着宫里传唤。
太监一到谢家,他就知道小磊还是进宫了。
谢东篱换上朝服,和传旨之人一起进了宫。
一来到御书房,看见满身皇太孙装束的小磊,谢东篱就对他笑了笑,转身对元宏帝拱手道:“陛下。”
元宏帝赐了座,让他和小磊并肩坐在一起,然后将小磊刚才要退亲的话,对谢东篱说了一遍,末了还道:“谢爱卿,你看这件事怎么办?明天就要迎亲了,可小磊现在死活要退亲,怎么办?”
小磊的眉梢动了动。
皇祖父对于他想不做皇太孙的话,只字未提,这还是在防备姐夫吗?
小磊也没有多话。
反正只要他这两个侧妃退了亲,他这个皇太孙肯定是做不下去了。
哪怕皇祖父也没有法子,因为对两大侯府这是**裸打脸的行为,他不受点儿惩罚,大家都不服的。
谢东篱也没有多问,只是转头问小磊:“殿下,您真的是要退亲?您可要想清楚,这个节骨眼上一退亲,就不仅仅是退亲了……”
他的话问得明白,元宏帝飞快地睃了谢东篱一眼,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奏章不语。
小磊抿了抿唇,坚定地道:“我明白,我早想明白了。只是我一直没有勇气这么做,临到最后关头,我才发现如果我现在不提出来,我这辈子都要后悔。”
元宏帝叹了口气,对谢东篱道:“朕怎么劝他都不听,任性得很。可是他这一开口是容易了,长兴侯府、万宁侯府可不是吃素的。如果他们不满,怎么办?”
谢东篱端坐在锦杌上,淡淡地道:“陛下,这件事,您只要考虑小磊是不是真心想退,是不是认识到退亲的后果就行了,至于长兴侯府和万宁侯府,他们是臣,还敢对君上不敬吗?”
元宏帝被噎了一下,心里应该是不舒服的,但又觉得解气。
他这个皇帝做得窝囊,自己也晓得,但不如此,元氏江山早三十年前就改名换姓了。
他虽然窝囊,到底保住了这片江山依然姓元,没有给祖宗丢脸。
谢东篱这样硬朗的一句话说出来,激起了元宏帝久已磨灭的帝王之心。
按照前朝大周的惯例,雷霆雨露,莫非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不管是定亲,还是退亲,哪里需要君上对臣子解释?
可他委曲求全惯了,只舒坦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又忧心忡忡地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两个侯府的军士还没有收归到朝廷,如果他们心有不满,被人煽动……”
“如果他们两府敢有异动,臣愿领兵,踏平长兴侯府和万宁侯府!”谢东篱主动请缨说道。
他是文臣,但是当年在西北对南郑国逃亡到东元国的巫氏家族一战,让天下人震惊。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元宏帝忙摇手说道,“现在既然谢爱卿也没有异议,那我们就来说说明天的布置。”
小磊听得脸都扭曲了,握紧拳头道:“皇祖父,您到底要做什么?!我是要退亲!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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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女色 (加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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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宏帝看了小磊一眼,又问谢东篱:“谢shuyaya打尽了!”
“那有什么办法?将作司的喜棚被元盈袖一巴掌给拍倒了。”元应佳对小磊王府里的情形知道得非常清楚。
那喜棚才是重头戏!
真是太可惜了……
他们费了那么多力气,将小磊王府里渗透得跟筛子一样,那里不管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们。
“是啊,这是最遗憾的。”夏凡对盈袖的憎恶又多了几分,“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能死?我实在受不了她了。”
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将他们的诡计误打误撞地拆散,到底是运气,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夏凡不由自主想到谢东篱。
“其实要我说,无论是小磊,还是盈袖,这些人都不足畏,最让人忌惮的是谢东篱。如果谢东篱能去死就好了,夺东元国就如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元应佳非常可惜,摇头不已。
夏凡呵呵一笑,很是遗憾地点头应和:“是啊,早知道谢东篱是个好女色的,当年就不该拦着暗香。”
他后来才知道夏暗香心里的人一直是谢东篱,不是慕容长青……
“那时候的目标都在慕容长青身上,谁知道谢家都快败落了,居然又出了这一号人物。”元应佳极为惋惜地摇摇头,“确实,如果让暗香对谢东篱下功夫,就没有盈袖什么事了。”
在他们眼里,谢东篱就是一个为了女色不要江山的主儿。
虽然有经天纬地之才,但为了一个女子就能折腰,其实是很好对付的。
不好对付的是,这个女子恰好是他们敌对阵营的人。
夏凡将手里两个铁核桃往桌上一磕,不动声色地道:“当然,也不用太过担心。谢东篱虽然厉害,但谢家也不是铁板一块。主上对谢家已有安排,我们只要对付小磊就好了。记住,这一次改变计划,只对付小磊,只要拿下他就行。”
元应佳这才应了,道:“那我出去再巡查一遍,明天一定要让他们毕生难忘!”
……
盈袖记挂着小磊的迎亲礼,一晚上没有睡着,到天亮的时候才打了个盹儿,醒来发现谢东篱已经回来了,正给她撂开帐帘。
盈袖撑着身子看了看屏风另一边的窗棂,着急道:“什么时辰了?小磊今天的迎亲礼到底准备得怎样了?你昨天一直没回来……”
小磊昨天还叫着要退亲呢。
谢东篱看了看她的肚子,有些不安。
虽然一切都安排好了,但盈袖有身孕,他不敢再让她冒险。
“袖袖,要不你今天在家里歇着吧。等明天认亲敬茶的时候,你再去王府?”谢东篱跟她商议,“我担心你的身子。”
“可我弟弟迎亲,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不去呢?”盈袖回头凝视着谢东篱,仔细辨认他脸上的神情,“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话不能这么说。小磊只是纳侧妃,又不是娶正妃,你去不去都在理。”谢东篱的手伸到她的发髻上,抚摸着她柔滑的鬓间,将她头上的碧玉牡丹镶红蓝宝的掩鬓正了正,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嗯?行不行?”
盈袖默然了半晌,心里明白恐怕是小磊的迎亲礼不会那么简单。
再想到她在小磊府里发现的那些烦心事,她的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回头对谢东篱笑道:“也好。这一次我听你的,记得你欠我一次,下一次你该听我的。”
谢东篱心里一松,笑着在她面颊上亲了一记,“行!下一次我听你的。”
两人私下里说好了对策,盈袖就不起身了,招呼采芸过来吩咐道:“我头有些疼,你把盛姑娘给我请来,就说让她给我诊治诊治。”
既然生病了,自然不用去参加迎亲礼了。
盈袖派了两个管事婆子带着礼物去小磊的亲王府说明自己的情形。
少顷盛青黛也来了,一双眼睛红肿不堪,一直低着头,不肯跟人对视。
来到盈袖房里,坐在她床边给她诊脉,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像。
谢东篱对盈袖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在家待着,自己又在府里前后都查了一遍,确信没有人能够混进来,才带着人施施然去小磊的亲王府准备迎亲礼。
……
礼部和宗人府的人一大早就去辰亲王府。
重檐的王府门楼上挂着一缕一缕的粉绸,吹鼓手嘀嘀啦啦吹了一早上了,吵得周围的人都不安生。
街上喜爱看热闹的闲人一堆堆地涌了过来,朝着亲王府门口指指点点。
皇太孙仪仗从王府大门口开始摆起,全副仪仗摆完,几乎就到半路上了。
王府的管事个个趾高气昂,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小磊穿着全套皇太孙吉服骑在马上,准备去迎亲。
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虽然那笑容有些僵硬,但他一向如此,别人也没看出来他的真实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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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 计中计 (第一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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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兴侯府和万宁侯府今儿也是张灯结彩,披红挂绿,送亲的人都准备好了,就要送两个姑娘出门了。
不过一大早,长兴侯慕容辰就将装扮好的慕容紫叫到他的书房嘱咐了一番,再送出来的,就是一个已经盖上盖头的姑娘,被喜婆搀扶着,直接进粉红小轿了。
长兴侯夫人陆瑞枫在内院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慕容紫回来,遣人去外院问了问,才知道居然已经上了花轿!
陆瑞枫气得捶床,对守在她身边的世子夫人陆清芬道:“这姑娘出门子,不应该由哥哥背出去吗?她就这样上花轿走了?!”
万宁侯府也差不多。
万宁侯将自己家穿好吉服的姑娘叫到万宁侯夫人的里屋,细细嘱托了一番话,出来的时候,是万宁侯亲自领着自己盖了盖头的姑娘上粉红小轿。
两队送亲的队伍,从各自侯府门前出发,绕城一周,然后在通往辰亲王府的十字路口汇合。
皇太孙殿下就在那里候着,领着两位侧妃一起进王府。
围观的民众们一路跟着指指点点,兴高采烈地跟提前过年一样。
“唉,虽然是做侧妃,但也是偏房啊,瞧那小轿都是粉色的。”
“正室才能坐大红花轿,你眼瞎是不是?!”
也不知道两位侯府嫡女在粉色小轿里听见是什么滋味儿。
两队送亲队伍锣鼓喧天地来到了通往辰亲王府的十字路口。
小磊穿着皇太孙吉服,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长长的一队迎亲队伍。
围观的民众看着那些迎亲的人,个个砸舌不已。
“乖乖!真不愧是皇太孙府上的人!”
“你们看那些杂役下人,一个个人高马大,就跟禁军似的!”
“是哦!瞧他们站得那个笔直,走得那个整齐!禁军也没这么厉害吧!”
小磊听得人群中议论纷纷,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眼光往四周溜了一圈,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他身后那些迎亲的人。可不就是禁军?
而且是禁军里面的精锐!
前面两条路口里的送亲队伍越来越近,终于汇合起来。
小磊笑了笑,挥手道:“走,回府!”
于是浩浩荡荡的迎亲和送亲队伍汇集在一起。往辰亲王府行去。
道路越来越窄,巷子越来越密,辰亲王府的门楼已经近在眼前了。
小磊笑着从马背上翻身下马,回头看了看两顶粉色花轿,马鞭朝半空中啪地一下甩了起来。“开门!”
这一声马鞭响如同一声信号。
唢呐声、锣鼓声突然静了下来。
四周围观的人群不安地动了动。
“动手!”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呼一声。
迎亲队伍中的吹鼓手和一些杂役们猛地亮出刀剑,往身边的人砍杀起来,有人已经搭起弯弓,朝刚刚小磊射了过去!
小磊挥舞起马鞭,将簌簌射来的羽箭扫落在地。
“有刺客!”
“保护皇太孙殿下!”
迎亲队伍中那些看起来像禁军的杂役手腕一翻,亮出了手中的刀剑,也跟自己先前的同僚们混战在一起。
这就是一场很难分清敌我的混战。
长兴侯府和万宁侯府送嫁的人似乎也早有准备,见皇太孙这边迎亲的人已经自相打了起来,他们拔出刀剑,也冲了过去。
刚才还喜气洋洋的迎亲礼。现在顿时成了一片厮杀的修理地。
看热闹的人群见势不妙,很多人脚底抹油就要溜走。
但是坊区前后的大门居然已经落下,形成了一个关门打狗的架势!
“杀过去!两个侧妃,一个不留!”有人居中指挥,并没有胆怯。
如果不能杀掉皇太孙,那么他们的目的,就是要破坏这一场联姻!
两个侧妃死在当场,看元晨磊还如何稳稳当当做他的皇太孙殿下!
一群人呼啸着又往那两顶粉色小轿砍杀过去。
咚!
只听粉色小轿里一只大脚猛地伸了出来,踹开轿帘,将当先冲过来砍杀侧妃的一个凶徒踹倒在地。然后一个粉色人影从轿子里揉身而出,掀掉盖头,将身上空空荡荡的喜服一撕两半,露出藏在喜服下的兵器。立刻就跟那些人混战起来。
另一抬粉色小轿里也是同样的情形。
哪里来的新娘子?!
明明就是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糟了!我们中计了!”
首先发难的凶徒这时才明白过来。
他们以为自己是黄雀,其实背后的黄雀另有其人。
伏在不远处一处高宅屋檐上往这边观看的夏凡和元应佳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元应佳咬了咬牙,不甘心地伸出胳膊,露出绑在胳膊上的劲弩,对准了站在王府大门口台阶上的元晨磊。
嗖!
几支弩箭穿透风声,往王府这边急袭过来。
“皇太孙殿下小心!”
“护驾!”
“护驾!”
四面八方的人声同时响起。却还是来不及了。
小磊看见那几支弩箭转着圈儿地从远处射过来,迎着日光,几乎看不清来处。
不是躲不开的。
他跟着那些教习学了这么些年的功夫,吉服里面又穿着重甲,弩箭来势虽然厉害,但到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只要一错身,就能完全避开。
可是不知怎地,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盛青黛的模样,那样深刻,像是已经镌刻在他心底,没有谁能抹去。
如果真的要他遗忘她,那就只有把他的心剜出来……
小磊心里一动,脚步微错,往旁边只挪了一步,避开了身上的要紧部位,但一支弩箭,还是插在他的左肩之下。
弩箭穿透了重甲。却在他的丝绸中衣处止步不前。
虽然没有真正射进去,但是那弩箭破空而来的凌冽攻势,还是将小磊猛地往后撞了过去。
小磊大叫一声,捂着肩膀撞到门柱上。又从门柱上滚落下来。
“得手了!”元应佳大喜,正要露出头,一支弩箭从另一个方向呼啸而来,比他先前射出来的弩箭攻势更强大,他还未动身。就已经被那弩箭的来势圈的动弹不得。
“祖父!”元应佳闭上眼,等着那弩箭射入自己的胸口。
夏凡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后嗣就这样功亏一篑,在这马上就要得胜的紧要关头被人一箭撂倒。
他闪电般伸出手,使劲儿将元应佳往后一拽,让他躲开了那支来势迅猛的弩箭。
但也正因为他力气用得太大,将自己整个人暴露出来。
另一只弩箭跟着射了过来,往夏凡的后心射了过去!
夏凡只来得及抱着元应佳往后一滚,直接从屋脊上摔落下去,而那支弩箭,就这样钉在他的后背。虽然也被他的锁甲挡住了,可那弩箭厉害的不是箭头,而是那股凌厉的箭势!
几乎带着万夫不挡之勇,将夏凡撞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全身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快……快带我走……我受了内伤……”夏凡断断续续说着,趴在元应佳后背。
元应佳立刻背着夏凡,循着他们早已找好的退路离开。
谢东篱从另一边的屋脊上站了起来,手持弩箭,漠然盯着元应佳和夏凡逃走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看了看亲王府门口的混战。还有小磊滚落在地上的身影,最后还是握了握拳,转身去查看小磊的伤势。
“谢副相到!”
有人看见谢东篱青色大氅飞起,从屋脊上腾跃而来。立刻纵声欢呼起来。
混战中的凶徒们没有等到援兵,却等来了谢东篱,都是心下大急,更是不要命地厮打。
谢东篱将弩弓负在背上,劈手从一个凶徒手里夺过一把大刀,顺手就砍掉了那人的脑袋。
禁军们精神一振。比先的攻势更加猛烈。
那些安插在王府、长兴侯府和万宁侯府的凶徒们都是亡命之徒,但他们单打独斗很厉害,可真的要群起而攻之,却敌不过正规军中的精锐。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亲王府门前的打斗终于停歇下来。
灰白色石板路上全是浸得鲜血,成了暗红色。
王府门楼上粉色喜绸依然在风中招摇,阳光却如血,晃花了人眼。
“进去,把那些内奸抓出来,全部斩首!”谢东篱将大刀扔到地上,拿帕子擦了擦手,对着禁军首领吩咐道。
这些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王府里面那些昨天才从宫里送出来的管事太监、宫女嬷嬷,还有那五十八个有奶便是娘的太监,很快就被提溜过来。
赵太监惊恐地看着谢东篱冷漠的眸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得大叫:“你敢?!我是陛下亲口委派!就算要杀,也要陛下亲口下旨!”
“多大张脸!以为你真的了不起啊?!——砍了!”禁军首领不屑地撇了撇嘴,一挥胳膊,对手下下了命令。
这些从宫里清除出来的祸害,连同着那些混到各府迎亲和送亲队伍里的亡命之徒,被禁军推搡着,全部在王府门前斩首。
谢东篱走到小磊身边,单腿半跪在他面前,伸手给他诊了诊脉。
小磊见谢东篱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众人的目光,偷偷睁开一只眼,对谢东篱眨了眨。
谢东篱抿了抿唇,横了他一眼,回头吩咐道:“去请盛姑娘过来,就说,皇太孙遇袭重伤,晕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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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 报答 (加更求月票)
盛青黛本来是想偷偷去看小磊的迎亲礼。
可是今天一大早,她还没出门,就被匆匆赶来京城的大哥盛青蒿堵在家里。
不管她怎样哀求,盛青蒿都不为所动,不让她出门。
“黛黛,大哥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他已经要纳侧妃进门了,你去了又能怎样呢?再说你已经发誓要一辈子不嫁,甚至学了盛家医术,难道还要反悔不成?”盛青蒿铁青着点醒她,“姑娘家不知道矜持一些!”
盛青黛咬着下唇,红肿的双眼瞪着盛青蒿,半晌哽咽着道:“他明明说过,要……要去找他皇祖父退亲!”
“……男人哄女人的话,也能当真?”盛青蒿嗤之以鼻,“如果他真的没有纳侧妃,今儿这仪式又是从哪里来的?”
盛青黛心急如焚,不亲眼看见,她总是不会死心。
先前明明已经淡下去的心思,却在听见小磊的话之后,再度死灰复燃。
也许她的心思从来没有真正淡下去过,只是隐藏蛰伏起来,一遇到火种,就会剧烈燃烧。
但这一次,她一定要亲眼看见之后,才会彻底死心。
两人在门口僵持不定,直到谢东篱派了人请盛青黛去谢家给盈袖诊脉。
盛青蒿一听马上就同意了,对盛青黛道:“我们一起去看看谢夫人。要说谢夫人的身孕一直是你看护的,你总不能抛下谢夫人不管,去看小磊的迎亲礼吧?你的医者父母心到哪里去了?”
盛青黛这小子没话说了,默默进屋收拾了药箱,就和盛青蒿一起来到谢家,给盈袖诊脉。
他们去的时候,谢东篱已经离开家,去小磊的王府附近布置去了。
盛青黛给盈袖诊脉的时候,不知怎地,总是静不下心,频频出错。
盛青蒿看不下去了。将她推开,对盈袖道:“谢夫人,还是我来吧。舍妹今日心神不宁,不宜给人诊治。”说着。还瞪了盛青黛一眼。
盛青黛低垂着眼帘,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没精打采。
盈袖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知道小磊那边其实没这么简单。
谢东篱都给她担保过,说不定也是一场腥风血雨。
如果盈袖没有身孕,她还可以坦然跟着谢东篱去凑个热闹。纵然有打斗,她也不怕,还能帮上忙。
可肚子里有了个孩子,还是个盼了许多年的孩子,她万万不敢冒险。
当时送谢东篱出去的时候,也是十分不舍,千叮万嘱让他小心,差一点没哭出来。
谢东篱情知是因为有了身孕,所以盈袖的情绪波动特别厉害,因此也没有像平时一样给她讲道理训诫她。而是搂在怀里又亲又哄,如同伺候孩子似地娇纵了她半天,才让她收了泪水,心满意足地回去等消息去了。
现在面对着一个心不在焉的盛青黛,盈袖心里也紧张起来。
盛青蒿的手指一搭在盈袖的腕间,就咦了一声。
盛青黛和盈袖一起回过头,异口同声地问:“怎么了?”
盛青蒿眉头微蹙,没有说话,半晌道:“谢夫人,请换一只手腕。”
盈袖只好把另一只手腕给他继续诊治。
盛青蒿心里笑得打跌。
其实盈袖的身孕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这个时候。见这两个女人都记挂着小磊那边的事,盛青蒿存心整些事出来,分散她们的注意力。
果然不仅盈袖慌乱起来,就连盛青黛都捏紧了裙裾。坐过来捞过盈袖的另一只手腕,和盛青蒿一起给她诊脉。
盈袖深吸两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笑道:“我这孩子真是福气,能得盛家两大杏林高手联手看护,是几辈子修来的。”
“谢夫人谬赞了。”盛青蒿扯了扯嘴角。“夫人的身子先前受过大损伤,本来应该再修养一阵子再怀孕。但既然有了,也就罢了,好生保养才是。要这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夫人还是要慎重一些。”
“难道有什么不妥吗?”盈袖赶紧问道,“我没有觉得啊?我吃得好,睡得香,就是每天一定要出去走几圈。”
这些都是有利于孕妇和胎儿的习惯。
盛青蒿的目光往盈袖的肚子处溜了一眼,暗道这孩子真是康健得不得了,可是今儿要让她们俩转移注意力,只好打着你的招牌了……
将手缩了回来,盛青蒿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一个小白瓷瓶子,道:“夫人可能有些血气不足。这一小瓶滋养丸,最是中正平和补气血,夫人不如每天用一粒?”
盈袖自从有过那一次回归古早时期的经历之后,就对盛家更加亲厚。
见盛青蒿拿出药瓶,她倒出来只闻了闻,就吃了一粒到嘴里。
盛青黛忙道:“夫人,您的药,一般都要谢副相回来看过之后才能用的,您怎么只闻了闻就吃了?”
“你们盛家的药,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盈袖笑眯眯地道,“再说是为了我的孩子,东篱会明白的。”
盛青蒿和盛青黛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盛青黛又让盛青蒿出去,她要给盈袖查看肚子,比如给她量肚围,记录胎儿成长的情况。
盛青蒿就出到外间候着,采芸忙给他又上了茶和点心。
盛青蒿赶了几天路,今天一到京城就找到盛青黛,早饭都没有吃。
现在才觉得饿惨了,忙不客气地吃了几块点心,又道:“采芸,能不能给我拿些早饭能吃的东西?我还没吃早饭呢。”
“啊?盛公子早说啊!奴婢马上去吩咐小厨房!”采芸急急忙忙去吩咐。
没多久,沈咏洁带着自己的小儿子也来了。
她一进门,就对盈袖道:“袖袖,听说你没有去小磊的迎亲礼?”
盛青蒿去了东次间吃东西,上房里面没有别人。
盈袖在里屋道:“娘,是您来了吗?”
采芸忙道:“是张四夫人来了。”说着打了帘子,让沈咏洁进去。
沈咏洁抱着小儿子进了里屋,见盈袖半靠在床上,盛青黛正在收拾药箱,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袖袖。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她对女儿的这一胎,也非常慎重,生怕有不妥。
盈袖从床上起身,跻了鞋下地。摇了摇头,“没事,诊平安脉。黛黛说孩子一切都好。”
“张四夫人。”盛青黛对沈咏洁屈膝行了个礼,“您坐,我出去看看我大哥。”
“哦?盛公子也来了?”沈咏洁点点头。“你自便吧,别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了。”
盛青黛听了,突然脸上一红,连耳垂都染上嫣粉色,她低低地应了一声,背着药箱快步出去了。
盈袖招呼沈咏洁坐下来说话。
沈咏洁将小儿子放在贵妃榻上自己玩,她和盈袖坐在贵妃榻边上说话。
“……你弟弟的迎亲礼,你为什么没去?”沈咏洁看了盈袖一眼,总觉得他们有事瞒着她。
盈袖捋捋鬓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笑着把谢东篱的理由搬出来:“不过是纳两个侧妃,也需要我这个嫡亲的大姑姐上门吗?以后娶太孙妃的时候怎么办?”
沈咏洁怔了半天,才失笑:“看来这做婆母,真的是跟做媳妇不一样。如果不是小磊纳侧妃,我是绝对不想去看看的。可因为是小磊,我居然都没想过是侧妃还是正妃的问题。”
沈咏洁是小磊的亲娘,两个侧妃肯定也是要给她敬茶的,但是叫婆母就不必了,侧妃还是没资格叫她婆母。
盈袖笑着点点头,“要不人们怎么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呢?不过娘啊。小磊的事,您还是别多管了……”
沈咏洁会意地点点头,但是脸上还是有几分惆怅。
她生下小磊就被司徒健仁下了毒,众人都以为她死了。是张绍天将她从棺材里救出来。
江南十年相伴,才让她恢复过来。
这份情意,沈咏洁深埋在心,本来以为今生无以为报。
直到司徒健仁为了张氏,再次铤而走险,沈咏洁才跟他彻底一刀两断。
但断的是跟司徒健仁的缘份。不是跟自己两个孩子的亲情。
小磊不是沈咏洁带大的,而是盈袖带大的。
盈袖既然这么说,沈咏洁也不是糊涂人,低头想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帮我劝着小磊,别不高兴了。”
“娘知道小磊不高兴?”盈袖好奇地问道,“我觉得他藏得挺好的。”
“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跟他亲近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沈咏洁苦笑,“这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确实就受了苦。我记得生他的时候花了很长时间,他才出来,而且出来之后,一直不肯苦。我还以为留不下他……”
但是一转眼,那个襁褓里哭都不哭的小婴孩,已经长大成人要纳侧妃了。
盈袖转眸看见沈咏洁和张绍天的小儿子,正拿着一个布老虎的玩具嗷嗷叫着扑到沈咏洁后背抱住她,嘴里口齿不清地叫着“姆”“姆”……
盈袖惊喜地道:“娘,他是会叫娘了吗?”
“差不多了吧。在家的时候已经试图说话了。”沈咏洁笑着将那孩子从背后拉过来,抱在怀里。
那孩子坐在沈咏洁怀里,一双大眼睛如同碧蓝的天空一样明晰。
他看了盈袖一会儿,突然从沈咏洁怀里欠起身子,将手里的布老虎往盈袖怀里塞,嘴里唔唔有声。
沈咏洁笑道:“他这是喜欢你呢,把他从不离身的布老虎都送给你了。——袖袖,你这个姐姐啊,就是招弟弟们稀罕。”
盈袖掩袖而笑,跟沈咏洁攀谈了几句。
时辰在寒暄中过得很快。
没过多久,采芸从门外急匆匆地跑进来,对盈袖道:“夫人,大爷那边传信过来,请盛姑娘赶紧去亲王府,说是皇太孙殿下遇刺!重伤晕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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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章 大清洗 (第一更求月票)
采芸的声音很大,在东次间跟盛青蒿说话的盛青黛听得清清楚楚。頂點小說,
她甚至等不及盈袖派人过来传话,已经背起药箱,飞一样从东次间冲出去,跨过门槛,跑出院子,往二门上去了。
盈袖从窗户处看见盛青黛飞跑出去的身影,按捺住心底的惊惶,缓缓站起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大爷可说了什么没有?”
采芸摇摇头,“来人只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盈袖心乱如麻,她告诉自己应该没有事,但是凡事都有意外,万一小磊不小心受伤了呢?
自己之前不也着了别人的道儿?
“娘,我要去看看小磊……”盈袖站了起来,手里还握着沈咏洁小儿子的布老虎,回头看见那孩子将他的小拳头放到嘴里嗦啦,目光还是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布老虎,忍不住笑了笑,将布老虎放回那孩子怀里,摸摸他的头,“等着姐姐回来,你要乖乖的。”说着,命采芸给她把大氅找出来。
沈咏洁抱着小儿子跟着站起来,担心地道:“看来那边是出事了,你能去吗?”目光往她肚子上扫了一眼。
盈袖沉吟道:“既然是东篱派人回来请黛黛过去,应该是没事了。他知道黛黛跟我在一起,小磊受伤的消息并没有瞒着我。我若是知道了小磊受伤,还能不去?”
“这样想也对。”沈咏洁长叹一声,又坐了下来。“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吧。”
盈袖点点头,带着采芸出去了。
盛青蒿还候在外间。
见她出来,盛青蒿道:“我跟谢夫人一起去吧。”
“我已经命人准备了大车。黛黛怎么去的?”盈袖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盛青蒿跟在她身边,虚扶着她的胳膊,道:“黛黛心急,应该是骑马去的。”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悄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太孙纳侧妃,怎么会弄到重伤不醒?”
盈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脸色沉郁,嗓音嘶哑地道:“先去看看吧,我也不晓得呢。”
盛青蒿便不再说话。和盈袖一起坐上谢家的大车,在数个护卫和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辰亲王府行去。
他们家跟辰亲王府离得并不远。
马车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进辰亲王府的小路路口。
“是公主殿下吗?”有人在路口打招呼。
盈袖发现大车停了下来,只好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赶车的车夫忙道:“夫人。前面的路口封起来了。不能进去呢。”又对封路的人道:“正是。这路怎么封了?”
“谢副相让小的在这里等着公主殿下。”那人在前面命人打开封住路的路障,“里面清理得差不多了,公主慢走。”
谢家的大车又启程往里面行去。
盛青蒿愕然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要封路?”
盈袖的手情不自禁抖了起来,她暗暗告诫自己,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就在忐忑不安中,谢家的大车来到了辰亲王府前的空地上。
腊月里清冷的空气中,有股燥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盈袖刚吸了吸鼻子。就觉得胸口一阵恶心,哇地一下吐了起来。
盛青蒿忙用手摁住盈袖左手虎口的一个**道。可以止吐,又用一方用薄荷叶熏过的帕子捂住她的鼻子。
一股清凉的薄荷味闯进盈袖的鼻端,彻底冲淡了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盈袖对盛青蒿点头致谢,一边嗡声道:“快看看,是不是出大事了?”
“小磊!小磊!”盛青黛的哭喊声传了过来。
盛青蒿忙一撂车帘就跳了下去。
谢东篱刚好走到车边上,对盛青蒿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就上了大车。
看见盈袖捂着脸,车里还有呕吐的秽物,谢东篱摇头道:“看,这就是我不让你来的原因。你肚子里有孩子,很多事情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了。”
盈袖嗯了一声,隔着帕子道:“……可是你已经派人回去送信,我以为已经没事了。”
“是没事了,但是我没料到你闻到血腥气能吐成这样。”谢东篱挑了挑眉,伸出胳膊给她抱着,“还是下去吧,去王府里洗一洗。”
“……王府没事了?”盈袖攀着谢东篱半边身子下了车,四下看了看。
灰白色的场地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不远处摆着一具具尸体,有的尸体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盈袖忙转过眸,闭着眼睛跟在谢东篱身边往前走。
谢东篱索性将观音兜给她戴上,严严实实将头脸都遮住了。
王府的台阶上,小磊左肩下方插着一支箭,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盛青黛拉着他的一只手,哭得全身颤抖。
盈袖听着声音就浑身发抖,哆嗦着问道:“小……小磊怎样了?”
“……没事,你别说话。”谢东篱低下头,在盈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给她交底。
盈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全身的冰冷又缓过劲儿了,但一听见盛青黛的哭声,转而又拧谢东篱的胳膊,“那你们这样骗黛黛,很好玩吗?”
“跟我无关。”谢东篱恨不得举手以示清白,“这是小磊的事,你别管了。”
两人说着话,来到台阶前。
盛青蒿已经握住小磊的手腕,要给他诊脉。
谢东篱忙咳嗽一声,给盛青蒿使了个眼色。
盛青蒿愣了愣神,再一搭小磊的腕脉,什么都明白了,低低地哼了一声,将小磊的胳膊重重一扔。
盈袖明显看见小磊的唇角抽搐了一下。才忍不住笑了,弯腰对盛青黛道:“黛黛,先把小磊弄到屋里去吧……”
盛青黛哭得眼睛都肿了。六神无主地点点头,看着几个军士过来,将小磊放到一幅担架上抬着,从角门进去了。
几个人跟着走了进去。
将小磊在内院上房里屋里安置好了,谢东篱对盛青蒿道:“袖袖也交给你了,你看着他们俩。我要进宫一趟。”
盛青蒿懒洋洋地点点头,手里捧着茶盏。也不急着给小磊拔箭,只是道:“要给陛下回报一下吗?”
盛青黛这时已经平静下来,一搭小磊的腕脉。立刻破涕为笑,但是想到自己刚才的样子,羞得满脸通红,捂着脸就要逃走。
盈袖迫不得已拉住她的胳膊。安慰道:“再等一等。别那么着急出去。”一边说,一边给她使眼色。
盈袖有身孕,盛青黛不敢用太大力气,因此只好跟着盈袖坐下,深深地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谢东篱对盈袖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我进宫一趟,你就在这里候着。哪里都别去。”
盈袖应了,咬牙不问他去做什么。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影壁后面。
谢东篱进了宫,立即对元宏帝回报:“刺杀的人都已经抓住了,他们跟宫里的那些太监宫女勾结,企图谋刺皇太孙殿下,被臣等当场正法!”
“真是丧心病狂!”元宏帝拍案而起,“主谋是谁?抓到没有?”
谢东篱摇了摇头,“微臣看见元应佳和夏凡在现场出现,不知道这件事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元应佳?!”元宏帝的身形晃了晃,“他还敢来?!你怎么不抓住他?!”
“夏凡太厉害了。臣射了两次弩箭,都被夏凡搅散了。”谢东篱叹息着摇了摇头,“陛下还是要小心。宫里面的人,能清洗就清洗了吧,不能再留了。”
元应佳和夏凡既然敢回来谋划小磊,应该就是跟齐雪筠以前的人手搭上关系了,不然他们没办法混到小磊府里去。
元宏帝重重点头,将一封谕旨递给谢东篱,“这是朕的密旨,你拿着去带人搜宫!凡是这谕旨上写的人名,全给朕抓起来,一个不留,立即正法!”
谢东篱躬了躬身,接过谕旨扫了一眼,就将那些人名记在脑海里,收好谕旨,对元宏帝拱手道:“遵旨!”
谢东篱搜宫,要逮的是太监和宫女,因此带着的是飞鱼卫中的精锐。
“陛下有令:宫门紧闭,一个都不许出去!”
皇宫四面的大门很快轰隆一声关了起来。
这是要关门打狗的架势啊……
谢东篱沉着脸,带着数百个蒙了面的飞鱼卫,从离元宏帝寝宫最近的关雎宫搜起。
齐雪筠留下的那些人,有已经在宠妃身边身居高位的大太监,也有负责打扫庭院的粗使小太监,甚至连在永巷冷宫劈柴的婆子都有。
“谢副相!谢副相!他是我宫里的总管,从来忠心耿耿,没有做过错事啊!”
一个个妃嫔简直是惊怒交加,不明白自己身边的那些太监宫女怎么就突然成了居心叵测的内奸!
谢东篱毫不容情,淡淡地道:“你们要能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他们就不叫内奸了。——陛下有令:杀!”
从午时到亥时,整整三个时辰,宫里的大太监一半以上都被杀了,年长一些的宫女去了三分之一。
天黑的时候,整座皇宫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还活着的宫女太监们全都闭紧了嘴,连互相对视一眼都不敢。
灯笼在风中摇曳,屋檐下的铁马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更增寂静。
谢东篱回到御书房向元宏帝交差的时候,元宏帝发现他的千层底皂鞋的侧面都被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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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嫁祸 (加更求月票)
“宫里的那些人都铲除了?”元宏帝的声音平平淡淡,没有一丝起伏。
谢东篱将元宏帝的密旨双手呈上:“名册上无一遗漏,请陛下查验。”
元宏帝接过密旨看了看,然后放回到谢东篱手里,“交回丞相阁存档。”
“下一步呢?”谢东篱将密旨放好,并没有收手的意思。
“钓了这么久的鱼,就连锅端了吧。”元宏帝的双手微微地颤抖,就连声音里也有了隐藏不住的激动。
“臣领旨!”谢东篱抄手再拜,旋身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
“传旨,点齐飞鱼卫八百人马,京城四门紧锁,四个时辰内不许出入。”谢东篱传下元宏帝的旨意,翻身上了马。
在马上回头,谢东篱看了一眼巍峨的皇宫宫墙,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唇。
很快,飞鱼卫的人马点齐了,聚集到谢东篱身后。
马蹄翻飞,人似惊鸿马如龙,御街上响起轰隆的得卢声,震得整条街都要跳起来了。
行人纷纷驻足闪避,看着飞驰过去的大队人马咂舌不已。
“这是出了什么事?”
“听说皇太孙纳侧妃那边出了事,死了不少人……”
“不是吧?!今儿可是好日子!”
“谁知道呢?那领头的不是谢副相吗?后面跟着的是……飞鱼卫!”
“谢副相不是文臣吗?什么时候能掌领飞鱼卫了?”
谢东篱沉着脸,一言不发,带着飞鱼卫众人很快来到北城坊区。
“封门!进街!”
飞鱼卫是惯于做这种事的,今儿又有当朝副相带队,行事更是骄奢跋扈。
北城坊区的大门吱呀一声关闭,像是隔绝了万丈红尘。
城门两边,一边是人间,一边成了地狱。
谢东篱带着飞鱼卫,头一个就飞奔到北城的粗瓷老陶店门口。
骑在马上看着那飘摇的布帘,上面写着店铺的名字当招牌。
谢东篱唇角微扯。一朵笑颜未及绽放就消散了,他握着马鞭伸臂往前指着那店铺:“一个不留,全部拿下。”
如狼似虎的飞鱼卫拔出腰刀,一脚踹开店门。往屋里飞跑进去。
很快,从屋里传来哭喊声,叫骂声,求饶声,还有陶器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
街上的商铺行人都吓傻了。
商铺紧着要关门落匙。行人抱着头蹲在街边屋檐下瑟瑟发抖。
飞鱼卫的首领大声道:“飞鱼卫奉旨办差!违者格杀勿论!”
一条街上顿时死一般沉寂。
粗陶的掌柜老陶被五花大绑抓了出来,推着跪到谢东篱马蹄前。
谢东篱勒着缰绳,淡淡扫他一眼,冷声问道:“夏凡在哪里?”
老陶全身抖得说不出话来,白胖的脸上肥肉都要抖成波浪了,他的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在东元国潜伏了数十年,原本是想做完最后一笔生意,就离开东元国,回北齐国自己的家乡……
怎么就突然暴露了呢?!
街坊邻居们看见老陶被抓了,顿时鼓噪起来。
“凭什么抓老陶?!”
“老陶可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
“就是就是!”
飞鱼卫的首领横了那些鼓噪的生意人一眼。大声问老陶:“说!谢副相问你话呢!——你这个北齐锦衣卫贼子!躲在我们东元国鬼鬼祟祟,不知做了多少坏事!还要装可怜搏同情?!”
街坊邻居们立刻傻了眼。
“啊?老陶是北齐锦衣卫间者?!”
“看不出来啊?!”
“切!让你看出来,你就不是卖烧饼的,你是飞鱼卫!”
那些街坊邻居的口风立刻变了。
他们就算跟老陶再熟悉,也不过是街坊邻居的交情,又不是通家之好,谁能用性命给他背书?
再说北齐锦衣卫间者的本事,他们是听说过的,那一个无孔不入,阴险狡诈。坏了他们东元国多少事?
呸!
群情顿时激愤起来,对飞鱼卫的霸道行为也没有那么碍眼了。
谢东篱见状,也不再多问,淡淡扔下一句:“还有梁记车马店、汇文酒楼、中天药铺、锦绣坊绸缎庄、老银楼。一个不能少。”
反正已经四门紧闭,现在说出来,也不怕这些人逃窜。
老陶赫然抬头,无比震惊地看着谢东篱。
他怎么全都知道?!
这些地方,加上他粗瓷老陶,就是北齐锦衣卫在东元国最后的几个据点了!
而且都是潜伏了数十年。等闲不会出动的据点!
谢东篱垂眸看见老陶惊骇莫名的神情,唇角再一次勾了起来,“不明白我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呵呵……”他的笑声低沉悦耳,有股说不出来的磁性,但听在老陶耳朵里,却是不寒而栗。
“因为这是你们北齐皇帝为了追剿夏凡,特意对我们说的地方。”谢东篱握着马鞭往马背上抽了一鞭,“全部带走!”
居然是北齐皇帝出卖他们?
老陶这一瞬间,对自己数十年的坚持头一次有了怀疑。
一家老小都被东元国飞鱼卫拿绳子捆了,推推搡搡送往天牢。
无数飞鱼卫簇拥着谢东篱,又来到梁记车马店门前,如法炮制一番。
然后是汇文酒楼、中天药铺、锦绣坊绸缎庄、老银楼,从家主到家眷,连几岁的孩子都没有放过。
“统统带走!”飞鱼卫首领大声呵斥,一边命人点数造册,一边在这些人身上留下记号。
这一次从北城扫荡了北齐锦衣卫最后的六个据点,从上到下,哪怕是对自己家主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的家人,也都统统被抓到天牢。
这种时候,身为间者的家人,就是一种原罪。
他们的存在,掩护了家里那个刺探东元国情报,为北齐国侵占东元国打先锋的北齐锦衣卫间者。
谁能说他们真的无辜呢?
谢东篱回到皇宫,对元宏帝回报了这一次清洗的情形。
元宏帝很是无语,半晌方道:“原来这些人。在北齐还有一个家?东元国的这些家人,其实并没有放在他们心上?”
谢东篱倒是摇了摇头,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在这里数十年。娶妻生子,繁衍后代,说完全把这边的家人当幌子也是言过其实。”
“那你说怎么办?把这些人全部杀了,似乎也有伤天和……”元宏帝有些不忍,“到底是数百条人命。”
这些人跟宫里的太监宫女不同。那些人为齐雪筠卖命的时候,手上的人命官司一大把,杀了他们都是便宜他们了。
而这些北齐锦衣卫间者和他们的家人,却不能同日而语。
可谢东篱不同意,他淡淡地道:“陛下,这些人对东元国的利益损伤更大,不能因为他们的坏事没在明面上,就对他们网开一面。他们是必杀不可。至于他们的家人,可以送回北齐,让北齐皇帝伤脑筋去。”
不仅北齐皇帝伤脑筋。这些间者在北齐的家人更要伤脑筋。
本来是一家一户,突然丈夫有了另一房妻子,还生养了不少的儿女,这饥荒可是难打。
元宏帝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吧,你说的有理,就这样处置。他们的家人,如果没有作奸犯科,可以送归北齐。”
“臣遵旨!”谢东篱拱手领旨而去。
因为元宏帝也有优柔寡断的前科,谢东篱不想夜长梦多。因此径直去了天牢,将那几个间者主脑抓了出来,许诺他们只要供出东元国这边的内奸,他们的家眷可以活命。并且允许他们给北齐那边的祖家写信,证明这边家眷的身份。
这些人本来个个都是硬骨头,但一说到家眷可以活命,动摇的人也不少,最后写下书信,招供出东元国深藏的内奸。才被秘密行刑而死。
从这些人的口供,他们问出了一些埋藏很深的情报,足以让他们去搜查东元国那些跟北齐锦衣卫间者有关联的世家大族。
这种人家的门槛很高,一般人进不去,就连皇帝没有过硬的理由,也是不能动他们的。
这一次北齐锦衣卫间者事件,给了谢东篱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而且他也确实从这几家老字号店铺里面,搜寻出了一些意想不到的证据,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世家大族。
这个证据,他暂时还没有对元宏帝回报。
回到天牢,谢东篱对那些被抓进来的间者家眷说道:“你们不要慌。我知道你们是东元国人,只是被这些北齐锦衣卫间者给蒙蔽了。但是木已成舟,我们东元国也无法再容纳你们。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首恶已除,我们不究从犯。过两天你们就可以离开东元国,去北齐国找你们家主真正的家人了。”
这些人一听还能活着从天牢出去,都顾不得再怨恨欺骗自己的家主,也顾不得仇视飞鱼卫和谢东篱,马上在牢里朝着皇宫的方向磕起头来,连声感谢“陛下隆恩”。
谢东篱等他们激动的情绪安静下来,才又道:“我这里有你们家主为你们写的信,里面有他们在北齐的真名和地址,我会给你们出具路引和核证,证明你们是这些北齐锦衣卫的妻儿老小。你们的家主虽然对我东元国有害无益,但对北齐国,可是大大的功臣。北齐皇帝一定会善待你们,给田给地给铺子,应该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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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9章 贵妃 (第一更求月票)
谢东篱轻描淡写的话语这时简直如同雪中送炭,给这些已经绝望的人心里送去了希望和梦想。+◆頂+◆点+◆小+◆说,
他们绝处逢生,又赶紧给谢东篱磕头,从这一刻开始,谢东篱已经不再是他们的仇人,而是他们的救星……
因东元国、北齐国和南郑国这些国家对待间者的态度,其实一直都是抓到就秘密处死,很少公开摆到台面上。
所以一般来说,间者在外面执行任务,都是用的隐姓埋名的假身份,更不会拖家带口。
但也有例外,潜伏深远的间者,都是“拖家带口”的,当然,都是在当地另娶的女子。
东元国这一次清查出来的北齐间者,就属于这批潜伏深远的间者。
他们也是人,在东元国待的日子比他们在北齐真本家里待的日子还要长,对这边的妻子儿女,也有了一份良人慈父之心。
要撬开他们的嘴,酷刑是不管用的,只有用他们最挂念的亲情来入手。
在谢东篱的指使下,这批北齐国锦衣卫间者的家眷回到北齐,一定会是大张旗鼓,绝对不会再私底下偷偷摸摸。
到时候可够北齐国皇帝喝两盅。
到底是认,还是不认这些人呢?
北齐国锦衣卫一万多人可都睁眼看着呢。
因为这些送了命的间者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他们为国效力没有关系,可是自己的家眷一定要得到照料。不然谁愿意死心塌地的卖命,然后等送了命,发现自己家人又被自己为之卖命的朝廷糟践?
不得不说。对于人心的把握,谢东篱已经入木三分,随便使几下散手,就能让对方丢盔弃甲。
将天牢里面那些北齐锦衣卫间者的家人安置好之后,谢东篱缓步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刚黑,繁星点点,在冬夜的天空里闪耀。
谢东篱拿着那些间者画了押的证供进了宫。求见元宏帝。
元宏帝刚用完晚膳,在婉贵妃处歇息,看着她微隆的肚子。脸上有抹不开的笑意。
“是谢副相?”婉贵妃明朗鲜妍的面容上升起一丝笑颜,“陛下这一次出手如电,雷霆之怒,想必能震慑宵小。”
元宏帝点点头。颇有些志得意满。长吁一声道:“朕做了接近五十年的皇帝,以今年最为畅快。”
婉贵妃也知道元宏帝这皇帝一直做得憋屈,直到北齐来的皇后齐雪筠过世之后,元宏帝才直起腰杆。
但弯了这么多年的腰也是不容易一下子就完全直起来的。
好歹东元国有谢东篱,不仅能力挽狂澜,而且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婉贵妃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忙道:“那陛下要去见见谢副相吗?这么晚进宫,说不定是有急事呢。”
元宏帝放下手中的杯盏。站了起来。
不过他猛地站起来,居然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子又跌坐下去,靠在大圈椅上半阖着双眼**。
婉贵妃心里一惊,忙叫了几个宫女过来,给元宏帝捏骨,自己拿出盛青蒿专门给元宏帝准备的药丸在旁边候着。
这是盛青蒿教她们的手势,只要元宏帝有头晕目眩的情况出现,就先捏骨,等气顺了,再吃药丸。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元宏帝才顺过气来,也不睁眼,含了婉贵妃送到嘴边的药丸,很快一阵倦意袭来,对婉贵妃吩咐了一声:“去跟谢副相说,朕明儿再见他。”说着,一歪脑袋就睡着了。
婉贵妃默默地想了一会儿,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吩咐道:“前面掌灯,本宫奉了陛下旨意,去见谢副相。”
元宏帝内宫没有皇后,因此四妃之首的贵妃就成了打理六宫的人。
又加上元宏帝刚命谢东篱带着飞鱼卫在宫里大清洗了一遍,宫里年岁长的大太监死了一多半,年纪大的宫女姑姑们也死了不少,因此现在宫里面没有人敢在婉贵妃面前倚老卖老,全都对她唯命是从。
婉贵妃一吩咐,很快就筹备好了。
宫女扶着她上了步辇,前面有两个宫女挑着晚上走夜路用琉璃绣球灯,逶迤往元宏帝的寝宫去了。
谢东篱本来是在御书房求见元宏帝,但御书房的太监说,陛下留话,让他入夜之后如果有话,就去寝宫处。
眼下谢东篱就候在元宏帝寝宫的配殿里。
他坐在半明半暗的配殿里,脑子里不断想着今天问出来的那一家跟北齐国牵扯甚深的世家大族。
如果坐实,连坐是板上钉钉的,说不定还要族诛。
可偏偏,里面牵扯到一个人……
这个人受的是池鱼之殃,可连坐这种事,不就是为了震慑家人?不就是故意为了池鱼之殃?
左思右想间,两道淡黄色的灯光从配殿外照了进来。
配殿里燃着两支细小的牛油烛,并不特别明亮,因这配殿晚上不过是给宫人值夜的地方,不需要那么多的蜡烛。
见有人来了,谢东篱站了起来,还以为是元宏帝从婉贵妃那里来了,谁料踏进配殿的是婉贵妃本人。
丰腴高挑的身段,大红羽纱狐狸皮大氅罩在她身上,如同流水一样服帖流畅。
头上戴着白狐狸皮的围兜,只绕着额头一圈,露出漆黑的明月髻发顶,上面插着一支明晃晃的赤金五凤挂珠钗,那垂下来的珍珠颗颗有龙眼大,更难得是大小一致,珠光莹然。
神情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数年里深宫养尊处优,她已经脱胎换骨了。
谢东篱拱了拱手,“微臣见过婉贵妃。”
婉贵妃忙抬手道:“谢副相多礼。本宫是奉了陛下旨意,专程过来跟谢副相说一声。外面天寒路滑,谢副相回去的时候要小心一些。有事明天再来回禀即可。”
谢东篱微微一怔,“陛下可是身子不适?”
今天的事有多重要。不用谢东篱再强调了,元宏帝恐怕比他还重视。
可是这样重要的日子,谢东篱连夜进宫求见,元宏帝居然在婉贵妃那里不过来,只是让他明天进宫,那肯定是身子实在是起不来了。
婉贵妃眨了眨眼,宛然笑道:“谢副相果然神机妙算。见微知著。一听陛下不能来,就猜到陛下身子不适?”
“我只是问一问,猜测而已。”谢东篱从容不迫地道。身姿笔挺站在配殿的廊柱旁,牛油烛的灯火在他背后摇曳,衬得他的背影越发高大清隽。
长长的影子一直投到配殿门口婉贵妃脚下。
婉贵妃在心里感叹着,微微别开头。往配殿里面走进去。脚下小步挪动,刻意避开了地上谢东篱的影子。
“谢副相,陛下确实身子有些不适,刚才睡过去了,临睡之前,吩咐本宫来见谢副相。——谢副相,坐。”婉贵妃坐到配殿宝座旁边的位置,那也是给她留的位置。
谢东篱没有坐下来。而是拱了拱手,“如果陛下已经睡了。那微臣明天来也行。”
婉贵妃忙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对谢东篱道:“谢副相,本宫今天来,也是想问问谢副相,齐雪筠留下的那些人手,都已经铲除了吗?”
谢东篱颔首示意,“这一次完全清除干净了。贵妃娘娘不必惊慌。”
“有谢副相站在本宫这边,本宫从来就不惊慌。”婉贵妃抬起手腕,给自己捋捋额发。
袖子从手腕间滑落,露出她洁白如玉的胳膊。
谢东篱面带微笑,凝眸注视着她,似乎对她的一切心思都洞若观火。
婉贵妃当年就是经由谢东篱的手,被送到宫里,一入宫就侍寝封嫔,一直升到贵妃。
再往前一步,应该就是皇后了。
婉贵妃将大氅拢了拢,盖住自己的肚腹,朝谢东篱微微一笑,“本宫一定会记得谢副相的大恩大德。”
谢东篱本来不想再说什么了,但是见婉贵妃这个样子,心里一动,突然问道:“既然如此,微臣想问一问贵妃娘娘,陛下的身子,到底如何?”
谢东篱也是懂医术的人,只是他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出过手。
他唯一诊治过的人,只有盈袖。
而且他也无意跟盛家去争神医的名头。
因此他对于元宏帝的身体状况,只限于对他面色的观察。
据他来看,元宏帝面色潮红的时候居多,双眸下经常有暗青色出现,而且有时候还脱力大喘。
种种迹象表明,元宏帝……有些纵欲过度。
以元宏帝的年纪,现在纵欲过度,简直是自寻死路。
婉贵妃的目光在谢东篱面上溜了一圈,拿不准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只得含糊其辞地道:“陛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那是很虚弱了。”谢东篱点了点头,“还望贵妃娘娘多多看顾陛下的身子,东元国上下感激不尽。”说着,谢东篱长揖在地,起身之后让到一旁,“天色不早,贵妃娘娘慢走。微臣也要出宫了。”
婉贵妃待要说什么,但是想到元宏帝的状况,还是闭了嘴,笑着点点头,带着宫女出去了。
谢东篱等婉贵妃走了之后,才从配殿出来。
他没有马上出宫,而是找了元宏帝的总管大太监,问了问元宏帝近来宠幸妃子的状况。
总管大太监也不瞒谢东篱,将敬事房里记载的元宏帝宠幸妃子的记录给谢东篱看。
谢东篱随便翻了翻,皱眉道:“这两年居然只有婉贵妃一个人受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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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前几章里提到的德妃,应该是贵妃哈,已经改过来了,亲们重新下载就行。
(未完待续。)
第670章 诱饵 (加更求月票)
总管大太监点点头,“正是。陛下一日都离不了婉贵妃。”说完深深地叹息,低声道:“谢副相,婉贵妃****夜夜缠着陛下,陛下的身子亏损得很厉害。”
谢东篱的目光迅速在婉贵妃侍寝的那些日子上头扫了几眼,将所有的日子都记在心里,抬头将敬事房的记录还给总管大太监:“也没什么,只要陛下的身子撑得住就行。”
“其实陛下一直不是一个好女色之人。年轻的时候都是浅尝辄止,可自从两年前盛家给陛下留了那些药之后,陛下……真是无女不欢。”总管大太监苦笑道,“也不知道为何。”
“盛家给陛下留了药?不是补身子的药吗?”谢东篱的眉头皱得很紧,“难道还有别的用处?”
他是知道的,当初齐雪筠给元宏帝用了药,元宏帝其实自从司徒健仁之后,就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齐雪筠生的先太子,是她嫁进来之前就有的。
这之后三十年,宫里都没有添过新的子嗣。
元宏帝自己应该都已经放弃了。
四年前盛家后人出现,谢东篱将他们引荐给元宏帝,是想请他们帮着元宏帝调理身子,能多活几年,等小磊长大成人。
难道元宏帝向盛家要求的不止是延年益寿?
谢东篱的眉梢轻微跳动,感觉到元宏帝最近的举止有些不同寻常。
但目前来说,他还管不到这一块。
先把那个在东元国扎根数百年的世家连根拔起才好。
从宫里回到亲王府,谢东篱先去看了看小磊。
他的肩上先前中箭,虽然并没有扎到肉里,但箭势来势汹汹,还是将他的脏腑冲撞得震荡。
先前没有觉得不妥,过后却吐了好几次,连饭都吃不下。
盛青黛给他又扎针,又煎汤药,照顾得十分周到。
为了让小磊恢复得好。盛青黛的汤药里加了镇静的成分,因此小磊一直昏昏欲睡。
盈袖一直坐在屏风对面的长榻上,和盛青蒿一起说着盛青黛和小磊的事。
小磊不惜退亲,不做皇太孙。也要跟盛青黛在一起的事,盈袖已经说与盛青蒿听了。
盛青蒿一直担心地就是盛青黛不顾一切跟小磊做出不妥的事,如今知道两个人都是有心要在一起,也就慢慢理解放心了。
“你说,真的能让黛黛忘记她学的盛家医术?”盈袖低声问道。“不会把小磊一起忘了吧?”
“谢夫人,您真是对我盛家医术没有信心。”盛青蒿一本正经说道。
盈袖讪笑。
在她成为盛琉璃之前,她确实对盛家有盲目的信心。
但是在她成为盛琉璃之后,她对盛家医术的信心……不比对她自己更足……
可转念一想,除了盛琉璃之外,盛家在这两千多年里并没有闲着,肯定还有更多机会学习更多的医术,比盛琉璃留下来的那几本医书要强多了。
“我是慎重起见。”盈袖叹息,盯着在屏风另一边忙忙碌碌的盛青黛的身影。
那屏风是半透明状的,能看见对面影影绰绰的影子。
“我也是一样。有这样一个妹妹。真是短寿三年。”盛青蒿苦笑。
他们盛家人不论男女,成亲都晚。
一来是学医比较耗费精气神,二来也是医者养生,男女十八岁之前身子骨都没长结实,早早成亲生子,对男女都不好。
盛青蒿二十多了,依然没有成亲,家里人也没有催过他。
只盛青黛是姑娘家,到十八岁出嫁,但她没有看上的人。所以也一直耗着,家里人同样没有催。
谢东篱走了进来,正好听见盛青蒿的话,不由笑道:“有这样一个好妹妹。就是短寿十年也值得啊。青蒿,就别假心假意说这种话了。”
盛青蒿笑了一声,站起来对谢东篱拱了拱手:“谢副相说笑了。”
两人寒暄几句,谢东篱就问起小磊的情形。
盛青蒿带着他转过屏风,对盛青黛问道:“黛黛,小磊怎样了?”
盛青黛斜坐在小磊床边。正搭着他的腕脉给他数心跳。
听见盛青蒿的声音,盛青黛头也不回地道:“好一些了,但是小磊似乎有内伤,这个就可大可小。”
谢东篱轻轻咳嗽了一声。
盛青黛回头,看见是谢东篱来了,才忙起身纳福,又问道:“谢副相是从宫里回来的?陛下可说什么没有?”
谢东篱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见到元宏帝,心里感觉有些异样,摇了摇头,“我没有见到陛下。陛下歇得早。”说着,对他们兄妹点点头,“今天劳烦你们在这里照顾小磊,内子也会在这里候着。我要出去一趟。”
盛青蒿忙道:“谢副相放心,尊夫人和小磊我们都会小心看护好的。”
盈袖听见了,默不作声撂开帘子走了出去。
谢东篱从里屋出来,看见盈袖站在廊下,忙走过去给她把大氅拢了拢,道:“外面冷,你进去吧。”
盈袖转头问他:“宫里到底怎样了?你要去哪里?”
谢东篱想起了元宏帝和婉贵妃之间的事,想到盈袖跟婉贵妃交好,轻声道:“倒是有件事,等下你有空了,问问黛黛,他们跟陛下诊治,都给了些什么药?可有……”
顿了顿,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可有什么?”盈袖好奇,“对我也不好说吗?”
谢东篱便俯下身,在她耳边道:“问问他们,可有给陛下治过他的不能生育的病……”
盈袖心里猛地一抽,连嘴角都抽搐了两下,“……这件事为什么要问?”
谢东篱用手给她整整白狐围脖,“自然是有用的。我要出去了,今天可能不回来。如果回来,也会很晚,你别等我。”
盈袖笑了,也给谢东篱掸掸他的玄狐大氅,“这你放心,我到时辰就睡。你儿子不知多守时。”
现在她的起居作息,完全被她肚子里的孩子左右。
他饿了,她就要吃。
他醒了,她就要起身。
他想出去逛。她就得披了大氅出去转一圈。
不管外面多冷,刮风还是下雪,总之是风雨无阻。
谢东篱一直估摸着自己这个儿子应该跟自己的性子特别像,一切都要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盈袖有这样的夫君和儿子,也只有她自己甘之如饴。
看着盈袖仰头看着他的专注小脸。谢东篱心里突然一片温柔,他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回去吧,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盈袖红了脸,目送着他的背影融入了无边的夜色里。
旋身回到屋里,看见盛青蒿站在灯下,对她笑着挑了挑眉。
循着他站的方向,盈袖看了过去。发现屋外回廊上的情形,正好能被盛青蒿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谢东篱跟她亲吻的样子,肯定被他看去了。
盈袖极力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坐回长榻上,纤纤素手拎了茶壶,给自己冲了一杯茶,又给盛青蒿也斟了一杯,一摆手笑道:“盛公子请坐。”
“咦,谢夫人突然这么客气,青蒿心里惶惶然。”盛青蒿扯着嘴角笑了笑。坐到她对面。
盈袖手里捧着茶盏转了转,低声问他:“盛公子,你和盛家老祖一直在给我皇祖父看诊,是不是?”
盛青蒿心里顿时警觉起来。他“嗯”了一声,笑道:“谢夫人有什么见教?”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我皇祖父也是快七十的人了,听说你们盛家医术神之又神,能把我皇祖父早年的病治好吗?”盈袖问得非常含蓄,但是盛青蒿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元宏帝的那件事,是元宏帝专门拜托过他们盛家。不要对外人说起,特别是自己的孙子孙女……
对于盛青蒿来说,这是病人的嘱托,他们应该遵循。
但是这件事,确实是跟盈袖和小磊息息相关。
况且以元宏帝的年岁,他的那种病能痊愈的可能性太小了。
那几乎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如果他想有所成果的话……
盛青蒿托起茶盏抿了一口,想起小磊已经放弃了皇太孙的位置,如今盈袖就是最顶上那一个了,她关心这件事,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而且他们盛家虽然对于病人的**很重视,但是也有一个前提,就是他们不会卷入各国的政争当中。
元宏帝的要求,从严里说,其实已经是朝争的来头了。
盛青蒿挠了挠头,往后往圈椅上一靠,翘起二郎腿琢磨一阵子,慢条斯理地道:“皇帝嘛,除了想长生不老,就是想多子多孙了。我们给元宏帝必须开的药,也都是为了这两个目的。”
盈袖眼神微闪。
这就是说,确实用了治生育的药?
谢东篱为什么突然让她问盛青蒿这个问题呢?
难道是宫里……有人有了身孕?!
因谢东篱这两天都在宫里带人清洗齐雪筠留下的人手,其中发现了什么特殊情况也未可知。
如果是有妃嫔偷人怀孕,谢东篱应该绝对不会让她去问盛家人,有没有给元宏帝治疗生育方面的疾病。
两相一对照,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宫里有人有了身孕,而这个孩子,十有**,应该就是元宏帝的种。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最近一段日子,元宏帝竟然拿小磊纳侧妃的迎亲礼开刀,摆了这样大一个大圈,来请君入瓮,钓出一堆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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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 药方 (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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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已经有了别的希望,所以小磊就不那么重要了。
元宏帝这样做,根本就是拿小磊做诱饵的意思。
如果没有别的男嗣,那么小磊目前还依然是东元国皇室唯一的男嗣。
为了打老鼠伤了玉瓶,是得不偿失的做法。
以元宏帝的稳妥,一向是不会这样做的。
可是元宏帝还是默许这样做了,只说明一个原因,就是小磊不再是东元国唯一的男嗣了。
可也不对啊?
就算宫里有人现在有了身孕,谁知道是男是女?
如果生下来是个女孩,小磊还是东元国唯一的男嗣……
难道说,他们真的有意立女帝?
盈袖的脸上火辣辣地,像是突然得知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她有些心慌意乱,双手颤抖着,拉着自己的大氅内侧,有些发冷。
“谢夫人,您怎么了?是这屋里太冷了吗?”盛青蒿察觉到了,忙问道。
盈袖忙摇头,“不冷,就是有些……”
心寒。
但是她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只是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声。
盛青蒿会心地一笑,道:“这药年初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带来给陛下用的,你不知道吗?”
“我记得三四年前盛公子和盛家老祖就说过,那病好像是治不好的。为何现在又有药了呢?”盈袖定了定神,继续问道。
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盛青蒿想了想,“陛下年事已高,这病要根治确实是不大可能的。我们当初也一点把握都没有,而且从古到今,确实没有那样的例子,那时候我们真的是束手无策。也告知陛下很难治愈。”说完又道:“其实也是巧。两年前夫人和谢副相在我家的接引室晕迷之后,我在接引室亲自照料你们。闲暇之际,在接引室里居然找到祖上留下来的一些药方。说来也怪,我收拾那个接引室那么多次。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
盈袖眉梢重重一跳:“……你是说,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药方,自从我和东篱在你们接引室晕过去之后,你们才在接引室发现的?”
“正是。我和家祖仔细查验过,确实是从古早时期我们盛家家主遗留下来的。可能以前遗漏了。而且恰好对陛下那种被药物影响的不育有效,你知道陛下一直在求我们给他治病,所以我就试着做了些药丸,顺便给你们皇帝陛下送过来了。满打满算,也差不多有两年了吧。明天我正好也要进宫,跟陛下复诊。到时候就知道了。”盛青蒿很是得意地翘起二郎腿,“我们盛家祖上真是藏龙卧虎。”
盈袖想起两年前她和谢东篱晕迷的时候,正是他们被那祖神弄回古早时期的时候,过去的事情曾经发生过改变……
以前没有的药方,突然就出现了。跟他们回到古早时期,有没有关系?
盈袖心里泛起怪异的感觉,不动声色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要歇息了。盛公子如要歇息,可以去对面的东次间,那里有床铺褥子,都是齐全的。”
“没事,我就在这里陪着小磊。”盛青蒿笑着起身,指了指盈袖刚才坐的长榻。
盈袖会意点头。
盛青黛今晚肯定不会离开这间屋子。
盛青蒿作为她大哥,只得舍命陪君子。
……
谢东篱从亲王府里离开。径直去张绍天的宅子。
张绍天和沈咏洁成亲后不久,就分了家,从张家老宅搬了出来,如今小两口自己住。极是方便。
“四爷,外面谢副相来访。”张绍天刚歇下不久,就听见外面有人回报。
这个天时,谢东篱来找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张绍天面色一凛,忙从床上起身。对沈咏洁道:“恐怕是出了大事,我要去看看。”
沈咏洁今儿在谢家就知道小磊迎亲出了事,但后来想赶去的时候,张绍天跟她说,小磊无事,让她明天再去王府。
那时候通往亲王府的两条路都封了,沈咏洁带着孩子,也担心自己去了,反而给他们惹麻烦,因此回了张家,只等明天天亮再去亲王府看小磊。
谁知谢东篱居然连夜来张家。
“……如果是为了小磊的事,你千万要说与我知晓。我是他亲娘,不管怎样,我都要马上过去。”沈咏洁靠在床头,目光沉沉说道。
张绍天没有回头,一边穿衣衫一边点头,“我知道了。如果跟小磊有关,一定会知会你的。”
其实张绍天觉得,未必是跟小磊有关。
如果真的是跟小磊有关,谢东篱指名要见的就是沈咏洁,不会是张绍天了。
带着心头的疑问来到外书房,谢东篱已经坐在他书案前面的大圈椅上喝了一杯茶了。
“这么晚了,谢副相来我家可是有要事?”张绍天进门笑着说道。
谢东篱起身拱了拱手,“确实有要事,今儿不得不登门拜访。”
“请坐。”张绍天指了谢东篱刚才坐的位置,自己走到书案的另一端坐下。
谢东篱坐了下来,外书房的大门悄然关闭,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孤灯如豆。
张绍天露出征询的神情。
谢东篱也不拐弯抹角,身子往前探出,敲了敲面前的书案,压低声音问张绍天:“我想问问你,对你娘亲张老夫人的事,知道多少?”
张绍天心头凛然,面上不露分毫,淡笑着道:“我娘怎么了?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着三不着两,跟你岳母都不对付,所以我们才分家的。”
谢东篱失笑,往后仰靠在大圈椅上,盯着张绍天仔细打量:“张副相,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娶了袖袖的娘亲,应该是真心实意的吧?”
“这是自然。”张绍天很是不悦,“我对她的天日可表。你应该知道,当日我本来是想陪她一起去死。才不顾一切撬开了她的棺材,才发现她原来还没有死,只是被人活埋……”
谢东篱微微点头,“我听袖袖说过,这件事。多亏了有你。”
张绍天为了沈咏洁,在大好的年华里离家十年,一直待在江南看护她。
而那十年,应该就是张家跟北齐联系最猖獗的时候。
谢东篱用手支着头,想着这一连串的事情。
北齐锦衣卫最后一批潜伏的间者临死的时候交代的东元国内奸里面,最引人注目、最显赫的人,就是张家老夫人。
她本来就是北齐贵女,嫁到东元国,没想到还是不忘故国,就连当年的张老副相。也被她蛊惑,两个人就成了北齐在东元国权位最高的两个探子……
这一段纠葛要公开出来,东元国的五相世家,就又要少一个了。
王家已经满门抄斩,现在又要轮到张家?
谢东篱眼神闪了闪,慢慢盯着张绍天双眉之间的位置,看了进去。
张绍天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突然打了瞌睡,还是自己突然头晕目眩,总之有那么一刹那的功夫,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弃他而去。就跟死了一样。
当然,这种感觉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就跟一个恍惚一样。
夜深人静熬夜的时候。这种感觉最多。
谢东篱也有些累了,他擦了把额头的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家的事,应该都是瞒着你的吧?”
张绍天苦笑着点点头。“我跟大哥、二哥,还有娘亲他们的看法不同,所以当初我一直在外头,后来去追咏洁,也跟他们就更加不熟悉了。”顿了顿,张绍天还是追问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事?”
到底是一家人,他一点都不关心是不可能的。
谢东篱摇了摇头,“我不能对你说得很仔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一旦抖出来,张家的百年基业,恐怕就在劫难逃了。”
“这么严重?”张绍天脸色倏然就变了,“难道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转圜?如果有人跟北齐勾结,出卖东元国的利益,你说,要如何转圜?”谢东篱毫不客气地说道,“幸亏你们分了家。不然的话,我只有劝岳母跟你合离,连你那小孩都无法保全。”
“什么?!”张绍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得站了起来,两手撑在书案上,急得不得了,“东篱,这件事可不是小事,你不能空口无凭!”
但是想到谢东篱连夜过来向他查询,估计是手里有实在的证据……
张绍天的脸色一时黑沉下来,他双手紧紧捏着拳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在谢东篱面前示弱。
谢东篱静静地看着他,过来一会儿,才淡淡地道:“这种事,我当然不能空口说白话。”
“……陛下,知道吗?”张绍天的声音几乎带着哽咽,但是他的目光依旧坚韧,身姿笔直。
谢东篱摇了摇头,“你运气好。我晚上本来先进宫求见陛下,结果陛下身子不适,不能见我。所以我想了想,就来见你了。”
张绍天闭了闭眼,往后坐回在太师椅上,双手捂着头,抵在书案上,半天没有说话。
良久,谢东篱瞥见张绍天的指缝间有泪水渗了出来。
“张副相,我能做到的,就是只针对张老夫人、张家大房和二房,别的张家族人,我尽量不牵扯到内。而你的副相位置,经此一事,陛下应该不会让你继续坐在这个副相位置上了。”谢东篱说完起身要告辞离去。
张绍天抬手止住他:“谢副相留步。”
谢东篱负手立在灯下,轩然萧举,朗如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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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开脱 (加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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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副相,我劝过我娘,但是我实在不知道,他们胆大到这个地步。”张绍天松开手,双眼已经哭得红通通的,“不过……我一定会给他们收尸,送他们会祖坟,我会结庐而居,为他们守坟。”
谢东篱垂下眼眸,默然良久,安慰他道:“张副相不用灰心丧气。山不转水转,我相信你很快有起复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还希望张副相捐弃前嫌,为东元国效力。”
重新出来做官?
张绍天惨笑着摇摇头,“不了,我娘、我大哥、二哥都被杀,你觉得,我还有心思为东元国做事?”
谢东篱神情微凛,肃然道:“难道你娘、你大哥、二哥没有罔顾法纪,会被冤杀?——张副相,如果你就这点儿心胸,我想也用不着你出来为东元国效力了。——告辞!”
谢东篱没有再多说,从张绍天的府邸一出去,就命令禁军将张绍天全府严严实实围了起来,同时围起来的,还有张家老宅。
张家老宅的下人早上一推开门,想出去买东西,立刻就被外面盔甲俨然、杀气腾腾的禁军吓得尿了裤子……
“老……老夫人!外面来了好多禁军!把咱家全都围起来了!谁都不能出去!也不能进来!”
几个婆子连滚带爬跑到张家内院张老夫人的住处报信,哭天抢地地拍着张老夫人里屋的门。
张老夫人还没有起身,被门外的哭喊声弄得心烦意乱,撂开床帘看了看外面,天好像还没有亮,虎着脸叫道:“谁在外面喧哗?”
在她床前值夜的丫鬟忙起身披上衣衫,跻了鞋,忙忙地道:“老夫人,奴婢去开门看一看。”
打开张老夫人里屋的大门,这丫鬟看见张老夫人平时倚重的几个管事婆子鬓发散乱。哭得眼睛都快肿了,心里重重一跳,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几个婆子根本不理她,将这丫鬟往旁边一推。就冲到里屋,对张老夫人的大床哭喊道:“老夫人!您快起来看看啊!杀千刀的禁军将咱们府上全围上了!这是不是要抄家啊!”
张老夫人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铁青着脸道:“大清早地,谁在胡说八道?给我掌嘴!”
但是没有一个人听她的话,那些婆子绕过里屋中间的屏风。跪倒在她床前,捶着床板大哭大叫:“老夫人!您去看看吧!说不定这会子都打进来了!”
“我儿子是副相!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张老夫人硬气了一辈子,自然是不会跟这些没有见识的婆子一样失态的。
她匆匆忙忙穿了大衣裳起身,还用了早饭,才吩咐道:“给我备车,我要去看老四。”说着,就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二门上去了。
从二门坐了小轿来到外院门口,一拉开角门,果然看见穿着玄色盔甲的禁军一动不动立在角门两边。
张老夫人轻哼一声。拢拢身上的大氅,傲然就要跨出角门的门槛。
噌!
一柄带着寒光的利剑倏地在张老夫人面前劈下,若不是她脚步顿了一顿,她的鼻子都要被割下去了!
张老夫人这么大年纪,突遇这样的险境,两眼往上一插,一声不吭就倒地晕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丫鬟婆子们一拥而上,掐着张老夫人的人中就嚎哭起来。
在门口站岗的禁军粗声粗气地道:“赶快回去待着!我等奉陛下的命令,查抄北齐国奸细。如若有人逃脱,立斩不饶!”
张老夫人刚刚被掐醒。一听“北齐国奸细”五个字,眼前一黑,立刻又晕了过去。
张家的下人奴婢也都呆住了。
“军爷,不会是弄错了吧?我们张家是东元国五相世家!怎么会通敌卖国?!”
“五相世家就不会通敌卖国?那王家是如何覆灭的?敢情你们把王家都忘了吧?”一个禁军乜斜着眼睛扫了他们一眼。阴阳怪气说道。
王家可是被满门抄斩了的!
张家的下人奴婢打了个寒战,马上噤声,扶着张老夫人回内院去了,个个都是人心惶惶,千方百计想了法子要出去给张四爷报信。
……
天才蒙蒙亮,谢东篱一大早就起身。再一次来到宫里,向元宏帝禀报昨天审讯的情形。
元宏帝满脸地疲惫之色,翻看着跟张家有关的证供,很是不忍地摇了摇头,道:“张老爷子英明一世,只可惜娶了个搅家精。”
谢东篱知道说的是张老夫人这个北齐贵女。
“陛下,其实话不能这么说。张老爷子能被女人左右,本来就不甚英明。作为男人,内院里的事不管是正理,但是如果大是大非的事情上都听之任之,那根本就是糊涂虫、软骨头。”谢东篱不以为然说道。
元宏帝听了很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道:“张老爷子也是有苦衷的,不能完全怪他。”
谢东篱明白自己刚才说的话,让元宏帝心虚了。
元宏帝当初不就是被北齐来的皇后齐雪筠折腾了三十年?
宫里被齐雪筠几乎把持了一多半,元宏帝只能勉强护着自己和自己养在宫外的儿子司徒健仁。
而谢东篱说张老爷子被女人摆布,不甚英明,元宏帝听着就像是谢东篱指桑骂槐,在说自己一样。
谢东篱明知他的话会引起元宏帝不好的联想,但是他还是说了。
因为他不想再面面俱到,也不打算事事周全,更不愿意一边帮元宏帝看着他的江山,一边还要顾忌他脆弱的自尊心。
这个江山,他是要定了。
不独东元国,还有北齐国和南郑国,都要回到他手里。
谢东篱轻笑着抬头,对着元宏帝拱一拱手:“那陛下打算如何?体谅张老爷子的苦心孤诣,只治罪张老夫人吗?”
元宏帝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低下头,淡淡地道:“容朕想一想。你先下去吧。”
谢东篱应了一声,道:“为防走漏消息,微臣已经用陛下的名义调兵围了张家老宅和张副相的府邸。至于如何处置他们。还请陛下圣裁。”
元宏帝一阵心悸,猛地抬起头,看着谢东篱森然道:“你敢假传圣旨?!”
谢东篱挑眉旋身,摊开两手说道:“陛下,您昨天吩咐微臣处置北齐锦衣卫间者和通敌卖国的东元国人。特批允许微臣动用禁军和飞鱼卫,臣何时假传过圣旨?”
“……朕有说过?”元宏帝疑惑地揉了揉太阳**,模模糊糊想起昨天的情形,好像真的是说过?
谢东篱轻叹一声,将元宏帝给他的密旨从袖袋里取出来,放到元宏帝面前,“陛下请看。假传圣旨是欺君之罪,要被满门抄斩的。微臣的孩子还没有出世,是断断不会做这种目无法纪的事的。”
元宏帝看着自己亲手写的密旨,很是尴尬。他飞快地睃了谢东篱一眼。
一般这种时候,谢东篱都会说几句话,让他下台阶。
但是谢东篱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抱着拂尘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总管大太监在心里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最后还是躬身过来打圆场:“陛下是挂念老臣,不想张家重蹈王家的下场。”
王家因为王锦奕通敌卖国,引来北齐禁军兵临城下,已经被满门抄斩了。
元宏帝连忙点头,对谢东篱道:“正是。张家也是曾经是国之栋梁。这件事是张老夫人主导,跟张家旁的人关系不大。跟王家那件事,不可同日而语。”
“陛下既然发话,微臣当然遵旨。这件事,就只着落在张老夫人和张家大房、二房身上。张家旁的族人,确实跟这件事无关,可用网开一面。”谢东篱在元宏帝面前躬了躬身,“至于是不是同日而语,可不好说。王家的王锦奕丧心病狂,引北齐禁军入东元国兵临城下。差一点就将东元国京城打下来灭国。这当然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可是张家,特别是张老夫人、张绍洪、张绍齐做的事,跟王锦奕其实没有两样。不同的只是王锦奕成功引狼入室,张家还没有来得及引狼入室而已。”
元宏帝没料到谢东篱在这件事上这样咄咄逼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觑着眼睛看了谢东篱半晌,一拍桌子道:“朕说了,只诛张老夫人和张家大房、二房,张家旁人跟这件事无关!”
谢东篱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忙双手抱拳,“臣遵旨!”说着,命人起草圣旨,又亲眼看着元宏帝盖了玉玺,才捧着圣旨带着飞鱼卫去张家老宅抄家。
谢东篱走了之后,总管大太监悄悄提醒元宏帝:“陛下,张家四爷是副相,他新娶的妻子,就是谢副相的岳母,也是公主殿下和皇太孙殿下的娘亲……”
元宏帝拍了拍额头,恼怒道:“朕就说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原来是这件事!——早知道刚才谢东篱咄咄逼人的时候,朕就依了他,将他岳母一家也满门抄斩,看他如何!”
总管大太监只在心里苦笑,暗道谢副相早就想着要为他岳母一家开脱,只不过用激将法,让陛下您自己说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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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 抄家 (第一更求月票)
总管大太监觑着眼睛看一看元宏帝的气色。
气虚体弱,晚上盗汗严重,眼下尽是青灰,但还是每天孜孜不倦吃了盛家药丸,就传婉贵妃侍寝。
从两年前开始,一直只有婉贵妃独宠,总管大太监一直守在床边,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晚上折腾好几遍,滋润得婉贵妃跟玉人儿似的丰腴起来。
一年前胖得跟个球似的婉贵妃说想家,陛下还特意送她回娘家住了一个多月……
回来之后婉贵妃的样子总管大太监心里有数,但看元宏帝没有要公开的意思,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张家出了这种事,张四爷这副相的位置,陛下打算如何?”
元宏帝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其实,张家应该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但他刚才被谢东篱所激,只杀张老夫人和张家大房、二房诸人,甚至留下圣旨为证,再改口已经来不及了,便恨恨地道:“张绍天这个副相当然不能做了。传旨:出去张绍天副相之位,削职为民,永不录用!”
谢东篱刚走出元宏帝的御书房没有多久,就见总管大太监气喘吁吁揣着另一份圣旨过来,对谢东篱道:“谢副相,陛下还有一份旨意,是给张副相的,还请谢副相一并带去宣旨。”
谢东篱接过元宏帝的另一份圣旨展开看了看,颔首道:“陛下英明。这种人,确实不能再用在朝堂行了。”
总管大太监满脸笑容地拱了拱手,“谢副相好手段。”
谢东篱含笑应道:“好说好说。”便带着元宏帝的圣旨来到张家老宅。
谢东篱来到张家老宅的时候,正是旭日初升的时候。
阳光透过光溜溜地树梢洒落在张家老宅门前的地面上,斑驳不堪,如同院墙上脱落的墙皮。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围在了周围的街道上,对着张家老宅这边指指点点。
“出了什么事?张家怎么也被围了?”
“何止张家老宅?我看见那边张四爷的宅子也被禁军围了……”
“啧啧,这是跟昨天辰亲王府迎亲遇袭的事有关吗?”
“不知道呢。听说两个侯府的姑娘都抬回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嫁呢,还是不嫁。”
“什么嫁不嫁的?不过是两个侧妃。没有迎亲礼,也可以两顶小轿抬进王府好不好?”
“听说皇太孙殿下重伤晕迷不醒……”
“啊?你听谁说的?”
围观的群众渐渐被小磊遇袭受伤的消息吸引过去了,对张家这边的情形居然都不怎么在意了。
谢东篱下了马,捧着圣旨。吩咐道:“砸门。”
几个飞鱼卫立刻上前,脚踢足踹,轰隆隆地将张家大门砸开了。
张家的门子跪在门口的地上,全身哆嗦不已。
谢东篱淡淡地道:“奉旨,查抄张家老宅。无关人等回避。”
“果然是要抄家!”
围观的人群这时才惊叫一声。踮着脚,搓着手往这边看。
张家宅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无数人奔跑的声音纷至沓来,还有女人的哭喊声,男人的喝叫声,甚至还有鸡飞狗跳的声音,都传了出来。
谢东篱挥了挥手:“四门上都要给我看好了,连只耗子都不能跑!”说着,大袖轻拂,他跨过张家老宅大门的门槛,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飞鱼卫和禁军往里行去。
张家外院的几个院落迅速被禁军分批占领。但都只是在门口站岗,还没有进去查抄。
要等谢东篱将张家那些人抓走之后,他们才能开始查抄。
谢东篱带着飞鱼卫来到张家二门上,看门的婆子战战兢兢将二门打开一条缝,哆哆嗦嗦地道:“老……老夫人不见客!”
“见客?谁是来做客的?”谢东篱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踹开。”
一个飞鱼卫立刻上前,大脚伸出,往那二门上狠狠一踹,那二门吱呀一声,便整扇门从门框上脱离了。倒在那看二门的婆子身上。
“走。”谢东篱跨了进去,丝毫不去理会被二门压倒的婆子。
在二门附近窥探的小丫鬟便飞一般往张老夫人的上房奔去,一边大叫:“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谢副相来了!飞鱼卫来了!禁军来了!”
在上房里惴惴不安等候的张家大房和二房的女眷此时个个脸上都有惧色。
张老夫人强撑着站起来,道:“谢副相?他是我四儿媳妇的女婿。让老身跟他说话。”
谢东篱走上上房台阶的时候,张老夫人已经带着张家众女眷迎了出来。
谢东篱四下扫了一眼,吩咐道:“除张家大房、二房的人之外,别的人可以离开。”
有几个在张家老宅寄居的旁系远亲连忙出来道:“谢副相,我们不是张家大房、二房人,是在这里借住的。我们可以离开吗?”
谢东篱扫了她们一眼,指了大门口的位置,“出去在门口写下你们的姓名和住址,按下手印,对上户籍,就可以走了。”
这些人急忙回去自己住的院子收拾了包袱,就往大门口冲去。
明眼人都看出来张家是要被抄家了,谁还会待在这里等死呢?
张老夫人气得肝疼,指着那些匆匆离开的族人咬牙切齿地道:“没良心的!当初从我们张家讨了多少好处!如今一见我们有难,二话不说就跑了!以后被想再找我们张家打秋风!”
谢东篱带来的禁军听了张老夫人这话,不由冷笑道:“老太婆,你张家还有没有地儿给别人打秋风也说不定呢,说什么嘴?!”
“你是什么意思?我张家世代辅佐元氏皇室,乃五相世家,迄今已经传承五百余年,怎么能被你们说拿下就拿下!”张老夫人怒不可遏地说道,恨不得冲上去扇那禁军一个耳光。
谢东篱冷着脸,往旁边让了一步,道:“张老夫人,你现在记得张家是五相世家。传承五百余年了?你当初说服张老爷子,以张家五百年积蕴做保,和北齐国勾勾搭搭,为北齐国提供东元国的各种内政朝堂信报的时候。可曾想过就是你一手毁掉了张家五百年的传承?!”
张老夫人被谢东篱说得心里发虚,目光往自己这边的女眷一扫,发现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用手捂着嘴,几乎就要尖叫出声了。
“娘。您真的……真的为了北齐,出卖东元国?!”张家二爷张绍齐的妻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老夫人,“您真的这么做了?!”
张老夫人色厉内荏地道:“胡说!这都是污蔑!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没有?要不要我把北齐锦衣卫提供的证据给你看看?”谢东篱说着一挥手,命人将那些证供取了过来。
“这是我东元国北面的边防图,是十年前,你让你老爷张老爷子从兵部弄到,传给北齐锦衣卫在东元国北城的暗桩。”
“这是我东元国南面水军的造船秘籍,是八年前,你让你大儿子张绍洪从将作司弄出来。秘密送给了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
“还有这一份,是我东元国的文官列表,是五年前,你让你二儿子张绍齐从吏部抄来的,也是千方百计带回给北齐朝廷。”
张老夫人看着这三份证据,面如死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因为那上面,还有她让张家人写的效力的信件!
这么机密的东西,都被谢东篱找到了,实在是出乎张老夫人的意料之外。
张家大房和二房的女眷看着这一份份证据。一个个怒视着张老夫人,对她恨得不得了。
张老夫人从来都不是一个慈爱仁和的婆母。
此时媳妇们和孙媳妇们积蓄了多年的怨气在这一遭一起爆发出来。
“娘,您怎么能这么做?!”
“你嫁到东元国,就是东元国的媳妇。怎么能吃里扒外?!”
“娘,我们一家都被你害死了!小七才两岁啊,你就忍心看着他跟我们一起去死?!”
张老夫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也没有料到,本来岌岌可危,马上就要亡国的东元国。怎么就一下子兴盛起来?!
一定是因为这个谢东篱!
张老夫人翻着眼睛,使劲瞪着谢东篱。
他们张家早就把谢家的副相位置抢走了,原来这还不够,他们应该早点把谢家灭门才对!
结果养虎遗患,现在轮到他们张家被谢家灭门了!
“娘!”
“娘!”
张老夫人趴在地上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大儿子张绍洪和二儿子张绍齐被人五花大绑推了过来,忍不住悲号一声:“老大!老二!你们怎么也被抓了?!”
谢东篱冷言道:“张老夫人治家有方,如果张老爷子不死,也会被一起捆过来上断头台的。”
“不许你污蔑我夫君!”张老夫人被几个丫鬟扶着站了起来,对谢东篱斥道,“我夫君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嗯,顶天立地帮你出卖东元国的利益,都忘了他是五相世家的家主,更忘了东元国的利益。”谢东篱很是不屑地摇了摇头,“不用再砌词狡辩了,没有用处的。”说着,他挥了挥手,“飞鱼卫进去搜,张家肯定还有证据。”
飞鱼卫最擅长在这些世家大族的祖宅来找寻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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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章 唾骂 (加更求月票)
张老夫人心里一紧,飞快地睃了张绍齐一眼,暗忖自己藏在密室的东西会不会被发现呢?
谢东篱紧紧盯着张老夫人,从她的意识里读到了些东西,唇角微勾,对飞鱼卫吩咐道:“将张家祠堂祖宗牌位后面的木头架子移开,把里面的东西给我原封不动带过来。”
张老夫人猛地瞪大眼睛,捂着胸口,吓得喘不过气来。
谢东篱如何知道她张家的密室?!
“二爷,你们怎么能这么糊涂啊!”张绍齐的妻子痛哭不已,“这种事也能做,王家是怎么倒台的,你们都忘了吗?!”
谢东篱淡淡地道:“王家?要王家给他们警醒,不是本末倒置?说实话,王家其实是步你们张家的后尘。要说世家大族里出卖东元国利益的人家,你们张家排第二,没有人排第一。”
“你胡说!你是公报私仇!”张绍齐猛地抬起头,“你是嫉恨我占了你谢家副相的位置,才多方罗织罪名,构陷我们张家!”
“我需要罗织罪名构陷你们张家?”谢东篱淡笑着摇头,“你们张家做了那么多事,连北齐锦衣卫的功勋名册上都有你们张老夫人的大名,还需要我去锦上添花?”
“不是你?”张绍齐喘着粗气,心里如同擂鼓一样,他也知道这些年做的事,自从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倒台之后,大概是藏不住了,只不知道竟然来得这么突然,他四弟还在做副相呢,居然就让禁军堵到门口。
“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跟我家人无关……”张绍洪中风多年,如今只能含含糊糊说句话,大家还不一定听得懂。
张家人顿时哭成一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谢东篱漠然摇头,“你们家犯的事,罪可连坐。只想一个人顶罪。是不成的。”谢东篱展开圣旨:“张家接旨!”
张家诸人只好又跪了下来。
谢东篱宣读完元宏帝的圣旨,便不再啰嗦,命人将张家诸人带走,关入天牢。
张家诸人对张老夫人恨之入骨。几个媳妇更是不顾一切地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贱女人!那么忠于北齐,就不要嫁到我们东元过!嫁过来你一人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也就罢了,还要拉我们全家下水!老太爷是瞎了眼,才娶进来你这样一个败家精!”
可不是真正的败家精?
张家大房、二房从上到下一百二十号人,全部锁拿到天牢。准备处斩。
张老夫人再为北齐着想,此时被家人唾骂,也有些受不了了,哭哭啼啼地使劲骂谢家,特别是谢东篱:“谢东篱你公报私仇不得好死!难怪你媳妇一直生不出孩子!如今就算生得出,也养不大!就算养得大,也不是你的种!”
姜到底是老的辣,一个脏字不带,都能骂得恶毒无比。
张家诸人都被震住了。
周围的禁军和飞鱼卫恨不得割掉张老夫人的舌头!
这般恶毒的诅咒,好像不是张家通敌卖国被人抓了正着。而是被人陷害一样。
谢东篱没有说话,背着手任张老夫人唾骂。
匆匆赶来想为张家诸人说情的张绍天听了,简直无地自容,走过来扶着张老夫人一阵痛哭,然后用手堵住她的嘴,直到她蹬着两腿晕了过去,才回头对谢东篱磕了个头:“谢副相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谢东篱笑了笑,不以为然地道:“好在张老夫人年岁大了,若是再年轻几岁。我们东元国早就成了北齐的属地了。——带走!”
禁军上来一批人,将张家诸人送入天牢。
“张副相,正好你来了,接旨吧。”谢东篱展开元宏帝给张绍天的旨意。
张绍天忙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听旨。
元宏帝对张绍天还是网开一面,只是罢免了他副相的位置,废为庶民,永不录用。
张绍天默默听完,对谢东篱道:“请谢副相允许小民去天牢看看我娘和我大哥、二哥。”
谢东篱将圣旨递给他,道:“你得去宫里磕头谢恩。向陛下求取恩旨。我这里还要抄家,就不拦着你了。”
张绍天捧着圣旨起身,回头看了看他们张家的百年老宅,叹息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动手。”谢东篱退了几步,让围着张家的禁军进去抄家。
先前进去的飞鱼卫已经抄了一轮了,带出来的东西都是要呈给元宏帝看的,特别是密室里的那些证据。
……
沈咏洁听说张家被抄,张老夫人和张家大房、二房都被抓到天牢去了,也带着孩子赶了过来。
不过没有看见张绍天,只看见谢东篱在张家老宅门前驻守。
“东篱。”沈咏洁带着小儿子下了大车,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道:“我们四爷你看见了吗?”
谢东篱回头对她躬身行礼,“岳母大人,张四爷刚刚进宫面圣去了。”
“面圣?”沈咏洁抬头看了看皇宫的方向,“他是去求情去了吗?”
“能求的,昨天已经求了。”谢东篱面无表情地道。
沈咏洁有些失神地松了手。
牵在手里的小儿子蹒跚往前,抱住了谢东篱的腿,抬头看他,天真无邪的眸子映着蓝天白云,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谢东篱低头和这孩子对视了半晌,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对沈咏洁道:“岳母大人不必担心张四爷。陛下对四房网开一面,只罢免了张四爷的副相之职。张四爷长袖善舞,多年前就是大富商了,过日子想必不会有问题。”顿了顿,又道:“如果有问题,袖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沈咏洁定了定神,将小儿子从谢东篱手里接过来,紧紧抱住,沉吟半晌,道:“这我不担心。有小磊和袖袖,陛下不会对我们动手。况且张家的事,绍天一直跟他们不合,不然也不会早早分家了。只是悬崖勒马得太晚了。那些人做的孽,也当自己去尝。罢了,我就不进宫,我去看看小磊。”
谢东篱微微绽开笑颜。颔首道:“岳母大人可算是想到小磊了,他的伤势不知怎样了,岳母大人看了之后,如果方便,可以遣人给我送个信。我也很担心小磊。”
“你以为我不担心小磊?”沈咏洁看了谢东篱一眼,“三个孩子当中,我最愧疚的就是小磊,最疼的也是小磊。但是东篱,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就是再愧疚,再心疼,过了也就是过来,不会给你悔改的机会。小磊长大了。他是袖袖一手带大的。袖袖自己也是个孩子,不得不担起重担。两姐弟能长大成人,我已经很满意了,不敢有别的想头。如今只希望东篱你能多体谅袖袖,多疼她一些。”
“她是我妻子,我不疼她疼谁?”谢东篱微笑着挥了挥手,“岳母大人请。”
沈咏洁点了点头,抱着小儿子上车,去看小磊去了。
小磊的王府里,盛青黛趴在他床前睡了。
小磊睁开眼睛。看见盛青蒿正给盛青黛盖上一条毛毯,忙道:“盛大哥,让黛黛去那边房里睡吧。”
“小磊你醒了?!”盛青黛在睡梦中听见小磊说话,猛地睁开眼。握住他的手。
小磊抿着唇笑了笑,“我有些饿了,能不能起来吃东西?”
“能!能!我让下人给你做一碗粥,加些镇静的药材。”盛青黛急忙起身。
她起得太急了,两腿在床边几乎半跪了一整夜,酸麻得不行。一走路就踉跄倒地。
盛青蒿急忙将她扶起来,给她在腿上**道上揉按,一边抱怨道:“这么大了,还毛毛躁躁地,让家里人怎么放心?”
盛青黛不好意思地回头睃了小磊一眼。
小磊躺在床上,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精神气色都好了很多。
沈咏洁抱着小儿子进来的时候,见了这一幕,错愕地问道:“盛姑娘这是怎么了?腿伤了?”
小磊忙道:“娘,您怎么来了?”
“咦?你已经醒了?快告诉娘,伤到哪里了?”沈咏洁坐到小磊床边,把小儿子放到一旁,拿了帕子给小磊擦汗。
小磊指了指肩膀处的包扎,“这里,不过没有射到身体里,就是有些力道劲势伤了脏腑,黛黛医术高明,给我用了针,现在好多了。”
沈咏洁看着小磊的气色,确实不像是重伤的样子,笑着道:“你姐夫还真会唬人,跟我说你重伤晕迷,吓得我魂飞魄散。”
盛青黛见状忙道:“张四夫人,也不能这么说。昨夜确实挺吓人的。那箭势凌厉,小磊的内伤可大可小,他没有醒过来,谁都不敢打包票。”
“嗯,我知道了,幸亏有你们。”沈咏洁笑着点点头,“我刚才听说小磊要吃粥?”
“对,我现在就去厨房吩咐。”盛青黛拉拉盛青蒿,两兄妹一起离去,将屋子留给沈咏洁和小磊。
“小磊,真是苦了你了。”沈咏洁感慨地抚着他的面颊,“你的侧妃,到底还纳不纳?”
“不用了。”小磊高兴地道,“这是我跟皇祖父达成的协议。我帮他引蛇出洞,他就同意我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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