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对赌 (第三更,粉红60+)
陆瑞兰也不愿意谢东篱娶张家女儿。
她不是不喜欢张贞琴,准确来说,她对张贞琴不太了解,也没有好恶。
她只是看不上张家。
男女成亲,是结两姓之好,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
陆瑞兰不想跟张家攀扯上关系,成为姻亲。
但是这桩婚事,又是她公公临死前定下的,她夫君谢东义也一力赞同,她才没有明着表示反对。
不过后来见谢东篱也不愿意,她才放心。
本来她还在盘算如何帮谢东篱体面退亲。
这一下好了,不用他们再想招儿,就借机赶紧退了吧……
……
陆瑞兰说走就走,带了两个媒婆,抱了两匹尺头,径直来到张家,求见张绍洪的妻子曾惠言。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她自从了解了谢东篱的想法,打算帮他退亲之后,就对张家从张老夫人到张四爷张绍天,都细细打听琢磨过。
所以她来张家,直接找张绍洪的妻子,也就是张贞琴的娘曾惠言说话。
“曾大夫人,我今儿来,是有要事要求您。”陆瑞兰一边说,一边留下眼泪,“求您成全!”
曾惠言心里一沉,眼神闪烁着推诿道:“我在家里都不管事,有什么事儿,您去跟我婆母说吧。”一边说,一边想起身离开。
陆瑞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泪如雨下,道:“曾大夫人,我求您了!我家小五病得死去活来,我这个做嫂子的。实在没法子了,只想出最后一招,马上娶亲冲喜,也许他能好起来也说不定。”
曾惠言大怒,一把推开陆瑞兰的手,气得浑身发抖,道:“你家小叔子要死了。还要娶亲!——你们太过份了吧!”
“没有!我家小五不会死!只要冲喜。他就一定能活下来!”陆瑞兰哽咽着说道,还给曾惠言跪了下来,苦苦哀求:“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我家小五的命。就在您手上了!”
曾惠言脸涨得红通通地,摇头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拉扯间,张老夫人放在曾惠言身边的婆子悄悄去张老夫人的院子那边报信。
“什么?谢家的陆大夫人来求惠言,要贞琴嫁过去冲喜?”张老夫人眯了眯眼。“是真的要冲喜?”
“您去看看就晓得了。这种事奴婢不可能瞎说。”那婆子忙道,“还在大夫人的院子里呢。”
张老夫人想了想。起身道:“去,把谢家的陆大夫人请过来说话。”
……
陆瑞兰很快和曾惠言一起,跟着张老夫人使来的婆子来到张老夫人住的院子。
陆瑞兰鼓起勇气,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张老夫人紧紧握着拐杖。道:“听说你们家小五得的是‘缠腰龙’,还能娶亲吗?”
“就是想冲喜啊!您不记得以前王家的那位二太爷,病得快死了。就是冲喜冲好的?”陆瑞兰赶紧说道。
“王家的二太爷?!”张老夫人很是不虞,“那位二太爷的媳妇可是去人市上买来的!怎么能跟我们张家相提并论!”
陆瑞兰擦了眼泪。不悦地道:“那位二太爷当年又没有未婚妻,才去人市上买。我们家小五可是从小定了亲的,怎么能去人市上买媳妇?再说了,二太爷自从病好之后,对他那位妻子不知多好,从十六岁开始,一辈子就她一个人,您怎么能当没这回事?”
“呵,你就记得这个。你怎么不说多少人家冲喜,新娘刚进门,新郎就咽气了?!”曾惠言跟着说道,“你能保证你家小五一定没事吗?”
陆瑞兰恼道:“如果一定没事,我干嘛要冲喜?!——冲喜可是有晦气的!”
“知道就好,那就不要逼我们了。”曾惠言不肯相让。
张老夫人听了半天,想起了当年先太子得“缠腰龙”的情形,她记得从发病到身死,一共是两天时间。
谢东篱已经是第二天了。
如果他今晚就死了,明天自然不用嫁。如果到明天他还不死,那他活着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张老夫人心生一计,道:“陆大夫人,既然你们要求冲喜,我们也认了。不过,请宽限两天,容我们给琴儿准备嫁妆,风风光光让她出嫁。”
陆瑞兰心里一紧,暗道糟了,但是这个时候,也不能怯场,只好硬着头皮道:“不行,两天太久,最多明天早上。”
“明天?!”曾惠言的声音格外尖利,“不行!”
“明天就明天!”张老夫人的龙头拐杖在地上杵了杵,“明天傍晚,我们送琴儿出门!”
陆瑞兰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忙弯腰低头道:“多谢张老夫人成全!”
……
回到谢家,陆瑞兰马上去谢东篱的院子,对他着急地道:“……张家同意了。”
“同意了?”谢东篱有些意外,“曾大夫人和张副相都同意了?”
“是张老夫人同意的。”陆瑞兰感慨说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谢东篱沉吟半晌,问道:“说了什么时候成亲?”
“我说今天,她们不肯,要求后天。最后各退一步,改成明天傍晚。”
谢东篱抬头看着天空,缓缓点头,“好,那就明天。”
“你真的要娶?”陆瑞兰瞠目结舌地道,“你……你不是没有……”
她已经知道谢东篱的“缠腰龙”不是真的。
谢东篱吃了两回药,那红疹已经褪了很多了。
不过,别人不必知道。
谢东篱正色道:“谁说我没有?我病得快死了,都要娶妻冲喜,怎么会没有病?——大嫂,您快去准备喜堂事宜吧,我要好好歇一歇,争取明天有精力拜堂。”
陆瑞兰看了他一眼,警告他:“……如果花轿真的上门,你就没有退路了。”
谢东篱点点头,“我省得。”——所以一定不会有花轿上门。
以他对张家大房两口子的了解,这个亲,一定是结不成的。
……
到了晚上,张家的人都知道了张家的三小姐,嫡长房唯一的嫡女张贞琴,明天就要嫁到谢家去冲喜。
“娘啊,我不嫁!我不嫁!”张贞琴一路忍耐,直到回到自己的闺房,才抱着娘亲曾惠言,哭成泪人。
曾惠言跟她一起抱头痛哭,末了悄声道:“儿啊,娘明白,娘不会让你嫁的。你祖母老背晦了,为了张家,连你一辈子都要搭进去。你放心,娘不会让你嫁去冲喜守寡的。”
“但是明天花轿就要上门了!”张贞琴着急说道,“这可怎么办啊!”
“没事。”曾惠言左右看了看,“我已经给你备好车,就停在后门。还有一个包袱,里面有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你拿着,去你舅舅家躲一阵子。等那谢五死了,你再回来。”
“真的?!”张贞琴大喜,“娘,您真的让我逃婚?!”
曾惠言点点头,拿了包袱,带着张贞琴往后门去了,悄悄送她上车。
张贞琴见一路走来,连个下人都没看见,很是不安地道:“娘,如果爹知道了,会不会怪您啊?”
“没事。你爹也是晓得的,就是装不知道而已。不然靠我一个人,怎么能瞒过张家的人,把你送出去?”曾惠言笑着安抚张贞琴,“这赶车的车夫知道你舅舅家的路,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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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碰瓷 (第一更,求粉红票!)
张贞琴披着一顶戴风帽的斗篷,扶着娘的手,匆匆忙忙进了大车。
“娘,您真的没事?”
“没事,你放心。记得去你舅舅家躲几天。现在还没到宵禁锁城门的时候,赶紧出城还来得及。”想了想,曾惠言又道:“如果关城门了,就到城里找个客栈住下,明天一早再出城。”
张贞琴的乳娘也抱着一个包袱从后角门摸出来,对曾惠言行了礼,上了大车,陪着张贞琴出城。
张贞琴知道她舅舅家在城外十里铺,那是一个小镇子,离京城十里左右,也是她娘曾惠言的娘家。
”娘,那我走了。“张贞琴朝她娘挥了挥手,顺便放下车帘。
曾惠言又叮嘱那个车夫:“好生送三小姐去我娘家,大爷也是知道的。过两天听见这边的信儿,就带着三小姐回来,你们大爷自然赏你。在外面记得小心谨慎,别说是张家的车。”
她偷着把女儿送走,当然不能让别人晓得,所以隐瞒身份非常重要。
那车夫也是张家的家生子,知道三小姐能顺顺利利从后宅偷跑出来,肯定是张家大爷张绍洪暗地里允许的,笑着点头道:“大夫人您放心,小的管保把三小姐好好地送回来。”
这车夫一家大小都在张家,曾惠言一点都不担心。
而且还有张贞琴的乳娘相随,更是万无一失。
曾惠言退后一步,扬手告别。
车夫扬天抽了一鞭,赶着大车得得儿地去了。
等这辆大车走得见不到影子了,曾惠言才转身进去。
她刚转身,一个戴着银色面具。身穿玄色长袍的高大人影,从张家院墙旁边的大树上一闪而出,追着张贞琴坐的大车去了。
……
张贞琴抱着包袱,和乳娘坐在车里,心里很是惴惴不安。
乳娘劝道:“三小姐,今儿一旦出城,就不能挽回了。您倒是想清楚了?”
张贞琴坚定点头。“当然想清楚了。”
让她给那个人冲喜守寡。她还不如死了算了。——和性命相比,闺名闺誉又算得了什么呢?
虽然天晚了,街上的人群还是熙熙融融。摩肩接踵。
张贞琴却无心观望街上的风光。
他们的大车顺着街道,很快来到南城门口,排队出城。
许是天晚了,城门口的军士都懒得查问。收了钱之后,就放他们出去了。
结果没走出多远。就有一伙劫匪盯上了这辆装饰华贵的大车。
……
“吁!”张家的车夫突然猛地一拉缰绳,勒着马把车强行停了下来。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张贞琴和乳娘同时出声问道。
他们的车夫还没有说话,车外已经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哎哟!你们怎么赶车的啊!没看见这里有人吗?!——撞得我站不起来了!”
张贞琴吓了一跳,悄悄掀开车帘。借着月色和星光,她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婆躺在马车前方不远的位置,抱着腿叫痛。
那车夫回头道:“三小姐。这老太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我们的车没有撞到她!”
张贞琴皱了皱眉头,道:“没有撞到。她怎么躺在马车前面?”
“小的不知啊!刚一走神,就……”那车夫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想到这么一小段路,也会碰到这种情况。
“大小姐!大小姐!您不能撞了我老婆子就走人啊!青天大老爷啊!我老婆子七老八十了,还要受这个罪!你们不能走!不然我要去京城滚钉板,告御状!说你们仗势欺人!”那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他们马车附近了,横在马车前面,就是不走,而且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
张贞琴十分害怕会把别人吸引过来,被人发现她逃婚,连忙道:“好了好了,是我们不对。你想怎样,你说吧。”
那婆子从地上坐起来,乜斜着眼睛道:“看你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要是要了钱,你再派人抓我怎么办?我可惹不起你们大官家。”又问:“大小姐你是哪一家的小姐?”
张贞琴怎么会说实话?
她抿了抿唇,道:“我哪里是什么大官家的小姐?我家里是做生意的,有些银子罢了。刚才撞了你,是我们不小心。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拿去治腿吧。”
那婆子一听不是官家小姐,立刻眼前一亮,道:“你说的是真的?你可敢发誓?!”
张贞琴听这婆子的话头,也就是讹诈她的意思,皱眉道:“你要不要银子?不要就算了,发誓做什么?难道我还要骗你吗?——如果我是官家小姐,还能被你这样欺侮?”
那婆子嘻嘻笑道:“我是贫苦人,哪里敢欺侮大小姐?”一边说,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从张贞琴手里接过两锭银子,让开了路。
张贞琴的乳娘来不及阻止她,只好摇摇头,道:“三小姐,你真是太大意了。算了,马上就到你舅舅家了,咱们也别惹事了。”说着,吩咐车夫道:“你把招子放亮点儿,好好赶车!”
那车夫“嗳”了一声,忙赶车走了。
……
“老大,这车看起来值不少银子,也许是富贵人家的,咱们还是不要动手了吧?”一个劫匪有些胆怯说道。
他们是在天子脚下犯案,不得不小心谨慎。
万一劫的是大官家的车,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头目却笑着道:“没事,我已经派花婆去探过道了。——那根本不是官家的车。就算是官家的车,也没有护卫,只有两个女人,一个车夫,全部做掉都容易。”
这头目说的“花婆”,就是刚才去张贞琴的大车那边碰瓷的那个婆子。
“这样啊?那好,咱们跟着老大,上吧!”
这伙人在京城郊外做案十多起,一直只对来往小客商下手,还没有被官府抓到过。
这一次盯上了张贞琴坐的大车。
这伙劫匪没有发现,一个戴银色面具,身穿玄色衣衫的男子,一直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的动向。
……
咣当!
张家的大车奔跑一阵子,突然那马的前蹄一闪,整匹马往前跪了下去,惹得后面的大车接连颠簸。
张贞琴和乳娘被掀得七荤八素,快要吐了。
“你们是什么人?!”那车夫惊恐地看见几个拿着大砍刀的黑衣蒙面人从路边窜了出来,兜头对着他砍下去。
这车夫在张家除了赶车,从来不会做别的事情,情急之下,拿着马鞭掩护张贞琴和乳娘下车,一边跟这几个强徒撕打。
“啊——救命啊!——救命啊!”张贞琴和乳娘从车里下来,抱着包袱慌不择路地往路边跑。
“哪里跑!”一个强徒抢上去一步,一把将乳娘推开,追着张贞琴而来。
张贞琴吓得腿脚都软了,整个人瘫在地上,将包袱举在头顶,如同螳臂当车。
眼看明晃晃的大刀往她头上砍了下来,张贞琴闭上眼睛,等着那一刀砍死自己。
咣当!
又是一声巨响。
“住手!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们居然敢劫道!”一阵洪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张贞琴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男子如同天神下凡一样站在她身边,帮她挡住了劫匪。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在沈家见过一面,就再也忘不掉的武状元余顺豪。
见余顺豪出现了,不远处观望的戴银色面具的男子才微一点头,转身飞身而去,如同一只黑色大鹰,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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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主意 (第二更,粉红90+)
“你是哪路葱?!”为首的劫匪粗声吼道,“给老子一起上!”
十几个劫匪立刻一拥而上,往余顺豪一个人身上招呼过去。
余顺豪完全不负他武状元之名,连兵器都不用,空着一双肉掌杀入劫匪群中,在刀锋中游走,身形矫健,出手如风,很快就放倒了大部分劫匪。
剩下的几个劫匪见势不妙,撮唇打个呼哨。
很快从不远的地方又呼啦啦跑来一群同伙。
看上去有一百多人……
余顺豪一怔。
十几个劫匪他不怕,一个人就能放倒。
但是一百多人……
他回头,迅速往张贞琴蹲的地方扑过去,将她一把抱起扛在肩上,往远处飞奔。
见他跑了,那些劫匪不过虚张声势追着叫了几声,并没有真的追他。——因为他的功夫实在是太厉害了。
“老大,这车拿到了!”一个劫匪笑着道,“咱们把大车拖走吧!”
为首的劫匪嗯了一声,手中砍刀一挥,“杀了那个车夫,还有那边的婆子!”指着刚才的车夫和乳娘说道。
那车夫和乳娘吓破了胆,急忙道:“我们是张家的下人!你们不能杀我们!”
“张家?哪个张家?”
“还有哪个?当然三侯五相中的张家!”那车夫为了活命,也顾不得自家大夫人的叮嘱,赶紧把张家的名号报了出来。
“什么?!居然是三侯五相中的张家!——糟了……”那为首的劫匪心里一沉,知道惹上大点子了,眼睛眯了眯,手上的砍刀忽地砍下,“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是张家人!”
一刀一个。将车夫和乳娘都砍死在路边。
“扔到山崖下。”劫匪头子吩咐道,“咱们走!”说着,带着手下赶着刚刚抢到的大车和包袱,匆匆忙忙离去。
……
张贞琴被余顺豪负在背上,心里一阵悲,一阵喜,又担心乳娘的安危下落。一颗心千回百转。柔肠寸断,竟连哭都忘了。
余顺豪背着张贞琴一路狂奔,来到一间破庙前。将她放下,道:“这位姑娘,你家在哪里?”
张贞琴抹了抹泪,低声道:“余公子。多谢你救我。”
余顺豪一怔,“你认识我?请问你是哪家小姐?”
张贞琴当日只在沈家后园人群中看了余顺豪一眼。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看了他一眼,却把他的样貌记得牢牢地,如同前世有缘一样。
比余顺豪英武能干的武将不是没有,可是没有一个人。如同余顺豪一样给她这样深的印象。
张贞琴点点头,“上一次在沈大丞相家的宴席里,我看见过余公子跟人比试。”
余顺豪恍然大悟。明白张贞琴大概是哪一家的贵女,忙道:“姑娘见笑了。”又问她:“……为何这么晚了。不带侍卫出门?这条路上不太平,若不是我今日恰好有事要回家,你就……”
遇上那群穷凶极恶的劫匪,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张贞琴苦笑着道:“……若是没有余公子搭救,刚才我就一死了之了。”
余顺豪笑了笑,没有多说。
这姑娘一看就是养在深闺,根本就不知道,落在那些人手里,怎么可能想死就死?有多少比死还可怕的遭遇在等着她。——如果能死,倒是福气。
“那没办法了。城门已关,今日不能进城了。”余顺豪沉吟道,“委屈姑娘在这里歇一晚上,明天我送姑娘回家。”
张贞琴点点头,想到自己的乳娘和车夫,又怯生生地问:“……我的乳娘和车夫,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余顺豪深知落到那群劫匪手里,乳娘和车夫必定难逃一死,但是并没有说出来吓到张贞琴,只是道:“他们知道路的,如果能回来,明日定能自己找回家去的。”
张贞琴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只好闭口不言,和他一起进了破庙,抱膝而坐,等待天明。
余顺豪担心火光会把劫匪引来,连火都没有点。
到了晚上,九月的夜里还是非常寒冷。
两人开始的时候睡不着,就闲聊起来。
说着说着,张贞琴困意渐渐上来了,抱着胳膊歪在余顺豪身边睡了。
余顺豪见她冷得发抖,忙将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两人靠在一起,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醒来,张贞琴很是不好意思,低声道:“余公子,多谢了。等回了家,我一定让我爹好好谢你。”
经过昨夜,张贞琴完全不想去她舅舅家了,觉得很危险。再说她遇到余顺豪,已经有了主意。
余顺豪从昨天的闲聊中,已经知道张贞琴是“三侯五相”里面张家的三小姐,忙道:“张三小姐客气了,我送你回去,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想贪图你家什么好处的。”
张贞琴对他更是心仪,一瞬间下定决心,跟着他回去,以后哪怕天涯海角,也好过嫁给谢东篱那个病怏怏的痨病鬼……
……
他们俩没有车,余顺豪的马昨夜被惊跑了,两人只好步行着回城。
张贞琴是闺阁大小姐,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
因没有车马代步,没走多远,张贞琴的脚底就磨出了血泡,一双绣花鞋很快破了洞,走不得路。
余顺豪也不知道大小姐走路原来这般为难,可惜都是在路上,也没有卖车卖马的地方。
最后张贞琴实在走不动路了,余顺豪只好背着她回城。
一路行来,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
毕竟大白天的,一个年轻男子背着一个已经及笄的姑娘打扮的女儿家还是很少见的。
余顺豪要背着张贞琴回城,走得更慢。
等他们终于到了张家大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谢家的花轿停在张家大门口,一群人跟张家的下人管事吵得不亦乐乎。
张贞琴咬了咬牙,低声对他道:“余公子,请往那边走,从后门进去。”
余顺豪见张家门口乱成一团,也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和张贞琴这个样子,忙听了张贞琴的话,往后门走去。
两人从后门进了门。
张家的后宅果然也乱成一团。
张贞琴的娘曾惠言跪在张老夫人面前,死死抿着唇,不发一言,就是不肯说张贞琴去哪里了。
张绍洪在一旁扶着张老夫人,苦苦哀求道:“娘,您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琴儿她没福,娘就别为她操心了。”
“我是为她操心?!”张老夫人大怒,“我是为了张家!看你娶的这个不着调的媳妇!简直是把我们张家的脸面当儿戏!”
张家二爷和二夫人带着几个孩子站在一旁看热闹。
张四爷也在另一边扶着张老夫人,叹息道:“娘,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如何善后吧。”
就在这个时候,张贞琴伏在余顺豪背上,出现在张老夫人的门口。
“祖母,您别怪我娘。”张贞琴鼓起勇气说道。
张老夫人抬头见张贞琴披头散发,被一个高大强壮的男子背着走进来,差一点没有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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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看上 (第三更,粉红120+)
“爹,娘,祖母。”张贞琴巴着余顺豪的胳膊,慢慢从他背上滑下来。
张家的姐妹看见这个男人是余顺豪,都偷偷捂嘴笑了。
毕竟沈家后园张贞琴第一次看见余顺豪时候的样子,她们都看见了,而且记在心里……
“娘,我看您就别为难大哥大嫂了,还有琴儿,她也不容易的。”张二爷的夫人笑着说道,一边对自己的女儿们使眼色,“去扶你们三妹回房梳洗,这个样子,让别人看见如何是好?!”
张老夫人喘气喘得跟拉风箱一样,怒道:“贞琴,你这是什么样子?!”
张贞琴一不做,二不休,跪了下来,道:“祖母,我……”
张二夫人拦住她的话头,笑着问:“琴儿,你昨晚一夜不在家,难道都是跟这位公子在一起?”
跪在地上的曾惠言听见这话头不妙,忙扭头怒道:“二弟妹,你这是怎么说话的?——琴儿昨夜……昨夜是回我娘家去了,跟这人有什么关系?!”
张贞琴哇地一声哭起来,抽抽噎噎地道:“娘,昨夜我们遇到劫匪,是余公子救了我!”
“什么?!劫匪?!”屋里的人一起惊呼出声,“你没事吧?!”
张贞琴摇摇头,“我没事,我被余公子救了。”顿了顿,又道:“余公子是今科武状元,他把劫匪都打跑了。”
“那车夫和你乳娘呢?”曾惠言忘了生气,忙站起来问道。
张贞琴哽咽着道:“……他们,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曾惠言心里一沉,知道这两人大概已经凶多吉少了。
张绍洪看了余顺豪一眼,对他印象不是很深。但是既然女儿说了他是今科武状元,他就放心了……
“多谢余公子舍命相救。”张绍洪拱了拱手,“来人,带余公子下去歇息。等这里的事了,我还有些话要问余公子。”
余顺豪也知道他背着人家的姑娘回来,肯定是要给个交代的,坦然拱手道:“在下遵命。”
等余顺豪跟着张绍洪的小厮去了。张老夫人才怒道:“赶快给她装扮好了。送入花轿!”
张贞琴没想到自己都跟余顺豪这样子出现,祖母还要她嫁到谢家,一怒之下。道:“我死也不会嫁给他!”说着,她一头往柱子上撞了过去。
“琴儿!”曾惠言大惊,忙扑上去要抱住她。
张绍天行动迅速,一下子抓住张贞琴的胳膊。将她往前冲的力气抵消一半,但是张贞琴用的力气太大了。还是撞在门柱上,额头上顿时肿起一个大包。
曾惠言冲过去抱着张贞琴哭个不停。
张绍洪满头是汗,央求道:“娘,不如我出去。跟谢家说,再等一等,好吗?”
张老夫人没法子了。
她没想到张贞琴真有这么大胆子逃婚。
不过。这肯定是她那个不着调的娘亲的错。
张老夫人啐了曾惠言一口,恼道:“都是你养的好女儿!”又对张绍洪骂道:“都是你娶的好媳妇儿!”
张绍洪只好给张老夫人跪了下来。道:“娘,您别生气,我……”
张老夫人一听这话,又生一计,想要装病。
她往后一倒,扶着张绍天的胳膊,对张绍洪道:“你出去,就跟谢家人说,我得了急病,暂时不能办喜事,让他们明天再来吧。”
一般人都不会拿自己的身子说笑,特别是老年人,更是忌讳这一点。
但是张老夫人为了不跟谢家撕破脸,毁了这门姻缘,连推说自己得了急病的招儿都用了,可见真是很在意谢家这门亲事。
张绍洪很是惭愧地应了声是,忙起身出去了。
来到张家大门口,谢家的大夫人陆瑞兰也来了,正一脸肃然地跟张家的管事理论。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花轿都来了,你们的新娘子呢?”
“陆大夫人。”张绍洪紧走几步,对她拱了拱手,“真是不好意思。本来琴儿是要出门的。可是临走的时候,她祖母舍不得她走,拉着她哭了一场,结果伤心过度,得了急病,我这会子正要遣人去请太医给我娘诊治,琴儿说,她要看着她祖母病好了再嫁。不然……”
陆瑞兰情知是假。——张老夫人那老人精一样的人,怎么可能舍不得孙女儿到这种程度?!
如果真的舍不得,早就同意退婚了……
谢东篱不在京城的这两年里,陆瑞兰向张家明里暗里提退婚,不知提过多少次,都被张老夫人哼哼哈哈挡回去了。
他们两家这桩婚事闹到现在,只有一个张老夫人一力坚持,不肯放过谢东篱这个有出息的乘龙快婿……
她冷眼打量了张绍洪一番,看得这个五相之一的张副相背后冷汗涔涔而下。
“……张大人,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如果你们家姑娘不愿嫁,没关系,咱们退婚,我去给我们家小五再去寻良聘冲喜,两不耽误,如何?”陆瑞兰往前走了一步,对张绍洪低声道:“我今儿就把话说到这里。我给张老夫人面子,今儿就不催了。明天我上门来取玉佩。——告辞!”
要拿回玉佩,就是要正式退婚了。
毕竟他们张家手里唯一的信物,就是谢东篱的爹谢复死前给张绍洪的玉佩。
陆瑞兰说着,转身对自己家的花轿和吹鼓手道:“回去吧,今儿不成亲了。”
谢家的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儿。
张绍洪知道这件事是自家不地道,只得不断打躬作揖地道歉,将谢家花轿一行人送走了。
然后转身匆匆忙忙回到外院,跟余顺豪说了一会儿话,反复盘问他,终于对当时的情形有了大致的了解,张绍洪沉吟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还望余公子为我们张家保密。”
余顺豪知道此事有关张三小姐的名节,忙道:“张副相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传到外人那里。”
张绍洪笑了笑,道:“余公子是今科武状元,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他就算信不过余顺豪的人品,也信得过他手中的权柄。
只要余顺豪还想做官,想往上爬,他就不怕余顺豪会把张贞琴昨夜逃婚的事说出去。
他现在只担心这个女儿是不是一门心思看上了余顺豪……
这样想着,张绍洪又打量了他一番,细细问了他的家世。
余顺豪叹息道:“我自幼父母双亡,是依附族亲长大的。我们余家庄的人宽厚仁善,我从小到大,并没有吃过多少苦。如今我出息了,也想好好报答他们。”
原来是京城近郊余家庄的人。
那余家庄,跟十里铺很近,难怪张贞琴他们在路上会遇到他……
能中武状元,确实有些本事。
家世倒是不太好。
不过,他们张家这样的人家,自己的家世已经到顶了。他们不看重家世,只看重女婿的本事。
谢东篱如果不是才名在外,他们才不会管他是不是谢家人。——自从谢复死后,他们就看不上谢家了。
从外院回到内院,张绍洪跟张老夫人说了外面的情形,又道:“谢家的花轿已经走了,明天,谢家的大夫人会来取玉佩。——娘,咱们还是退婚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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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抢嫁 (第一更,求保底粉红票)
张老夫人闭着眼,靠在床上,摇摇头,道:“明天再说吧,我今儿乏了。”
“娘……”张绍洪见张老夫人还不放弃,忍不住又要劝。
张老夫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我都已经说自己得了急病,你怕什么?横竖过一晚上,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你回去吧,好好看着你女儿。这一次,她要再跑了,我可不依。”
……
第二天,陆瑞兰来到张家,要见张绍洪拿玉佩。
张绍洪自己不敢拿主意,忙去了张老夫人房里,问道:“娘,到底退不退婚啊?”
张老夫人已经梳洗好了,对他道:“我去跟瑞兰说几句话。”
谢家大爷的妻子陆瑞兰小时候也是张老夫人看着长大的。
三侯五相的人家在东元国也算是世交。
张绍洪点点头,跟张老夫人一起去正院的上房。
陆瑞兰见张绍洪和张老夫人一起来了,笑着起身道:“老夫人,您身子好了?”
张老夫人叹口气,慢慢坐了下来,道:“不好也要好啊,这家里乱糟糟,让你见笑了。”
陆瑞兰看了看张绍洪,笑道:“张副相,既然老夫人无事,那玉佩……”
“瑞兰。”张老夫人出声截住她的话,“你们家小五怎样了?”
陆瑞兰一窒,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笑道:“还那样吧。”
“那样是哪样?”张老夫人正色问道:“当初太子殿下得‘缠腰龙’的情形,我想你也记得吧?两天就去了。而你们家小五这也有三天了,还那样,是不是……根本不是‘缠腰龙’啊?”
陆瑞兰没想到张老夫人这样犀利。倒是棘手了,她想了想,道:“‘缠腰龙’这病也不是人人必死,只是死的人多一些而已。我们小五兴许是因为要冲喜,所以吊着一口气,就等新娘进门……”
噗!
正坐在旁边喝茶的张绍洪一口茶喷了出来。
还吊着一口气,就等新娘进门咽气吧!——真是骗了鬼了!
张老夫人皱了皱眉头。道:“那也许根本就不是‘缠腰龙’。”
陆瑞兰飞快地睃了张绍洪一眼。用帕子擦了擦嘴,索性道:“这也难说。只是有个神医给了我们家一个偏方,我家五弟吃了那方子的药。已经好一些了。”
张老夫人点点头,“那就好,咱们可以从容办婚事,不用冲喜了!”
陆瑞兰眨了眨眼。道:“张老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若是我家小五的情形又转坏了怎么办?”
还是坚持要冲喜。
“你放心。不管怎样,到成亲的时候,我一定给你们谢家一个新娘!”张老夫人微笑着说道。
陆瑞兰跟着呵呵笑:“我们要娶的可是张家大房的姑娘……”言下之意,就是您可别用别的姑娘糊弄我们。
张老夫人笑着道:“当初的婚约到底是什么样儿的。瑞兰你知道吗?”
陆瑞兰眼神眯了眯,道:“当初我家公公只是留下遗言,说为小五定了张家大房的嫡女为妻。可是您家大房的嫡女张三小姐。前儿可是连夜逃婚出城了……”
陆瑞兰知道,张家大房只有一个嫡女张贞琴。而且这个嫡女很看不上谢东篱,根本就不想嫁给他。
可是听张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姐妹易嫁了……
张绍洪没想到陆瑞兰居然知道了,臊得满脸通红,讪笑道:“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陆瑞兰呵呵一笑,“我们家的下人从前天起一直在你们家附近打旋磨儿呢。可是亲眼看见你妻子送你女儿上车出城。……昨儿傍晚,我都看见你女儿被一个男人衣衫不整地背回来的。只不过我这人仁义,不当说的话,一句话都不会说。所以昨晚我看见了,也没有吱声。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张老夫人也愣住了。——她本想把这件事遮掩过去的,没想到还是被陆瑞兰亲眼看见了。
张贞琴前天晚上遇到劫匪,跟人在外面过了一夜的事,看来是瞒不过谢家了。
张老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紫涨,她定定地看了陆瑞兰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们谢家。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您不用给我们什么交代。”陆瑞兰忙道,“只要给我玉佩,咱们家就两不相欠,还是好世交。”
张老夫人颤颤巍巍地起身,想对陆瑞兰道歉,可是嘴唇翕合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腰刚弯下去,整个人一下子失去平衡。
扑通!
她扑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地晕了过去。
“娘!娘!”张绍洪一下子慌了,忙冲过去将张老夫人扶了起来,“太医!太医!快去请太医!”
张家又一次变得乱糟糟的。
陆瑞兰见张老夫人这一次不像是装的了,心里有些没底。
她在旁边站着看了一会儿,等太医来了,才看见曾惠言也来了,关切地站在一旁看着,但是插不下手,而是张家老二的媳妇赵桂婵在旁边近身伺候。
陆瑞兰心里一动,走到曾惠言身边,悄声道:“曾大夫人,能借一步说话吗?”
曾惠言狐疑地看了看她,垂眸道:“……我不管事的,陆大夫人有话跟我说没有用的。”
“呵呵,那曾大夫人真的是不管这事了?只要您的女儿不嫁,别人谁嫁都行?”
曾惠言下意识道:“只要我女儿不嫁……”顿了顿,又觉得不妥,“你什么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陆瑞兰拉了拉曾惠言的衣襟。
这一次,曾惠言跟她走到外面的回廊上,立在廊柱边上,听陆瑞兰悄声道:“……令媛不嫁,我很遗憾。你们家老夫人不肯退婚,已经打算让你们二房的姑娘代你女儿出嫁了,说不定还要记在你名下,作为大房的嫡女出嫁。曾大夫人,您跟我说说,你们二房的几个姑娘里面,哪一个性子比较好?”
曾惠言听了不信,道:“怎么可能?你们家小五都快病死了,找人冲喜而已。二弟和二弟妹不会同意的。”
“呵呵,呵呵……这话您别问我,问您二弟和二弟妹去吧。”陆瑞兰意味深长地扔下一句话,“我明儿再来。”
曾惠言本来是不信的,可是到了晚上,她在门外就亲耳听到张老夫人在病床上对张二爷的妻子赵桂婵说道:“……你想不想贞仪嫁到谢家?”
“谢五公子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桂婵谨慎问道。
“你别被他们唬了,我看没那么严重。”张老夫人含糊其辞道。
“只要不是‘缠腰龙’那样要命的病就行,我们不挑的。”赵桂婵喜笑颜开说道。
她眼红谢东篱这个乘龙快婿好久了。
她的大女儿赵贞仪已经十八岁了,还在东挑西拣,至今没有定亲。
曾惠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前就是这个二弟妹,不断在她面前说谢家有多不好,多落魄,谢东篱不是琴儿的良配云云……
可是一听说要嫁她自己的女儿,就把谢家捧到天上去了!
敢情以前在她面前埋汰谢家,就是为了把这个女婿抢给自己女儿啊!
曾惠言恨恨地看了赵桂婵一眼,转身就回自己屋子,把谢家那块玉佩找了出来,藏了起来。
因之前说要嫁张贞琴,所以张绍洪就把这玉佩给曾惠言收起来了,本来是陪嫁,会跟着张贞琴带到谢家的。
这也是他们两家唯一的信物。
曾惠言打定主意,要把这玉佩偷偷还给谢家。——哼!我的女儿不嫁,你们谁也别想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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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截胡 (第二更,粉红150+)
晚上张绍洪回到房里,好几次欲言又止。
曾惠言只当没看见。
她去张贞琴的房里看她,在门口的时候,就听二房的两个女儿在陪她女儿说话。
“三妹,那谢东篱再好,也是快死的人了,三妹一定不要嫁给他。”
“三妹,那天送你回来的武状元跟你说话了没有?他还住在外院……”
曾惠言的眉头皱了起来,正要咳嗽两声,就听张贞琴道:“不管谢东篱是死还是活,我反正不嫁给他。我累了,两位姐姐改日再说话吧。”
二房的张贞仪和张贞静只好告辞出来。
曾惠言忙闪身躲到柱子后面。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张贞仪和张贞静出来之后,只自己顾着说悄悄话,没有看到曾惠言站在柱子后面。
“……大姐,三妹应该是不会嫁了吧?”
“她哪里还有脸嫁?依我看,人家谢五公子根本也不想娶她……”
两姐妹轻笑着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曾惠言这才从柱子后面出来,来到张贞琴屋里。
“娘,您怎么来了?”张贞琴忙起身相迎。
曾惠言抚着她的小脸,问道:“二房的两个姑娘总来找你说话?”
“都是姐妹,当然经常在一起啊。”张贞琴不以为然地道,给曾惠言亲手斟了一杯茶捧过来。
曾惠言接过来,放在一旁,继续问她:“她们平时都是怎么说你的亲事的?”
张贞琴想了想,道:“她们都看不上谢五公子。娘,我也不愿意……”
“你这傻孩子。是不是别人说看不上,你也就跟着看不上了?”曾惠言虽然是小户人家出身,但是在张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过了十几年,见识跟以前到底不一样了,“这大家子里,果然都是乌眼鸡似的,总要跟人斗。”
张贞琴不明白她娘为什么这么说。只是答道:“没有。娘。哪怕她们说好,我也不愿意的。我心里……”她顿了顿,没有把“有人”两个字说出来。
曾惠言摇摇头。“就算你愿意,现下也不行了。算了,你放心,你不嫁。别人也休想嫁。不管那谢家是好是歹,跟咱们都没关系了。”
张贞琴放了心。笑着问道:“娘,我听大姐和二姐说,祖母已经同意我退婚了,是吗?”
曾惠言点点头。“当然。咱们张家,这一次可是要退婚了。”
二房那点小算盘,就不用再打了。
……
第二天。陆瑞兰又来到张家,先去了曾惠言的房里。
曾惠言果然把那玉佩拿了出来。悄悄递给陆瑞兰,道:“陆大夫人,这是你们谢家的玉佩。我女儿跟你们家小五这辈子没有缘份。”
陆瑞兰大喜,忙仔细查看玉佩,确定是他们谢家的信物,才紧紧攥在手里,笑说:“多谢曾大夫人!曾大夫人识大体,真是张家之福!”
“识大体?”曾惠言自失地笑了笑,“我们家老夫人从来都看不起我,说我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哪里是张家之福?估计不久就要说我是张家之耻了。”
陆瑞兰这一次对曾惠言倒真是刮目相看。
正因为曾惠言是小户人家出身,更多地是关心自己女儿的日子过得好不好,能不能嫁一个真正疼她的男人,而不是如张老夫人一样,结亲都是为了张家的利益,陆瑞兰才能钻这个空子,撺掇她主动退还定亲的信物。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曾惠言能明白这一点,就是个好母亲。
这一次,陆瑞兰真心实意地对她福了一福,道:“曾大夫人不要妄自菲薄。凡事占尽便宜,未必是好事。今日我们谢家承您的情,日后有所差遣,在所不辞!”
曾惠言笑了笑,有些怅然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还要去见见我们老夫人吗?”
陆瑞兰笑着摇摇头,“老夫人正在病中,我就不去添乱了。等我回家,给老夫人送份礼。咱们虽然不能结亲,但也不能结仇,您说是吧?曾大夫人如果有心,就把这句话带给张副相,他必然明白,不会怪罪大夫人擅作主张的。”
曾惠言点点头,笑道:“我们大爷那里你不用担心,老夫人那边,肯定是要骂我一顿的,不过我早就不在乎了。”说着,送了她出去。
……
陆瑞兰回到谢家,拿着玉佩去见谢东篱,笑道:“总算是不虚此行。”说着,将玉佩放到谢东篱手里。
谢东篱拿着玉佩仔细查看一番,才点头道:“正是我们谢家的玉佩。”
“好了,婚约没有了,你的病,是不是该好了?”陆瑞兰打趣说道。
谢东篱微微一笑,反手将玉佩握在手心,道:“……还得养一养。‘缠腰龙’嘛,哪里能够好得这么快呢?”
……
谢、张两家的婚约,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张老夫人得知谢家的玉佩已经被曾惠言退回给谢家的大夫人陆瑞兰,再也无法拿捏谢家了,气得痰气发作,差一点晕厥过去。
曾惠言只好跪了两天祠堂,算做惩罚。
她从祠堂出来,便主动张罗,让张贞琴跟余顺豪定了亲。
余顺豪今年二十二岁,因家贫,一直没有能力,也没有心思成亲。
这一次考上武状元后,他们宗族里倒是张罗着要给他娶房媳妇。
他这一次,本来就是要回乡跟族人商谈自己的婚事。
结果半路遇到张贞琴,就被截胡了……
……
“大表姐,你听说外面的新鲜事儿没有?”沈遇乐来到司徒盈袖的屋子,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着话,很是雀跃欣喜。
“什么事?”司徒盈袖抬起头,揉了揉脖子。她在学着做针线,可惜她真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做得连司徒暗香一半好都没有。
沈遇乐将绣绷从她手里拿走,放到身前的小矮几上,笑着道:“就是张家和谢家的亲事告吹了!”
“张家和谢家?”司徒盈袖皱了皱眉头。——不是她想的那两家吧……
“就是五相里的张家和谢家啊。”沈遇乐用手撑着下颌,笑嘻嘻地道:“张家三小姐跟谢五公子退了亲,跟今科的武状元余顺豪定了亲。——你看,这是不是大事儿?!”
“啊?!跟余顺豪定了亲?!”司徒盈袖惊讶地不得了,“我没有听错吧?”
“当然没有。我们家都接到他们定亲的帖子了。”沈遇乐洋洋得意,“要不要我去娘那里偷偷拿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司徒盈袖忙摆手,很是好奇,“为什么会退亲啊?跟余顺豪又是如何定亲的?你知道吗?”
“嗐,你算问对人了。”沈遇乐笑着凑到她身边,跟她咬耳朵,“我听我娘说,是这张三小姐出门的时候遇到劫匪,被余状元给救了。英雄救美女,当然要以身相许了!”
“遇到劫匪,被余状元救了……”司徒盈袖只听见这句话,眼皮不由重重跳了跳。——这个情形,听起来好耳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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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有缘 (第三更,粉红180+)
司徒盈袖蹙起眉头,左想右想,都觉得这个情形有些怪怪地……
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张贞琴是在一个月之后,也就是她及笄礼之前的一天,去庙里上香的时候才遇到劫匪香消玉殒的,怎么现在就遇到了?
还有余顺豪。
司徒盈袖记得,上一世,听说他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却没有像这一次一样,把张贞琴活着救回来。
最后只是把她的尸身亲自送回了张家,这在当时轰动一时,司徒家还有下人专门去张家门口看过热闹。
这样说来,余顺豪跟张贞琴也算是前世有缘了。
这样的两个人终成眷属,应该是好事吧……
司徒盈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世张贞琴活了下来,但是却跟谢东篱毫无关系了,枉她还冒着被对方嫌弃鄙夷的眼神,特意去提醒谢东篱……
虽然劫匪的事,和上一世相比提前了一个月,但是司徒盈袖想到自从自己救了弟弟之后,很多事情都没有循着上一世的轨道走,而是提前了许多,就觉得张贞琴的事也是正常的。
“只可惜谢五爷了,得了‘缠腰龙’那种病,难怪张家要赶紧退婚了。”沈遇乐更加感慨,“我听说,谢家本来是要赶紧冲喜的,结果……最后闹成这样,大家都看谢家的笑话呢。”
司徒盈袖本来有些同情处于弱势中的谢家,但是想到谢东篱那天的恶劣态度,不由撇了撇嘴,嘀咕道:“……活该!”
“你说什么?”
“我说,那谢五爷活该。”司徒盈袖伸手拿过绣绷。准备继续自己的刺绣大业,讥讽说道:“你说,他都得了那种病,很可能朝不保夕,随时就咽气了,还要娶媳妇冲喜,他这不是有意为难人家吗?人家大姑娘活得好好地。招谁惹谁了?却偏偏一出嫁就守寡。——要我也不肯的。”
“咳咳……”司徒盈袖的窗外突然传来几声咳嗽声。
司徒盈袖和沈遇乐抬头。看了看窗外,马上条件反射一样一齐捂住嘴。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窗子外面站着的两个人。正是沈遇乐的大哥沈名诚,还有她们刚才在说的谢东篱。
沈名诚一脸尴尬,见她们俩抬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又咳嗽几声。
“大表哥,你嗓子痛吗?我这里有菊花茶。加了胖大海,对嗓子疼有奇效。”司徒盈袖装作没有看见谢东篱,只对沈名诚说话。
沈遇乐倒是忙打圆场:“大哥,谢五爷。进来坐。”
谢东篱虽然只有十八岁,但是他的辈份比较高,跟沈名诚和沈遇乐的父亲母亲是同一辈的人。因此沈遇乐和沈名诚他们一般都叫他“谢五爷”。
沈名诚讪笑着瞥了司徒盈袖一眼,道:“谢家来人了。特意来谢谢表妹的方子。谢五爷的病,就是吃了表妹的方子好的。”
司徒盈袖一双不画而翠的长眉不由挑得高高地。——她的方子还能治“缠腰龙”?!
天知道,她那些方子,都是她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上一世她的师父教她的是辨药。
熟悉药性之后,她才试着开方。
那药方明明是针对过敏,怎么可能治得好传说中的“缠腰龙”?
但是谢东篱神采奕奕地站在这里,似乎又不得不信。
她真的救了他的命?
那她是不是也算结了个善缘,等今年谢东篱下场,中了状元,做了大官,她是不是就可以为司徒家要点儿好处了?
司徒盈袖的双眸灿灿如星,脑子里飞快地转过一个个念头。
谢东篱却微微颔首,道:“大恩不言谢。”
一下子就把司徒盈袖刚才打的主意全盘打消。
司徒盈袖:“……”——这什么人啊!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简直能气死她……
司徒盈袖弯起唇角,挤出一个假假的笑容,道:“确实不敢当。我那药方,跟‘缠腰龙’一点关系都没有。谢五爷能康复,盈袖不敢居功。——您去找别人‘大恩不言谢’吧。”
“表妹!”沈名诚朝她摇了摇头,不是很赞同她的话。
“没想到司徒大小姐居然如此谦逊有礼不居功,施恩不忘报,是东篱看走眼了。”谢东篱彬彬有礼说道,还装模作样地行了半礼。
司徒盈袖听着这话不对的样子,皱了皱眉,道:“看走眼了?那你以为我是什么样子的?”
谢东篱呵呵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但是那声音好听得让司徒盈袖有些失神,忘了追问。
“名诚,我已当面谢过,可以走了。”谢东篱回头对沈名诚点点头,转身就走。
“谢五爷,不进来坐坐了?”沈遇乐笑嘻嘻趴在窗口说道。
谢东篱没有回头,但是伸出手臂摆了摆,算是回应。
沈名诚朝沈遇乐瞪了一眼,拔腿跟了上去。
等这两人走得看不见人影了,司徒盈袖和沈遇乐才瘫软下来。
“这谢五爷的排场实在大了些。他一看我,我头皮就发麻。”司徒盈袖心有余悸说道。
“你才头皮发麻?我连腿都是麻的。”沈遇乐给自己捶腿,撅着嘴道:“才刚你没有看见我吧?我还真怕他们要进来,我可是腿软得都站不起来了。”
“瞧你这点出息!”司徒盈袖笑着推了她一把,“谢五爷又不是洪水猛兽,也不用吓成这样吧?”
“我没怕他,我只是管不住我的腿。”沈遇乐嘻嘻笑着,往后躺在罗汉床上,吁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会嫁给谢五爷。”
“你看上他了?”司徒盈袖好奇,“他可比你大多了,等你长大,他就变老头子了。”
“去!才大七岁而已!”沈遇乐回手推了她一把,“不过,我才不敢嫁给他。每天看他脸一板,我就只有马上腿软下跪。这样过日子,有意思么?”
谢东篱作为“三侯五相”世家里面最是才高的谢郎,心仪他的女子肯定不少。
司徒盈袖讪笑,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凭什么认为张贞琴不嫁他了,他就会孤独终老呢?
不过上一世,自从张贞琴死后,谢东篱到二十八岁“高龄”都没有娶妻。
二十八岁之后有没有枯木逢春就不知道了。
因为那时候司徒盈袖已经从白塔大狱上跳了下来,重生回到了自己十二岁的时候。
沈遇乐走后,司徒盈袖没有心思绣花了,一整天都神思不属。
上一世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掠过,她有些迷惘,也有些感伤,突然很想见她上一世的师父。
这一世,她的弟弟没有死,她也没有消沉到不能自拔的地步,那个神秘师父还会出现吗?
她觉得心里有好多谜团,想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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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欢颜 上 (第一更,求保底粉红票)
“姥姥,明天慕容公子来接我和弟弟去长兴侯府做客,您说我要带什么礼物合适呢?”
吃过晚饭,司徒盈袖和沈遇乐、司徒晨磊在沈老夫人房里吃茶说话。
沈家的几个儿媳妇站在一旁伺候。
沈老夫人笑着对她们点点下颌,“你们下去吧。我跟孩子们说说话,自在些。”
大夫人王月珊和二夫人申毓园笑着躬身应是,带着人下去了。
“你这孩子,不要太多心了。如果慕容夫人愿意高兴,那么只要是你送的,无论什么东西,她都会欢喜。”沈老夫人拉着司徒盈袖的手,细细点拨她,“……如果她不高兴,那你无论送什么东西,她都不会喜欢,明白吗?”
司徒盈袖一点就透,马上点头道:“姥姥说的是,是我想左了。”
也许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上一世做得不够好,所以才会患得患失,才会想着去讨好慕容夫人?
上一世,她也是十二岁进京,在京城十年,慕容长青都未能迎娶她,而慕容夫人虽然一直说喜欢她,但是一直也没有做主娶她进门……
要说她心里完全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一世,不仅她在变,慕容长青也在变,而且都是在向好的一方面变过去。
她是不是可以把上一世的包袱放下,重新审视身边的人和事呢?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
走到最后那一步,她自己肯定也是有责任的。
如今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好自己,睁大眼睛。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还有那个躲在暗处的幕后黑手,应该还是在对她和弟弟虎视眈眈……
一朝不慎,她就会落得和上一世同样粉身碎骨的下场。
如果她一死,因她而被救活的弟弟,还是会难逃一死。
沈老夫人笑眯眯地道:“我们家袖袖知书达理,端庄稳重。谁见了这样的姑娘不喜欢呢?”
开始的时候。她还担心司徒家一介商户,会不会养出的姑娘不懂礼仪。
见了司徒盈袖的做派,她才知道自己想茬了。——自己那个文雅端静的女儿生的姑娘。怎么可能行事粗糙呢?
申毓园笑着附和道:“正是呢。大姑娘这气派,不像是老夫人的外孙女,竟像是嫡亲的孙女!”
沈遇乐抿嘴笑,“二婶。您这样说,可是抬举我了。我的字写得就不如大表姐好。”
司徒盈袖一手簪花小楷。是前世下苦功夫练过的,当然比沈遇乐要强。
“都好,都好!”申毓园摸了摸她的头,“遇乐这性子。没想到投了盈袖的缘。”
沈遇乐跟她自己的亲姐姐沈遇欢经常闹别扭,没想到跟司徒盈袖居然一见如故。
王月珊虽然是她亲娘,也是啧啧称奇。不知道这两个小姑娘是哪里投契,居然比过了嫡亲姐妹。
王月珊和申毓园走了之后。司徒盈袖又陪沈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见沈老夫人开始歪着了,就知道老夫人乏了,忙起身道:“姥姥,我弟弟困得都快睡着了,我就先告退了,带他回去洗漱。”
沈老夫人挥了挥手,笑道:“天不早了,你们都早些歇着。”又问司徒盈袖:“……明天慕容公子什么时候来接你,说了吗?”
司徒盈袖摇摇头,“没有说具体时辰。想来是能接的时候就来了。”
沈老夫人听了一怔,但是想了想,也没有多说话,只是道:“那好,明儿去后儿去都使得,横竖你也无事,有空就跟姐妹们在一处玩,教你弟弟念书习字都是极好的。”
司徒盈袖躬身应了,牵着司徒晨磊的手,和沈遇乐一齐回自己住的客院。
上一世的时候,司徒盈袖来外祖家,都是跟沈遇乐住在一起,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好安置。
但是这一世,她有了弟弟要照料,所以沈家专门给她和司徒晨磊收拾了一个客院,让她和司徒晨磊住下。
那客院就在沈遇乐住的小院旁边,两人来往十分方便。
沈遇乐先送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回他们的院子。
小桃和小杏迎上来行礼问安。
司徒盈袖道:“带小磊去洗漱,服侍他睡觉吧。”
司徒晨磊抱着小喵,一路跟着小桃和小杏进去了。
司徒盈袖转身问沈遇乐,“你好像有话要说?”
沈遇乐确实有心事,又不敢在别人面前说,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才拉着司徒盈袖去暖阁,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表姐,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我娘最近有烦心事,我也跟着很烦心,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司徒盈袖很是惊讶,“大舅母有心事?”
她完全没有看出来……
大舅母王月珊行事滴水不漏,一点不妥都没有露出来。
沈遇乐点点头,悄声道:“是我大姐。”
“是哦。”司徒盈袖点点头,“我在你家这些天,就见过你大姐一次。她怎么了?生病了吗?”
沈遇乐的大姐沈遇欢这些天都关在屋里没有出来。
沈遇乐撇了撇嘴,“是病了。——相思病。”
司徒盈袖:“……”
“你不是外人,我跟你说实话。我姐……看上了一个秀才,非要嫁给他。我爹娘都不同意,祖父祖母还不知道……”沈遇乐悄悄地道。
司徒盈袖皱着眉头回想了一番前世的情形,怎么也想不出来沈遇欢到底是嫁给谁了……
她去沈家,跟沈遇乐熟悉的时候,沈遇欢已经出嫁了。
沈家的人对她闭口不谈,司徒盈袖那时候也没有想过要多问几声。——因为她不喜欢探听别人的隐私。
如果沈家人愿意说,自然会告诉她。
沈家人绝口不提,肯定有难言之隐。
司徒盈袖没想到,她居然又撞上了一件这样的事。
她想了想,问道,“为什么不同意呢?外祖父是大丞相,沈家是书香世家。那人是秀才,就是已经有了功名,以后再中举,中进士,就能做官了,跟沈家的差距,不会比我家跟沈家的差距大吧?”
既然能同意她娘嫁给她爹这样的小商户,怎么会不同意嫁给沈遇欢嫁给秀才?
沈遇乐听着司徒盈袖的语调有些不对,忙道:“不是,你误会了。不是这个原因,而是……他跟我姐姐真的是不合适。我爹娘怎么劝都不听,像是猪油蒙了心一样。表姐,你要有空,帮我们劝劝我姐姐。你说话挺厉害的,也许我姐姐能听你的……”
司徒盈袖很是好奇,结果第二天,她就有幸看见了沈遇欢眼里的良人。
那人生得倒是一表人才,举止进退有度。虽然家境不算好,但是一旦中举,马上就翻身了,倒不是大问题。
沈遇欢躲在柱子后面看见那人来拜访她的祖父,满心欢喜。
司徒盈袖凑在她身边探头看了看,回头又看了看沈遇欢,道:“大表姐,你真的想嫁那个人?”
沈遇欢含羞点点头,“表妹,你觉得那人如何?”
司徒盈袖仔细观察了一炷香的时间,正色说道:“……这人的牙太黄。大表姐,你要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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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打消 (第三更,粉红240+)
世家出身的公子小姐们,从小生长的环境都是跟普通人家不一样的,有专人伺候,婆子丫鬟郎中大夫,各种秘方保养,才能有那一口白牙。
而这秀才明显家境很差,那一口牙天生又不好,不笑的时候还好,一笑就露出一口带着黄渍的牙。
沈遇欢本来是看这郎君怎么看怎么好,恨不得私奔都要嫁给他。
可是一听司徒盈袖说那人的牙很黄,她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还真是很黄,立刻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恶心和难受。
对于一个娇生惯养的深闺小姐来说,没有比这更让她倒胃口的事了。
司徒盈袖深知这一点。
跟这些小姐说民生艰难,贫贱夫妻百事哀都是没用的,反而会激发她们的母性,拼着一腔热血也要跳下火坑……
更别说那秀才家里还有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的寡母,真的不是沈遇欢这种千金大小姐能从容应付的。
司徒盈袖上一世的时候为司徒家打理生意多年,这种人见得多了。
沈遇欢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她怔怔地又看了那秀才一眼,发现自己之前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了,看上这种人?
虽然那人身材高大,五官俊逸,但是一口黄牙破坏了整体形象。
除了牙齿发黄,沈遇欢进一步发现那人手上的指甲里有黑边,头发油腻,像是很多天没有洗了……
这样的人,她居然还想要嫁给他?!
一想到要跟这样的人同床共枕,想到那人张着一口大黄牙来亲她,沈遇欢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闷闷地转身,拉着司徒盈袖的手。回自己房里去了。
“表妹,多谢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沈遇欢对她悄声说道,“我爹娘和妹妹劝了我很久,我就是不听。难得你说话我爱听,不然的话,真跟那人走了,我这辈子肯定就完了……”
司徒盈袖一惊。拉住沈遇欢的手。“表姐,你什么意思?怎么会跟他走呢?”
沈遇欢垂下眼眸,苦笑道:“……我原本跟他说好了。家里人不同意,我也要嫁。他就说,这两天找个机会,让我偷偷出门。他会来接我去他家,两个人欢欢喜喜过一辈子……”
这是要私奔啊姐姐!
司徒盈袖反手抓住沈遇欢的手。连声道:“表姐,你千万不能跟他私奔啊!”
难怪上一世沈家对沈遇欢的去处闭口不谈,肯定跟这一世一样,如果不是自己恰好误打误撞打消了沈遇欢对那人的爱慕。沈遇欢也要再一次私奔了。
司徒盈袖忍不住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好险!真是好险!
她看着沈遇欢嫩白如凝脂的肌肤,细长的柳叶眉,横波目。嫣红的樱桃小嘴,吐气如兰。行动如弱柳扶风,不管怎么看,都是一株才抽出嫩箭的兰花,差一点就被端到猪窝里被猪拱了。
司徒盈袖本来对那秀才没有好恶,喜欢一个漂亮姑娘也不算是过错,但是听说他居然鼓动沈遇欢一个大小姐跟他私奔,对他立刻很是不满。
深闺里的小姐偶尔见了一次外男,就心生爱慕之心是有的,但是很少有人真的去付诸行动。
如同沈遇欢这样,更是少之又少。
罢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司徒盈袖忍不住想到自己娘亲。
同样是跟自己的爹门不当、户不对,但是沈家可没有拦着她不嫁,而是三媒六聘,三书六礼,一个不少,沈家的陪嫁也是大手笔,不比任何一个三侯五相家的姑娘差。
当然,自己的爹是商户出身,那时候虽然不算大富,但是钱还是有的,从小也是丫鬟婆子捧着长大,跟世家公子哥儿只差在礼仪见识上。
司徒盈袖压下心头的异样,忙劝沈遇欢:“表姐,你快去跟大舅母说说话,就说你是一时糊涂,以后不敢了。终身大事,还是听爹娘的比较好。”
沈遇欢经过了这件事,已经对这种人敬谢不敏了,忙道:“我省得。我这就去见我娘。”说着,又去里屋把那秀才偷偷送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扔到熏笼里付之一炬。
司徒盈袖看着这些东西,有些紧张地问:“……你有没有把柄在那秀才手里?”
如果沈遇欢也送过那秀才东西,就跳进青江也洗不清了。
沈遇欢摇摇头,“没有,我没有送他东西……”顿了顿,又苦笑道:“我花了半年的功夫做了个香袋儿,本来是想送给他的。结果前几天被你弟弟的小喵给扯坏了,我还生气来着。”
司徒盈袖恍然大悟,道:“难怪这几天你对我弟弟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原来是小喵惹的祸!”
沈遇欢不好意思地道:“是我不对。晚上我让厨房给小喵多做几条鱼。还有小磊,他是个好孩子,眼睛亮闪闪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傻子有这样亮的眼睛。”
司徒盈袖笑道:“这有什么奇怪,我弟弟又不是傻子。”
“不是,不是,我们都知道他不是。”沈遇欢笑眯眯地安抚她,这语气听得司徒盈袖气结。
她弟弟这个“傻子”的称呼,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去掉啊!
……
到了中午时分,司徒盈袖带着司徒晨磊去沈老夫人那边吃午饭的时候,看见大舅母王月珊跟沈遇欢一起走过来,母女俩的眼圈都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了。
“盈袖,多谢你帮我们劝遇欢。”王月珊上前一步,拉着司徒盈袖的手,“好孩子,你的这份人情,大舅母记在心里呢。”
司徒盈袖抿嘴笑,“大舅母言重了。是表姐自己想通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会说话,表姐不要见怪。”
沈遇欢不好意思地道:“他们也都劝过我,可是我都听不进去。但是表妹一说,我发现特别有道理,确实也受不了。”说着,对她娘道:“娘,我先回去了,晚上不吃饭了,我要好好沐浴,让小厨房给我做点夜宵。”
王月珊应了,目送沈遇欢带着丫鬟婆子走了,才对司徒盈袖笑道:“你这孩子鬼灵精似的,怎么想到用这种说法来劝遇欢?”
居然说那人的牙黄……
王月珊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要怄死了,如果她早些想到这一点,去劝沈遇欢,那她早就会想通了,根本就不会陷得这么深!
司徒盈袖忍不住好笑,“我是实话实说,我就受不了别人一口黄牙。”
……
吃过午饭,慕容长青来接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去长兴侯府见他娘亲慕容夫人陆瑞枫。
司徒盈袖上车的时候,看见那秀才还在沈府门前不远的地方候着,往这边张望。
也许今天就是他们约定要私奔的日子,也许不是,但是不管是不是,他都等不到这一天了。
上一世,这人已经毁了沈遇欢的一生。
这一世,沈遇欢不再重蹈覆辙,一定会有一个更好的人生。
司徒盈袖微微笑着,揽紧自己的弟弟小磊,跟着慕容长青一起往长兴侯府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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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相敬
司徒盈袖和弟弟司徒晨磊坐的大车在东元国京城大街上得得儿地走了好一段路,才来到长兴侯府门前。
中州大陆的三个国家——北齐、东元和南郑都没有国公爵位,除了亲王、郡王,然后就是侯爵。
东元国的长兴侯府是三侯之首,府邸的制式规模跟王府都差不离。
司徒盈袖下了车,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这座占地广阔的侯府。
长兴侯府大门制式极高,只比亲王矮一等,跟郡王同制。
大门开在整个侯府的中轴线上,而五相家的门楼,都是开在宅子偏东南面的方向。
绿色琉璃瓦覆盖的门楼有三间高大的屋子,中间的屋子可以打开。
朱漆大门上的铆钉九行五列,一共四十五个。
大门前蹲着两只玉白石狮子,雌雄各一,在朱漆大门前分外威武。
门的正前方,为了和街道隔开,还立了一道两人高的影壁,正对着大门。
司徒盈袖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这座侯府大门,低着头拉着弟弟的手,跟慕容长青走了过去。
侯府的正门门口坐着两排门子,个个挺胸叠肚,唾沫横飞地闲聊。
看见慕容长青过来了,这些门子忙起身相迎,从台阶上走下来,对他弯腰行礼,“世子回来了。”
慕容长青点点头,并不言语,抄手带着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往角门走去。
那些门子不敢多问,只躬身目送他们过去。
来到角门前,慕容长青的小厮上前敲门。
看守角门的门子吱呀一声拉开门,见是慕容长青来了,忙笑着行礼道:“世子回来了。”
慕容长青这一次头也不点。径直跨进角门,在里面站定了,回头对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道:“进来吧。”
居然都没有跟长兴侯府的下人说一下她和弟弟的身份来历。
司徒盈袖不再是上一世那个十二岁,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小姑娘了,她笑着站定,道:“慕容公子,我母亲给慕容夫人带了些礼物。要交给门子呢。还是交给管事?”
那些礼物当然是她带来的,但是她是慕容长青的未婚妻,不好说是自己带的。只能托辞是母亲送的。
长辈之间礼仪往来是正常的,哪怕是未来的姻亲。
慕容长青想了想,道:“带进来直接交给我娘吧,不用给门子或者管事。”
司徒盈袖应了。回身对捧着礼盒的丫鬟婆子道:“你们跟我和小磊进去,等下见了慕容夫人记得行大礼。我们虽然是江南来的。这京城的礼还是要守的。”
角门的门子竖着耳朵听司徒盈袖说话,见她说是“江南来的”,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江南来的,难道是世子的未婚妻?
他们下人都知道。世子三岁的时候,夫人就跟他定了一门商户人家的姑娘做正妻,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慕容长青好像明白了司徒盈袖的意思。他朗声笑道:“你是我未婚妻,是这侯府以后的主子。跟这些下人有什么可交代的?——咱们走吧。”说着,从角门里出来牵了司徒晨磊的另一只手。
司徒盈袖这才跟他和小磊一起进了角门。
进到侯府里面,四个小厮抬着两顶藏蓝织锦的轿子抬了过来。
司徒盈袖带着小磊上了前面的轿子,慕容长青上了后面的轿子,一起往二门上去了。
轿子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来到二门。
几个人从轿子上下来,进了二门,又换上四个婆子抬的轿子,一路蜿蜒,才来到侯府内院正房梧桐苑大门口。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从轿子上下来,跟着慕容长青往梧桐苑里面去了。
慕容夫人陆瑞枫端坐在上房,如意髻上插着一支赤金绞丝五福挂珠钗,那珍珠一颗颗有龙眼大,珠光莹润,衬得她的脸色如同蒙了一层荧光,白皙闪亮。
她的年岁不大,但是已经微微发福,额头上戴着绣着精巧兰花的齐眉勒子,身上穿着大红织锦缎松鹤延年图的褙子,露出底下深紫色的长裙。
大红大紫的搭配,穿在陆瑞枫身上,却一点都不俗气,反而平添贵气。
看见慕容长青领着司徒盈袖进来,陆瑞枫的脸上马上露出笑容,她站起身,一把将正在行礼的司徒盈袖抱入怀里,连声道:“你这孩子,来京城这么久了,才来看我。若是你娘还在,她一来京城肯定第一个来看我的!”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动作和说辞,只是早了半年。
司徒盈袖含笑道:“伯母多礼了。我们一家刚进京,前些日子才去了外祖家。今日就是从外祖家过来看您的,还望您原宥。”
陆瑞枫用手托起司徒盈袖的下颌细看,一边看,一边眼泪都出来了,忙拿帕子拭泪,道:“你的眼睛跟你娘生得一模一样,我一看见你这双眼睛,就想起了你娘。可怜你娘,怎么去的这么早?”然后转身看见司徒晨磊抱着一只小黑猫,笑道:“这是小磊?”
司徒盈袖忙点头,对司徒晨磊道:“小磊,这是陆夫人,你也可以叫她慕容伯母。”
司徒晨磊抱着小黑猫,不肯抬头,很是害怕的样子。
陆瑞枫怜惜地将司徒晨磊拉入怀里,道:“好孩子,不用叫人。来,伯母这里有好吃的糕点,等下让姐姐们带你去吃。”
司徒晨磊轻轻“嗯”了一声,将小喵抱得更紧。
陆瑞枫笑着道:“小磊你喜欢猫?我也很喜欢猫呢。我这里什么名猫都有,还有从波斯来的波斯猫,你没见过吧?”
说起猫,司徒晨磊胆子大了些,抬头道:“小喵也是波斯猫。”说着,将小喵举起来给陆瑞枫看。
陆瑞枫一怔,仔细打量那小黑猫。
发现它的黑眼珠子周围有一圈金青绿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种猫,正是波斯猫最名贵的种,被称为暗夜流光!——他们侯府养的这许多猫,包括宫里齐皇后的那只四蹄踏雪波斯猫加起来,都没有小磊怀里的这只波斯猫贵重!
陆瑞枫这辈子最爱就是猫,对自己的猫照顾得无微不至,连慕容长青小时候都吃过猫的醋……
“暗夜流光!你们居然有暗夜流光!”陆瑞枫惊喜地道,对小磊伸出手,“小磊,给伯母抱一抱这只猫好不好?”
司徒晨磊很高兴别人也喜欢小喵,忙把小喵放到陆瑞枫怀里,道:“小喵很乖。”
陆瑞枫紧紧抱着小喵,不断用手顺它背上柔顺黑亮的细毛,慈爱之色溢于言表。
“你们来了?”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醇厚朗润,跟慕容长青的声音有些相似。
当然,慕容长青是十五岁的少年男子,声音高亢一些。
司徒盈袖回头,见果然是长兴侯慕容辰来了。
他三十多岁年纪,身材清瘦,很是儒雅,不像武将,倒像是文人。
“侯爷来了。”慕容夫人陆瑞枫忙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问:“侯爷,您今晚在内院吃饭吗?”
慕容辰“唔”了一声,彬彬有礼地道:“劳烦夫人了。”
司徒盈袖看着这一幕,心里那股违和感又一次升了起来。
上一世她就有这感觉,就是长兴侯慕容辰和他妻子陆瑞枫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客气,太礼遇,太相敬如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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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慕容辰 (第二更,粉红270+)
“这是小磊?”慕容辰盯着司徒晨磊看了一眼,转眸看向司徒盈袖,“你是盈袖?”
这是他唯一嫡子,也是唯一儿子的未婚妻,他却到了今天才见到她长什么样儿。
司徒盈袖敛衽行礼,低着头说:“民女盈袖见过慕容大人。”
慕容辰点点头,温言道:“好了,既然来了京城,就不要客气,以后多来府里坐坐。你娘亲跟长青的娘亲是手帕交,跟我们慕容家也熟识,你也不是外人,不要拘谨。”
司徒盈袖应道:“多谢慕容大人指点。”
“你叫长青的娘亲伯母,却叫我慕容大人,是不是不合适啊?”慕容辰笑着说道,回头看向他的妻子陆瑞枫,却已经换上了一副肃然的样子,“晚饭准备了什么菜?”
“侯爷,晚上的主菜是红烧鲍脯、香菇菜心、柏木炙烤麂子肉,另外长青爱吃口蘑,我让小厨房准备了姜芽口蘑炒虎爪笋。虎爪笋还是盈袖她爹送来的。”陆瑞枫说着,朝司徒盈袖颔首道:“多谢亲家老爷了,每年都给我们侯府送上很多江南的山珍海味,偏了我们的口福了。”
司徒盈袖大奇。——她可不知道爹原来这样笼络着长兴侯府!
陆瑞枫笑着看了她一眼,又道:“侯爷爱吃浓焖鸭掌,我这就吩咐小厨房备料。”
如数家珍一样报了晚饭的菜式,态度十分恭敬谦和,待慕容辰如同主人待客人……
慕容辰背着手,点点头道:“不用麻烦了。红烧鲍脯多做一份,送到外书房给廖先生他们加菜吧。”
司徒盈袖隐隐知道一些,廖先生是慕容辰的幕僚。慕容辰待他如上宾,十分款待。
而长兴侯府的红烧鲍脯,也是京城一绝。
那鲍鱼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发足之后,如同小汤碗一般大小,才能入货。
然后用原汁鸡汤煮过的细羊肚手巾包裹住发好的鲍鱼,放到文火上慢慢烤嫩。
等鸡汤汁差不多收干的时候。那包裹在手巾里的鲍鱼自然鲜滑滋润。
再加长兴侯府特制的红酱焖烧。香醇腴软,鲍鱼边里如滑豆腐,鲍鱼心又似凝脂琥珀。鲜美得让人连舌头都能吞下肚去。
司徒盈袖上一世来长兴侯府那么多次,也只吃过一次红烧鲍脯。
后来她回家之后,自己想着法子试做,终归没有长兴侯府特制的红酱。做出来的效果差强人意。
慕容辰给廖师爷送红烧鲍脯,想必是对这个师爷非常满意了。
陆瑞枫的眼睛不屑地瞟了慕容辰一眼。
司徒盈袖敏锐地察觉到了。但是她没有动弹,依然含笑看着自己的弟弟。
司徒晨磊正眼巴巴看着陆瑞枫手里抱着的小喵。
过了这么久了,陆瑞枫还是抱着小喵,没有撒手的意思。
司徒盈袖拍拍司徒晨磊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
司徒晨磊瘪了瘪嘴,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
“小磊?”慕容辰若有所思地看着司徒晨磊,“你进学了吗?”
司徒晨磊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好像听不懂慕容辰的话一样。
司徒盈袖只好代他回答:“慕容伯父。我弟弟病才刚好,还没有来得及进学。”
“哦。那现在好些了吗?到底是什么病啊?”慕容辰笑着问道。
陆瑞枫轻抚着怀里的小喵,打断慕容辰的话,笑说:“侯爷要不要把小磊带到暖阁去问话?”
慕容辰摇摇头,“不用了,我也没有什么话要问。”
“那就好。”陆瑞枫抱着小喵,点点头,“我带他们姐弟进去说话了。侯爷请自便。”说着,抬脚往里屋走去。
司徒盈袖只好对慕容辰匆匆行礼,带着自己的弟弟跟着陆瑞枫进去了。
慕容长青没有跟进去,他对慕容辰道:“爹,小磊上京的时候,掉到河里,差一点淹死,他到现在还很怕生人。”
“啊?怎么会这样?”慕容辰大吃一惊,“司徒家的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我怎么知道?”慕容长青苦笑,“这些年,我们都以为小磊是傻子。谁会把一个傻子当回事呢?”
“原来小磊不是傻子?”慕容辰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到底是谁传出来他是傻子的?”
“也不能这么说。”慕容长青想了想,“他确实很迟钝,不识字,只认得他姐姐,现在好一点,也只多认得一只猫而已。”
慕容辰听得连连点头,拍着慕容长青的肩膀叹息道:“长青啊,是爹没用,拗不过你娘,非要给你定这门亲事。”说着,慕容辰眼望门外的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慕容辰兄弟的儿子,也就是慕容长青的堂弟们,个个定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姑娘,就慕容长青是长兴侯府的世子,却偏偏被他娘从小就定了个商户之女。
虽然大家都说是看着沈相府的面子,但是沈相府正经的孙女,不比一个出身商户的外孙女好得多么?
干嘛不直接求娶沈大丞相的孙女,非要拐个大弯娶外孙女?!
以长兴侯府的地位,慕容长青又不是高攀不上沈相府……
如果不是他娘陆瑞枫,他们堂堂长兴侯府,又如何会定下一个商户之女做宗妇呢?
慕容长青笑了笑,道:“爹,我们长兴侯府已经不能再高了,娶个商户之女有什么不好?难道您还想借姻亲往上爬不成?东元国没有国公爵位,外姓之人最高只能封侯爵。——谁跟咱们结亲,都是高攀咱们侯府。”
“有志气。”慕容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是我的儿子!”顿了顿,又带着几分傲气道:“虽然侯爵之上没有国公爵位,但是外姓之人就不能封王吗?我看未必啊未必……哈哈!”
慕容长青知道东元国的三大领兵侯府中,只有他们长兴侯府的精兵最为强大。
因为他们的精兵直接传承自数百年前大周皇朝的神将府。
数百年前,大周皇朝取夏而代之,大夏神将府精兵,半数入了内廷做御林军,后来留在北齐。
另外一半分作两部分,被两个将领带着南下。
姓郑的将领带着四分之一的神将府精兵去了如今南郑国所在的位置,直接立国称帝。
另外一个姓慕容的将领则来到东元国所在的位置,投靠了当时东元这里的诸侯王女元宁馨,为她效力,就是他们慕容家的先祖。
后来元宁馨在慕容将军的支持下,跟北齐、南郑三分天下,立国称帝,成了东元国的开国女帝。
她称帝之后,曾经想封慕容将军为外姓王,但是被她的皇夫劝阻,最后只封了侯爵。
而当时三国立国之后,为了表示承继大周,他们约定不封国公爵。
因为大夏的支柱曾经是四大国公府。
大周取大夏而代之,四大国公府也就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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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欢颜》,有小小的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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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夜袭 (第三更,求粉红票!!300+)
“爹,如今四海升平,北齐和南郑都自顾不暇,只有我们东元国蒸蒸日上,我们长兴侯府根本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慕容长青很是不甘心地往柱子上捶了一拳。
“无用武之地?呵呵,用得到的地方多着呢!”慕容辰呵呵笑了一声,看了看里屋,“咱们进去说话吧。”
慕容辰和慕容长青进来之后,陆瑞枫就不怎么说话了,笑眯眯地抱着小喵看慕容辰和慕容长青说话,偶尔也跟司徒盈袖交头接耳。
司徒晨磊定定地盯着陆瑞枫怀里抱着的小喵,对别的人和事一概不理。
慕容辰说了半天话,见司徒晨磊都愣愣地无动于衷,终于还是确信这孩子确实有些毛病。
也许不是傻子那样离谱,但绝对不聪明,甚至连普通人都比不上。
他倒不在意司徒晨磊是傻还是聪慧,他只担心以后司徒盈袖和慕容长青成了亲,会不会也生一个司徒晨磊这样的孩子,那可真是塌了天了……
慕容辰吃晚饭的时候十分沉默。
陆瑞枫倒是一脸笑容,不断给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夹菜。
“吃这个红烧鲍脯,小磊吃这个好。”
“盈袖,这个姜芽口蘑炒虎爪笋,是长青最爱吃的,你也尝一尝。”
“这盘浓焖鸭掌放到侯爷面前。——来,盈袖、小磊,你们都尝一尝。世人都知我们长兴侯府的红烧鲍脯是一绝,其实真正的绝顶好菜,是浓焖鸭掌。”陆瑞枫说得眉飞色舞,“你看这肥嫩的鸭掌,是洗净去膜之后。泡在高粱酒里贮藏。我们侯府常年泡着鸭掌,只为侯爷好这口。你看,是不是肥嫩入味,汁弄味香,入口即化?”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的碗里很快就高高地垒起来一堆菜。
“陆伯母,够了够了,我和小磊吃不了这么多。”司徒盈袖忙阻止陆瑞枫。“您也吃啊。我看您都没有吃多少。”
“我?我也吃呢。等你们吃完了我再吃。”陆瑞枫笑着眨眨眼。“免得我吃太多了。你看我的腰身又粗了,衣衫全要重新做,麻烦得很!”
司徒盈袖忍不住笑出声。
司徒晨磊拿着筷子吃了几口看放下了。
“小磊不爱吃这些菜吗?”陆瑞枫诧异问道。“我们长兴侯府的菜,还没人说不爱吃呢。”
司徒盈袖也觉得奇怪,这些菜比他们司徒府的菜好吃多了,小磊也不像是不爱吃东西的人啊?
司徒晨磊看着司徒盈袖道:“汤。我要喝汤。”
司徒盈袖自从把司徒晨磊从水里救起来那天开始,就一直给司徒晨磊炖虫草鸡汤吃。司徒晨磊喝习惯了。
这些日子跟她在沈相府,她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就没有再做虫草鸡汤了。
司徒晨磊看来是忍不住了。
“咱们回家再做。”司徒盈袖忙安慰弟弟。
“要喝汤啊?容易。”陆瑞枫忙叫了人进来,“送汤进来吧。我的雪蛤炖血燕。给盈袖来一碗木瓜炖燕窝,青竹蛇汤就给小磊吧。”
司徒盈袖看了看慕容长青,笑问陆瑞枫:“伯母。伯父和慕容公子不喝汤吗?”
“他们不喜欢喝汤。”陆瑞枫笑着道,“平时只有我一个人喝。今儿好了。有你们姐弟俩陪我喝。”
慕容辰笑了笑,居然跟着吩咐道:“给我也来一碗青竹蛇汤。”又对慕容长青道:“你也来一碗。晚秋的青竹蛇最是大补,蛇肉放在瓦罐里面煨的汤,乳白鲜嫩,不比红烧鲍脯差。”
“盈袖,看来你真有面子。”陆瑞枫似笑非笑地道,“我跟侯爷十多年夫妻,侯爷一次汤都没有喝过。今儿你们姐弟在这里,侯爷居然陪你们喝汤了。——难得,难得,真是难得。”
慕容辰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是严峻。
陆瑞枫缩了缩脖子,从下人手里接过她的雪蛤炖血燕,埋头吃了起来。
司徒盈袖看着面前的木瓜炖燕窝,脸上的神情很是僵硬。
这甜汤一看就放了雪白的奶子,一闻气味就很诱人。
可是这木瓜燕窝雪奶一起炖,那个……非常的……丰胸……
司徒盈袖熟知药性,木瓜、燕窝和雪奶都算是食补里面的药材,她略知一二。
难道是因为自己太瘦,所以慕容夫人……
司徒盈袖低下头,拿了调羹,慢慢舀了一口吃了。
等一碗木瓜燕窝雪奶吃完,她的脸色已经红艳艳的。
陆瑞枫诧异道:“咦?这木瓜燕窝这样好?看你的脸色,跟抹了桃花粉似的,轻白红香,比我这雪蛤血燕还要好呢。”
司徒盈袖只好讪讪地道:“伯母府上的甜汤味道太好了。”
“你喜欢吃?我让厨娘把方子给你,你在家就可以吃了。”慕容长青忙道,一边叫了厨娘过来,把方子问了,写与司徒盈袖。
司徒盈袖尴尬得手都抖了,她强行按捺住心神,把慕容长青写的汤谱折好放回袖袋。
终于吃完晚饭,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
司徒晨磊眼泪汪汪地道:“小喵……小喵……”
陆瑞枫愕然看了他一眼,将小喵送回到他怀里,笑着道:“小磊不哭,小喵还给你了。”说着,恋恋不舍地抚了抚小喵背上的柔毛。
……
慕容长青送了他们姐弟出去。
来到长兴侯府的大门口,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上了沈大丞相府的大车。
慕容长青回身去牵马过来,要送他们一程。
结果一个门子气喘吁吁跑来道:“世子爷,侯爷让您去外书房,说有话要问您。”
慕容长青犹豫了一下。
司徒盈袖忙道:“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这天还早,还没宵禁呢。你不用送我们了。”
慕容长青点点头,“让我的小厮跟着你们的车回去。我也好放心。”
司徒盈袖笑着应了,放下车帘,对车夫道:“咱们回去吧。”
两辆大车很快离开了长兴侯府,走上回沈大丞相府的路。
虽然还没到宵禁的时候,但是天已经黑了。
司徒盈袖揽着弟弟的肩膀,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里,想着心事,一路没有说话。
司徒晨磊忙着跟终于回到他怀抱的小喵玩,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才抬头对司徒盈袖道:“姐姐,我饿。”
司徒盈袖笑道:“谁让你在慕容府吃得那么少。姐姐我可做不了那么好吃的菜。”
“姐姐做的好吃,更好吃。”司徒晨磊把小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司徒盈袖莞尔,“别拍马屁了。回去我看看有没有法子给你拿几个牛肉包子吃。”
司徒晨磊冲她笑了笑,正要说话,噌地一声,大车一下子停住了。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差一点被摔出车去。
她一手拉住司徒晨磊,一手攀着车门,恼道:“怎么赶车的这是?!”
“大……大小姐,外面……外面有一伙黑衣人围上来……啊——!”外面的车夫没有说完话,就听见一声惨叫。
车帘外明晃晃的刀光一闪,一蓬血如同箭一样飙到车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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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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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强敌 (第一更,求粉红票!)
车帘上瞬间染上大片的血迹,映着街边昏暗的夜灯,看上去黑黢黢的,如果一团乱麻,企图窒息他们的呼吸。
司徒盈袖马上松开车门,一只手回身抱住小磊,往后急退,避开那道闪亮的刀光,同时用另一只手捂住小磊的嘴。
小磊瞪大眼睛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慌乱。
司徒盈袖冲他微微摇头,护着他紧紧缩在车后厢。
“喵……”小磊怀里的小喵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在这杀戮的暗夜里,这声细微的猫叫如此诡异,如同扔到火药桶的一根引线,很快引爆了另一场喧嚣。
司徒盈袖从车帘缝隙里明明看见一只明晃晃的长刀就要挑开车帘,斜刺里却突然出现另一柄长剑,唰地一声往那长刀中缝刺去!
“呃——”有人闷哼一声,从车辕上摔了下去。
一声呼哨声响起,司徒盈袖听见又有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奔过来。
是歹徒来了帮手,还是救他们的人来了?
司徒盈袖侧耳听了一会儿,见外面的打斗似乎更加激烈,但是没有一个人,能靠近他们的大车。
真的是有人在来救他们了吗?
毕竟他们坐的是丞相府的大车,应该有人专门保护吧?
司徒盈袖这样想着,胆子大了些,低头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对小磊做了嘘声的手势,然后往车窗边挪了挪,悄悄挑起窗帘的一角,往车窗外看去。
他们这一次从沈相府去长兴侯府,坐了两辆大车。
一辆是她和小磊坐,另一辆车拉着礼物。
深蓝的夜空。一轮明月洒下万千月辉。
两辆大车孤零零停在长街之上。
两辆车上的车夫都已经滚落在车下。
街边的民居刚刚还有灯光,听见外面的厮杀声,很快就一一熄灭了。
司徒盈袖苦笑着转过头,看向大车前方。
只见昏暗的长街上,有两拨黑衣人正在打来打去。
明显一拨是先前袭击他们大车的人,而另一拨,就是来救他们的人。
真的是来救星了!
司徒盈袖眼里一热。忙仰头。将眼底刚要流出的热泪咽了下去。
嗖!
一支长箭突然从远处射了过来,正好射在司徒盈袖探头的车窗旁边。
司徒盈袖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感动欣喜。猛地往后一躲,眼角的余光瞥着那颤动不休的箭尾,胸脯不断激越起伏,大口大口喘着气。全身发抖。
小磊抱着小喵挪了过来,伸出小手。握住了司徒盈袖的手。
小磊的小手冰冷,也在轻轻颤抖。
但是却给了司徒盈袖无穷的力量。
司徒盈袖低头看着小磊。——这是她这一世要守护的弟弟。
上一世,他用他的命,换了她一命。
这一世。她也会用她的命,换他一命……
司徒盈袖拉过小磊,低声道:“这车里不能待了。咱们悄悄下去吧。”
小磊点点头,很是乖巧信赖地看着司徒盈袖。
外面无声的厮杀还在继续。有人不断倒下,也有人不断补充上来。
而远处的火光越来越明亮。
司徒盈袖心里有个不祥的预感。
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冲着他们姐弟来的,如果他们只想他们死,那么,在无法攻到车里杀死他们的情况下,对方会怎么做呢?
肯定要射火箭烧车。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姐弟走投无路。
不下车,就要被火烧死。
下了车,没有大车的护持,那么多的杀手,总有一个能要了他们姐弟的命……
而那些来救他们姐弟的人,肯定会因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司徒盈袖咬了咬牙,抓起车上的斗篷,披在身上,一边弯腰抱起小磊,掩在斗篷里面,在他耳边道:“抱住姐姐,无论怎样,不要松手。”
小磊点点头,用力抱住她的脖颈。
小喵“喵”的一声叫,先跃了下去。
它肥胖的小身子行动出乎意料的灵活,从车帘底下穿过,跳出大车。
司徒盈袖一手抱着小磊,一手攀着车辕,小心翼翼掀开车帘,正好看见一群黑衣人挡在他们大车前面,和另一拨黑衣人打得不亦乐乎。
趁着这些人挡在他们前面,司徒盈袖抱着小磊忙跳了下去。
小喵在前面翘着黑黑的尾巴,走入黑暗的夜色中,和夜色融为一体,很快就看不见了。
司徒盈袖低低地对背对着他们正在打斗的人说了一句:“多谢。”然后转身奔逃,朝着小喵消失的地方奔去。
司徒盈袖对京城的街道一点都不陌生。
她知道小喵消失的方向,正是逃命的好去处。
这边的民居临近东边海湾。
只要能逃到那片海湾,这些人就不可能再找到他们了。
背后传来嗖嗖的箭声。——有人追过来了!
很快火光大盛,照亮了她四周的景象。
头顶月明星稀,深蓝的夜空如同大幕,正袭袭开启。
她身边狭窄的巷道七弯八拐,通向远方未知的领地。
地上铺着鹅卵石,奔跑的时候颠簸不平,她的脚上只穿着一双织锦缎的绣鞋,好在她习惯穿厚实的鞋底,虽然是绣鞋,也不妨碍她走远路。
只是小磊虽然不胖,但也是八岁大的孩子,司徒盈袖虽然身量高挑,也只十二岁,要抱着小磊狂奔,还是很费力的。
但是大难当头,人往往能爆发潜力,做到以前做不到的事。
司徒盈袖在拐最后一个弯的时候回头瞥了一眼。
只见那片火光大盛的地方,正是他们刚才坐的大车被点燃了!
司徒盈袖抿着唇,迅速转身,奔向她熟悉的海湾……
……
“世子!世子!沈相府的大车在前边街上遇袭!”
“什么?!——叫人,点上三百军士,跟我走!”慕容长青虎着脸站起来,看着慕容辰,“爹,我要去救盈袖和小磊!”
慕容辰也很惊讶,忙点头:“快去快回,救了人就回来,就不要拖延!”
慕容长青点点头,冲出慕容辰的外书房。
他的小厮灰头土脸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支长戬递了过来,“世子,您真要去?!”
“当然要去!”慕容长青踢了他一脚,“快带路!”
……
长兴侯府驷马院的侧门大开,三百健骑如同游龙般鱼贯而出,隆隆的马蹄声划破长夜,往司徒盈袖他们的大车处奔驰而去!
慕容长青骑在最前面,心急如焚地看向不远处火光熊熊。
这个时候,除了长兴侯府出动兵马,京兆尹也派了三百衙差冲了过来。
他刚刚得到消息,京城的街上有黑衣人劫杀丞相府的大车,顿时吓得脚都软了,他一边命人去围剿那些黑衣人,一边写了急奏入宫,向陛下禀明此事。
……
“官府来人了!撤!”
一阵呼哨声响起,第一拨袭击司徒盈袖他们大车的黑衣人顿时如潮水般退去,甚至连他们同伙的尸首都带走了。
而另一拨赶来救援的黑衣人也没有恋栈,更没有跟官府打照面的意思,也呼哨一声,往另一个方向退去。
等慕容长青骑着马赶过来,两边人马已经退得干干净净。
街上只留下两辆快要烧成灰烬的大车,燃着熊熊大火,照得慕容长青面上一片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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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援手 (第二更,enigmayanxi仙葩缘+)
“盈袖!盈袖!”慕容长青心里一片混乱,难以相信刚刚才跟他分手离开,言笑盈盈的女子已经成了车里的一抔白灰……
大车不远处,两个车夫和三个粗使婆子躺在血泊里,展示着刚刚发生过的杀戮。
“世子!您不能过去!”他的小厮一把拽住正要往前冲的慕容长青。
“盈袖和小磊在里面!”慕容长青吼道,“快灭火!灭火啊!”
京兆尹派来的衙差骂骂咧咧叫开附近的民居,吆喝他们拿水桶打水过来救火。
住在周围的人听见衙差来了,才敢拉开门瞧了瞧。
见那些黑衣人确实走了,他们才忙从屋里担着水桶出来,一桶桶浇过去。
很快大车上的火被扑灭了,当然,大车也烧得只剩个架子。
里面却没有人在车里被烧死的痕迹。
“盈袖和小磊不在里面!”慕容长青只觉得刚刚沉到谷底的心,又高高飞扬起来。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挺看重这个从小订婚的未婚妻……
“应该是逃走了。”一个比较老到的衙差过来查看,回头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指着那些刚刚四门紧闭的民居道:“刚才那些门都关得死死的,肯定没人敢插手救他们。”说着,看向附近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口,“看,那边地上有几只箭!他们会不会往那边去了?”
慕容长青等不及了,翻身上马,往那小巷子奔去。
长兴侯府的军士跟着驱马,追了上去。
这小巷子很是狭窄,一次只能容纳一匹马通过。
三百骑军士从这小巷子里跑过。马蹄声声震屋宇,踏碎夜晚的沉寂。
……
司徒盈袖抱着小磊,用斗篷蒙着头脸,不顾一切往前奔跑。
她记得这条小巷子,知道它通往前方一个小小的港湾。
那港湾是京城的两条小河出海的地方,因此近岸处并不是海水,还长有大片的芦苇。正是藏身的好去处。
“喵……”小喵的声音若隐若现从前方传来。像是在给他们指引路的方向。
司徒盈袖咬着牙,一鼓作气,抱着司徒晨磊从巷子里冲出来。往岸边的芦苇丛扑过去。
身后箭矢的声音不绝于耳,嗖嗖从她耳边掠过,她陡然想起当年师父说过的话。
“……如果遇到箭雨,不用怕。先跑之字形,再卧倒趴伏就可以了。”
司徒盈袖很快变换了方向。在岸边跑出之字形,一头跑入芦苇丛中!
芦苇丛不远的地方就是港湾。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司徒盈袖情急生智,绞了两段芦苇,一支塞到小磊嘴里。一支自己含着,抱着他一头扎进水里。
司徒盈袖水性精熟,就算没有芦苇。她也能在水里潜游。
现在有了芦苇管,就跟来去自如了。
只是有小磊在身边。她不敢大意,老老实实抱着小磊潜在水里。
小磊含着芦苇,开始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后来在水里憋急了吸了一口,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
司徒盈袖紧张地盯着水面的动静。
天色太黑,连月色似乎都被乌云遮挡住了,水面的情形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有人似乎在附近说话。
“……跑哪儿去了?这边?还是那边?”
“不对。应该是跳到水里了。”
嗖嗖嗖嗖!
又有数支羽箭从水面射了下来。
司徒盈袖忙托着司徒晨磊往远处游去,尽量远离岸边,以免被那些羽箭射到。
那些人射了一会儿,见水里没有异样,还是不放心,正扔了弓箭,要跳下水来找,不远处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他们愣了一下,回头一看,马上改了主意。
“他娘的!长兴侯府的兵马来得这么快!——撤!”
几声呼哨声响起,这些追杀过来的黑衣人很快又撤走了。
司徒盈袖在水下听见了,并不敢浮出水面,担心是这些歹徒故意引诱他们上钩的诡计。
她托着司徒晨磊,在水底一顿潜游,游到离那岸边十丈多远的地方。
再远,他们就要游出出海口,往大海游去了。
司徒盈袖知道这片海域有大鱼出没,有些大鱼可是牙口很厉害的,会咬人,而她以前潜水的时候习惯随身带着的分水峨眉刺也没有带着,自然不敢带着弟弟冒险。
她只能躲在水底,等着天亮,或者等到自己认识的人来救他们。
晚秋的水底已经很是冰冷。
司徒盈袖搂紧了自己的弟弟,苦笑着想,自己两姐弟真是跟水有缘……
又过了一会儿,司徒盈袖突然听见了小喵的叫声,从岸边传来。
小喵出来了?这表示没事了?
司徒盈袖想了想,看着憋得两腮鼓起来的小磊,知道不能一直待在水下,只好慢慢踩着水,往岸边靠近。
“盈袖?小磊?”水上很快传来慕容长青焦急的叫喊声。
司徒盈袖心里一动,偷偷潜上水面瞧了瞧。
只见一瞬间,岸边亮起无数个火把,照亮了这边的水域。
那手执火把的人,都是盔甲俨然的军士,高高地坐在马上,就连慕容长青也穿着一身玄铁胸盔,骑在马上。
他的目光往水面上逡巡,猛地看见水面不远的地方似乎有动静!
司徒盈袖松了一口气,托着小磊往芦苇丛那边游过去,然后从那里爬上岸。
她和小磊全身都湿透了,幸亏有斗篷在外面遮掩,不然司徒盈袖真是不能走出去了。
头发的发簪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海藻般的长发披散下来,湿漉漉地搭在后背。
司徒盈袖抱着小磊一步步从芦苇丛里走了出去。
“……慕容公子。”她分开芦苇丛,轻轻叫了一声。
慕容长青猛地回头,看见一个披着斗篷的高挑女子站在芦苇丛中,秀发披散,面色惊心动魄地苍白,但是那一双流光溢彩的黑眸,却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盈袖?小磊?”慕容长青从马上翻身下来,奔跑过去,“你们没事吧?”
司徒盈袖笑着摇头,“没事,你来了我们就没事了。”她吃力地抱着小磊,站在慕容长青面前摇摇欲坠。
慕容长青从她手里接过司徒晨磊,“我来抱吧,你哪里抱得动?”
司徒盈袖揉了揉胳膊,觉得那胳膊已经麻木得不是自己的了。
“……慕容公子,麻烦你马上送我们回沈家,好么?”司徒盈袖抬头,轻轻央求道。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慕容长青抱着司徒晨磊,转身就走。
司徒盈袖忙跟着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跟到慕容长青的马前。
慕容长青先把小磊放上去,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再朝司徒盈袖伸手,“上来吧。”
司徒盈袖犹豫了一瞬,将手搭在他伸出的手掌上。
慕容长青握着司徒盈袖的手,只觉得那只手细软嫩滑,柔若无骨,但是握紧了,却又有一股韧劲,不容忽视。
“盈袖?小磊?你们还好吗?”
慕容长青背后又传来一道声音。
是沈家表哥沈名诚的声音。
司徒盈袖心下大定,忙不迭地缩回手,朝慕容长青背后挥手道:“表哥,我和小磊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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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来头 (第一更,求粉红票!)
沈名诚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吁了一口气,飞奔过来道:“你们没事吧?伤着没有?”
一阵清冷的晚风夹着水汽吹了过来。
“阿嚏!”
司徒盈袖掩袖打了个喷嚏,觉得全身出奇地冷。
她忍不住看了看在慕容长青马上坐着的司徒晨磊。
清白的小脸,嘴唇发紫,小手紧紧抓住缰绳,浑身紧绷,很是害怕的样子。
“冷了?你们全身怎么都湿了?”沈名诚大奇,忙将身上的薄氅解了下来,给司徒盈袖披上。
司徒盈袖从里面将自己湿透的斗篷解了下来,握在手里,才暖和一点。
但是全身衣衫依然湿漉漉的,难受得紧。
她定了定神,道:“大表哥,回去再跟你细说。”
“好,快走吧。祖父祖母急得要命,在家里盼着你们回来呢。”沈名诚看着周围都是军士,也不好多问,忙侧身道:“我带了一辆大车过来,你是坐车呢,还是跟着长青骑马?”
“自然是坐车的好。我不大会骑马。”司徒盈袖含糊说道,抬头对慕容长青道:“慕容公子,麻烦把我弟弟送下来,好么?我带他坐车吧。他胆子小,您看他都吓得脸色发紫了。”
慕容长青偏头看了看司徒晨磊,感受到他全身的颤抖,忙托着他的腋下,将他抱下来。
沈名诚紧走两步,接着司徒晨磊抱在怀里,转身往自己带来的大车走去。
司徒盈袖跟在他身后。
慕容长青勒着缰绳,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司徒盈袖的背影,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子的入口处。才挥一挥手,道:“跟着沈公子的大车。”
这一次,有长兴侯府的军士相随,司徒盈袖他们顺利回到了沈相府门前。
慕容长青从马上翻身下来,跟着沈名诚和司徒盈袖他们一起进去了。
……
“盈袖!小磊!”沈老夫人在堂前焦急地盼望着,一见他们姐弟进来,便走过去要将他们搂在怀里。
司徒盈袖带着小磊退后一步。忙道:“姥姥。我和弟弟身上都是湿的,不能把您身上也弄湿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弄湿了?”沈老夫人看向沈名诚和慕容长青。
沈大爷的夫人王月珊忙道:“娘,我带他们姐弟先去换衣裳。晚上天冷。两个孩子受了惊,还要喝一碗宁神汤。”
沈老夫人点点头,看着王月珊带着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下去了。
沈大丞相目光沉沉看着慕容长青,道:“长青。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长青羞愧地拱手道:“大丞相,是我疏忽了。我只当盈袖他们坐的是大丞相的车。京城里没人敢动他们,所以没有派兵士相送。”
确实如此。
在京城里面,沈大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动他的车。就跟攻击大丞相等罪,是要满门抄斩的。
东元国立国数百年,这种事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慕容长青说他“疏忽”了。也确实情有可原。
“祖父,孙子刚才去接表妹和表弟的时候。听京兆尹的衙差说,京兆尹将这件事已经上报到朝廷,陛下已经知晓。后面要怎么做,陛下应该有主意的。”沈名诚忙替慕容长青解围,“慕容公子去得很及时,才将表妹和表弟救下来。”
慕容长青却不肯居功,他苦笑道:“我其实已经去晚了,是盈袖和小磊他们机灵,自救的。”
“那你做什么去了?我们家好好的姑娘小子交到你手里,去你家做客,你就是这样招待他们的?”沈老夫人毫不客气说道,一想到这两个可怜的外孙,就痛心疾首。
“我本来是要送的,临出门的时候,我爹突然找我有事,我想着也不远,又是大丞相的车,就只派我的小厮跟着去。后来还是我的小厮回来报信,我才带兵马去追。”慕容长青惭愧说道,“结果还是晚了一步。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些亡命之徒已经退得干干净净,我追着他们箭矢的方向,去到附近的河湾处,才找到盈袖和小磊。”
“河湾?这俩孩子是被人逼到水里去了?”沈老夫人更是心疼,“这是造了什么孽?!临上京的时候,两个孩子就落过一次水,这一次又是!”
“娘,您不如这样想,这次要不是有那小河湾,盈袖和小磊也许就没救了。所以说起来,那水还救他们姐弟俩一命。”沈二爷的妻子申毓园忙安慰沈老夫人,免得老夫人太过伤感。
沈老夫人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过两天,我带盈袖和小磊去水神庙拜一拜,感谢水神相助,给这俩孩子一条活路。”
司徒盈袖刚换了衣裳出来,闻言窒了窒。
她走到沈老夫人身边,看了看沈大丞相,悄声问道:“姥爷,您觉得那些人是针对我们姐弟俩来的?”
“难道不是?”沈老夫人握住司徒盈袖的手,“喝宁神汤了吗?你的手还是很凉呢。”
司徒盈袖笑着偎依在沈老夫人身边,“喝了。”又道:“姥爷,有没有可能那些人针对的是相府呢?”
司徒盈袖自从脱险之后,就一再想这个问题。
那些黑衣人,到底针对的是谁?
开始的时候,她直觉认为是来杀他们姐弟的,但是第二拨来救人的黑衣人又让她怀疑这个念头。
想他们姐弟何德何能,能让这些本事高强的黑衣人舍弃性命来救他们?
他们司徒家只是一介皇商,她爹司徒健仁更没有好到派暗卫来保护他们姐弟安全的地步。
那么有没有可能,第一拨来刺杀的黑衣人,其实针对的是丞相府?
毕竟他们姐弟坐的是大丞相的车。
“不会。”沈大丞相却摇摇头,“不是针对相府。”
“为何?”司徒盈袖很认真地反问。
她的心里疑团太多,这一次刺杀,让她开始有了些头绪。
“如果是我坐在大车里,前后必有丞相仪仗开道,身边一定有侍卫相随。这一次只有两辆单车,并无仪仗和侍卫相随,他们怎么可能认错呢?”沈大丞相凝神说道。
如果连这都弄不清楚,还要来杀大丞相,这种人根本就不足为虑。
司徒盈袖证实了心中猜想,心情不由更加沉重。
那些黑衣人不是冲着丞相府来的。
上一世司徒盈袖来到京城,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追杀。——除了十年后,她突然被飞鱼卫抓到白塔大狱,被迫跳塔自尽以外,她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艰险。
说明也不是冲着她来的。
那这样说来,这些人是冲着小磊来的……
回想这一世,自从她把小磊救活了之后,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小磊,曾经被确证为痴傻的小磊,为何会让这些人兴师动众,一定要杀之而后快呢?
先是从船上落水,然后有人在药里下毒,再然后,就是刚刚过去的黑衣人追杀。
一边想,司徒盈袖的手心里一边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小磊的存在,到底妨碍了谁?影响了谁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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