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克星 (5K求月票)
这可怎么办?
居然已经有人在救治,而且救治得很成功,还是盛家人……
皇太孙元应佳有些犹豫,他回头看了看云筝,又看了看云筝身边的夏凡:“你们说,这要怎么办?”
夏凡也看了看云筝,轻声道:“……还要去救吗?”
云筝深吸一口气,道:“先回去,我再试试。”
如果盛家人能救治这种程度的疟疾,那她试试再加重一下!
“回东宫。”元应佳明白了云筝的意思,马上下了命令。
车辇又往东宫行去。
到了晚上,云筝在东宫的一个小房间里设坛做法,但是效果很差,她的紫琉璃残瓣跟睡着了一样,怎么唤也唤不醒。
这可麻烦了。
如果没有紫琉璃残瓣的帮助,光靠她自己,无法加重那些瘟疫的烈度。
因为那恶性瘟疫是她用蛊王在她身体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气息造出来的,光靠她自己,已经不能再更厉害了。
所以她需要紫琉璃残瓣中的力量,帮她继续恶化这场瘟疫。
没想到紫琉璃残瓣完全不理会她。
云筝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法坛中间,用尽所有的气力,感受着手腕里紫琉璃残瓣的气息。
她闭上眼睛,五心向天,在法坛中间默默祝祷,企图跟紫琉璃残瓣沟通。
她一定要吸收这紫琉璃残瓣,不然迟早会出问题。
渐渐地,云筝进入了冥想状态。
她的眼前出现一片静谧黑暗的天地,其间慢慢出现了一只黑沉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云筝。
云筝大奇。
她在冥想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
是紫琉璃残瓣吗?
为什么不是睡莲的样子?
她知道紫琉璃就是那种紫色睡莲的名字。
坐在法坛中间紧闭双眸的云筝紧张地动了动。
“……白塔……白塔……白塔……”
那只处于虚无缥缈间的“眼眸”似乎在对她说话。
但是他们之间隔得太远,也或许是云筝剩下的本事不多了,她听得并不清楚。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听明白是“白塔”两个字。
云筝倏然睁开眼睛。
她依然坐在法坛中间,四周是一排排的蜡烛,而她刚刚冥想时候看见的那只处于天地之间巨大的“眼眸”。却在她的记忆里无比清晰。
这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一般来说,冥想中看见的东西,很快就会随着冥想之人从冥想中清醒而消失在记忆里。
像这一次留下这样清晰的印象,是非常非常少见的。
云筝想了一想。不由激动起来。
这是不是紫琉璃残瓣的力量呢?
她索性从法坛上起身,吹灭了屋里一排排的蜡烛,来找元应佳说话。
……
“你要去白塔大狱?”元应佳皱了眉头,“那里不是我的人把守,不好过去。”
其实是不好人不知鬼不觉地过去。
云筝仔细想了冥想时候那只“眼眸”对她说的话。琢磨来琢磨去,只想到了北齐国和东元国的两座白塔。
北齐国的白塔大殿太远,南郑国的白塔已经被摧毁了,只剩下残迹,倒映在天池湖水中,而东元国京城,有着离她最近的白塔大狱。
冥想中有人召唤她去白塔大狱,一定是有原因的。
云筝当然不会把真实原因说与元应佳听,她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如果要取得最好的效果,就一定要去白塔大狱顶层设坛做法。因为那里是离上天最近的地方。”
元应佳皱着眉头想了想。道:“那等明日孤去试试……”
“不行,我不能等到明天。”云筝断然否认,“不过殿下也不用着忙。我去找夏督主,有他在,我们两个人偷偷上去就行了,不会惊动别人。”
元应佳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宜行事就好,不用跟孤说了。孤当不知道就行。”
“是,殿下当然不知道。”云筝抿嘴笑,“不过是跟殿下说一声我们去哪儿了,免得殿下担心。”
其实她的意思,是万一在白塔大狱顶层出了事。元应佳可以接应他们。
这东元国京城里,元应佳的势力到底比他们大。
元应佳点点头,“孤晓得了,你们一定要小心。”
云筝点点头,福了一福,“殿下早些歇息。我去找夏督主。”
夏凡被云筝从屋里叫出来,听了她说的话,默然半晌,点了点头,道:“那马上就走。”
已经是深夜,东元国京城里经过这一次瘟疫,大家很少在晚上出来,外面的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云筝和夏凡展开轻身功夫,在屋顶上飞窜,不多会儿就来到东城坊区临海边上的白塔大狱附近。
白塔大狱本来是防范最严密的地方,但是最近也是受瘟疫所累,这里看守的人不多,里面的犯人得了瘟疫的也有不少,剩下没得的,也成天处于惶恐不安中。
云筝和夏凡两人没费多大力气,就从白塔大狱外部爬上了顶层。
百丈高的白塔大狱如同天地之间的一根支柱,最高处经常有云雾盘旋,看上去就跟能够上天的天梯一样。
两人站在白塔大狱的顶层上,眯着眼睛往塔下瞟了一眼。
地上的房屋树木都缩小了数倍,如同顽童手里的玩具一样。
白塔大狱门前的守卫和车马就像巨人眼前的蝼蚁。
隔得远,一切东西都变得小之又小。
云筝在北齐国就是住在白塔大殿的第二层上,因此对这种高度并不陌生。
夏凡本事高强,对这种高度也不太在意,他抱着胳膊,对云筝道:“你在这里设坛吗?我给你护法。”
云筝笑着应了,将背上背着的法阵取下来,铺在白塔大狱顶层的空地上,然后坐在中间,又一次进入冥想。
许是白塔高处确实跟上天特别接近。
很快,云筝又看见了天地之间的那一只“眼眸”!
这一次。她看得更加清楚,那不是一般的“眼眸”,而是一只非常像北齐国“重瞳图”里面那只“重瞳”的眼眸!
仔细看去,那是一只大瞳孔里面套着一只小瞳孔。就像是一个大圆圈里套着一个小圆圈。
但是慢慢地,那“大瞳孔”里面的“小瞳孔”慢慢地往外移动,渐渐移出了“大瞳孔”的范畴,最后停留在一个跟“大瞳孔”将离未离的状态,形成了两瞳相接的∞形状。
就像是从一只眼睛里分离出来另一只眼睛。并列在一起看着她。
云筝看得大奇,忍不住想,这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好像听得见她的心声,发出一阵和缓的笑声,非常有节奏,就如同拿音尺量出来的节拍。
“……我的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那道声音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和蔼慈祥,好像两人是分别多年的母女。
云筝是知道自己的来历的,自然不会被这种幻术骗倒。她看向那道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沉声道:“你是谁?你是不是紫琉璃?如果是,请你接纳我,我就是你的主人。”
那道声音沉默下来。
云筝也没有说话,但是她心里十分焦急,生怕那紫琉璃不认她……
过了好一会儿,天边都要露出鱼肚白了,那道声音才发出一声轻笑,然后对面的两个瞳孔消失不见了。
云筝再次从冥想中回过神,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初升的太阳,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洒下万道金辉,在海面上跳跃。有鱼儿跃出水面,欢快地迎接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云筝气定神闲地站起来,运转了一下内息,发现自己精神饱满,力量十足,手腕里的紫琉璃残瓣这时完全听从她的指挥。就跟已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云筝大喜过望,连忙对夏凡说:“快走!我们现在去北城设坛施法,一定能马上治好那些病人!”
盛家人再厉害,也没有她的术法来得立竿见影。
云筝相信,用药物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治好的病,在她这里,只要一个上午就够了。
夏凡眯着眼睛看着云筝,也微微地笑了笑。
昨天晚上,不知道云筝遭遇了什么。
夏凡可是知道,自己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奇遇!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跟云筝说,而是往旁边让了一步,伸出手臂给云筝搭上,“圣女,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云筝点了点头,和夏凡很快离开白塔大狱,回到东宫,又等元应佳安排好车辇,再一次往北城去了。
这一次,元应佳亲自从皇太孙的车辇上下来,对守在北城坊区门口的慕容长青道:“慕容世子,快开门,孤派人去里面搭建高台。孤请来了北齐圣女,为大家治病祈福来了!”
“北齐圣女?”慕容长青一愣,越过元应佳的头顶,慕容长青看见了从车辇上下来的蒙着白纱的女子,还有一个面色黄瘦的中年男子。
这个中年男子,当然就是夏凡假扮的。
东元国京城认识他的人不少,因此他每一次出来公开露面的时候,都是戴了面具的。
“对啊!北齐圣女听说我们东元国有瘟疫,她菩萨心肠,很快就赶了过来。这不,昨天晚上刚进城,今天就来设坛给大家做法祈福了。”元应佳一边说,一边挥手让他从东宫里带出来的人去北城坊区里面搭建做法的高台。
慕容长青只好命自己的人让开,请元应佳的人进去,一边悄悄使人去皇宫给元宏帝,还有谢家、沈家回报。
谢东篱得到消息,忙和盈袖一起赶了过来。
盛青黛还在北城坊区里面忙碌,他们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北齐圣女又是要做什么,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北城坊区里的临时高台已经搭建好了。
台下这时也聚集了很多东元国的权贵世家,他们听说北齐圣女来了,都跟来看圣女施法。
蒙着白纱,穿着紫纱长袍的云筝已经来到高台上。
她身段高挑纤细,一阵风吹来,将她面上的白纱和身上的紫袍吹得飘飘欲仙,看上去真有那么点儿“圣女”的味道。
但是北城坊区的人先入为主。已经认定盛青黛才是真正救了他们的人,对于这个随后才冒出来拣便宜的“北齐圣女”,一直都是抱着观望的姿态。
云筝在高台上设好法坛,低头看着高台下直挺挺站着的人群。有些不悦地道:“本圣女就要请天神下凡解救你们的病痛苦难了,尔等还不跪下?!”
盈袖跟着谢东篱一来到高台附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召唤她一样,不知不觉越走越近,最后来到离高台最近的地方。
她抱着胳膊。仰头看了看高台上的云筝,又看了看站在高台台阶上的皇太孙元应佳,脆声道:“殿下,这圣女真的能治瘟疫吗?”
元应佳肃然道:“当然能治,而且特别厉害,药到病除,不用等十天半个月那么久。不然孤怎么会千里迢迢发信,请圣女来东元国一趟呢?”
“哦——!”盈袖拖长声音,“原来圣女真的能治瘟疫?那为何太孙妃却没有这样的福气呢?我记得太孙妃病了挺长一段时间,时好时坏。最后终于送了性命。”
元应佳一怔,正要反驳盈袖,只听盈袖又道:“真是奇怪了。圣女能治这样烈性的瘟疫,却迟迟不来救助,非要等盛家来人了,圣女才出来,也真是巧。”
“谢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元应佳听出了盈袖话里有话,顿时黑了脸,“孤之前不知道瘟疫这样严重。所以痛失爱妻。如今知道厉害了,再请圣女来帮忙,有什么错吗?”
“这倒没有。”盈袖笑着点了点头,“我只是感叹太孙妃运气不好。明明身边有人知道如何能治瘟疫。却没有人告诉她治法,甚至等她过世之后,那能救的人才姗姗来迟。”
元应佳发现自己被盈袖套了进去,不由涨红了脸,恼道:“孤又不是郎中?怎么知道圣女会治瘟疫?!”
“哈!”盈袖用手指着元应佳的脸,“殿下刚才还言之凿凿。说圣女能治瘟疫,而且是药到病除呢。怎么一转眼,就忘记了您刚才说的话?!”
元应佳当面被盈袖用他自己说的话打脸,脸上迅速由红变紫,就跟茄子似地,鼻孔里喘着粗气,明显气得快冒烟了。
夏凡见元应佳跟盈袖争执,完全落了下风,忙咳嗽一声,粗着嗓子道:“时辰到!圣女要施法了!”
大家马上安静下来。
每一道目光都落到高台之上的云筝身上。
云筝刚才也被盈袖的话气得够呛,幸亏夏凡及时阻止,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云筝朝高台正下方的盈袖狠狠瞪了一眼,才转身走到高台上设好的法坛中间盘腿坐了下来。
她五心向天,手捏兰花指,念起莲花法诀,很快进入冥想状态,要驱使手腕里的紫琉璃残瓣给她下一场雨,将那些蚊虫带来的瘟疫洗刷干净。
可是她一用力,那手腕上的紫琉璃残瓣突然跟疯了一样往外急凸,想要脱离她的控制!
云筝大急,猛地睁开眼睛,从法坛中站了起来,举起双手,仰头对着天空,越来越急地念着咒语,甚至咬破舌尖,将一口舌尖血吐在她的手腕上!
晴朗的天空突然飘来一团乌云,将那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啊?好像要下雨了?”
“不是吧?这圣女真的有两把刷子?!”
东元国的民众忡然变色,一齐看向高台上的北齐圣女。
这时云筝正好念完最后一道咒语:“天父地母,驱风赶雨,降下甘露,拯救万民!”说完,她扬起手指一指浓云密布的天空,大声喝道:“下甘露!”
同时喷出另一口舌尖血。
高台之下的盈袖虽然是站立着,但是自从云筝进入冥想状态,盈袖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难受得紧。
云筝最后一口舌尖血吐了出来,盈袖的鼻尖猛然闻到一股腥臭的血气,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吐开了。
盈袖一吐,天空里刚刚聚集的乌云迅速飘散开,阳光重新洒落到高台上。
而云筝这时还高举着双手,闭着双眼,在高台上等着“天降甘露”呢……
高台下的民众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高台上傻兮兮装神弄鬼的云筝道:“哎嘛!乐死爹了!这就是北齐圣女?!”
“你爹我老家的神婆比这都强些!人家跳个大神至少还能下几滴雨!”
“就这还治病呢?还治瘟疫?难怪皇太孙殿下的太孙妃就这样病死了……”
“殿下,有病要吃药,光跳大神是不行的。”慕容长青忍着笑,过来拍了拍元应佳的肩膀。
元应佳的脸色黑如锅底,只觉得自己自从出生以来,还没有这样丢过人!
只有夏凡自始至终站在云筝背后一言不发,似乎不管云筝做什么,他都毫不在意。
云筝大怒,一咬牙,拔出匕首,往自己的胸口又扎了一刀,挖取心头血,再次涂在手腕之上。
盈袖刚觉得好些了,马上又闻到一股更加腥膻的味道,还带着无比难闻的臭味,她实在忍不住了,炙胃扇肝,将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云筝发现自己无论是舌尖血,还是心头血,都无法驱动紫琉璃残瓣的力量,更加愤怒了。
低头看见盈袖在高台之下吐得一塌糊涂,云筝指着她迁怒:“都是她!是她弄脏了法坛!得罪了天人!你们小心遭报应!”
谢东篱沉着脸走上前,拿帕子给盈袖擦了擦嘴,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怎么吐了?”
盈袖摇了摇头,她听见了那北齐圣女的诅咒,心头一阵火起,她抬头,对谢东篱道:“我要上去,你别拦着我。”
谢东篱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扶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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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555章 强悍 (加更求月票)
“这圣女身上有股味道,闻起来臭不可及,你闻到没有?”盈袖哑着嗓子问谢东篱。
谢东篱淡淡应了一声,将盈袖紧紧搂在身侧。
扶着他的胳膊一步步走上高台的台阶,咚咚的脚步声像是鼓点,敲在众人心上。
云筝眼看谢东篱带着盈袖走了上来,面纱背后的脸色变了又变,下意识退了几步,退回到法坛中间。
她昂着头,冷冷地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过来。
盈袖的精力渐渐恢复,刚才的恶心没多久也就消褪了。
她松开谢东篱的胳膊,一眨不眨地盯着云筝,唇边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站到了云筝的法坛前面,“你就是北齐圣女?”
谢东篱弯了弯唇角,负着手,一言不发站在盈袖身后。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只缠绕在盈袖一人身上。
云筝木着脸,明面上是看着盈袖,眼角的余光却不断飞向谢东篱。
待发现他连眼风都吝于扫过来,云筝心中又酸又涩,只好把目光移到盈袖面上,心情很复杂地点头:“正是。”
“北齐圣女有什么见不得人吗?”盈袖挑了挑眉,“为什么要蒙着面纱?”
云筝没想到盈袖一上来,就拿她的面纱说事,一时怔住了。
“如果是真的圣女,那就是得天地之造化,负万世之福荫,做什么要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呢?你这个样子,就算是真的,别人看起来也当你是个假的。”盈袖咯咯一笑,“难怪刚才你求雨都求不下来。莫不是你蒙着脸。上天怕认错人,所以不与你降甘露?”
高台下的人听见盈袖这番话,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都道:“咱们护国公主说得没错!莫不是这圣女蒙着脸,上天怕认错人啊!哈哈哈哈!”
云筝气得牙齿直打架,在嘴里发出磕磕碰碰的咯噔之声,过了半晌。才阴森森地道:“我戴面纱。当然是有原因的。不过……”她顿了顿,“我把面纱取下来也行,但是我取下来了。你可别后悔。”
盈袖挑了挑眉,“后悔?你取下面纱,我为什么要后悔?这话我不明白。”
“真不明白?”云筝也学着盈袖咯咯一笑,“那你就看好了!”说着。她心一横,将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
台上台下静谧了一瞬。然后如同一颗水珠滴入油锅,四处炸开了花。
“怎么回事?!这圣女看上去跟咱们护国公主有些像呢!”
“是啊是啊!你看她们俩的侧影,几乎是一模一样呢!”
盈袖回过头,眼风轻飘飘往高台下的人群处扫了一眼。
大家一看正面。立刻又回过神,都说:“……原来只是侧面像啊……正面不太像呢……”
“这圣女为什么会长得跟咱们护国公主有些像呢?”
“这也不奇怪,物有相似。人有相同吧。”
云筝听着台下人的话,脸上浮出得色。手指点了点台下:“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戴着面纱了吧?我……”
“你是云筝?凡春运的丫鬟?怎么做了北齐圣女了?”盈袖仔细看了看这个圣女,脱口而出她原本的身份,“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你别忘了,你在我们东元国,还有人命案子在身,怎么就摇身一变,去了北齐做圣女?你以为做了圣女就不用偿命了吗?”
云筝暗道不好,她怎么忘了这一茬了?!
盈袖的父亲元健仁是被凡春运错手杀死的,但是在那之前,却是她云筝给凡春运出了主意,并且提供了春|药,打算让元健仁跟沈咏洁**,然后被众人撞见……
结果她们运气不好,有人出手将云筝打晕,同时将凡春运扔到那间屋子里,和元健仁待在一起。
凡春运没有办法,为了不被中了春|药的元健仁得手,她错手杀了元健仁。
就这件事,终于酿成天大的风波,连北齐禁军首领刘斐后来都折在这件事上。
后来云筝虽然和凡春运一起被刘斐以大军相逼东元国,救回北齐,但是这件案子是实打实的……
情急之间,云筝沉声道:“我本是丫鬟,都是凡春运一人所为,怎么能怪到我头上?这件人命案,跟我有什么关系?”
“呵呵,好个圣女!将前主子卖得干干净净,自己倒成了无辜的小白菜了。”盈袖双掌一阖,“可惜凡春运已死,你再把所有的事推在她头上,她也无法为自己辩解了。唉,好个圣女,不过如此……”
“你——!”云筝被气得呼吸都不通畅了,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握了握拳,冷声道:“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做什么?我倒要问你,我在这里登坛作法,你为何在台下呕吐,坏了我的法坛?”
盈袖瞥了瞥云筝的法坛,干笑两下,道:“呵呵,你的法坛在高台之上,我不过在高台之下吐了两口,如何能脏了你的法坛?若是你说这方圆百里都是你的法坛,那你早些圈地啊!免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弄脏了你的法坛!”
“你胡搅蛮缠!”云筝大怒,手一挥,“还不速速退下!误了时辰,耽误这么多人的性命,你可知罪?!”
盈袖拍了拍手,又往前走了一步,道:“你别装神弄鬼了,你今儿就是求到吐血,上天也不会降下一滴甘露。不信你再试。”
“胡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云筝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退缩,“你走远点,我可以再求一次!”
这里是东元国,台下不仅有一般的平民老百姓,还有东元国的世家高门。
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无数双眼睛看着她们,她如果退缩,就会被打成骗子,说不定连北齐都回不去了。
云筝眯了眯眼。心头暗暗起了杀机。
既然你咄咄逼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本来就看盈袖不顺眼,而手腕里的紫琉璃残瓣自从盈袖上来之后,就蠢蠢欲动,不断地想要脱离她的桎梏。
云筝握住自己的手腕,狠狠掐了一把,扼住紫琉璃残瓣的异动。冷眼斜睨着盈袖。还有她身后的谢东篱,大声道:“你们都退下!”
盈袖的手往台下一指,问云筝道:“如果这一次。你求不下来甘露,你是不是就承认自己装神弄鬼骗人?”
云筝被盈袖一激,差一点就要跟她赌上了,还是夏凡老成持重。轻描淡写将盈袖的话堵了回去:“谢夫人请慎言。这位是我北齐国圣女,得圣上钦点。不容他人轻慢懈怠。”
“呵呵,是吗?”盈袖往后退了一步,和谢东篱一起站到云筝的走后方,而夏凡则是站在云筝的右后方。
谢东篱在夏凡说话的时候。抬眸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
别人可能听不出来夏凡的本来声音,但是谢东篱却听得出来,他的耳力比常人要灵敏得多。
居然是夏凡。
谢东篱挽住盈袖的胳膊。往前站了一步,挡在盈袖身前。正好也挡住了夏凡窥视盈袖的目光。
云筝已经无暇顾及她身后两拨人的眉眼官司。
此时她要是不能求下甘露,她这个圣女的名头算是毁了一半了。
她闭起双眸,再一次举手向天,将她知道的所有祝祷词都念了出来,甚至连当初堕民的神佑之词都念了出来。
可天空上依然晴空万里,漂浮着朵朵白云,太阳越发升得高了,阳光炽热而猛烈,照射在高台之上。
台上台下的人很快流了满身的汗。
“这天可真够热的。这圣女搞什么啊?!别说能治病的甘露,就连雨水也见不到一滴好伐!”
“我刚才听说,这圣女以前是那凡春运的丫鬟……”有知道凡春运的人开始互相使眼色,“你信她是真的圣女吗?一个丫鬟而已……”
“是哦,刚才听护国公主说了,这圣女并没有反驳呢……看来真是有猫腻……”
听见这些人的窃窃私语,云筝越发恼火。
她恨不得对这些人大叫:“我是元应蓝,也是公主!我还是大巫,比公主不知高贵多少倍!”
在千年以前,她还是另一个族群的公主,那时候,整个族群的人都靠着她的血液过活!
而在更久之前,她的身份就更加高贵了……
两千多年数了下来,她的身份竟是如同走下坡路一样,一次比一次低贱!
云筝心头狂怒,忍不住再次大喝一声:“降甘露!”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甚至连古早的烙印都被调动起来。
“……孩子,这就对了,你带我找到他,我不会亏待你,我来帮你……”那道如同音律一样和蔼动听的声音又出现在云筝的脑海里,就跟前一晚,她在白塔大狱顶层听见的那道声音一模一样。
在她身后右后方的夏凡这时微微抬头,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往云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很快低下头,就跟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这时,高台之上的谢东篱突然感觉到一丝波动,一丝来自遥远星空的波动。
那波动细微得几不可察,却慢慢加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是他没有退却,不动声色间用尽全副力气跟那股波动对抗,直到他脸色渐渐煞白,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么了?”盈袖察觉到谢东篱的异样,悄悄伸出手,握住了谢东篱冰冷汗湿的手掌。
盈袖的手一握了过来,那股加诸在谢东篱身上沉重如山的细微波动一下子就消失了,像是非常忌惮盈袖,又像是见到了克星,急急忙忙不战而退。
谢东篱微微一怔,他紧紧握住了盈袖的手,闭了闭眼,缓缓吁出一口气。
这时候,他们斜前方的云筝正狂喷鲜血,她的左手腕沾上血迹,显露出一朵小小的莲花图影,像是纹身,又像是胎记。
盈袖目光轻闪,紧紧盯在云筝伸到半空中的左手腕上。
那里,有她很熟悉,很熟悉的气息……
和她梦中那个小女孩的气息一模一样。
原来这一切,真的是跟这个北齐圣女,也就是凡春运的丫鬟云筝有关?
这一瞬间,盈袖十分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把这个丫鬟放在眼里。
她用了全部的精力和功夫对付凡春运,却忘了她身边还有一个更狠的人……
云筝的最后挣扎,似乎也不是全无效用,天空又阴了下来。
云筝大喜,不过她刚挑衅地回头看向盈袖,盈袖却将手从谢东篱手里抽了出来,双手突然捏了一个跟云筝一模一样的莲花法诀手势,然后对着天空飞快地画了几道咒符。
只听喀拉一声,半空中的乌云再次破碎,阳光透过云雾,撒向高台。
那阳光照在云筝身上,刹那间,她浑身灼痛,呼出的气息都冒着黑烟,像是内里被火烤,马上就要被烤熟了。
云筝痛得再也撑不住,惨叫一声,倒在自己刚才设的法坛之中,口中不断流出黑血,将她胸前的紫色衣袍几乎染成了黑紫色。
“你……你怎么会用我的符咒?”倒在地上的云筝被夏凡扶了起来,半躺在他怀里,气喘吁吁地看着盈袖问道。
盈袖眨了眨眼,道:“我刚才看见你做了,我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依葫芦画瓢……依葫芦画瓢……
云筝长嚎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数百年的岁月时光从她眼前掠过,那么多黑暗中的日子,最后却还是比不过这个女子!
她花了五百年时间,才能运转自如的莲花法诀,却被人家随便看了一眼,就能依葫芦画瓢,最后的效果,还比她这个始作俑者要强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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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6章 齐聚 (4K求月票)
“别说了,走吧。”夏凡似笑非笑地瞥了谢东篱一眼,像是在看一个死人,然后弯腰将云筝抱了起来,托在臂弯,快步往台下行去。
皇太孙元应佳黑着脸,见他们俩下来了,甩了甩袖子,在前面掉头往自己的车辇那边走。
高台四周围观的民众发出一阵嘘声,一点都不给皇太孙面子,更不给所谓的“北齐圣女”面子。
盈袖在高台上听见,笑着对大家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太过份,然后看了看谢东篱。
谢东篱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一炷香之前,他曾经面色大变,跟生了重病一样。
“我们也走吧。”谢东篱握住盈袖的手,和她十指紧扣,“盛大姑娘劳累了一天一夜了,我得替她一会儿。”
盈袖点了点头,“我陪你啊?”
谢东篱本来是不肯的,但是刚才云筝施咒术的时候,引动的那一丝来自遥远星空的波动让他心有余悸,一点都不想跟盈袖分开,他不知不觉点了头,“我们一起去。”
盈袖笑得眉眼弯弯,跟他一起走下高台。
“护国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副相威武!”
高台下的民众对他们扬起发自内心的欢呼。
盈袖笑着对他们道:“大家回去吧,盛家会派更多的人来救我们的。”
和跳大神相比,一般人还是更愿意相信盛家能治病救人。
慕容长青也站在高台之下,他手握腰刀,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远方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盈袖和谢东篱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都没有回眸看他们。
谢东篱心里暗暗惊讶。但面上并未表露分毫,只是对他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一声:“慕容世子,这坊区还要封几天,等盛家老祖来了再说。”
慕容长青浑身一震,回过神,目光从谢东篱面上掠过。又看向盈袖。然后,就这样停在盈袖面上。
恍惚、疑惑、不解,很快又转化为了悟、遗憾和深深的眷恋。简简单单的目光里,一瞬间竟然承载了太多的东西。
他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谢东篱都受不了了,他又咳嗽一声。道:“慕容世子?”
这样直勾勾看着别人的妻子真的好吗?!
慕容长青硬朗的面庞罩上一层淡淡的哀伤,他凝视着盈袖。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她,又像是终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盈袖也有些不自在了,她笑了笑,道:“慕容世子。怎么了?刚才把你吓着了?”
“没有……”慕容长青的声音有些粗噶,忍着一丝哽咽,上前一步。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谢东篱额头青筋直跳,他紧紧攥着盈袖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挡住,然后看向慕容长青,不悦地警告他:“慕容世子!”
慕容长青抿了抿唇,又看向谢东篱,那目光也带着新奇和探究。
“谢……副相?”他缓缓说道,点了点头,“保重。”目光下移到谢东篱和盈袖交握的双手上顿了顿,然后又看向遥远的星空,低声道:“它就要来了……你们要早做打算……”
谢东篱的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没有说话,迅速转身带着盈袖离开,去换盛青黛回去歇息。
慕容长青久久凝视着他们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头往坊区门口行去。
他依然手握腰刀站在坊区门口,行使自己的封城之责,但是他的内心正翻江倒海,经历着外人看不到的遽变。
刚才那一丝来自遥远星空的波动,不仅影响了谢东篱,也极大地影响了慕容长青。
如同打开了尘封许久的记忆匣子,很多乱七八糟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浮现,他很是茫然。
再看看这片土地,真的是当初他来过的那个地方吗?
慕容长青一阵头疼,实在撑不下去了,对身边的副将吩咐道:“你帮我顶一会儿,我回去睡一觉。”
以他的体力,在打仗的时候,他能够五天五夜不睡觉。
但是今天,他实在太累了,要回去好好歇息,才能理一理他心里的那些心事。
这一次,终于聚齐了所有人。
这一盘棋,到了这个时候,才开始启动吧?
慕容长青揉了揉额头,翻身上马,回长兴侯府去了。
……
谢东篱和盈袖找到盛青黛,对她道:“盛大姑娘,你去歇一会儿吧。这里我们帮你照应。”
盛青黛已经教会谢东篱和盈袖如何使用黄花蒿汁治病救人,此时见他们来替换她,她也实在累了,打了个哈欠,将药箱交给他们俩,“那我就不客气了,要回去睡一觉。天王老子来了也别叫醒我。”
盛青黛走了之后,谢东篱就接手了救治工作,盈袖在旁边给他打下手。
夫妻两个夫唱妇随,心意相通,而且盈袖的医术药理本来就是谢东篱教出来的,因此两人如臂使指,配合得十分默契。
日头渐渐西沉,月亮爬上云端,一天又过去了。
但是救治病人的大夫郎中们都没有歇息,而是一批又一批地换了上来,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救治染了恶性疟疾的病人。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盛家老祖和盛青蒿带着十来个盛家人和一百多个盛家下人来到东元国京城。
他们的到来,终于缓解了紧张的局面。
绝大部分人知道后,彻底安定了下来。
他们知道,他们终于得救了!
……
夏凡带着云筝回到元应佳的东宫,三个人心情都很沉重。
云筝终于不吐黑血了,但是面色苍白,气息虚弱,连坐都坐不起来。一看就是受了很大伤害。
元应佳心急如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像一个满以为自己抓了同花顺的赌徒,突然发现看花了眼,其实有个花色不对,直接从最大的底牌,变成了随时可弃的鸡肋。
但他又不忍心去责怪云筝。
这个让他觉得跟他双胞胎元应蓝很像的女子。
而且他清楚云筝确实是有些能耐的,并不是那些人说的装神弄鬼的骗子。
只是好像盈袖更有本事。所以云筝被盈袖一比。就落了下乘。
他最怕的就是这一点。
元应佳捂着脸,双臂撑在书桌上,坐在书桌背后。心情乱糟糟的。
“殿下?”一道声音从他的书房门口传进来。
是夏凡的声音。
元应佳唔了一声,松开手,没精打采地道:“进来吧。”
夏凡推开门走了进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元应佳笑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元应佳叹了口气。往后靠坐在搭了白虎皮的圈椅上,“也许。孤就是没有这个运气吧。”
“皇太孙殿下,您可不能这么说。”夏凡打着哈哈,“您还有最重要的一手牌没有露出来呢。”
“什么牌?”元应佳凝视着夏凡,冷冰冰地道:“孤以为。孤的面子里子都输掉了。如今东元国京城上下,恐怕都在看孤的笑话!”
夏凡笑着摇了摇头,他躬身向前。两手撑在书桌上,对元应佳一字一句地道:“殿下。您不能妄自菲薄。您……北齐国皇室后裔,整个北齐国都是您的后盾和底牌!”
“你说什么?!”元应佳霍地一声站起来,瞪着夏凡,牙齿都在打架,“你……你……你别信口开河!说这种话,信不信孤灭你九族?!”
“灭我九族?”夏凡嗤笑一声,“我夏家九族只剩我一个人了,到时候大不了你砍我脑袋,也算是灭了九族了。”
元应佳面面色阴沉地看着夏凡,眼神闪烁不定,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夏凡的话。
“北齐国皇室后裔……北齐国皇室后裔……”
难道这就是皇祖母的秘密吗?
元应佳闭了闭眼,已经信了大半夏凡的话。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皇祖母生前对他说的种种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话。
那时候他觉得皇祖母老背晦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如今想起来,原来皇祖母为了他,真是煞费苦心……
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
元应佳脸色苍白,一下子坐回圈椅上,满脸的震惊和不安。
“殿下要是不信,可以试试这个。”夏凡将一颗暗红色半透明的小石块拿了出来,“这是仿造当年大名鼎鼎的盛家滴血石造出来,可以验血脉,可惜,只是仿品。”
这东西,就是当年那个盛家弃徒送给夏凡他爹的投名状。
虽然只是仿制品,但是效果据说不比真正的滴血石差多少。
夏凡他爹用这块滴血石验过很多次别人的血脉,次次准确,十分可信。
“这可以验血脉?!”元应佳眼神闪烁不定,“那要不要先验一验,我和……皇祖父的血脉?”
他还是有一丝念想,希望夏凡说的不是真的,他是正宗元氏皇室的继承人。
夏凡将手一卷,“当然可以。不过,您能不能弄到元宏帝的血呢?”
元应佳摆了摆手,“让孤去试试。”
他离开东宫,去元宏帝的寝宫探望。
正好伺候元宏帝的太监拿着一摞巾子出来。
元应佳迎了上去,问道:“皇祖父的病怎样了?”
那太监低着头,轻声道:“陛下已经病入膏肓了。”
元应佳瞥了一眼,正好看见那巾子上沾着血,恐怕是吐出来的……
“这么严重?快去请盛家老祖进宫给陛下治病吧。”元应佳连忙建议。
那太监道:“已经去请了。”然后躬了躬身,往另一边去了。
元应佳便对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跟了过去,很快,就弄到一块吐了血的巾子回来。
元应佳袖着那块巾子,心急火燎地回到东宫,对夏凡道:“快来,这个行不行?”
夏凡看了看,问道:“是元宏帝的血?”
“嗯,刚才吐出来的。”
夏凡点了点头,拿水洇湿了,将那血水滴到滴血石上,然后对元应佳道:“殿下?”
元应佳便割破食指,滴了几滴血上去。
没有意外,两滴血在滴血石上完全不能相溶。
他和元宏帝,真的一点血亲关系都没有。
元应佳茫然地站在寝宫中央,脸色黑如锅底。
夏凡摇了摇头,将那滴血石清洗了一遍,拿回来劝说元应佳:“殿下,您不要慌,这是好事。”
元应佳喘着气,突然伸出手,要去夏凡手里抢那滴血石。
夏凡下意识紧紧握住,不让元应佳得逞。
两人争执了一瞬间,不小心刮破了彼此的手指。
而就在这个时候,刚才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滴血石上,两人的血,居然慢慢融合了,渗进了滴血石内部。
这是两人有直系血亲的关系的铁证。
元应佳没有注意,但夏凡不小心看见了,立刻如同被雷劈一样傻了眼。
他的双手哆嗦着,差一点就握不住那块滴血石了。
怎么会……
元应佳,原来是他的种?!
夏凡这些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让齐雪筠跟齐孝帝勾搭有孕,是他的计划。
但是后来,他确实也曾经跟齐雪筠上过一次床。
就那一次,原来齐雪筠怀上的,不是齐孝帝的孩子……
她居然瞒得这么紧,到死都没有说。
夏凡怔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直到元应佳回过神,唤了他一声:“夏督主?”
夏凡闭了闭眼,再看元应佳,目光都不一样了。
“殿……下,这件事,容我细细盘算一番。”夏凡紧紧握着滴血石,离开了元应佳的寝宫,回到自己和云筝住的偏殿。
云筝刚刚苏醒,迷惘之中看见夏凡,下意识道:“夏督主,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说话?”
夏凡坐到她床边,给她掖了掖被子,“什么声音?是有人打扰圣女大人歇息了吗?”
云筝摇了摇头,疑惑地道:“不是,我听见有人说话,但不是用耳朵听见的。”云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在这里面跟我说话。”
夏凡弯起唇角,“圣女大人想是太劳累了吧?——这种话可别说给别人听。”
听见有人在脑子里说话,那不是疯子是什么?
夏凡当然知道并不是疯子,但是他不能让云筝明白端倪。
如今知道元应佳居然是他的儿子,夏凡心里的打算渐渐明晰起来。
云筝轻抚着自己的左手腕,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夏督主,我们怎么办?盈袖太狡诈了,她……”
夏凡伸出手,制止她说话,“圣女大人,你不觉得,盈袖并不是强敌,真是厉害的,是她的夫君,谢东篱吗?”
云筝愕然,“我知道谢东篱很厉害,可是只有盈袖……”
才能催动她手腕里的紫琉璃残瓣。
经过了昨天的事,云筝对这一点再明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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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7章 彼此 (加更求月票)
“你为什么总盯着盈袖?”夏凡皱了皱眉头,“那个女人既不聪慧,又没什么本事。『≤頂『≤点『≤小『≤说,她唯一的倚仗,不过是她的夫君谢东篱。只要对付了谢东篱,盈袖还不是你面前的一盘菜,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吃!”
云筝眼神闪烁,掩饰着撂开面纱,低头吃茶。
她不想对付谢东篱,一点都不想。
她只想对付盈袖,只想将她从精神到**,彻底抹去。
“我再想想。”云筝拿不定主意,打算再次进入冥想,去和她脑海里的那个声音沟通一下,看看它会出什么主意。
夏凡也不急着催她马上去做,要对付谢东篱,光云筝是不行的,还需要夏凡私下里动些手脚。
夏凡走回,云筝坐到自己屋子中间设下的法坛里,开始入定,进入冥想状态。
没有多久,那个如音律一般和蔼悦耳的声音又出现在她脑海里。
“……我的孩子,你想好了吗?”
云筝在心里低声道:“您说的都是真的?我跟谢东篱,真的是一对?”
“千真万确。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声音斩钉截铁说道,显露几分金属铿锵之声,好像是它的本音,但是更加诱惑,就如同可以读懂人心的魔鬼,击中云筝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可是……他都不记得了!他心里眼里只有那个元盈袖!”云筝气鼓鼓地在心里埋怨谢东篱,“而且……”她咬了咬唇。在心里悄声说:“过了这么久,数度轮回转世,我也曾经看上别人。他知道吗?”
那声音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才是一对,那个盈袖,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跟他在一起。”
云筝点了点头,十分赞同这个声音:“您说得对。她确实不该跟他在一起,但是,她已经嫁给他了。我该怎么办?而且,夏凡让我对付他,可是我不想啊,我只想对付盈袖……”
那声音半晌没有说话。
云筝又等了一会儿。才悄声问道:“……您还在吗?”
那声音“嗯”了一声。最后说:“夏凡说的也有道理,你就听他的吧。——如果你能将他带来,让我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说不定他就能回心转意了。”
“真的?!”云筝喜笑颜开,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脸上还是绽出笑颜,“您真的能说服他回心转意吗?!”
“就算不能,只要你带他过来。我就能抹去他的记忆,甚至能重新将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记忆塞到他脑子里。”那声音说到最后。已经不由自主带了几分狰狞。
但是云筝完全没有感觉到,她只是惊讶满满:“您能抹去他的记忆?!这么厉害!那您是不是能把我以前的事也从他的记忆里抹去?”
只要能让谢东篱忘记盈袖,忘记云筝以前做过的那些事,他们肯定能回到最初。
那声音干干地笑了两声,道:“你先把他引来再说。”
云筝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话,发现那声音已经再也没出现了。
她从冥想中醒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腕里面的紫琉璃残瓣,发现那东西完全处于假死状态,一点气息都没有,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你还是不甘心吧?呵呵……”云筝举起左手腕里,看着白皙肌肤底下那一抹淡紫色森然笑道,“等她消失了,你自然就是我的。”
……
深夜的长兴侯府里,慕容长青从睡梦中醒来,撂开帐帘看了看窗外黑黢黢的夜色,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他靠坐在床头,抱着胳膊,手指无意识地捻动,很想夹一支烟。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这个习惯依然改不了。
慕容长青眯了眯眼,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是还没有能回去。
因为它还在他们头顶,不将它彻底摧毁,他们谁都回不去,也没有未来。
当年他就知道他们的成功只是暂时的……
“布衣中,问英雄。王图霸业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冢,一场残梦……”
慕容长青哼着小曲,从床上起身,伸出胳膊伸了个懒腰。
走到屏风后穿上夜行衣,他从窗子里掠了出去,往谢家大宅那边行去。
……
谢东篱晚上也没有睡着。
他想着那天在高台上感受到的那股奇特的波动,心神有些恍惚。
那股波动他很熟悉,但却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熟悉,或者他不愿意去回想那种熟悉。
那是一种拼尽全力也要逃离的感觉。
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袖袖。
谢东篱回手,将盈袖紧紧抱在怀里,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盈袖在睡梦中嘟哝两声,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并没有醒。
黑暗中,谢东篱的目光落在盈袖面上,温柔得如同夏夜的晚风,令人沉醉。
他伸出手,轻抚着她柔嫩的面颊,用手描画着她脸部的轮廓,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刻在心里,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忘了她……
咚!
卧房的窗子上传来一声声响。
谢东篱眼眸闪了闪,他将胳膊慢慢从盈袖身下抽了出来,悄然起身,推开了窗户。
慕容长青抱着胳膊站在窗外,对他笑了笑,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在夜色下闪闪发光。
“你来做什么?”
“我来提醒你,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慕容长青瞥了一眼夜空,“我不信你感觉不出来。它已经要来了。”
谢东篱从窗子里跳了出去,背着手,站在回廊下。紧紧盯着慕容长青的面容,“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呵呵,你真不明白?”慕容长青笑着摇了摇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如果不是那天它偷窥我们,我也不会觉醒。”
“你……?”谢东篱上下打量慕容长青,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我是和你一样。对它深恶痛绝的人。”慕容长青拍了拍谢东篱的肩膀,“怎么样?再合作一次,这一次。我们和它兜个大圈子,让它彻底走向死地!”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东篱摇头,淡定地道:“如果有病,可以找盛家人救治。如果是做了个梦就当真。我看你是太累。多歇几天,就不会异想天开了。”
“我做梦?异想天开?!”慕容长青被谢东篱气得笑了,大力甩着胳膊,指着谢东篱道:“谢副相,你不会认为只有你和袖袖知道上一世是怎么回事吧?!”
谢东篱霍然抬头,眼眸直视着慕容长青,声音极为低沉:“你说什么?!”
难道慕容长青也是重生?!
慕容长青像是明白了谢东篱的心思,立刻摇头。“不,我不算重生。我在这里也待不久。”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谢东篱的目光更加敏锐。面色凛然:“难道真的是脑子出了毛病?”
“你脑子才有毛病!”慕容长青突然发火了,一把拎着谢东篱的衣襟,“早知道上一世你一直不觉醒,我他妈吃饱撑的才会等了十年也不娶袖袖!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我他妈恨不得杀了你!我受够你了!要不是袖袖自始至终心里只有你,你以为我会让她嫁给你!——她是我的未婚妻!我的!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你明不明白!”
谢东篱心里一沉。
慕容长青果然知晓了上一世的事,但是,他又说他并不是重生……
而且,他说他在这里待不久。
难道,真的是……它追过来了?
谢东篱的目光忍不住往夜空看了一眼。
静谧的夜空温柔沉静,没有任何波澜,亘古不变。
“这一次,它要的是彻底碾压我们。”慕容长青看见谢东篱一直沉肃淡然的面庞终于变了变色,才松开他的衣襟,“上一次,我们其实没有打败它,我们只是切断了跟它的联系。”
谢东篱从台阶上走了下去,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星空,语音沉沉:“……原来是它做的手脚。我们的族人迎来天命人,却依然被召唤回祖地。他们回到祖地,从而再一次打开了从那边到这边的通道。——难怪,阿宝说那边出了问题。”
因为那边的不可知之地,根本就是残缺的,他们是被骗回去的!
没想到慕容长青哈哈笑了一声,再一次摇了摇头,“他们是你的族人,不是我的。”
“你不是我们的族人?”谢东篱倏然回头,“你到底是谁?那你为何对此事如此关心?”
“看来,你真是不记得很多事了。”慕容长青脸上突然露出怜悯之色,过了一会儿,又变成深深的寂寥,他挠了挠头,道:“我也不是这里的人。我是世外之人,误入此地,就被困在这里。不过,我没想到你就算不记得了,还能找到袖袖……找到彼此。你们两个人,就是它无论怎样算计,都分不开的两个人,是它的意料之外,它的变数。所以,它在到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摧毁你们这两个变数……”
慕容长青回过头,眼底是从来没有过的清明淡定之色,“我的希望,我们的希望,都在你们两个人身上。只要你们还能找到彼此,还能冲破一切障碍在一起,就能彻底摧毁它!”
“你都记得?”谢东篱看了看慕容长青,“那你为什么不去做?”
慕容长青深深吸一口气,“我会,我当然会。我会在你们身边,帮助你们。但我只想提醒你,仔细想一想,你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来;你要往何处去,为什么要去。只要你想明白了这两点,我们就有希望,你和袖袖就能挽救我们所有人!”
“如果我们做不到呢?”谢东篱冷静地问道,他习惯凡事先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你们做不到,那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还有你们祖地的那些人,生生世世,都会成为它的衣食奴隶,它的血脉供养,成为它豢养的血食,不再活得像个人,而是像牲畜,甚至连牲畜都不如。”慕容长青脸上一片惨然,“人还能一死,但是如果我们再次落入它的手里,会想死而不得。——这一次,它不会像上一次那样被我们赶回去了。这一次,它是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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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活菩5萨 (加更求月票)
盈袖亲自带着盛青黛和盛家下人先去北城接应谢东篱。
慕容长青这几天一直带着禁军守在北城坊区的门口。
北城坊区里病倒的人不少,但是能闹事的人也不少。
人在对死亡的等待中最容易崩溃,更何况这些人本来就生活在最底层,对于他们来说,如果命都没有了,那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要不是慕容长青带着重兵把守在这里,里面的人早就冲出去到全城杀人放火烧杀劫掠去了。
谢东篱跟着太医署瘟疫部的人在北城坊区里救治病人,因为北城坊区的人比较彪悍,因此他也是带着护卫顺便保护这些太医和郎中。
总不能一场瘟疫下来,连大夫都死光了。
他们在北城坊区忙忙碌碌,将能救的人抬到临时搭建的营房,不能救的也集中抬到义庄,等死了就抬到城外马上挖深坑掩埋。
总之要尽可能控制瘟疫的传播,不能让更多的人染上就好。
谢东篱对这种恶化的疟疾束手无策,甚至都不知道这些病是从哪里传来的。
据他所知,中州大陆上,还从来没有这样恶性的难以治愈的疟疾。
“慕容世子,盛家人来了,我们有救了!”盈袖来到北城坊区大门口,对穿着铁甲,全副武装的慕容长青欣喜说道,她指了指身后的盛青黛,“她就是盛家姑娘,你们见过一面的。”
慕容长青眼前一亮。惊喜道:“真是盛家人来了?!太好了,我们总算有救了!”
他身边的禁军听说盛家人来了,也都欢呼起来。
在这瘟疫横行的时候。盛家人的到来,如同一剂强心针,让所有已经绝望的人有了重新振作起来的希望。
坊区门口禁军们的轰然叫喊声惊动了坊区里面的人。
一个郎中跑了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慕容长青命人将坊区前面的围栏打开,放盛青黛他们一行人进去,一边笑着道:“是盛家人来了,帮我们救治瘟疫的人。”
“盛……盛家人?!”那郎中惊喜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看着盛青黛他们一行人走了进来。那郎中就差扑过去给他们磕头了。
盛青黛笑了笑,扬手指着前方道:“你给我们带路吧。谢副相他们在哪里呢?”
“就……就在前面!您跟我来!”那郎中回转身,一溜烟拐了个弯。往街那边去了。
盛青黛他们跟了上去。
盈袖也跟着要进去,却被慕容长青拦住了,“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盈袖很是不悦,“他们都进去了。你拦住我做什么?”
慕容长青窒了窒。转头看了看坊区里面,低声道:“……里面很危险,你进去如果染上病怎么办?”
盈袖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道:“我一直在照顾我弟弟,如果要染上,早就染上了,还等今天?”
慕容长青依然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坊区里面空荡荡的街道,继续说道:“就因为小磊已经病了。所以你一定不能生病!”说完他回过头,锐利的目光在盈袖面上恋恋不舍地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看向别处。
“……袖袖,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拱你入皇城!”慕容长青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声音低到盈袖差一点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盈袖疑惑地回头看着慕容长青,“什么入皇城?”
慕容长青闭紧了嘴,不再说话了。
盈袖怔了怔,猛然明白过来,慕容长青肯定也是听到有关“女帝”的传言了吧?!
最近这些日子,小磊染上瘟疫,元宏帝也病重在床,而皇太孙元应佳因太孙妃唐海嘉突然病重不治身亡,也伤心不已,根本起不来床。
整个东元国皇室,似乎只有盈袖一个人是完好无缺的。
就连先前不置可否的沈大丞相,如今也逐渐开始认可“女帝”这种说法。
他近日来派了很多大内侍卫去忠贞国夫人府,保护盈袖和小磊。
慕容长青刚才的话,就是在表明如果盈袖做了女帝,他一定会站在她这边帮她掌兵吧……
盈袖苦笑着摇了摇头,“慕容世子,没这回事,我弟弟的病……已经好多了……”
慕容长青点了点头,看不出他是失望,还是高兴。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盈袖看了看坊区里面,还是想进去,“慕容世子,让我进去看看吧。”
慕容长青扶着腰间的长剑,定定地站在坊区的大门前,根本不理会盈袖。
盈袖抿了抿唇,想拿出护国公主的款,命令慕容长青打开坊区的大门。
这时坊区的大门却吱呀一声开启,谢东篱带着几个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
盈袖眼前一亮,欣喜地迎上去,“五爷,你可出来了!”
谢东篱拉着她的手,“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居然跟慕容长青同样的说法……
盈袖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淡然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盛大姑娘刚刚进去了,我就不能进去吗?”
“你又不是大夫,也不是郎中,怎么跟她比?”谢东篱握紧盈袖的手,“走吧,回家去,我累坏了,想吃你做的汤。”
盈袖的思绪马上转到谢东篱身上,忙点头道:“家里煨着呢,就等你回去吃。”
她拉着谢东篱的手,反而走到前头了。
谢东篱的唇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但是眼角的余光瞥见慕容长青的目光追逐着盈袖的背影,谢东篱的唇角又平复下来。他轻轻咳嗽一声,道:“慕容世子有劳了。”
慕容长青垂下眼眸,“谢副相辛苦。”然后将目光移开。脸上的神情再度肃然。
盈袖回头道:“快上车啊!你有两三天没有回家了,吃过东西没有?”
谢东篱淡淡地笑着,跟她上了车,一路颠簸,回东城坊区的忠贞国夫人府去了。
很快,盛家人到来的消息传遍了皇城,而护国公主和谢副相亲自陪着盛家人救治北城和南城病人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悄悄在东元国京城上下传开了。
……
第二天一大早,皇宫的东宫里面,蒙着面纱的云筝来到皇太孙元应佳的病床前。笑着道:“时候差不多了。殿下,我们可以出手了。”
元应佳激动地握紧拳头,坐直了身子,道:“是要去救人吗?”
云筝点点头。正色道:“如果不是为了救人可以为殿下攒声望。我又何必冒着大不讳做这种事呢?”
元应佳定定地看着云筝,心神一阵恍惚。
虽然样貌完全不一样,但是云筝一说话,他就觉得她越来越像他的双胞胎妹妹元应蓝!
“……阿蓝,是你吗?是你让北齐圣女来帮我的吗?”元应佳在心里暗暗地道,看着云筝的眼神越发热切。
云筝感受到元应佳不一样的眼神,心有所感,也对他微微一笑。竟然情不自禁弯下腰,握住他的手。低声鼓励他:“别怕,一定会好的。大哥,他们斗不过你,这东元国的皇位,只有你能坐。”
“你刚才叫我什么?!”元应佳脱口而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云筝暗道不好,忙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微笑着道:“元大哥,我看你就觉得亲切,就像我亲哥哥一样,不如以后我们结拜为兄妹如何?”
“不好。”元应佳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他看着云筝,又像是透过云筝,看向另一个人,“我是有个妹妹,但是我最不愿意的,就是她是我妹妹……”
“你不喜欢她?!”云筝睁大眼睛,心里很是受伤,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想,恐怕还是只有跟谢东篱在一起才行……
在她还是元应蓝的时候,曾经动过心的元应佳,原来根本就不喜欢她!
元应佳心里一动,他缓缓摇头,深深地看着云筝:“不是不喜欢,是不能喜欢,你明白吗?”
云筝听了怦然心动,刚才落入深谷的心,又昂扬起来。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她!
原来是因为那时候她是他亲妹妹,所以他不能喜欢她……
云筝这时只觉得五味杂陈,心里百感交集。
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
她完全明白这样的情形是多么的难得。
她活得太久,漫长的岁月里,能记得的两情相悦的时候并不多。
不过这一次,她牢牢记住知道自己的目标应该是谢东篱,不是元应佳和周怀轩……
谢东篱才是她要找的人,她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心,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云筝长长地吁一口气,道:“快起来吧,你吩咐去准备车辇,我们吃完早饭就出去。”
元应佳忙点头应是,掀开被子下床,“你打算先去哪里出手救人?”
“北城。北城那里的人彪悍得多,但是头脑也简单得多,容易收服。只要我们出手将他们治好,那里的人就会认死理支持你。”
元应佳走到屏风后面穿上严严实实的外袍,又准备了帽子和长靴,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两人吃了早饭,叫上夏凡,还有东宫的侍卫,先往北城坊区行去,准备在那里摆开圣女的架势救人,要的就是这样出其不意,先声夺人的效果,在东元国人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可是他们一到街上,就发现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多了许多,每个人脸上都笑容满面,像是有了大喜事。
“太好了!太好了!盛家人出来救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亲戚在北城坊区,他们说昨天盛家姑娘如同仙女下凡,带来灵丹妙药,一晚上救治了几百个重症病人,今儿早上绝大多数都睡安稳了,不打摆子了!”
“我也听说了,看样子,过两天,很多人就会完全病好了。”
“真的真的?!盛家姑娘真是活菩萨!”
“可不是活菩萨吗!我看啊,比那劳什子北齐圣女强太多!”
“北齐圣女算个鸟!听说在北齐求不来雨,也驱不了蝗,就知道招摇撞骗!”
“盛家姑娘是活菩萨!活菩萨当然比圣女要高一头,难怪北齐圣女不顶用!”
街上的东元国人嘻嘻哈哈说着闲话,整条街区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欣慰和狂喜。
“什么?!已经有人能治病了?!”元应佳十分惊讶,脸色黑了一半,“盛家人什么时候来的?孤怎么不知道?!”
云筝在车辇里听得气白了脸,她浑身瑟瑟发抖,两只手紧紧攥住车上的帐幔,力气那么大,几乎要把那帐幔抠出一个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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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
第555章 强5悍 (加更求月票)
“这圣女身上有股味道,闻起来臭不可及,你闻到没有?”盈袖哑着嗓子问谢东篱。
谢东篱淡淡应了一声,将盈袖紧紧搂在身侧。
扶着他的胳膊一步步走上高台的台阶,咚咚的脚步声像是鼓点,敲在众人心上。
云筝眼看谢东篱带着盈袖走了上来,面纱背后的脸色变了又变,下意识退了几步,退回到法坛中间。
她昂着头,冷冷地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过来。
盈袖的精力渐渐恢复,刚才的恶心没多久也就消褪了。
她松开谢东篱的胳膊,一眨不眨地盯着云筝,唇边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站到了云筝的法坛前面,“你就是北齐圣女?”
谢东篱弯了弯唇角,负着手,一言不发站在盈袖身后。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只缠绕在盈袖一人身上。
云筝木着脸,明面上是看着盈袖,眼角的余光却不断飞向谢东篱。
待发现他连眼风都吝于扫过来,云筝心中又酸又涩,只好把目光移到盈袖面上,心情很复杂地点头:“正是。”
“北齐圣女有什么见不得人吗?”盈袖挑了挑眉,“为什么要蒙着面纱?”
云筝没想到盈袖一上来,就拿她的面纱说事,一时怔住了。
“如果是真的圣女,那就是得天地之造化,负万世之福荫,做什么要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呢?你这个样子。就算是真的,别人看起来也当你是个假的。”盈袖咯咯一笑,“难怪刚才你求雨都求不下来。莫不是你蒙着脸。上天怕认错人,所以不与你降甘露?”
高台下的人听见盈袖这番话,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都道:“咱们护国公主说得没错!莫不是这圣女蒙着脸,上天怕认错人啊!哈哈哈哈!”
云筝气得牙齿直打架,在嘴里发出磕磕碰碰的咯噔之声,过了半晌。才阴森森地道:“我戴面纱,当然是有原因的。不过……”她顿了顿,“我把面纱取下来也行。但是我取下来了,你可别后悔。”
盈袖挑了挑眉,“后悔?你取下面纱,我为什么要后悔?这话我不明白。”
“真不明白?”云筝也学着盈袖咯咯一笑。“那你就看好了!”说着。她心一横,将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
台上台下静谧了一瞬,然后如同一颗水珠滴入油锅,四处炸开了花。
“怎么回事?!这圣女看上去跟咱们护国公主有些像呢!”
“是啊是啊!你看她们俩的侧影,几乎是一模一样呢!”
盈袖回过头,眼风轻飘飘往高台下的人群处扫了一眼。
大家一看正面,立刻又回过神,都说:“……原来只是侧面像啊……正面不太像呢……”
“这圣女为什么会长得跟咱们护国公主有些像呢?”
“这也不奇怪。物有相似,人有相同吧。”
云筝听着台下人的话。脸上浮出得色,手指点了点台下:“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戴着面纱了吧?我……”
“你是云筝?凡春运的丫鬟?怎么做了北齐圣女了?”盈袖仔细看了看这个圣女,脱口而出她原本的身份,“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你别忘了,你在我们东元国,还有人命案子在身,怎么就摇身一变,去了北齐做圣女?你以为做了圣女就不用偿命了吗?”
云筝暗道不好,她怎么忘了这一茬了?!
盈袖的父亲元健仁是被凡春运错手杀死的,但是在那之前,却是她云筝给凡春运出了主意,并且提供了春|药,打算让元健仁跟沈咏洁**,然后被众人撞见……
结果她们运气不好,有人出手将云筝打晕,同时将凡春运扔到那间屋子里,和元健仁待在一起。
凡春运没有办法,为了不被中了春|药的元健仁得手,她错手杀了元健仁。
就这件事,终于酿成天大的风波,连北齐禁军首领刘斐后来都折在这件事上。
后来云筝虽然和凡春运一起被刘斐以大军相逼东元国,救回北齐,但是这件案子是实打实的……
情急之间,云筝沉声道:“我本是丫鬟,都是凡春运一人所为,怎么能怪到我头上?这件人命案,跟我有什么关系?”
“呵呵,好个圣女!将前主子卖得干干净净,自己倒成了无辜的小白菜了。”盈袖双掌一阖,“可惜凡春运已死,你再把所有的事推在她头上,她也无法为自己辩解了。唉,好个圣女,不过如此……”
“你——!”云筝被气得呼吸都不通畅了,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握了握拳,冷声道:“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做什么?我倒要问你,我在这里登坛作法,你为何在台下呕吐,坏了我的法坛?”
盈袖瞥了瞥云筝的法坛,干笑两下,道:“呵呵,你的法坛在高台之上,我不过在高台之下吐了两口,如何能脏了你的法坛?若是你说这方圆百里都是你的法坛,那你早些圈地啊!免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弄脏了你的法坛!”
“你胡搅蛮缠!”云筝大怒,手一挥,“还不速速退下!误了时辰,耽误这么多人的性命,你可知罪?!”
盈袖拍了拍手,又往前走了一步,道:“你别装神弄鬼了,你今儿就是求到吐血,上天也不会降下一滴甘露。不信你再试。”
“胡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云筝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退缩,“你走远点,我可以再求一次!”
这里是东元国,台下不仅有一般的平民老百姓,还有东元国的世家高门。
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无数双眼睛看着她们。她如果退缩,就会被打成骗子,说不定连北齐都回不去了。
云筝眯了眯眼。心头暗暗起了杀机。
既然你咄咄逼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本来就看盈袖不顺眼,而手腕里的紫琉璃残瓣自从盈袖上来之后,就蠢蠢欲动,不断地想要脱离她的桎梏。
云筝握住自己的手腕,狠狠掐了一把,扼住紫琉璃残瓣的异动。冷眼斜睨着盈袖,还有她身后的谢东篱,大声道:“你们都退下!”
盈袖的手往台下一指。问云筝道:“如果这一次,你求不下来甘露,你是不是就承认自己装神弄鬼骗人?”
云筝被盈袖一激,差一点就要跟她赌上了。还是夏凡老成持重。轻描淡写将盈袖的话堵了回去:“谢夫人请慎言。这位是我北齐国圣女,得圣上钦点,不容他人轻慢懈怠。”
“呵呵,是吗?”盈袖往后退了一步,和谢东篱一起站到云筝的走后方,而夏凡则是站在云筝的右后方。
谢东篱在夏凡说话的时候,抬眸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
别人可能听不出来夏凡的本来声音,但是谢东篱却听得出来。他的耳力比常人要灵敏得多。
居然是夏凡。
谢东篱挽住盈袖的胳膊,往前站了一步。挡在盈袖身前,正好也挡住了夏凡窥视盈袖的目光。
云筝已经无暇顾及她身后两拨人的眉眼官司。
此时她要是不能求下甘露,她这个圣女的名头算是毁了一半了。
她闭起双眸,再一次举手向天,将她知道的所有祝祷词都念了出来,甚至连当初堕民的神佑之词都念了出来。
可天空上依然晴空万里,漂浮着朵朵白云,太阳越发升得高了,阳光炽热而猛烈,照射在高台之上。
台上台下的人很快流了满身的汗。
“这天可真够热的。这圣女搞什么啊?!别说能治病的甘露,就连雨水也见不到一滴好伐!”
“我刚才听说,这圣女以前是那凡春运的丫鬟……”有知道凡春运的人开始互相使眼色,“你信她是真的圣女吗?一个丫鬟而已……”
“是哦,刚才听护国公主说了,这圣女并没有反驳呢……看来真是有猫腻……”
听见这些人的窃窃私语,云筝越发恼火。
她恨不得对这些人大叫:“我是元应蓝,也是公主!我还是大巫,比公主不知高贵多少倍!”
在千年以前,她还是另一个族群的公主,那时候,整个族群的人都靠着她的血液过活!
而在更久之前,她的身份就更加高贵了……
两千多年数了下来,她的身份竟是如同走下坡路一样,一次比一次低贱!
云筝心头狂怒,忍不住再次大喝一声:“降甘露!”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甚至连古早的烙印都被调动起来。
“……孩子,这就对了,你带我找到他,我不会亏待你,我来帮你……”那道如同音律一样和蔼动听的声音又出现在云筝的脑海里,就跟前一晚,她在白塔大狱顶层听见的那道声音一模一样。
在她身后右后方的夏凡这时微微抬头,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往云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很快低下头,就跟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这时,高台之上的谢东篱突然感觉到一丝波动,一丝来自遥远星空的波动。
那波动细微得几不可察,却慢慢加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是他没有退却,不动声色间用尽全副力气跟那股波动对抗,直到他脸色渐渐煞白,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么了?”盈袖察觉到谢东篱的异样,悄悄伸出手,握住了谢东篱冰冷汗湿的手掌。
盈袖的手一握了过来,那股加诸在谢东篱身上沉重如山的细微波动一下子就消失了,像是非常忌惮盈袖,又像是见到了克星,急急忙忙不战而退。
谢东篱微微一怔,他紧紧握住了盈袖的手,闭了闭眼,缓缓吁出一口气。
这时候,他们斜前方的云筝正狂喷鲜血,她的左手腕沾上血迹,显露出一朵小小的莲花图影,像是纹身,又像是胎记。
盈袖目光轻闪,紧紧盯在云筝伸到半空中的左手腕上。
那里,有她很熟悉,很熟悉的气息……
和她梦中那个小女孩的气息一模一样。
原来这一切,真的是跟这个北齐圣女,也就是凡春运的丫鬟云筝有关?
这一瞬间,盈袖十分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把这个丫鬟放在眼里。
她用了全部的精力和功夫对付凡春运,却忘了她身边还有一个更狠的人……
云筝的最后挣扎,似乎也不是全无效用,天空又阴了下来。
云筝大喜,不过她刚挑衅地回头看向盈袖,盈袖却将手从谢东篱手里抽了出来,双手突然捏了一个跟云筝一模一样的莲花法诀手势,然后对着天空飞快地画了几道咒符。
只听喀拉一声,半空中的乌云再次破碎,阳光透过云雾,撒向高台。
那阳光照在云筝身上,刹那间,她浑身灼痛,呼出的气息都冒着黑烟,像是内里被火烤,马上就要被烤熟了。
云筝痛得再也撑不住,惨叫一声,倒在自己刚才设的法坛之中,口中不断流出黑血,将她胸前的紫色衣袍几乎染成了黑紫色。
“你……你怎么会用我的符咒?”倒在地上的云筝被夏凡扶了起来,半躺在他怀里,气喘吁吁地看着盈袖问道。
盈袖眨了眨眼,道:“我刚才看见你做了,我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依葫芦画瓢……依葫芦画瓢……
云筝长嚎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数百年的岁月时光从她眼前掠过,那么多黑暗中的日子,最后却还是比不过这个女子!
她花了五百年时间,才能运转自如的莲花法诀,却被人家随便看了一眼,就能依葫芦画瓢,最后的效果,还比她这个始作俑者要强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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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渡人 (5K求月票)
“谢副相!”
“谢副相!”
偏殿的人这时发现了他在做什么,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鲜血四溅,他刀下的那个人已经看不出人形,但他还是沉着脸,一刀一刀,刀刀不落空。
一般人看不明白,但是那些涌进来的御前侍卫、殿上将军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谢东篱的刀法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他的每一刀,都砍在恰如其分的地方,像是拿尺子量过的一样,犹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比最积年的仵作还要明白人身的构造……
飞溅的鲜血没有一滴落在他身上,他看上去还是那个青衣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只是面如谪仙,一举一动却如魔鬼,让人不寒而栗。
大家被他的气势所迫,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他。
盛家老祖愣了一下,才大声道:“快!快把人带走!这里不能待了!没病也要吓出病来!”
小磊屈身上前,将了无生气的盈袖抱在臂弯,红着眼,拼命忍住泪水,托着往外快步走去。
出了元宏帝的寝宫,外面艳阳高照,刚才的电闪雷鸣好像只是大家的错觉。
阳光照在盈袖惨白的面上,透出冰冷的凉意。
她的胳膊垂在半空中,随着小磊的行走一晃一晃,那浅紫色的琉璃臂钏迎着日光发出五彩的光环,如同一道小小的彩虹,虹光映入偏殿的窗棂,闪得谢东篱下意识闭了眼。
就这一刹那间,谢东篱被血气充塞的灵台回复清明,他回过神,扔下长刀,抬起头,透过窗棂,正好看见盈袖那支垂下来的胳膊掉落在小磊身旁,他心中一恸,强行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旋身冲了出去,追上小磊、盛青黛、盛家老祖和盛青蒿一行人。
“把她给我。”谢东篱声音平平地说道,拦在小磊面前,对他伸出双手。
小磊见谢东篱眼神发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道:“姐夫,你还好吧?”
“把她给我。”谢东篱再次说道,语气还是很平和,但是却多了几分不容抗拒的意味。
“……给他吧。”盛青黛走到小磊身后。悄声说道。
她是医者,看出来谢东篱有些不对劲,悄悄给小磊使了个眼色。
小磊抿了抿唇,依然拒绝将盈袖交给谢东篱,“姐夫,你太累了,我帮你……”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谢东篱似乎已经不耐烦了,他往前欺身,出手如风。一指轻点小磊的臂弯,另一只手已经顺势从小磊突然乏力的胳膊处将盈袖抱了过来。
他一手托着她的腋下,另一只胳膊从她腿弯处穿出,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问盛家老祖:“去哪里?”
盛家老祖嘴唇翕合着,哆嗦了半天,才道:“去一个干净的地方,她的伤势……”
盛青蒿的目光落在盈袖越来越青紫的面容上,有些着急地道:“快走吧!再不走,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盈袖的胸口还扎着那柄匕首。堵住胸口的伤口,但是鲜血依然缓慢地涔涔渗出来。
谢东篱不再说话,转身快步往宫门奔去。
走到皇宫门口的时候,长兴侯慕容辰全副武装地站在城门口。见他们出来,扫了一眼,问道:“长青呢?他怎么没出来?”
小磊想起刚才看见倒地不起的慕容长青的身影,眼神黯了黯,道:“慕容世子,还在陛下寝宫。”说完。头也不回跟着谢东篱往外行去。
慕容辰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觉得一定是出事了。
很多事情都脱离了他们的预期。
元宏帝一直没有旨意出来,他也不敢乱动,就在这里七上八下地琢磨,但是面上不露分毫,转身对自己的副将道:“你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去,谁也不许出来。——我去陛下寝宫看一看。”
那副将点点头,“侯爷请便。”
长兴侯慕容辰来到元宏帝的寝宫,发现这里一片混乱。
但是虽然乱,可是元宏帝的心腹之人都好好地,在四处奔走忙乱,不知在做什么。
可只要元宏帝没有事,他们就无事。
慕容辰松了一口气,举步进了寝宫,问道:“你们可看见了长青?”
寝宫里的太监们对视一眼,伸手指了指右手边的第一扇门,战战兢兢地道:“在……在里面。”
像是见了鬼一样,没人敢进去。
慕容辰心知不妙,但是儿子在里面,他是一定要进去看看的。
临进去之前,他问了一句元宏帝的情况,“陛下呢?可还好?”
“陛下已经移到别殿去了。这里……这里以后不能住人了。”那太监尖着嗓子说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埋头做事,四处打扫搬东西。
慕容辰更加奇怪,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偏殿里这时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巨大的红木菱格窗被人打开,阳光透了进来,有灰尘在光线里起舞,却透着寂寥。
里面有很浓厚的血腥气,有小太监脸上围着巾子,从木桶里舀了水,一遍遍清洗着靠窗子的墙边。
慕容辰只扫了那边一眼,就看见了在地上躺着的慕容长青。
一个盛家郎中正半蹲在他身边,给他诊脉。
“长青?”慕容辰快步走了过去,拱手问那郎中,“请问阁下,我儿子怎样了?”
那郎中凝神道:“脉相刚才很弱,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刚才慕容长青就跟死了一样,大家乱糟糟地,忙着救治盈袖,也忙着收拾谢东篱留下来的乱摊子。
元宏帝被人暗算,虚弱无比,知道这件事之后,也只是吩咐他们好生清理偏殿,救治盈袖,安抚谢东篱,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今天大家经历的事都太过诡异,无人愿意提起,个个就当是做了一个梦。
后来是一直躺着不动的慕容长青哼了一声,一个盛家郎中发现了。才主动留下来给他诊治。
慕容辰听得心惊肉跳,忙道:“刚才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本来是他们看出来皇太孙元应佳有要篡位的意思,因此元宏帝和慕容辰,还有谢东篱、慕容长青决定将计就计。装作中计,好关门打狗。
没想到门一关,他们就发现坏了。
皇太孙元应佳带的北齐圣女和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的本事完全超出他们的意料。
那是不用千军万马,也能让他们束手无策,动弹不得的恐怖力量。
若不是后来盈袖和慕容长青闯了进来。今天的后果难以想象……
元宏帝已经是年近七旬的老人,经过这一次折腾,命去了大半,只得马上换了地方去养病。
慕容辰从元宏帝的心腹太监嘴里了解到后来发生的整件事,瞳孔猛地缩起来,哑声问道:“皇太孙呢?夏凡呢?还有北齐圣女?!”
那心腹太监低声道:“夏凡带着皇太孙,不,带着罪人元应佳逃走了。北齐圣女……”那人看了看窗边的墙下,“因为杀害护国公主,被谢副相。剁了。”
慕容辰骇然看着窗下那已经变成暗红色的墙壁,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将目光转回到自己儿子脸上。
“长青?长青?”他轻轻唤着他的名字,脸色越来越黑沉。
盛家郎中手中捻着一根银针,对着慕容长青的人中处扎了下去。
人中扎针是最疼的地方。
“啊——!”慕容长青被那疼痛刺激得浑身一震,大叫一声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见了自己老爹慕容辰沉肃的面容,还有一个青衣郎中关切的眼神,再转了转头。看着周围乱糟糟的人群,讶然道:“出了什么事?这是哪里?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摸了摸头,想坐起来,但是一动。后背就锥心地痛。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不记得。
而且最近几天的事,他好像都不记得了。
自从那一天在高台看见北齐圣女祈福之后,他好像就陷入沉睡中,完全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那盛家郎中又给他诊了脉,点头道:“你受了严重的内伤。不过还好,有人给你卸载了大部分力量,你没有被当成打得吐血身亡。”
“……我不记得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慕容长青被慕容辰扶着慢慢站起来,拼命揉着头叫痛,“到底是怎么了?”
慕容辰瞪了他一眼,“我还要问你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很厉害吗?对你老子不理不睬!”
“爹?!不会吧?我哪敢啊!”慕容长青叫屈,他对这个爹最是敬畏,后来……是憎恶,还从来没有不理不睬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盛家郎中看了他一会儿,收拾药箱背在背上,道:“你可能是脑袋受了伤,所以这里出了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慕容长青呸了他一声,恼道:“你脑子才出问题!我就是太累了!”
慕容辰看了看慕容长青青黑的眼底,似乎真的是疲累不堪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咱们去找盛家老祖瞧一瞧再说。”
……
谢东篱抱着盈袖回到谢家,放到卧房的千工拔步床上。
盛青黛过来看了一眼,又给盈袖诊了脉,心里一惊,脱口道:“已经没有脉息了!”又上去翻看盈袖的眼睛,发现她的瞳孔都已经扩散了。
盛青蒿不安地和盛家老祖对视一眼。
他在宫里的时候就看出来,盈袖,应该已经死了。
可是这种话,他们谁都不敢在谢东篱面前说出来。
小磊站在谢东篱身边,拉拉盛青黛的衣襟,着急地道:“黛黛,你快给我姐姐治伤啊!”
“小磊……”盛青黛张了张嘴,但是看见谢东篱的目光冷冷斜了过来,她又闭上嘴,别过头去。
盛青蒿在心里叹了口气,走过来打圆场道:“谢夫人胸口的匕首一定要拔出来,谢副相,您请让一让,让我来吧。”
谢东篱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不用。你们准备止血的伤药,我来拔。”
“明明已经没有救了。还要什么止血的药?”盛青黛嘀咕道,往旁边退了一步,转头出去了。
小磊听得额头青筋又跳了起来。
他跟着走了出去,一把拉住盛青黛的手。将她拽到东次间,恼怒地道:“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没有救了!”
盛青黛也恼了,将手从小磊手里拽了出来,大声道:“小磊!我不想骗你!但是谢夫人连脉息都没有了,还怎么救?!”
“不会!我姐姐不会死!”小磊大声吼道。面色红紫,握着拳头,一步步像盛青黛走了过来,眼神凶狠,像是要杀人一样,“你敢再说一次,就算你是黛黛我也照打不误!”
盛青黛怔怔地看着小磊不顾一切的神情,鼻子一酸,哽咽地道:“小磊,你觉得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你是大夫啊!你是不可一世的盛家人啊!怎么能说这种话!不是说你们盛家人可以肉白骨。活死人吗?!就算她死了,你们也能救活的,是不是?!”小磊握住盛青黛的肩膀,不断摇晃,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不要这么冲动。能救我们肯定能救,但是如果真的有事……”盛青黛不忍地闭了闭眼,“算了,不跟你说这些,我出去看看。”说着,盛青黛推开小磊的手。往门外行去。
谢东篱和盈袖的卧房,此时只有谢东篱和盈袖两个人。
谢东篱抿着唇,修长的手指伸出,将盈袖身上的衣衫解开。一手按住她的胸口,一手握住那柄匕首,两手同时用力,一边压住她胸口的血脉,一边闪电般拔出了那柄匕首。
幸亏那匕首极锋利极薄隙,只有一个扁扁得几乎看不出来的伤口留在盈袖洁白如玉的胸膛上。是上好的羊脂玉上的一丝胭脂红。
其白如玉,其红如血。
谢东篱的全身颤抖起来,但他依然强忍着泪意,用白巾子将盈袖的胸口紧紧缠了起来。
一圈又一圈,不使那伤口继续扩大。
凝血的药已经抹在她的胸膛上,止住了不断渗出的血迹。
然后,他低下头,用手握住盈袖的脸,俯身亲吻在盈袖的唇边。
抬起头,长吸一口气,再低头,将那口气哺给盈袖,一边用手轻轻揉按盈袖的心脏。
如此这般反复,数次之后,盈袖的面色终于从青白变成樱红,有了一丝人气。
谢东篱看着她渐渐泛红的面颊,一直冰冷的眼底才有了暖意。
“袖袖……袖袖……”他低头,在她额头又亲了一下,才扬声道:“进来吧!”
盛家老祖、盛青蒿和盛青黛连忙跑了进来。
“谢副相?”盛家老祖走在最前面,“我这里有些止血的伤药,要不要……”
他的目光落在床上躺着的盈袖面上,倒抽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道:“谢……谢副相,您是如何将她救过来的?!”
谢东篱背着手立在床边,冷冷地道:“渡气之法,你们不知道吗?”
“渡气之法?!”盛青蒿惊叫,“这不是我们盛家祖传医书上写的吗?!你怎么知道?!”
“渡气之法,是给尚有脉息之人。谢夫人刚才明明已经……”盛家老祖也有些疑惑,“谢副相,难道我们的诊断有误?”
谢东篱垂下眼眸,立在拔步床的阴影里,像是一半站在光明处,一半站在黑暗里,他淡淡地道:“没有,不过,就算没有脉息,用渡气之法也能一试。我只是试试而已,凑巧就好了。——医者不就应该这样吗?用一切方法,在不可能中制造可能,从阎王手中抢人,方不负你们盛家之名。”
盛家老祖听得一震,忙对着谢东篱恭恭敬敬行了礼,道:“谢副相教诲,盛家受教了!”
谢东篱点了点头,让开一边,“还请盛家老祖帮我夫人看一看。”
盛家老祖忙坐到床边,再一次给盈袖诊脉,半晌点头道:“确实恢复了,脉息虽然弱,但却连贯,没有断绝之意,有救,还有救!”
听盛家老祖说盈袖还有救,谢东篱那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揉了揉额头,正要出去,就听见外面传来长兴侯慕容辰的声音,他在外面扬声道:“请问盛家老祖是不是在这里?”
谢东篱皱了皱眉头,走了出去,看见慕容辰带着慕容长青站在门外的回廊上,不由一怔。
他记得慕容长青明明被突然窜出来的夏凡打死了……
“谢副相,我知道******伤重,我不会耽搁盛家老祖很多时间,只想让他给我儿子诊一诊脉,开个方子就行。”慕容辰将慕容长青拉过来。
慕容长青揉着脑袋,一脸疲累地道:“爹,我没事啊。就是困死了。”
“你都不记得这几天发生什么事,还说没事?!你是我慕容辰唯一的儿子,如果出了事,你让爹怎么办?!”慕容辰十分着急。
慕容长青从来没有见过慕容辰这样关心他,心里对慕容辰的怨怼不知不觉散去了,他笑着挽住慕容辰的胳膊,“爹,我就是后背痛,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谢东篱的眉头微蹙,定定地看着慕容长青,暗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那人真的已经走了?
他来到这里,只是借慕容长青的身体,跟他说几句话?
还是他谋算许久,这一次的事,其实也跟他有关?
或许,一切跟它有关的事,他都不会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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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563章 追寻
谢东篱默默地看了慕容长青一眼,才对慕容辰道:“如果不急,请去别间稍候片刻,盛家老祖正在给内子治伤。内子伤势严重,能否活下来就看盛家老祖了,还请两位见谅。”
慕容辰一怔,他并没有看见盈袖受伤,也没有听人说过。
他一进宫里,就只关注元宏帝和慕容长青是否无恙。
听谢东篱一说,慕容辰有些过意不去,忙道:“既然如此,那就让盛家老祖先给尊夫人诊治吧。长青这边……”他看了看慕容长青,见他精神头不错,虽然有内伤,但并没有性命之忧。
而且内伤本来就要靠养,也不是一味灵丹妙药就能手到病除的。
慕容辰对谢东篱拱了拱手,“我们不急,那就先回去了。等盛家老祖事了,请给我们送个信,我带犬子过来。”
谢东篱微微躬身颔首,“多谢长兴侯体谅。”
慕容长青在旁边听到盈袖好像受了伤,眉头皱了起来,踮着脚想往屋里看,一边道:“怎么回事?袖袖……护国公主怎么受伤了?在哪里受的伤?”
谢东篱又看了他一眼,才道:“说来话长,等……”
慕容辰却打断谢东篱的话,拍了慕容长青一掌,怒道:“护国公主跟你一起进的宫,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装什么犊子!”
慕容长青大奇,瞠目结舌反手指着自己道:“我我我……?她跟我一起进宫?!我的天爷,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谢东篱负手冷冷扫他一眼,挥手道:“我这边还忙着呢,就不远送了,两位慢走!”
这是下了逐客令。
慕容辰也觉得慕容长青太丢人了。忙道:“谢副相得罪了,犬子脑部受了重伤,有些事情记不清了,所以我才着急带他来见见盛家老祖,我是怕他有什么不妥……”
谢东篱眼风往慕容长青身上扫了扫,特别在他的眼眸处停顿一下,见他眼神浑浊模糊。完全不是先前那个淡定清明。跟他能势均力敌的人。
谢东篱眼神闪烁,点了点头,“你们先回去吧。等内子的情形稳定下来,我就给你们送信。”
慕容辰带着慕容长青走了之后,谢东篱还是没有回去,只是负手站在回廊上。看着院子出神。
家里的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个个屏息凝气待在门口的地方。等待传唤。
时间慢慢过去,日头渐渐西沉,天色暗了下来。
谢家大嫂陆瑞兰和二嫂宁舒眉带着丫鬟婆子过来掌灯,顺便问一下盈袖的伤势。
看见谢东篱还站在屋外的回廊上。陆瑞兰心疼地道:“五弟,你怎么不进去坐一会儿?站了一天了吧?”
谢东篱微微笑了,“大嫂、二嫂。”又道:“我不累。里面忙着呢。我就不进去添乱了。”
陆瑞兰叹了口气。
盈袖的情形,陆瑞兰和宁舒眉已经听下人们说过了。开始吓得要死,还以为真的没有救了,那这个五弟,说不定就会孤独终老了……
可要命的是,五弟还没有子嗣啊!
盈袖还没生儿子,就这样去了的话,谢家这一脉就绝后了。
陆瑞兰可不认为谢东篱能跟别的女人生儿子。
听到盈袖还活着的消息,陆瑞兰高兴坏了,忙去祠堂跟谢家祖宗上了柱香,让他们保佑盈袖能够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五弟,我们给你送了晚饭过来。就算你不想吃,盛家人也要吃啊?还有小王爷呢,你可别把他们给忘了。”陆瑞兰轻声嘱咐他,回头命下人送来食盒。
谢东篱点了点头,“劳烦大嫂、二嫂。”
灯点了起来之后,这庭院里多了些暖融融的气息,不像刚才那样压抑了。
但谢东篱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回廊上,一直站了一夜。
到第二天天色微明,他听见屋里的盛家老祖拍了拍手,大声道:“好了,烧退了,尊夫人的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谢东篱闭了闭眼,身子摇晃了两下,就这样在回廊上倒了下去。
两天一夜的惊心动魄,还有和它的殊死搏斗,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和体力。
一听说盈袖没事了,他才彻底松懈下来,倒在门前的回廊下。
“五爷!”
“五爷!”
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还有小厮们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将他抬回堂屋里。
盛青蒿听见声音走出来,看见谢东篱脸色雪白,紧闭双眼倒在椅子上,忙过来诊了这脉,叹息道:“无事,谢副相实在太劳累了,你们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对于谢东篱这种人来说,睡觉就是最好的疗伤。
家里的下人听说谢东篱没事,才齐齐舒一口气,送他去东次间歇息。
到了傍晚时分,沈大丞相和沈咏洁都来到谢家。
沈咏洁一来,就急急忙忙去卧房见盈袖。
盛家老祖和盛青蒿、盛青黛也累了好几天,这会子也去客房歇息去了,只有小磊坐在盈袖床边的圈椅上打盹。
“小磊?”沈咏洁轻手轻脚走了过来,推了推小磊的肩膀,“你姐姐怎样了?可吓死我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小磊睁开眼,忙给沈咏洁让座,又恨恨地道:“都是那个北齐圣女!她竟然扎了姐姐一刀!正中胸口,这是要她死啊!若不是有盛家人在这里,姐姐就……姐姐就……”
他眼里的泪珠滚来滚去,一个“死”字就是说不出口。
沈咏洁明白他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北齐圣女的事,我也听说了。”顿了顿,沈咏洁看了看四周,“你姐夫呢?我听说。是你姐夫,杀了北齐圣女?”
小磊点点头,“姐夫昨夜一夜没有阖眼,实在累坏了,早上听说姐姐没事了,才去歇息。嗯,我也想捅那个北齐圣女几刀。可惜姐夫手脚太快。”
沈咏洁叹了口气。又看了看盈袖的情形,问道:“那你姐姐的伤势如何?”
“昨天盛家老祖一直在给她治伤,晚上发了一夜的高热。到今天早上退了,盛家老祖说,这条命是保住了。”
“谢天谢地!”沈咏洁虽然从来不信鬼神之事,此时也忍不住双手合什。对天祝祷,“只要没事就好。有盛家人在这里。是我们的福气。”
母子俩又说了些话,沈咏洁就听见沈大丞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她侧耳听了听,道:“既然你姐夫歇下了,就我出去吧。”说着。她走出盈袖的卧房,来到堂屋,对沈大丞相叫了声:“爹。”
沈大丞相皱着眉头道:“袖袖怎样了?”
“还好。已经救过来了。”沈咏洁字斟句酌地道,又问:“您来是要来看袖袖的?”
沈大丞相挥了挥手。“袖袖没事就好。我来……”他顿了顿,还是说:“是因为北齐圣女的事。”
“哦?”沈咏洁一点都不奇怪,挑了挑眉毛,“您是要给北齐圣女讨公道了?”
“你已经知道她被东篱杀了?”沈大丞相沉着脸道,“她可不是一般的人。”
“我的女儿,是东元国的公主,也不是一般人。北齐圣女杀了我女儿,我女婿杀了北齐圣女为自己的妻子报仇,有什么不对?”沈咏洁寒声说道,微扬着脖颈,一点都不退缩。
她这辈子,曾经和这个爹一样,为了顾全大局,做了很多自己不愿意的事。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要再为了所谓的大局牺牲自己的女儿女婿就是白活了。
沈大丞相一怔,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点头道:“这样说,也有道理,不过北齐那边……”
“北齐那边要给我一个交代。”谢东篱的声音传了出来,他缓缓从东次间走出来,穿着月白色常服,束着发髻,脸上的神情很是淡然,但是一双眼眸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寒刺骨,“他们派了圣女和锦衣卫督主潜入我国,密谋杀害我东元国皇帝和公主,这份大罪,北齐如果不给我哥交代,我带兵灭了他们!”
“啊?”沈大丞相站了起来,似乎对谢东篱的话十分吃惊。
对于他来说,他的大半辈子都在对北齐妥协屈服中渡过,所以一出事,他就下意识想得是如何安放北齐,而不是自己人受了委屈,需要从北齐那里讨回公道。
而谢东篱现在这样一说,沈大丞相也明白过来,以他们东元国现在的国力,其实并不需要如同以前一样对北齐俯首称臣了。
他们的实力,如今已经不比以前差了。
“唉,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你们年轻人厉害啊。我这个老人,也该给你们让位了。”沈大丞相感慨说道,“好,我就把这话回给陛下知晓。”
谢东篱点了点头,看着沈大丞相蹒跚而去。
沈咏洁欣慰地道:“东篱,你有这份,我就放心了。东元国在你手里,一定会比以前更好,也不枉我们卧薪尝胆这么多年。”
谢东篱没有笑,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岳母大人言重了,我不过是说的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
“当然。就算是穷家小户,家的女人老人受了欺凌,男人都会出来为家人讨回公道。我如今就是这个家的男人,袖袖因我受了这样重的伤,差一点连命都送掉了,我怎么会做缩头乌龟?那个骗子圣女也值得北齐兴兵?呵,不要太高看她了。”
果然,谢东篱亲自起草了一份告北齐皇帝书,散发天下,质问他为何有北齐圣女和锦衣卫督主潜入东元国作乱,还伤了他的妻子和东元国皇帝,是何居心?是不是要开战?!
这一份响彻云霄的告北齐皇帝书在中州大陆引起轰动,不仅东元国的民众意气风发,要求北齐皇帝给个说法,北齐人都觉得羞愧,自家去阴别人没关系,但是没有成功。被人逮着了,还公行天下,这个脸就丢得有些大,因此埋怨圣女和夏凡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夏凡之前杀害齐孝帝的旧案底也被翻了出来,北齐圣女又被人揭发不是真正的圣女,而是当初锦衣卫的一个女间者,给夏凡的外甥女夏暗香做过丫鬟的云筝。
云筝的身份当然是谢东篱派人在北齐国大肆散布的。
不把云筝身上的“圣女”光环剥离。北齐人会觉得憋屈。现在不打仗,日后想起来,说不定也要跟东元国算账。
谢东篱不能保证他们东元国会一直这样强盛下去。因此各种手段都使了出来,确保云筝被杀一事不会给东元国带来更多的麻烦。
果然北齐圣女的真实身份一经揭露,北齐国举国上下都对这个圣女闭口不谈了。
至于她杀了东元国的护国公主,因她已伏法。所以北齐也不欠东元国什么。
北齐皇帝就逮着云筝的真实身份,将整件事推到夏凡头上。声称自己毫不知情,也是被骗了,同时再一次下了海捕文书,捉拿夏凡。
东元国同时宣布皇太孙元应佳勾结北齐锦衣卫督主和北齐圣女。意图篡位杀君,并且对护国公主下毒手,将他贬为庶民。也发了海捕文书,天涯海角要缉拿他归案。
但是夏凡和元应佳就如同泥牛入海。完全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元应佳被废之后,元宏帝立刻立了辰亲王元晨磊为皇太孙,并且命他在五大丞相辅助下监国,自己退居深宫养病。
谢东篱将这些事情处理完了,才发现已经有七八天过去了,可是盈袖,还是没有醒来。
她胸口有心跳,鼻子里有呼吸,就像是在睡觉,但就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袖袖?你好些了吗?”谢东篱坐在床边,握住盈袖的手,轻轻摩挲。
七八天病倒在床上不能动弹,只能吃流质的食物,而且失了那么多的血,盈袖骨瘦如柴,手背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
盈袖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的神情很是沉静。
“老祖,请问袖袖怎么回事?到现在都没有醒。”谢东篱担心地回头问盛家老祖。
盛家老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他盛家老祖出手,真是阎王也要退让三分,可是盈袖这个样子,既不是没有救活,但也不像是救活了。
谢东篱过了七八天才发现异样,而盛家老祖三天前就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盈袖的伤势一直是盛家老祖照应,对她的情形非常了解,所以发现得也很早。
这几天,盛家老祖一直在翻看自己随身带的宝贝医书,找寻原因和治疗方法。
可惜他找了几天,只找到一种症状跟盈袖的情况相似。
虽然他还不能确定,但是跟谢东篱先说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谢副相,尊夫人的伤势已经在恢复当中,并没有恶化。”盛家老祖皱着眉头说道,“可是……”
“可是什么?”谢东篱心里一沉,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原因吧?
“可是,尊夫人身体上的伤势虽然在痊愈当中,但是她的魂魄,好像受到极大的惊吓……”盛家老祖按照他们盛家祖传的那本医术上的情形说了下去,一边给谢东篱说盈袖的各种症状。
“有呼吸,有心跳,还能从鼻子里进食,但就是不能醒,而且对外界别的刺激没有反应。这种情况,我们盛家叫它——失魂症。”盛家老祖留神查看谢东篱的神色,果然看见他目光一凝,神情极为慎重严肃。
“失魂症?您是说……?”谢东篱也是担心的这个情况。
失魂症这个病,可大可小。
也许盈袖过几天就醒过来了,也许一辈子也醒不来。
当然,也许过了好几年才醒过来的情况也有,但是不多。
大部分得失魂症的人,几年后会停止进食,也就自然死去了。
“对,十有*就是失魂症。”盛家老祖很是遗憾,“如果是别的病,需要什么珍贵的药材,我们盛家一定会全力供应。唯有失魂症,这种病药石罔灵,完全要靠机缘才能醒过来。”
“机缘?”谢东篱的手抖了几下。深吸几口气,缓缓地温:“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也不是完全没有。我听说,民间小儿易得失魂症,有叫魂一说,就是拿着他的衣物去他走过的地方叫他的名字,这样就能将他引回来了。”盛家老祖将民间偏方都说出来了,可见真的是束手无策。
谢东篱闭了闭眼。起身走到里间。找了盈袖受伤那天穿的衣衫,抱在怀里,大步走了出去。
他在东元国京城的大街小巷走动。凡是盈袖去过的地方,他都走了一遍,一边走,一边旁若无人地说:
“袖袖。回家了。”
“袖袖,回家了。”
“袖袖。回家了。”
他走过东城坊区忠贞国夫人府的大门,走过里面的至贵堂,走过至贵堂后院的海湾,又来到海湾对面的小山上。还有白塔大狱的顶层,但是盈袖并没有在那里。
他不甘心,也不想放弃。决定要走遍盈袖去过的所有地方,为她叫魂。
“袖袖。回家了。”
“袖袖,回家了。”
“袖袖,我们该回家了。”
北齐国、南郑国,他们曾经乔装打扮去过的地方,谢东篱也都不辞辛苦,全都走了一遍。
半年过去,整个中州大陆都知道东元国的谢副相为了叫醒得了失魂症的妻子盈袖,走遍了千山万水,为她叫魂。
谢东篱终于将盈袖去过的所有地方都走了一遍,但是回到京城的谢家,发现盈袖还是昏睡不醒。
谢东篱坐在她床前,看着她越来越瘦的面容,轻抚两下,微微叹息一声。
小磊跟了进来,同情地道:“姐夫,黛黛昨儿来了。”
“什么事?”谢东篱淡然问道,并没有回头。
“黛黛说,她家老祖说了,如果您还是没有叫醒姐姐,就……就送她去药王谷。他们那里有专门给得了失魂症的人准备的病房,方便照顾,也能让姐姐……多活一阵子。”小磊说着说着,眼泪都要出来了,忙咬牙忍住。
“药王谷……”谢东篱本来想反对,但是猛然想到药王谷有那扇门,他可以试着去问问不可知之地的人!
“好,我送她去药王谷。”谢东篱立即命人给盈袖收拾东西,又准备上好的马车,带着他和盈袖,还有盛青黛,一起往盛家的药王谷出发。
他们来到药王谷的时候,已经是隆冬时分,药王谷的那座山上下着大雪,谢东篱将晕迷不醒的盈袖裹着狐裘,从车里抱出来,往山上行去。
在盛青黛的帮助下,他们走得很快,一天功夫就来到药王谷的入口前。
盛家老祖早接到他们要来的消息,派人在入口处候着。
一见他们来了,马上放行,片刻都不耽搁。
谢东篱这半年来做的事,隐居在深山的盛家人都知道了,对他无比钦佩和敬重。
也有无数姑娘少女为他的深情打动,自荐枕席的人络绎不绝,都想有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夫君,但是谢东篱毫不理会,总是避而远之。
盛青蒿见了谢东篱,本来还想就此事打趣他几句,但是看见他肃然如冰霜的面容,所有打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闷着头,带着人抬了竹椅过来,让盈袖睡在上面。
将盈袖安置在失魂症病人所用的特制病房之后,谢东篱就对盛青蒿道:“接引室还在吗?我想进去看看。”
盛青蒿明白他的意思,忙道:“在,我带你过去。”
盛家老祖听说了,亲自过来,和盛青蒿一起送了谢东篱进入接引室。
谢东篱在这里一个人过了一夜。
这里有那扇门,是离不可知之地最近的地方。
睡梦中,谢东篱如愿见到了周慎远,马上对他说了这边的情况,还有它的动向。
周慎远深思道:“我说前一阵子它怎么气息那样微弱呢,原来是跑出去了……”顿了顿,他又看着谢东篱,道:“你妻子的失魂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正想问你。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找到她去了哪里?”谢东篱的眉头皱得紧紧地。
在他看来,如果盈袖的魂魄不在中州大陆,一定是去了别的地方。
周慎远想了想,提醒他道:“你有没有想过,她已经不在你们那个世间了?”
谢东篱心里重重一跳,猛地明白过来。
他知道盈袖去哪里了!
……
一间破旧的低矮草房里,盈袖悠悠地睁开眼睛。
触目所见的,是一张打了很多补丁的帐帘。
她摸了摸头,觉得后脑火辣辣地疼,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四下看着,心中惊疑不定。
这是哪里?
屋子里只有一张缺了一个角的桌子,两把破旧的竹椅,窗户上搭着破旧的布帘,风一吹,就呼啦啦地响。
这样破旧的屋子,她家就是三等仆役也比这个地方住的要好啊!
盈袖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子里十分混乱。
就在这时,外屋里传来几道大声争吵的声音。
“四姐四姐!你们就记得你们的四姐!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四姐盛琉璃已经死了!就在那屋里挺尸呢!”
“既然她死了,你们就把爹娘留下来的东西交出来吧。别以为我们姐妹不知道,我们出嫁后,家里的好东西都被爹娘给她留下来了!”
盈袖听得皱了皱眉头。
盛琉璃是谁?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
盈袖侧耳听了一会儿,双唇渐渐搓成一个大大的圆形,足以能塞下一个鸡蛋。
她难道已经不在东元国了?!
这里到底是哪里?!这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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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4章 盛琉璃( (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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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年轻妇人。三个还未长成的小男孩,还有三个粗壮的大男人。
按照她刚才在里屋听到的吵架声,这三个粗壮的大男人和那三个年轻妇人应该是一起的,而这三个还未长成的小男孩,应该就是刚刚哭泣的弟弟吧?
盈袖看见他们,就不由放软了眼神。
没料到那三个小男孩见了她,居然齐齐发一声喊,欢天喜地地扑了过来,大叫道:“四姐!四姐!你没死!没死!”
很快三个小男孩扎入盈袖怀里,抱着她哭了个天昏地暗。
盈袖十分尴尬,有心想说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的四姐,但是刚才说话时候的异样声音还在她脑海里盘旋,她一时有些疑惑,因此没有多说话,只是抬眸冷冷地看着对面那三男三女。
那三个年轻妇人明显吓得不轻,都是一脸惊骇莫名的样子,结结巴巴地道:“四……四妹,你……你还活着?!”
那三个粗壮的成年男子也更惊讶,瞪大了铜铃般的牛眼看着盈袖,又看了看他们的妻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盈袖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如果那三个年纪小一些的男孩子是认错了人,还情有可原。
但是这里三男三女六个大人也认错人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盈袖沉吟着,不打算再多说话了。
在把这里的情形弄清楚之前,她一定要谨慎一些。
多说多错,还不如少说话,让这些人摸不着头脑。
“四姐没死,你们可以滚了吧!”三个小男孩中年岁最大的那个转过头,气势汹汹对那三男三女骂道:“有你们这样的姐姐姐夫,还不如没有!你们给我滚!”
盈袖摸了摸了那男孩的头,冷冰冰的目光看向对面的三男三女,也是明显要赶他们走的意思。
“……四妹,我们是听说你遭了难,才专门赶来看你的……”站在最右面的一个年轻妇人眯着眼睛打量了盈袖一会儿。终于出声说话了。
她的声音正是刚才盈袖在屋里的时候听见的那道柔和的女声,说话细声细气的,盈袖先前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不过刚才几个大男人打自己的弟弟,这个女人也没有出声制止。盈袖对她的感觉就变了,因此也没有被她哄了去,依然只是冷冰冰的目光扫了过去,又往大门处扬了扬下颌。
那气势实在是太过迫人,盛家的三个姐妹和三个女婿不由自主有种见了大官的畏惧感。
他们互相看了看。
其中年岁最大的那个年轻妇人哼了一声。转头就走,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盈袖一眼,目光在她的咽喉处停留了一瞬,凶巴巴地道:“晚上把门关紧点儿!别以为自个儿救了执政官殿下就了不起!这一次能活下来是你命大,可别想着去讨什么好处!”说着,往大门踹了一脚,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那声音最柔和的年轻妇人也回头看了她一眼,但是目光晦涩,什么话都没说。就转头出去了。
盈袖听了又是一怔,头不由更疼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执政官殿下又是什么鬼?!
我了个天爷!
她到底来到一个什么地方啊?!
盈袖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面前这三个从高到矮站着的小男孩,只觉得脑袋里突突地跳,疼得她话都不想说了。
最大的一个只有她的肩膀高,看上去十一二岁的样子,中间的一个有她的胸口高,大概八九岁,最小的一个只有她的膝盖高,最多三岁。
这么小的孩子。刚才就滚在地上,被那几个所谓的姐姐姐夫打。
盈袖一阵心疼,忍不住弯下腰,摸了摸最小的那个男孩的脑袋。轻声问:“你疼不疼?”
“不疼,一点都不疼。”那小男孩眼前一亮,笑得眼睛迷成一条缝,像是很享受盈袖摸他的脑袋。
见盈袖的手停下来了,他还把脑袋往前凑了凑,好让盈袖继续摸。
盈袖忍不住笑了。但是一笑,她的头又突突地疼起来,喉咙处也更疼了。
“四姐?四姐?你头疼吗?来,去屋里躺一会儿。”那三个男孩见她没有死,高兴得不知怎样才好,小心翼翼地伺候她,恨不得趴在脚下给她垫脚。
盈袖闭了闭眼,点点头,往里屋走去,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四姐,你饿了吗?我……我去给你打渔做鱼汤!你等着啊!”那年岁最大的男孩眼前一亮,对两个弟弟吩咐道:“你们在家里陪四姐,不要乱跑,厨房我藏了一个糖罐子,里面有两颗糖,是……是村长家的夏大哥偷偷拿过来给四姐的,你们不要偷吃,拿出来给四姐吃!”
两个弟弟连连点头,一起保证:“我们不会偷吃!五哥你快去打渔!”
最小的那个弟弟咬着大拇指,含糊不清地道:“打渔!五哥打大鱼回来做鱼汤!”
“乖,五哥马上就回来。”那最大的男孩子从墙上取下渔网,背在背上,兴冲冲地出去了。
盈袖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像是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洒在庭院里,将一切染上一层昏黄的光,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这么晚了,别去了,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吧。”盈袖出声叫住那个男孩。
“不用!很快的!就在前面的琉璃河!我一会儿就回来,昨天的剩饭还有……”那年岁最大的男孩头也不回说道,眨眼间就跑得没影了。
盈袖叹一口气,只好走回屋里的床上半躺着,深吸一口气,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完了,她身上这身乱糟糟看不出颜色的麻布衣衫到底是哪里来的?
她明明记得自己那日穿的是一身天水碧卷草纹三镶三滚对襟束腰长裙。
再看看自己的手,不是以前的白皙柔嫩,而是长满了硬茧,虎口处还有几道伤口。
虽然手指的形状跟她的手很像,但是……这绝对不是她的手!
盈袖动了动手指,眼角跳了跳,突然出声问道:“家里……有镜子吗?”
她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什么这些人叫她“四姐”?!
如果她没有听错,这个四姐就是他们刚才说的“盛琉璃”……
倒是个好听的名字,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盈袖现在心里充斥着各种疑问,乱糟糟地脑子都快爆了。
不过说完她就后悔了,镜子在她以前的家里都是昂贵之物,这个家里这么穷,怎么可能有镜子呢?
她还不如问问井在哪里,去打盆井水来照照影还差不多。
“镜子?”没料到两个男孩对视一眼,八九岁那个男孩居然咚咚咚咚跑到床后的隔板那边,拿了一面小小的圆镜子出来!
“四姐,这是你最喜欢的镜子。”那孩子笑眯眯地双手递了过来。
盈袖愕然地接过镜子,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呆住了。
镜子里的女子,确实五官跟她生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是蜜色肌肤,而且头发乱蓬蓬的发黄,不是她以前黑黝黝的一头养护得极好的秀发。
当然,更让她惊讶的,不是镜子里这女子的样貌,而是她的咽喉处。
那里有一道紫红色的勒痕,高高地凸起一指宽。
她摸了摸那道勒痕,暗道,这是被人用绳子狠狠勒过脖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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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夏家村 (加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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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神变幻,心情跟着起伏不定。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睃了睃面前两个极欲讨好她的便宜弟弟,将镜子在手里摩挲着,轻声问道:“……这镜子,哪里来的?”
“四姐不记得了?这是村长家下的聘礼啊?四姐把别的东西都换成铜钱给爹娘还债了,就留下了这个镜子……”八九岁的那个男孩急急忙忙说道,还说:“四姐最喜欢这个镜子的!”
盈袖在心里苦笑,垂眸又看了一眼镜子,道:“我……四姐我撞坏了脑子……有些事情记不清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三个姐姐和姐夫们回来做什么?为什么又……又说我死了?还有执政官殿下是什么人?你们能不能说与我听呢?”
她听得出来,大家说话的语调,还是跟她在东元国的时候差不多,所以口音没有问题。
整个中州大陆的口音都差不多,因为大家经历了大夏和大周两千年的统一,在语言文化方面早已经不分彼此。
至于东元国、北齐国和南郑国,完全是长时期统一之后的小插曲而已。
小的那个孩子才三四岁的样子,还不懂盈袖说什么,只是趴在她的床边,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孺慕之情,那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期待。
盈袖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
看见她这幅样子,八九岁的那个男孩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四姐,你真吓我一跳,不过你就算不记得别的事了,总还是记得七弟,这就够了。七弟年纪小,你一定要多疼疼他。”顿了顿,又说:“他最喜欢你这样抱着他。”
盈袖低头看了看正甜甜冲她使劲儿笑着的小七弟,也微微笑了。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触触他的面颊,嗯了一声,道:“六弟,你与四姐说说吧。”
那个五弟是年纪最大的。说不定会对她心生疑虑,但是这个六弟就不一样了,八九岁年纪,正是似懂非懂的时候,有什么事问他最好。
盛六弟果然听了很是欢喜。连忙道:“四姐,我都跟你说!其实是这样的,咱们家在琉璃河边上的夏家村,姓夏的是大姓,村长家就是姓夏的,还有其他四个小姓,像我们姓盛,还有隔壁周大伯家,另外还有姓吴的,姓郑的。我们这村子,在琉璃河边也是数一数二。”
盈袖听得入神,在心里整理这个村子的情况。
夏家村,村长姓夏,村民也以姓夏的居多,另外还有四个外姓杂居,有姓盛的,姓周的,姓郑的,姓吴的……
等等。这几个姓,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呢?
盈袖在心里嘀咕,一边竖起耳朵听那盛六弟继续往下说。
“前些日子,咱们这里琉璃河里特有的紫色睡莲紫琉璃开花了。昨天京城元老院和政务院的人坐船过来看花。但是执政官殿下不知怎地,突然掉到河里去了,他不会游泳,四姐当时正在琉璃河里采莲藕,就顺手把他救上来了。”盛六弟说完脸色变了,恨恨地道:“但是元老院那个臭女人居然骂四姐癞蛤蟆要吃天鹅肉。然后一脚把四姐踹下船,四姐呛了水,脑袋又在他们船头撞了一下,就沉下去了。五哥把四姐救回来之后,本来好好地,但是今天早上,突然就没气了,我们吓坏了,就去找大姐、二姐和三姐,结果她们……”
盛六弟说不下去了,眼泪汪汪地看着盈袖,很明显,那一幕情形把他吓得狠了,所以话都不敢说了。
盈袖下意识摸摸他的头,安抚道:“别怕,别怕,四姐不是没事了?”想了想,又道:“当时我只是呛住了,并没有真的……真的死过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但总比告诉他们盛琉璃已死,自己“借尸还魂”要好。
盈袖这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情形。
大概是这位盛琉璃姑娘呛水晕迷之后,有人在晚上趁机对她下了毒手,勒死了她,然后自己在东元国那边正好受了重伤,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魂魄居然来到这个姑娘身体里,就这样又活了过来。
盈袖出了一回神,将盛六弟说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才将她觉得怪异的地方问出来:“六弟,那元老院,政务院,是什么地方?”
“四姐,你真不记得了?京城的元老院和政务院是官府啊!”盛六弟其实也不是很明白,只知道元老院是最大的官,政务院比元老院低一级,但也是大得不得了,他们这些江边打渔的渔民,能知道元老院和政务院这两个名字就不错了,哪里还去打听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原来是官府啊?”盈袖将镜子放到枕头底下,“那……现在的皇帝是谁呢?”
“皇帝?什么是皇帝?”盛六弟十分惊讶,“没有听说过呢。四姐是说执政官殿下吗?他就是最大的官了,我听村长说过,元老院里有三大家,执政官殿下是最大的呢,另外两家都要听他的呢!”
“哦?”盈袖挑了挑眉,“执政官殿下这么厉害?”
“嗯,听说很厉害。”盛六弟点点头,很明显,他也是人云亦云,听人说的。
盈袖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盛七弟,见他居然都睡着了,不由一笑,将他轻轻放在自己身边。
盛六弟给盛七弟掖了掖被子,嗫嚅道:“四姐,你救了执政官殿下,本来是天大的功劳,可恨那臭女人居然骂四姐,还打四姐……”
盈袖在东元国的朝堂上也浸淫过一些日子,跟着谢东篱学过不少东西,听盛六弟这样一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无所谓地道:“没事,人家高高在上,我们只是普通小民,又不想攀龙附凤,做事问心无愧就好了。别的事,就不要再说了。”顿了顿,又提醒盛六弟:“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啊?什么事?”
“就是我救执政官殿下这件事。”盈袖叹息一声,暗道这盛琉璃姑娘的杀身之祸。十有八九就是从她救了执政官殿下这件事来的,“如果你还想四姐活着,就再也不要对别人说起这件事。”
有人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救了执政官殿下,所以要她的命……
她还想要活着回到东元国呢。所以这趟浑水她就不淌了。
这功劳谁愿要谁要去。
盛六弟吓了一跳,忙点头道:“我知道了,四姐,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顿了顿,他又迟疑着道:“可是。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村子里的人……”
“傻孩子,只要我不承认,别人看见了也没什么的。”盈袖苦笑,“这件事你一定要听四姐的。”
盛六弟忙应了,正要说话,就听见盛五弟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欢快地道:“四姐、六弟、七弟,我的运气真不错,今天一网下去。打了好多鱼!”
盈袖微微一笑,将睡着的盛七弟安放好了,和盛六弟一起走了出来。
“四姐,你睡会儿啊,我去做鱼汤,还做清蒸鱼,四姐最爱吃的!”盛五弟衣裳都没有换,身上一条松松的长裤水哒哒的,光着精壮的上半身,黝黑发亮。是一个勤劳能干的渔家少年模样。
盈袖想起自己的弟弟小磊,有些心酸,柔声道:“还是我来做吧。”
“不用不用!四姐,我会做的!”盛五弟忙摆手。“你快去歇着……”他的目光在盈袖的咽喉处停留了一瞬,然后猛地别过头,道:“四姐,好好歇息,我们不能没有你……”
盈袖摸摸自己的咽喉,深深看了盛五弟一眼。点了点头,“我就在这里看你做饭,跟你说说话吧。”
盛五弟高兴地点点头,和盛六弟一起,一边收拾鱼,一边烧水准备做鱼汤。
盛家小草屋里亮起灯光,还有炊烟冉冉升起,恢复了几丝人气。
不远处夏家村村长的大宅子里,此时也正是鸡飞狗跳的时候。
夏村长的小妾秋娅跪在地上,抱着一个血流满面的长大男子哭天抢地,大声道:“老爷啊!夫人在天上看着呢!她的儿子被人从假山上推下来,这是要他的命啊!”
夏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在一旁十分着急地道:“快请大夫!请大夫!”
他身边站着个穿着大红通袖衫,暗红马面裙的丰腴妇人,正瘪了瘪嘴,不屑地道:“他一个傻子,自己爬上假山,从上面往下跳,谁管得了他?再说一个傻子,谁稀待害他!他是认得字啊,还是读得书?是能做官啊,还是能发财?”
“你闭嘴!”夏村长跟原配的感情还是不错的,虽然原配过世多年,又只留下这个傻儿子,但也是他从小亲手带大的,听人这样说自己的儿子,心里的不快可想而知,挥手道:“快去请大夫!”
那妇人是他的填房马氏,见夏村长坚持要请大夫,只好哼了一声,扶着丫鬟的手,摇摇摆摆走了。
夏云哼了一声,睁开眼睛,看见一张艳丽的面容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天性风流的他忍不住就对她笑了笑。
那女子正是秋娅,眼看自己怀里的大少爷突然睁开眼睛还笑了笑,顿时高兴得不得了,抱着他的头又哭又笑,连声道:“大少爷醒了!大少爷醒了!”
夏村长大喜,扑过去拉着自己儿子的手,连声问:“云儿,云儿,你没事吧?没事吧?”
“老爷也欢喜疯了,大少爷连话都不会说,怎么回答老爷的话呢?”秋娅嗔了夏村长一眼,扶着夏云站了起来。
夏云借势靠在这女子软绵绵的肩膀上,在心里微微一晒,知道自己恐怕是飞机失事拣了一条命……
第二天,夏云就把这家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原来自己穿的这个男人以前是个傻子,二十岁了都不会说话,也没有任何生活自理能力。
幸亏这家人还算有钱,能请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哦,不对,应该叫一天十二时辰照顾他,才能长到二十岁这么久!
要知道一般这样的纯傻子,能活到十岁就不错了。
夏云坐在自己房里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在继续装傻子和做自己中犹豫了一阵子,最后决定还是做自己。
毕竟让一个正常人装这种连自己撒尿都不会的纯傻子实在是难度太高了。
好吧,反正是摔了一跤,摔到脑子,既然有人因此摔坏脑子,怎么就不会有人因此摔好脑子呢?
那就……当做是摔好了吧……
夏云做好决定,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昨天看见的那个艳丽女子带着丫鬟迎面走过来,夏云忙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秋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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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亲们的一些“忧虑”,暂且叫“忧虑”吧,照俺说,根本不需要担心啊……因为一定不会像亲们担心的那样去写,相信俺,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写法吧?不要方,肯定是宠文,只会更宠。o(n_n)o~。
。(未完待续。)
第566章 帝国 (4K求月票)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她才嫁。
这样她的两个小弟弟也就有嫂子照顾了。
夏村长想着自己的年岁也不大,再等几年,盛家最大的儿子满了十八岁,就算是成年了,那时候再成亲也行。
没想到只过了几年,自己的儿子居然就好了,不是傻子了。
既然不是傻子,盛家的那渔家女,就不是他儿子的良配了。
夏村长皱了皱眉头,道:“这些事不用你操心。老二老三去学堂,你去准备酒席。”
马氏撇了撇嘴,打发两个儿子上学堂,自己去找管事和厨房里的厨娘商议流水席的事。
夏云没想到自己已经定亲了,正高兴呢,一听说是渔家女,心已经凉了一半,再想这亲是他还是傻子的时候定的,别说家世人品,估计连长相都欠奉。
夏云喜欢美女。也喜欢撩妹,他对秋娅的印象很好,就因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虽说是他小妈。但是也不妨碍他过过眼瘾。
这会子看见夏村长和秋娅似乎为他的亲事泛起愁来,夏云不以为然地道:“爹,如果你觉得不好了,就退亲吧。那种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傻子,左右不过是为了银子,多给她一些银子就行了。退亲不难吧?”
“好好好!退亲退亲!”夏村长一听儿子都不乐意了,马上下了决心,“我儿子能配县令的女儿,一个区区渔家女确实配不上我儿!”
秋娅弯着腰给夏云收拾床铺,一边道:“正是呢。我们大公子人材出众,那渔家女根本配不上我们公子。再说当初她不是为了还债,也是不肯定亲的。”
“她家很穷?”夏云皱了皱眉头,担心对方看见自己已经好了,会不会不肯退亲了?
“穷得叮当响,还有三个弟弟要养。”秋娅叹了口气,“不过虽然穷,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我看……”她瞅了夏村长一眼,“要不,聘礼就不用要回来了吧?”
夏村长也不在乎那点钱,再说盛家在夏家村一向规规矩矩,他也要照应那几个孩子,当然,自己的傻儿子可以娶渔家女,但是好端端的嫡长子可是不能娶。
他捻着下颌上的几缕短须沉吟道:“聘礼当然不要了,如果她答应马上退亲,我还可以多给她些银子。”
“爹……”夏云有了个主意,“别多给钱。这种人家万一贪得无厌怎么办?”
他想了想,“要不,这流水席先不办了,等我……退了亲再办,如何?”
他主要是担心如果对方知道自己已经不傻了,又生得仪表堂堂,家境豪富,就一心赖上自己,不肯退亲怎么办?!
他上一世的露水情缘虽多,但却没有结过婚,因为他一直坚持要娶的妻子得是自己最心爱的人,可惜一直没有遇到最心爱的人,别的人他不肯将就。
夏村长和秋娅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一齐点头,“使得。”
秋娅甚至着急地道:“不如我现在去盛家跑一趟,给那姑娘一点银子,把你的庚帖和订婚书拿回来就行了。”
既不用嫁给傻子,也不用还钱,不管哪个姑娘都求之不得吧?
夏云连连点头,“就这样办。”又道:“我悄悄跟着秋姨一起过去。如果她不肯,我就再装傻子吓唬她!”
“瞧把你能耐的!”秋娅在他额头点了一下,嗔道:“我去收拾东西,让人准备大车。你跟老爷说说话。”
夏云应了,等秋娅走了之后,对夏村长道:“爹……我……我也想去试试念书。”
夏村长见他一好起来,就要念书求上进,更加欣慰,一时又老泪纵横,道:“好好好,我儿知道上进,你娘在天之灵知道了,肯定会保佑你的。”说着,又说定了过两天去给他娘上坟,让他娘高兴高兴。
夏云笑着安慰夏村长,又跟夏村长闲话几句,就看见一个小厮在门口探头探脑。
“你过来,什么事啊?”夏村长将那小厮叫了过来。
那小厮给他行了礼,然后轻声道:“老爷,政务院那边又派人过来,说要去看看上一次执政官殿下落水的地方,问问当时的情形。”
夏村长切了一声,道:“来了好几次了,到底是要做什么啊?说起来,你那未婚妻确实是个惹祸的根苗,还是早些退亲吧。”
夏云听着非常奇怪。
政务院、执政官殿下,这都什么官名啊?
跟他印象中的朝代没有一个吻合的。
但是看夏村长心烦的样子,他也没有多问,等夏村长出去之后,他才悄悄问夏村长的小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也听说了大少爷病好了,不傻了,以后这个家,肯定是大少爷的,因此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这里的情形。
小厮足足说了一顿饭的功夫,才让夏云大体上了解了这个地方。
原来这里不是皇朝,没有皇帝。
这里叫做天正帝国,最高权力机构是元老院,由谢、白、冯三大家把持。元老院选出一个执政官殿下,执掌帝国军政民政。
如今的执政官殿下出自谢家,白家和冯家辅佐。
元老院之下是政务院,由鲁、罗、范、樊、庞、瑞、迟、孙八姓掌管,各司其职。
军队则由军部把持,军部有雷、辛、卓、乔四大姓执掌东、南、西、北四军,镇守四方。
元老院、政务院和军部是中央机构,在这之下,才是府衙、县衙、村长、里正等等他熟悉的官府机构。
而他的未婚妻渔家女盛琉璃,据说执政官殿下落水的时候正在附近采莲,看见之后居然动了歪心思,妄图攀龙附凤,抱上执政官殿下的大腿,跟人说她才是救执政官殿下的人。但是当时船上的人都说,明明是白家的小公主救了执政官殿下,关她一个渔家女什么事?因此打了她一顿,送回家去了。
那盛姑娘没有得逞,气得晕了过去,昨天才醒。
听说了这件事,夏云越发觉得这盛琉璃的心思不正,因此更加迫不及待想退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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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故人 (4K5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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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袖不肯,“晚饭做好了吗?做好了就去摆饭。”
她的声音清冷,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盛五弟忙哦了一声,扭头回屋里摆饭。
盛七弟摇摇摆摆扶着墙跑了出来,抱住盈袖的腿,“四姐,抱!”
盈袖弯下腰,一手抱起胖乎乎的盛七弟,一手拎着竹篮,就跟没看见秋娅一样,自顾自往屋里走。
秋娅站在院门口,脸上涨得通红,完全没有意料到自己被彻底无视了。
她扬起声音道:“盛四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上门是客,您就是这样待客的?”
盈袖也不回头,将盛七弟抱到屋里,放下装着衣裳的竹篮,才又出来,对秋娅道:“您请进。”说着拉开院门。
秋娅兴冲冲地要来退亲,结果被盈袖这样一晾着,气焰倒是打消了许多。
她的笑容软了三分,对盈袖行了礼,才进到院子里,也不进去。站在院子中间就说:“盛四姑娘,是这样的,先前我们跟你定了亲,但是我们觉得让你一个大姑娘嫁给傻子。实在是害了你,我家老爷慈善,想给你一条生路。”
盈袖挑了挑眉,“生路?你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吗?”秋娅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是啊。你不用嫁给我家大少爷了。我家大少爷是傻子,我们认了,也不想害了姑娘一辈子。”
“你的意思是,你想退亲?”盈袖抿了抿唇,声音清冷得已经是冰山上的万年寒冰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秋娅目瞪口呆,“我们主动退亲不好吗?难道你真的想嫁给一个傻子?”
盈袖窒了窒。
如果她真的是盛琉璃,她一定会选择嫁。
不为别的,定者,定也。
既然收了别人的聘礼。换了庚帖,有了订婚书,哪怕对方再不堪,她也得嫁,这是做人的信义。
如果不愿意嫁,开始的时候她就不会收聘礼。
总不能用了别人的聘礼解决了自己的麻烦,就能过河拆桥了。
盈袖做不出来这种事。
但问题是,她不是盛琉璃。
她还想回东元国呢。
她有世间最好的夫君,别说那夏大少爷是傻子,就算他不是傻子。是这个世间最好的男人,她也不想要。
因为她已经有了最好的男人,在她心里,没人比他好。
所以如果对方主动退亲。似乎对她来说也是正好。
唯一不妥的是,她知道盛琉璃已经把那些聘礼都花光了,一点都不剩。
如果退亲,她哪里拿得出来聘礼还给人家呢?
看盛琉璃踌躇了,秋娅暗中心喜,拉着盛琉璃的手。做出推心置腹的样子,诚恳地道:“盛四姑娘,你生得又好,又能干,以后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夫婿。我们老爷想了很久,觉得我们不能趁人之危,逼着你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答应嫁给我们大少爷……”
“不,没有……”盈袖忙摇头,“不是,你们没有逼……我。我……”
秋娅听得面色一变,心情紧张起来。
糟了,这姑娘不是听见了什么风声,所以不肯退亲了吧?!
可盈袖顿了顿,又道:“不过,如果你们想退亲,我成全你们。但是,我……我……聘礼……”
原来是担心还不出聘礼!
秋娅大大松了一口气,忙道:“没事没事!聘礼就不用还了,我们老爷是村长,都是乡里乡亲,本来就该互相帮助,你说是伐?”
盈袖讪笑了一下,腹诽道,这会子知道互相帮助了,先干嘛去了?先前可是逼这盛姑娘换了庚帖,在订婚书上按了手印的……
可见这夏村长家的人没有她说的那么好。
但是为什么现在又主动来退亲呢?
这样一想,盈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琥珀色的眼珠转了转,她的目光在那大车的车帘上停留了一会儿。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车里的夏云只觉得那姑娘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简直要穿透车帘看进来了,忙别过头,心里不由砰砰直跳。
自己家这么做,是不是不地道呢?
夏云低头看了看自己搭在月白地藻叶纹锦缎长袍上双手,目光又移到脚下的千层底皂鞋,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亲,到底是退,还是不退?
他一向杀伐决断,不管是事业上,还是感情上,都是提得起,放得下,像今天这样犹豫,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秋娅见这姑娘的目光看向了大车,有些不安了,忙道:“你不用还聘礼,而且,我们还给你银子,算是补偿你的损失。来,这是你的庚帖,还有订婚书,只要把我们大少爷的庚帖和订婚书还给我就行了。”说着,秋娅就将盛琉璃的庚帖和订婚书塞到她怀里。
盈袖打开那庚帖看了看,不由愕然。
这盛琉璃的生辰跟她是同一天呢,都是三月三……
她看着这庚帖,眼神闪烁着,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娅见这姑娘迟迟不说话,担心夜长梦多,举步就往他们家小草屋走去,道:“你把我们大少爷的庚帖放哪儿了?要不我自己去拿吧……”
盈袖这才抬起头,冷冷地道:“站住!”
秋娅当没听见,也没把盈袖放在眼里。一个父母双亡的渔家贫女,他们夏家伸伸手指头就能摁死她,自顾自往屋里走。
盈袖脸色一沉,快行两步。一把抓住秋娅的胳膊,摁在她的穴道上,将手一转,就将秋娅整个人转了过来,冷声道:“秋姨娘。这是我家,您这样做,可真不见外啊。”
秋娅只觉得被这姑娘钳住的胳膊处如同有一块烙铁,又热又痛,忍了又忍,才没有当着人流下眼泪,只是咬着牙道:“盛……盛四姑娘,你……你先放手。”
盈袖放了手,顺势在她身上拍了拍,淡然道:“我可以退亲。但你不能欺人太甚。”
居然要去他家翻东西找庚帖,这司马昭之心简直不要太明显。
秋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她拿帕子抹了抹泪,哽咽着道:“原来盛四姑娘果然是厉害人,我今儿算是见着了,我们家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菩萨,您就把我们大少爷的庚帖还给我吧。”
盈袖眯了眯眼,淡淡地笑了一声,道:“秋姨娘真是会说话。趁我爹娘出事。逼着要定亲的也是你们,现在不知为了何事,要退亲的也是你们,话都被你说尽了。凡说是我的错。我一个贫家女,何德何能,让夏村长家都难做呢?我有那么大的心,也没那么大的能耐。——您等着,我去把你们大少爷的庚帖拿出来。”盈袖鄙夷地瞥了秋娅一眼,往屋里去了。
秋娅松了一口气。虽然那姑娘牙尖嘴利,说话不好听,但是总算是把亲给退了……
至于过几天这姑娘发现他们骗了她,他们家大少爷已经不是傻子了,那已经是以后的事了,难不成她还能拿着庚帖上门,死乞白赖要嫁给大少爷?
秋娅轻蔑地哼了一声。
“秋姨……”夏云不知什么时候从车里下来了,站到秋娅背后。
秋娅回头,看见夏云笑容满面的样子,忙道:“你快回车上去!这里有我呢!”
夏云摇了摇头,眯着眼睛道:“我,又不想退亲了。”
“啊?”秋娅愣了,“为什么啊?这姑娘……配不上大少爷您……”
盈袖从里屋找了夏云的庚帖出来,还有一份订婚书,还是原原本本装在夏家拿来的红木匣子里,捧着出了门。
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背对着夕阳站在台阶下,负着手,看着她笑。
盈袖乍一看见这熟悉的面容,如同一只大锤锤在她胸口,她用手捂住嘴,惊讶地看着那男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在心头大叫:慕容长青?夏云怎么会跟慕容长青生得一样?!
当然也有细微分别,这男子面容白皙俊逸,不像慕容长青是一身古铜色肌肤,而且身材也没有慕容长青魁梧。
盈袖怔忡间,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如同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响彻云霄。
院子里的人都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一道银色的光亮撕破长空,闪电般没入天空的云层,然后消失不见了。
夏云傻了。
他刚才看见了什么?!
那东西……那东西……好像是……好像是飞机!
当然,那速度,其实比他前世坐过的飞机快多了,简直跟光速一样,至少也是破音速!
盈袖也傻了。
刚才惊鸿一瞥看见的那银色光亮,她曾经见过!
那是最后一次她见到谢东篱的时候,在元宏帝的寝宫偏殿里,她和谢东篱静静地对视,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幅画面:谢东篱对她告别,然后上了一架银色展双翼的巨大铁鸟开始倒计时,就是刚才那东西的样子!
夏云和盈袖都呆呆地看着那银色光亮消失的方向,秋娅倒是头一个回过神,她扯扯夏云的袖子,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听老爷说,执政官殿下落水之后一直未醒,元老院决定送他回去治病。刚才就是送执政官殿下离开的飞船。”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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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章 夜探 (第一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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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飞船?”夏云的声音都颤抖了。
天啦噜!
他到底来了个什么地方?!
夏云的脸色有些扭曲。
他仰望着那银色光亮消失的地方,心里不是一般的失望。
说好的穿到古代就会大显身手,玩转古人呢?
说好的虎躯一震,小弟自动来投呢?
说好的随便想个招儿就赚得盘满钵满,迎娶公主贵女,尽享齐人之福,走向人生巅峰呢?!
如果说昨晚他还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今天在看到这架诡异的飞船之后,他所有的“雄心壮志”似乎都化为灰烬了。
因为他的雄心壮志,都是建立在他比古人见多识广的基础上的。
如果古人比他更厉害呢?
如果古人的黑科技早就超越了现代人的想象呢?
那他还混个什么劲儿啊?!
难怪他会穿到一个傻子身上,因为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夏云连话都不想说了,转身从秋娅手里拿过盈袖的庚帖和两人的订婚书,转身就走。
“大少爷?大少爷?您这是做什么啊?!”秋娅急了,忙拎着裙子追了上来。
“不是要退亲吗?”秋娅拽拽夏云的衣襟,不断给他使眼色。
夏云此时的心情无比惆怅,他木着脸拉开车帘,看见里面装的那些准备送给盛家姑娘,当做退亲的谢礼的东西,长叹一声,道:“算了,算了,反正来了,把这些东西都给她吧。”说着,他从马车上他们准备的绸缎、吃食和几样首饰都抱了下来,送到盛家的家门口,对依然愣愣地抬头看天的是盛家姑娘道:“盛四姑娘。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做几身衣衫,给你和你弟弟们穿吧。这里还有几盒点心,都是我家厨子刚做好的,比外面买的强。”
盈袖回过神。看着夏云垂头丧气的面容,不知怎地,心头也有些发软,她强笑着推脱道:“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我们不能要。”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儿。我给我媳妇儿送点儿东西,不用要找个借口吧?”夏云见这姑娘居然不贪小便宜,对她的观感又好了许多,心情一好,就有兴趣打趣她了。
盈袖听得面上一红,咬着嘴唇,特别想说,退亲吧,我求求您,退亲吧!
可是看着夏云和慕容长青一样闪着笑意的眼睛。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夏云和秋娅坐着大车走了,盛家三个弟弟才从屋里出来。
看见那几盒点心,盛六弟欢呼一声,忙道:“姐姐,我和七弟能吃吗?!”
盈袖看着他们面黄肌瘦的脸,还有竹竿一样的小身子,不由自主点点头,“吃吧吃吧,等我做几样点心,给他们回礼。”
至于这绸缎。盈袖拿起来看了看,摇了摇头。
还不如给她几匹粗布,绸缎做的衣衫,这打渔的人家能穿吗?
“好了。进去吃晚饭吧。”盈袖笑着招呼三个弟弟,一边将这些礼物装到盒子里,要抱到屋里去。
就在她弯腰抱起礼盒的时候,盈袖的眉梢突然跳了跳,眼角的余光闪了闪,才慢慢直起腰来。
“五弟、六弟、七弟。你们把门窗关好,河风挺凉的,晚上着凉就不好了。”盈袖不动声色吩咐道,抱起礼盒进了屋子。
回到自己住的里屋,她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她发现有人在窥探他们。
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盈袖定了定神,出去和三个弟弟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吃完之后,大家还有点心吃。
盛七弟三四岁了,才第一次吃点心,乐得见牙不见眼,小小的糯米牙咬着那松软的奶茸包,吃得非常开心。
盈袖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吃,自己只吃一碗糙米饭,不过泡了鲜美白浓的鱼汤,就算是糙米饭也能入口了。
吃完晚饭,盛五弟马上收拾桌子洗碗。
盈袖烧了热水,给盛七弟洗澡。
渔家的孩子从生下来就在水里泡,盛七弟也一样,身上并不脏。
盈袖给他擦洗了一遍,就换上今天刚洗好晒干的干净小衣,放到床上睡觉去了。
盛七弟的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连哄都不用哄。
等盛七弟睡了,盈袖又来看盛五弟和盛六弟。
这两人睡一间屋子。
盛五弟在院子里的水井旁边拿桶打了水,往身上淋,就算是洗澡了。
盛六弟在旁边候着,等盛五弟淋完了,就轮到他了。
盈袖看了一会儿,目光又往屋子周围扫了一眼,想了想,她走下台阶,对院子里的盛五弟和盛六弟道:“我出去走走,你们别关门。”
盛五弟和盛六弟都很着急,一起跑过来道:“四姐,你出去做什么?外面天黑了,有狼。”
盈袖惊讶,“狼?这里会有狼?”
“四姐真的不记得了?”盛五弟忙道,“不仅有狼,还有熊,有老虎,以前还有更厉害的呢,比如蛊雕、朱厌、穷奇、混沌、饕餮、梼杌,一出现就吞掉整个村子……”
“等等等等!”盈袖听得眉头皱了起来,不悦地看着盛五弟。
这是在吓唬她吧?
什么蛊雕、朱厌、穷奇、混沌、饕餮、梼杌,这些明明都是早就被铲除干净的上古凶兽。
别说他们东元国没有,早在大夏建立之初就没有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听娘亲沈咏洁给她讲的故事,说是上古时期,天地初分之时,人是天地间最弱小的,常常被饕餮、混沌、穷奇等凶兽吞食。
后来老天爷不忍看人类受苦受难,所以派了一群天神下凡,帮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铲除了这些凶兽,这片中州大陆才成为人类可以居住的地区。
可见这穷奇、混沌、饕餮啥的,早就是神话传说中才有的凶兽了。
这小孩子居然用这种东西来吓唬她!
盈袖看着盛五弟,一字一句地道:“五弟,你是在吓唬四姐吗?”
盛五弟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四姐,我真的没有!晚上村子周围真的不太平。你以前老是不许我们晚上出去,怎么自己都忘了?”
盈袖本来是想出去看看这里到底是哪里,和别的人打听一下周围的情形,好寻找回东元国的路。
现在见这孩子死活不让她出去。又担心自己坚持的话,让他更增疑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不出去了,道:“算了。我只不过心烦,想出去走走。你们不要担心。”
盈袖说完就进去了。
盛五弟和盛六弟都看出来她心情不太好,但是晚上出去确实太危险,这是大家知道的常识,四姐大概真的是脑子摔坏了。
盛五弟一边摇头,一边和盛六弟一起先将院门关好,回到屋里,再插好门闩,将窗子后面的挡板也放了下来,才回到自己的小屋里睡下。
盈袖跟盛七弟睡在一起。
三四岁的小孩子正是贪吃嗜睡的时候。晚上睡得呼呼地。
盈袖许是白天睡多了,这时一点都睡不着。
加上今天又看见、听见了许多超出她理解的事,就走了困,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想到傍晚看见的那个银色飞船,又想到自己怪异的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她重生过一次,又跟着谢东篱见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盈袖肯定是接受不了这种事实的,她说不定会在照镜子的那一刻拿刀把自己捅死算了。
而现在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事实。开始琢磨要用什么法子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
至于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从这两天她见到的人和事来说,估计也不是偶然的,应该是有原因的。
要不然。她怎么会和这盛琉璃生得一模一样?
那个夏云为什么会和慕容长青生得一模一样?
对了!
盈袖猛地坐起来,她想起今天看见的夏云的样子,完全不傻啊!
为什么之前都说他是傻子,所以才跟她这个贫穷的渔家女定亲呢?
她今天先是忙着退亲的事,后来又被那银色飞船震慑了心神,所以把这件关键的事情给忘了。
看来。明天还是要好好套套盛六弟的话,看看这夏云和夏村长家又是什么来头。
还有,那元老院怎么会有那种银色飞船呢?
跟她曾经在脑海里见过的谢东篱乘坐的飞船一模一样呢……
她想得头都疼了,终于筋疲力尽,有了点困意。
就在这时,她听见门外响起两声爪子轻轻挠门的声音,然后就响起了婴儿的哭叫声。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安宁的夜里却特别清晰,直直地传到盈袖的耳朵里,让她想不听都不行。
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婴孩的哭叫声呢?
盈袖觉得怪怪的,想捂住耳朵继续睡,但是那嘤嘤的婴孩哭叫声就这样断断续续和着夜风传了进来。
盈袖叹了一口气,翻身坐起,披上麻布外衫,将屋子里的油灯捻亮了,端着走出里屋。
来到外屋,那声音越发清晰了。
就是从大门处传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小爪子轻轻挠门的声音。
就像是淘气的小孩子用指甲在门上刮擦发出的声响,又像是绝望的小孩子发出的最后一丝求救信号。
盈袖听着听着,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端着油灯,定定地看着那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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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看了《盛世妖颜》(也就是《盛宠》),再来看这一段会更有感觉。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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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