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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倾世宠妻txt下载     倾世宠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7章 入梦 (5K5,大章求月票)

    “皇后娘娘?哪个皇后娘娘?”夏暗香下意识反问,其实明知不会是北齐或者南郑国的皇后娘娘,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云筝轻笑,走到夏暗香身后的桌旁,将调好的药膏拿过来,对夏暗香道:“姑娘,该上药了。”

    夏暗香将脸上的白巾子取了下来,默默地闭上眼,轻声问道:“你这个东西真的管用吗?”

    云筝微笑着拿起小刷子,将那药膏一遍遍刷在夏暗香的脸上,轻声道:“管不管用,也要用了才知道。”

    夏暗香无奈瘪了瘪嘴,咬牙忍着那难闻的气味,让云筝给她治脸。

    云筝的这药理调了特别的东西,如果用的好,还是能淡化夏暗香脸上的伤疤。

    完全除去,她没这本事。

    当然,如果蛊王醒了的话,还是有可能试试的,可惜蛊王还在沉睡,不然的话,这伤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云筝一边摇头,一边给夏暗香上药。

    夏暗香被那气味熏得眼睛都睁不开,很快就睡过去了。

    ……

    两天后,就是赵二姑娘的及笄礼。

    盈袖一大早就打扮好了,穿着普普通通暗红地万字不到头蜀锦长裙,挽着赭红披帛,头上只插着一支金钗步摇,带着一个机灵的小丫鬟提前来到赵家。

    赵二姑娘感谢盈袖帮她弄到如意锦,特意将她叫到自己房里,给她介绍了几个京城官家的姑娘认识。

    这些姑娘跟赵家是差不多的品级。因此能跟赵二姑娘玩到一起。

    盈袖也明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在旁边陪着这几个姑娘说话。留心打听她们的喜好,顺着她们的话头说了几句,大得这些姑娘欢心,虽然没有对她特别亲热,但也没有把她当外人了。

    先到的这些姑娘都是赵二姑娘的密友。

    她们围坐在桌子旁,一边吃点心,一边吃茶说闲话。

    大家正高兴呢。突然赵二姑娘的丫鬟在门口回报:“二姑娘,夏大姑娘来了。”

    “夏大姑娘?哪个夏大姑娘?”一个胖胖的姑娘好奇地探头,“二姐姐。你又有新友了?”

    赵二姑娘一怔,很快含笑道:“就是锦衣卫夏督主的外甥女。”一边说,一边起身,看着夏暗香已经带着一个漂亮气派的丫鬟来到门口了。

    盈袖坐在姑娘们中间。留神打量夏暗香。一段时间不见,夏暗香瘦了许多,脸上还是蒙着白巾子,走路的时候如风摆杨柳。

    “我道是谁?原来是吃里扒外让人扒光看了个遍的东元奇女子!”那胖胖的姑娘顿时大怒,翻了个白眼,忍气对赵二姑娘道:“若今儿不是二姐姐的好日子,我是马上就要走的。——让这贱人坐在屋里都脏了地!”

    盈袖看了那胖姑娘一眼,暗忖这姑娘家里莫不是有北齐禁军?不然怎么发这么大火。

    她身边的姑娘会意。对她压低声音道:“她的大哥是禁军,死在东元国了……”

    果然是这样。

    盈袖点点头。这胖姑娘就是那死去的一万北齐禁军家中的一员了,难怪会看夏暗香不顺眼。

    但夏暗香也真是脸皮够厚。

    明明这种场合,绝大多数来的人都是北齐官宦人家,她还敢上门,不怕别人把她打出去?

    夏暗香正要进门,一听那姑娘说的话,眼里就含了泪水,轻声叫了一声:“赵姐姐……”

    赵二姑娘也没想到夏暗香真的来了,忒也不见外了。

    但是既然来了,她也不能将她赶出去,只好走过去道:“夏大姑娘来了,这边坐。”说着,将她引到另一边丫鬟们坐的地方坐下。

    小姐们这边肯定是不想跟她坐在一起。

    好多人家的儿子都因她而死,没有当面扇她嘴巴子已经是给赵二姑娘面子了。

    没想到她还敢出来走动做客……

    那胖姑娘朝下暗香挥了挥胳膊,怒道:“夏暗香!上次在广源寺打得你还不够吧?还敢出来见人?!”

    广源寺后山有个牡丹园,里面不少名种是从大夏时期就有的,最近正是花期,北齐京城的姑娘们三三两两约了好友,在家人的护送下,去广源寺赏花。

    夏暗香也去了,结果遇到一群姑娘,她们家中兄弟有在东元国送了命的,见了夏暗香,就如同见到仇人,居然直接就大嘴巴子扇了过去,还把夏暗香蒙面的巾子都拽下来了。

    当时她脸上的伤疤吓了大家伙儿一跳,不过大家回过神,马上骂她:“活该!看你还要不要狐媚魇道骗男人给你送死!”

    此时又见到了,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

    要不是赵二姑娘将夏暗香领到丫鬟那边坐着,这胖姑娘肯定又挥拳打了过去了。

    盈袖见状,悄悄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坐到那胖姑娘身后,正好将自己完完全全挡住了。

    夏暗香低着头,不去理会那骂她的胖姑娘,再一看,这边都是丫鬟,紧紧抿了唇,几次恨不得起身离去,但是想到自己不能一辈子关在屋里不见人,而且赵二姑娘以后有可能是皇子妃,跟她又好,她不能给她没脸,因此还是委委屈屈坐下了。

    盈袖看了她一眼,趁人不注意,问身边的姑娘:“这位姑娘就是锦衣卫夏督主的外甥女啊?真是久闻大名……”

    “可不是?谁不知道她那名声……在东元国杀了人,听说还被人扒了衣衫,光溜溜被看了遍……”她身边的姑娘敷衍道,“算了,别说她了,晦气。”

    盈袖忙跟着转了话题,悄声道:“不知道赵二姑娘的衫子做好没有。那身如意锦她穿上,一定很好看。”

    “如意锦?赵二姑娘弄到如意锦了?!真是太好了!”那姑娘激动起来,对赵二姑娘招手道:“赵二姑娘。把如意锦拿来给我们开开眼界吧!”

    “是啊,听说这穿上如意锦,就能让人称心如意,是真的吗?”盈袖笑着在旁边慢悠悠地架桥拨火,将话题往皇后齐雪筠那边逐渐引过去。

    “当然是真的。当年那刘大小姐就是托了这如意锦的福,虽然她家家破人亡,只剩她一人。她却平步青云,不仅做了北齐公主,还做了东元皇后!——那才是真正的奇女子呢!不是什么不要脸、用人处朝前、不用人处朝后的破|鞋能比的!”那胖胖的姑娘不管说什么都不忘刺夏暗香一句。

    夏暗香一听如意锦和东元皇后就竖起了耳朵。听得很专心,此时见那胖姑娘又讥讽她,眼里泪珠只打转,却只拿帕子抹了抹。没有掉下来。

    云筝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对那胖姑娘道:“这位姑娘,今儿是赵二姑娘的好日子,您怎么骂人啊?”

    “我骂破|鞋,关你什么事?难道你是破|鞋?!”胖姑娘翻了个白眼,嘴角带着讥嘲。

    夏暗香忙拉了拉云筝,“不要说了……”

    “夏大姑娘的丫鬟真是气势不凡,比小姐更像小姐。”盈袖坐在那胖姑娘背后,笑眯眯说道。

    各位姑娘不由看了云筝一眼。见她不仅面容秀美,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确实不像个畏畏缩缩的丫鬟。

    云筝忙缩了脖子,躲到夏暗香背后去了。

    “大家想看就看吧,刚刚做了一身衫子,还没上身呢。”赵二姑娘托着那身刚做好的衣衫出来了,大家的目光一下子转移过来。

    “这就是如意锦?果然靓丽夺目啊。”一个姑娘探头看了看,很想用手摸一摸,但是手伸到一半,还是缩了回来。

    听说这如意锦很难买到,万一她给摸出个好歹,可是怎么赔给人家呢?

    盈袖看着大家小心翼翼地传看这身如意锦,心里也好笑。

    其实这如意锦不过是有个好名字,质地真的很一般,而且用它做衣衫,穿上并不服帖,所以在东元国和南郑国这如意锦的销量都很一般,织锦人家也织的不多。

    就北齐,近年来不知谁开始传当年那刘大小姐的往事,才把如意锦稍微炒了起来。

    可是也仅限于有皇子要选妃的时候,如意锦会大卖一番。

    皇子选妃一旦定下人选,如意锦马上就滞销了。

    而北齐皇子什么时候选妃,也要看北齐皇帝的心情而定,完全没有章法可言。

    因此北齐的商铺也不怎么囤这种锦。

    所以今年突然传出来北齐八皇子要选妃,刘家绸缎庄正好带了几匹如意锦上京,就小赚了一笔。

    “其实啊,我觉得这锦也不过是噱头。当年刘大小姐那样逆天的好运,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第二人了。”一个姑娘含蓄说道。

    “是啊。这刘大小姐本来是要做太子妃,后来却阴差阳错成了孤女。大家以为她肯定完了,哪知居然被老皇收为义女,封为公主,最后还嫁到东元国做皇后,尊贵无比,女人一辈子能做到这样,也算是极致了。”

    屋里的姑娘们带着羡慕的语气说起了皇后齐雪筠的往事。

    夏暗香不由自主听住了。

    跟她一样是孤女,最后的境遇却是天差地别……

    夏暗香想起皇后对自己做的事,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

    盈袖虽然一直看着赵二姑娘,但是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夏暗香,自然没有放过她眼底异样的神情。

    差不多了……

    “你们知道吗,我还听说,当年刘大小姐被老皇收为义女,其实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一手促成的。”

    “真的?为什么啊?不是听说太子对她一见钟情,要娶她做太子妃吗?怎么又变成兄妹了?”

    “这就是皇帝陛下的深情之处。他只想要她活得尊贵,一世无忧。知道自己不能娶她,就变着法子让老皇收她为义女。封了公主。等她及笄后,又亲自送嫁,将她嫁到东元做皇后。唉。如果有个男人这样对我,我立时死了都行。”

    姑娘们叽叽喳喳说着东元国皇后齐雪筠和北齐皇帝齐成峰之间的往事,羡慕得不得了。

    盈袖心里一动,这些事情她还不知道呢,忙问道:“这是真的吗?没有听人说过呢。”

    “这些事,朝中那些老臣都知道。不然,你以为咱们皇帝陛下为何独独对这个义妹这样好?比亲妹子都要好呢!”

    东元国人也都知道北齐皇帝是东元皇后的靠山。就连元宏帝都不敢对齐雪筠怎样。

    齐雪筠做了那么多事,要是一般女子,不知被废被杀多少次了。

    就因为有北齐皇帝给她撑腰。所以她在东元国为所欲为,尽力为北齐攫取利益,恨不得把东元国变成北齐的一个州郡……

    夏暗香的眸子更加幽深,察觉到有人正在打量她。夏暗香忙低头举杯吃了一杯茶。掩饰着自己眼底的神情。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到了及笄礼的时辰。

    盈袖带着丫鬟走在最后,不紧不慢地看着前面各色人马。

    来到大厅,发现连宫里都派人过来给赵二姑娘插簪,大家就觉得赵二姑娘这一次肯定是十拿九稳了。

    盈袖作为观礼的来宾,一直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一边打量今天的客人,一边紧紧盯着夏暗香的一举一动。

    及笄礼成后。赵家人出来让大家四下散一散,再回来坐席吃饭。

    盈袖上前给赵二姑娘又专门送了一支水头绿得如秋水的镯子。才退了出来,带着小丫鬟转到回廊的拐角处,看见几个姑娘也站在那里说话,就走过去站了一会儿,听她们还在说皇后齐雪筠的事,眼睛眨了眨,斟酌着道:“我刚从南边过来,听说东元国最近发生不少事,那位皇后娘娘,听说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这些姑娘好奇,“东元国真是事儿特别多。”

    “听说,她的长相,好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人怀疑她来历不明……”盈袖也就点到为止,眼角的余光瞥见夏暗香带着云筝走了过来,马上掩口不提了,将话题转到今年南面流行的衣衫缎子。

    夏暗香含笑走过来,见那胖姑娘不在这边,就着力跟大家凑近乎:“各位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说得这样高兴……”

    “我们闲聊呢,没说什么。”盈袖马上说道,对别的姑娘使了个眼色,大家一笑而散。

    夏暗香发现她一来,大家居然就走了,心里很不高兴,咬了咬牙,问云筝:“云筝,你说她们刚才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说我?”

    云筝摇头:“奴婢没有听见。”

    “那你去打听打听,她们刚才在说什么,可别是在说我坏话。”

    夏暗香回到北齐,才发现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没了品级,而北齐人又把那些死去的北齐禁军算在她头上,她在北齐差不多是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世家的大门对她完全关闭了,就连赵家这种她以前不太看得上的小官家,也要她多方设法,才能攀上。

    怎么会这样?

    夏暗香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想起刚才那些人说的皇后齐雪筠的往事,幽幽叹了口气。

    云筝跟着去转了一圈,回来之后神情非常奇特,她说:“姑娘,奴婢打听到一个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消息?”夏暗香心不在焉地问道,目光在男宾中逡巡,一看见有人看过来,她就弯起妩媚的眸子看了过去。

    云筝怔怔地道:“听说,听说,东元国的皇后齐雪筠,有可能不是北齐的那位公主刘大小姐。”

    “什么?!”夏暗香猛地抬头,收回四下飘散的目光:“你听谁说的?这种话可不能乱讲!”

    “奴婢就听她们闲聊的。她们不让奴婢听,奴婢找了个小丫鬟,许了她银钱才打听到的,也不知道真假,只说是从南面传来的,还跟什么盛家传人有关……”

    “盛家传人?!”夏暗香更加惊讶,想起了那位做了她几天师父的盛郎中。在心里琢磨起来。

    她想起在东元国的时候,好像确实是听说皇后齐雪筠的面容出了问题,被盛家后人治愈之后。她的样子就大变了,再后来皇后齐雪筠就一直是蒙着面纱,跟自己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夏暗香一直到回家,都在琢磨这件事。

    “云筝,你曾经说,东元国的皇后要回来省亲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夏暗香终于想起来夏凡的行踪。

    “是啊。督主就是去准备了。”云筝吹熄了灯,掀开脚踏上的被子,钻了进去。

    夏暗香盘算了一番。想了个主意,才慢慢阖眼睡去。

    ……

    盈袖从赵家的及笄礼回到刘家,没有吃晚饭就早早睡了。

    她这几天都在绸缪这件事,今天终于把鱼饵抛了出去。下面就要想法去看看鱼有没有上钩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大嫂陆瑞兰和二嫂宁舒眉找她一起去城外的广源寺赏牡丹。

    这也是早就说好了的。

    盈袖依然戴上面具和幕离,和陆瑞兰、宁舒眉坐车出城。

    大车在山路上慢慢行驶,一路颠簸,盈袖被晃得直打瞌睡。

    昏昏沉沉中,她又闻到那股浓郁的药香,忙深吸几口,想辨明是哪些药,值不值得去药山一趟。结果就陷入一种奇怪的境地,她脑子是清醒的。但是眼睛却睁不开。

    就在半梦半醒中,盈袖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园子前。

    园子四周飘着浓重的大雾,遮得周围影影绰绰,看不清方向,唯一清晰的地方,就是园子里面。

    盈袖想了想,慢慢走了过去。

    她扶着拱形的月洞门探头看了看,见里面有一棵茂盛的菩提树,菩提树下居然是一个池塘。

    池塘的水清澈见底,有很多色彩斑斓的锦鲤游来游去。

    池塘里种着许多睡莲,本来都是打着花苞,一朵朵浮在水面,如同玉雕冰刻一般。

    盈袖看着这些睡莲,突然觉得好生欢喜,好像回到家一样自由自在。

    她忍不住走进去,在池塘边蹲了下来,伸出白玉般的手,摸了摸离岸边最近的那支睡莲花苞。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银铃般的轻笑。

    盈袖诧异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别人,只有自己一个人。

    噗……噗……噗……

    又有轻微的噼啪之声从园子外面传了过来。

    盈袖抬头,看见园外的雾气已经翻过院墙,漫了过来。

    再回头,看见面前紫色的睡莲,清澈的池水,碧绿的荷叶,斑斓的锦鲤,茂盛的菩提,恍惚间似乎还有悠远的禅唱梵音跟着雾气一起向她袭来。

    盈袖一怔,马上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池塘对面雾气弥漫的岸上,她清清楚楚看见有个男人的身影长身玉立,站在对岸,深邃的眸子黑似沉星。

    那不是谢东篱吗?!

    “五爷!五爷!你怎么在这里!”盈袖大喜,拎着裙子就要从池塘上飞过去!

    可是这一提气纵跃,她并没有飞过池塘,反而身子一沉,扑通一声,掉到池塘里面!

    水花四溅,将盈袖彻底淹没,而水面含苞待放的睡莲,这时如同约好一般,齐齐盛开!

    一朵朵晕紫的花瓣陆续展开,如同倾国佳人在世人面前揭开她的面纱。

    盈袖从水下浮了起来,顺手抱住一株睡莲,那睡莲却入手即没,消失在她的掌心。

    盈袖惊得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是坐在马车里,身边的陆瑞兰和宁舒眉正在窃窃私语,没人注意到她刚才做了个梦。

    她不知道的是,同一时刻,在遥远的石山上,有人在沉睡中挣扎,而他身边石缸里的紫色睡莲正在陆续盛放。

    “花开了,时候到了,你还不愿意醒来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这人耳边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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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

第468章 苏醒 (5K5,求月票)

    这是一间气派华贵辉煌肃穆的屋子。

    高高的藻井上雕刻着一朵又一朵紫色睡莲。

    莲瓣宫灯从横梁上垂下来,发出莹黄的光芒,如同阳光一样,照得屋子里明亮又温暖。

    屋子很阔朗,中间一架紫檀木多宝阁将屋子隔成两半。

    多宝阁上错落有致地放着玉雕瓷瓶,木器象牙,珊瑚南红,珍珠翡翠,还有一册册精致的书籍。

    屋角的千峰翠色秘瓷瓷缸里插着一捧卷轴,还有几支绚丽的孔雀尾羽。

    莹黄的灯光照在尾羽上,竟有五彩光华流转。

    窗户上鲛绡窗纱低垂,窗下设着一方美人榻,上好的黄花梨木制成,隐有幽香,在屋子里静静沉浮。

    美人榻前摆着一张黄花梨木的圆桌,桌上只放着兔毫黑釉瓷的茶壶、茶托、茶杯和茶焙等若干茶具。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坐在桌前的锦凳上,自己拎了茶壶,往茶托里各个茶杯浇了下去。

    兔毫黑釉瓷的茶杯被热气蒸腾,渐渐变得莹润,几乎呈半透明状。

    那老者眯着眼睛欣赏了一会儿这兔毫盏的奇态,摇头晃脑地道:“果然不愧是建窑出品的顶级兔毫黑釉瓷盏,你们看这瓷色被热气一熏,就和寻 常的黑釉瓷分出高低了。”

    一般的黑釉瓷,哪里能有这样从凝固到半透明的状态变化呢?

    将茶水冲到里面,从外面几乎就能看见蒙顶玉露茶在茶杯里载沉载浮。很快根根倒立直竖的美景。

    站在他身后的男子正是盛青蒿,他无心欣赏这种美景,背着手拧着眉头从多宝阁看进去。“已经这么久了,老祖,谢五爷到底怎样了?他的病,到底能不能治?”

    那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是盛家这一代年纪最长辈份最高的家主,家里人都叫他老祖。

    “能不能治,你别问我。”盛老祖举起兔毫盏在面前深深嗅了嗅,品着那茶香。然后小口小口地轻抿下去。

    “不问您问谁?!是您让谢五爷来到这里住下的!只住了一个晚上,谢五爷就陷入沉睡,如今多久了。您……您怎么能这样说?!”盛青蒿站在盛家老祖背后,仗着他站在后面他看不见,对着盛家老祖的后脑勺瞪了一眼。

    结果盛家老祖像是后脑勺上都长着眼睛,翻了个白眼。“青蒿。你别瞪老祖。老祖说得是实话……”

    盛青蒿双臂交握,抱在胸前,从后面走上前,道:“我进去看看。”

    盛青蒿大步走了进去。

    多宝阁的另一边是一间卧房。

    靠北墙放着一张精致的四柱大床,床上挂着雪白的鲛绡纱帐帘。

    一个面色雪白的男子静静地躺在床上,浓黑的长眉拧成一团,似乎陷入沉睡中不能醒来。

    这男子正是跟着盛青蒿来到盛家隐居的石山药王谷治病的谢东篱。

    盛青蒿走到床边,伸出手去。在谢东篱鼻子下面挥了挥,感觉到他呼吸平稳。就是熟睡而已,才放了心,又给他诊脉。

    他的脉搏显示他一切正常,健康得不得了。

    谢东篱这些天沉睡不起,盛家都是用了细长的药管直接将食物泥和水送到他的胃袋里。

    盛青蒿摇了摇头,拧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谢东篱,沉吟道:”谢五爷,您到底是怎么了?”

    他的目光在屋子里游移,无意中看向屋角一口简朴古拙的石缸里。

    “天啦!我不是眼花了吧!”盛青蒿惊叫,忙用手揉了揉眼睛,“老祖!老祖!您快进来!不得了了!千年的铁树开了花……”

    盛家老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玄铁烟袋,啪地一声敲在盛青蒿脑袋上:“我们这里是石山!哪里来的铁树?!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不要惊扰了贵客!”

    “老……老祖!您自己看!比铁树开花还要……稀奇!”盛青蒿拽着盛家老祖的手往前走,一直走到石缸前,用盛家老祖的手指头指着石缸,“您看!是不是比千年铁树开花还要稀奇!”

    盛家老祖一看那石缸里面,也呆住了。

    那石缸里面有什么东西,盛家老祖比谁都清楚!

    那里有一缸水,里面养着一颗莲子,据说是从大周开国皇帝周慎远那里传下来的一颗睡莲莲子。

    他们盛家人养着这颗莲子,整整养了一千五百年!

    没想到它居然是一夜间,就从莲子变成了盛开的睡莲!

    盛青蒿瞪的眼睛比铜铃还大,伸手摸了摸那如紫玉般莹润的睡莲瓣,诧异道:“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这莲子开花!——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结出莲子……”

    盛家老祖忙啪地一下拍开他的手:“瞎摸什么!这可是紫琉璃!”

    “紫琉璃?”盛青蒿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痒得不行。

    “哎哟哎哟!老祖快给挠挠了!痒死我了!”

    盛家老祖不假思索从胸口掏出一个紫玉瓶,将里面的药膏抹在盛青蒿的手指上,冷声道:“让你毛毛躁躁!这种东西能随便摸吗?这是圣物!圣物!懂?亵渎圣物,可是要倒霉的!——只是让你痒一痒,只是警告你而已!”

    “圣物个头!”盛青蒿唠唠叨叨,“不过是紫色的睡莲而已。”

    “这可不是一般的睡莲。咱们盛家祖传的《异物志》的最后一篇就是写的紫琉璃。这颗种子,据说……就是从当年堕民那里来的紫琉璃种子。”盛家老祖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芒,一本正经说道。

    盛青蒿差一点就被唬住了,他愣愣地听了半天,察觉到老祖戏谑的神色。才“切”了一声,道:“老祖您怎么能骗人啊!?堕民的圣物紫琉璃早就被天火毁得干干净净,哪里来的莲子?!我打三岁开始就把那本《异物志》倒背如流了!”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真可惜。没有骗到你。”盛家老祖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了笑声,盯着那刚刚盛开的紫色睡莲看了好一会儿,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莲子,恐怕也不是一夜之间发芽长大开花的。”

    盛青蒿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只是我们太熟悉这口石缸,没注意到它的细微变化,直到今天。它开了花,才引起我们的注意。”说着,他的目光移到还在沉睡的谢东篱身上,“老祖。您说。是不是跟他有关呢?”

    “这还用问?!”盛家老祖白了他一眼,“如果不是跟他有关,你家老祖我会让他住进这间屋子?!”

    “是哦,老祖。这间屋子长年紧锁,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间屋子的样子吧?”盛青蒿四处打量这间华贵气派气势恢宏的屋子。

    “是啊,因为这屋子,不是属于我们盛家的。”盛家老祖的脸色慢慢严肃起来,“这间屋子。是属于前朝大周皇室的。”

    盛青蒿竖长了耳朵,追问道:“那是五百年前?”

    “不止。准确地说。是前朝大周开国皇帝周慎远离开中州大陆之前,专门将这间屋子交给我们看管。”盛家老祖感慨地左右上下打量这间屋子,“包括这口石缸,还有石缸里面的莲子。”

    “那岂不是一千五百年前?”盛青蒿不看那紫色睡莲了,反而绕着盛家老祖走来走去地看,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

    “臭小子!你这什么眼神?!”盛家老祖只差吹胡子瞪眼睛了。

    盛青蒿弯下腰,伸出胳膊虚扶着盛家老祖,“老祖宗,您怎么知道这么多?我们都不知道呢。”

    “这些事情又不是山上的药材,谁都一定要知道啊?!”盛家老祖又瞪了他一眼,“只有盛家家主才有权知道!”

    “啊?!那您快别说了!我不是家主啊!”盛青蒿两手塞入自己的嘴里,做出惊恐的表情,逗乐了盛家老祖。

    “你这不孝子!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盛家老祖虽然年纪大了,也胖乎乎的,但是身手特别敏捷,在房里追着盛青蒿,居然脚不打跌气不喘。

    盛家人都知道,盛青蒿就是下任盛家家主,因此他一直随侍在盛家老祖身边,盛家老祖也会不时把该他知道的东西都说与他听。

    盛家很多事情,都是口口相传,不诉诸笔录的。

    谢东篱陷入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里四周都是雾蒙蒙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知在什么地方。

    他像是站在地上,又像是漂浮在半空中。

    他知道自己睡着了,在做梦,但是就在梦中,他也闭着眼睛,拒绝行来。

    印象中,有人一直在他耳边呢喃低语。

    他却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甚至连说话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就这样五感闭识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刚才,他突然听清楚了那人的声音。

    那人在说:“花开了,时候到了,你还不愿意醒来吗?”

    花开了?什么花开了?

    时候到了?什么时候到了?

    不愿意醒来?你倒是让我醒啊!

    想醒都醒不了!

    谢东篱觉得有些气愤,在睡梦中握了握拳,这时一阵刺痛从他的手指传了进来,如闪电一样直穿入他的心脏!

    他痛得全身缩了起来。

    就在这刺痛中,他脑海深处那扇被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大门缓缓开启,向他展示那年代久远的往事……

    像是过去了千秋万载,沧海桑田,又像只是一刹那,花开花落。

    谢东篱整个人平静下来,伸展了身子,平躺在床上,直到盛青蒿在躲避盛家老祖的追逐中一不小心,绊到谢东篱放在床前的千层底青缎皂靴上,嗖地一个大马叉,摔倒在谢东篱腿上。

    盛青蒿忙向盛家老祖求饶:“老祖!老祖!您饶了我吧!”他一边拱手作揖,目光微微一瞥。正好跟刚刚睁开眼的谢东篱静静地对上了。

    谢东篱的眸子深不见底,如同成色上佳的黑曜石,又如同浩渺的午夜星空。看着你的时候,能无形中控制你的心神,让你心甘情愿沉醉在他的注视里,永堕沉沦。

    盛青蒿一下子愣住了,全身动弹不得。

    盛家老祖见势不妙,忙大力一巴掌往盛青蒿脸上扇过去,打得他一声惨叫。半边脸都肿了,才从和谢东篱的对视中脱离开来,从床上栽到地上。捂着脸嚎叫打滚。

    “谢五爷,您醒了?”盛家老祖小心翼翼地看着谢东篱,对他的姿态无比恭敬,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盛青蒿看见自家老祖这样恭顺的样子。也呆住了。

    要知道。盛家老祖可是见了皇帝眼皮子都不动弹一下的人!

    没想到还能亲眼看见自家老祖这样“卑躬屈膝”的样子……

    盛青蒿从地上爬起来,站在盛家老祖身边,捂着脸看了看盛家老祖,又看了看谢东篱。

    谢东篱的目光非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根无知无识的柱子……

    盛青蒿本来性子有些跳脱,比一般年轻人要更活泼。但是面对谢东篱这样淡然平静的目光,他发现自己总是烦躁的心出乎意料地静了下来。

    “谢五爷。您醒了?”盛青蒿恭恭敬敬说道。

    谢东篱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揉了揉眉心,淡定地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谁?”盛青蒿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是我,还有我家老祖在说笑呢。没有吵着您老人家睡觉吧?”

    谢东篱的年纪其实才二十多岁,但是他这睡了接近两个月醒来,整个人的气势跟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候他虽然也是淡定沉着,但还是有着年轻人的锐气,不经意间,你能看出他的峥嵘和棱角。

    但是这一觉醒来,他所有的棱角都消失了,岁月时光在他身上蒙了一层雾气,再也无法看清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每个人见了他,第一感觉就是想跪下来,匍匐在他脚下膜拜他。

    可他也不是冷淡到高不可攀。

    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能感觉到他的关切和温暖,似乎不管什么样的灾难和痛苦,都会在他温润淡然的目光下如冰雪般消融。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盛青蒿太年轻,完全无法分辨。

    盛家老祖已经很老了,倒是窥视出一丝端倪。

    他看见谢东篱静穆的目光和面容,就想起年轻的时候去外界周游列国,在江南蒋州大昭寺里看见的那些俊美无俦的神佛雕像。

    只不过那些雕像是死的,谢东篱却是活的。

    盛家老祖越发恭敬:“谢五爷,您醒了?”

    谢东篱摇了摇头,在心里道,不对,不是这两人的声音……

    刚才到底是谁在他耳边说,花开了,时候到了,你还不愿意醒来吗?

    那声音低沉悦耳,其实很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

    “这屋子里除了你们,刚才还有没有别人?”谢东篱淡淡问道,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腿脚有些麻,他拿了一件天青色长衫系上,长发披散,在屋里慢慢走动。

    盛青蒿这时大气都不敢出,低眉顺眼地道:“回谢五爷的话,这里不是别人能进来的。您在这里睡了快两个月,都是由在下和在下的家祖一起伺候的。”

    “我睡了两个月?”谢东篱回眸扫了他一眼,似乎在衡量他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过,在他走到石缸边上,无意中低头一看的时候,就完全忘了刚才自己的问话。

    他的眼里只有那株亭亭玉立的紫色睡莲。

    睡莲的莲瓣如同紫色琉璃,美绝尘寰,香远益清。

    “紫琉璃……?”谢东篱喃喃说道,伸手去触摸那紫玉般的莲瓣。

    “谢五爷小心!这莲瓣会刺激肌肤,痒得很呢!”盛青蒿忙出言阻止。

    谢东篱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伸出手,轻轻抚摸那莲瓣。

    触手温润,手感绝佳。

    就在他们三人六只眼睛的注视下,那刚刚盛放的紫色睡莲,就在谢东篱手指的碰触下,一点点消失在他的掌心!

    从莲瓣到莲叶,从花茎到莲根,尽皆消失不见。

    盛青蒿和盛家老祖两个人对视一眼,又一起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那石缸里已经空空如也,好像那紫色睡莲什么的,完全是他们刚才眼花了,又或者是两个人做了一样的梦。

    谢东篱倒是没有特别奇怪。

    也许他是奇怪的,但是他的外表太过波澜不惊,就算是惊讶,也被他牢牢压在心底。

    他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淡然问道:“这是紫琉璃?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回谢五爷的话,这事说来话长,是当初大周开国皇帝周慎远陛下送来的。事实上,这整间屋子,屋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送来的。”盛家老祖忙躬身说道,对谢东篱礼仪周全,如同臣下侍奉君王般恭顺,又如同信|徒侍奉教|主般虔诚。

    谢东篱没有再说话,在屋里默默地走了一圈,四处打量了一番,又问道:“那天我来到药王谷,问你的问题,你有答案没有?”

    盛家老祖心神大定:“有。”

    “嗯,那你告诉我,我的红疹是怎么回事?能治好吗?”谢东篱默然半晌,居然问起了红疹。

    盛家老祖十分愕然。

    他没想到谢东篱这一次千辛万苦来到药王谷,居然还是心心念念要治他的红疹!

    盛青蒿忙咳嗽一声,朝盛家老祖挤挤眼睛。

    盛家老祖会意,朝他使了个眼色。

    盛青蒿点了点头,躬身倒退着出去,在门口给他们看门。

    “现在可以说了吧?”谢东篱负手站在窗前,背着光,高大威武的身形如同神佛降世,威慑力十足。

    “是。”盛家老祖更加恭敬,他拱手拜了下来,一字一句地道:“谢五爷,您都不记得了吗?这些都是您自己安排的。红疹、幽灵兰、小喵,还有小白兔球球。——有了它们,我才认出是您回来了。”

    谢东篱背着手,静静地看着盛家老祖。

    盛家老祖的白发在灯光下雪亮如银,面上的神情既恭顺又虔诚,白胖红润的脸上甚至有着浅浅的激动和狂喜。

    谢东篱默了默,慢慢收敛了全身的气息。

    “是我?我什么时候安排的?”谢东篱沉声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是我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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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的更新也是推迟到中午……(未完待续。)( )

第469章 归去来 (5K,求月票)

    “您真的不记得了?”盛家老祖眨巴着眼睛,圆胖红润的脸挤成一团,顿时成了一个大红的橘子,“哎呦喂!这可怎么办啊?您自己都不记得了?我怎么知道 啊?!”

    “你不知道 ?那你说是我安排的?”谢东篱冷了脸,目光森然,整个人的气势又不一样了。┏篮↘↘書√````

    盛青蒿只觉得双腿一软,差一点就给谢东篱跪下了……

    他好不容易用力撑住身边的雕花地罩,一手扶着也快滑溜到地上去的老祖,虚着嗓子对谢东篱道:“谢……谢五爷,我们老祖既然说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 ,您……您别逼我们……”说完张着大口喘气,被谢东篱的气势迫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谢东篱闭了闭眼,仍然是端坐在那里,过了许久,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实道来。”

    盛家老祖不敢再卖关子,规规矩矩坐在谢东篱面前,双手放在膝盖上,就跟小学童见先生一样老老实实地道:“是这样的,其实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说着,他从胸口拿出一封信函,送到谢东篱手边,“您看看这个……”

    谢东篱接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翻看。

    盛青蒿站在盛家老祖身后,觑着眼睛打量谢东篱手上的信函,认出来那是他们盛家的传家之宝,跟神农令、《异物志》一起并称三大“杀器”。

    当然,这是在他知道 这间屋子之前。

    加上这间奇特的屋子。应该叫四大“杀器”……

    盛家老祖手中的信函,历来只有盛家家主可以翻看,不同于另外两大杀器。盛家人都知道 ,也都可以看。

    谢东篱一接过那信,心里不由一怔。

    他不记得自己写过这封信,但是那信上,确实是他的笔迹……

    待他一目十行地看完这信,抬眸看了看盛家老祖,“接引室在哪里?接引器呢?都在你这里吗?”

    盛家老祖忙点头。“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在哪里?带我去。”谢东篱站了起来,同时两手一搓,那信函就在他手上碎成一片片的纸屑。揉成一团,再一抬手,就扔到屋角的青铜树枝香炉里。

    香炉里冒起一阵轻烟,那信函的碎片已经被烧成灰了。再也无法复原。

    盛青蒿目瞪口呆地扭头看那青铜树枝香炉。再看谢东篱,痛心疾首地道:“这可是大杀器啊!大杀器啊!怎么就这样毁掉了?!”

    盛家老祖头也不抬,闷闷地道:“……总之是他的东西,他说要怎样就怎样,青蒿你不要多嘴。”

    盛青蒿忙闭紧了嘴,再不说话了。

    谢东篱背着手,以目示意,让盛家老祖带路。领他去接引室。

    盛家老祖却坐着一动不动。

    谢东篱皱了皱眉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快带我去。”

    盛家老祖这才明白谢东篱误会了,忙跟着站起来,道:“我说了,这里就是!这里就是!”

    “这里就是接引室?”谢东篱明白过来,四下看了看这间屋子。

    “这是当年前朝大周开国皇帝留下的屋子,里面有您需要 的一切东西。”盛家老祖忙躬身后退,“接引器也在这屋里。那信上说,只要是您来了,见了这封信,自然就能见到接引器,可以回去了。”

    谢东篱垂眸,冷眼打量了盛家老祖半天,目光沉沉,重如大山。

    盛家老祖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但是在谢东篱这种目光面前,完全撑不住了,背上汗流如浆,从里面的中衣一直湿透到外面的大袍子。

    盛青蒿已经两眼一翻白,扑通一声,往后仰躺着晕了过去。

    谢东篱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那……钥匙呢?”

    接引器需要 钥匙才能打开,不然就只是一个摆设而已。

    盛家老祖低叫一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是老了,瞧我这记性!我这就去给您老人家寻钥匙去!”说着,竟是不顾已经晕倒在地上的盛青蒿,转身就往门外行去。

    谢东篱也没有追上去,只是负手从屋里走出来,看着这片庭院。

    外面是黑黢黢的夜,天空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这样浓云密布的天气,很适合……偷香窃玉……

    谢东篱知道 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想这种事,但是他的思绪却不受控制 地飘回到盈袖身上。

    想她的盈盈眉眼,巧笑嫣然,想她的聪慧,也想她的笨拙,两人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展现,惊艳了岁月,温柔了时光,他的气势彻底沉淀下来,心底最深处那片柔软就是她的影子。

    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有没有想我?

    外面的一切,都还好?

    谢东篱闭了闭眼,感知着周围的一切,想试试能不能感知到盈袖,他试了一会儿,发现 他的感知能力完全不能离开这间屋子,这片土地。

    简而言之,他来到这里,就像被掐灭了感知的废人,只能用正常人的眼睛和耳朵来感知周围的一切。

    真是不习惯啊……

    谢东篱悠悠地笑了,看了看地上晕过去的盛青蒿,伸脚踹醒他,“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盛青蒿叫了一声,被踹醒了,汗流浃背地醒了过来,摸着头,喃喃地道:“老子以前不明白人怎么能被活活吓死,如今死过一次,终于明白了。”

    谢东篱低眉定定地看他,目光平和,却带有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盛青蒿从地上一溜烟爬起来,左顾右盼了一番,“谢五爷。我家祖呢?”

    “出去了。”谢东篱抬手指了锦凳,“坐。”

    盛青蒿不敢坐,忙道:“您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您再说一遍?”

    谢东篱看了看他,“没有下次。”

    盛青蒿点头如捣蒜,“以后一定不会让您老人家说第二遍的!”

    “我比你还小一岁。”谢东篱淡然道。

    盛青蒿囧了,支吾半天,只来了个“有志不在年高”,说完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子。

    明明是非常能说会道的一张嘴,怎么在如今的谢东篱面前。连说都不会话了呢?!

    啊呸呸呸!

    盛青蒿舌头在嘴里打着转,终于找到了在谢东篱面前说话的正确方式,束着手。低眉敛目地道:“谢五爷,您在这里已经快俩月了。”

    “我一觉睡了这么久?”谢东篱也有些讶然,过了一会儿,又问:“外面如今有什么事吗?”

    盛青蒿明知他问的是东元国的情形。大概还有他的妻子盈袖。

    但是他又觉得别扭。

    您见过一个神佛一样的人问别人“你今天吃了吗”这种世俗问题吗?

    谢东篱这时候给盛青蒿的就是这样的违和感。

    “外面没有什么事。一切安好。”盛青蒿躬了躬身。简单答道。

    其实最主要的是,他们盛家与世隔绝,外面的消息传进来,总得一两个月时间。

    所以他们的消息,经常和现实的情形严重滞后,再说他也不关心外面的事,能说的话就更少了。

    谢东篱点点头,转眸看见盛家老祖已经乐颠颠捧着一个红木匣子跑了进来。

    “我的老祖嗳!您倒是慢点儿跑!”盛青蒿忙扑过去。在盛家老祖几乎摔倒之前扶住了他。

    盛家老祖一把将盛青蒿推开,将手里的红木匣子捧到谢东篱面前。“谢五爷,您看,这就是钥匙!”

    谢东篱和盛青蒿都无语地看了那红木匣子一眼,又看了看盛家老祖。

    “嗯。”谢东篱接过红木匣子,放到圆桌上,将盒盖打开,看见里面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铁坨。

    谢东篱将红木匣子的铁坨拿出来,递到盛家老祖面前,“你管这个叫钥匙?”

    盛青蒿脱口而出:“这么粗的钥匙,那锁孔得有多大!”

    盛家老祖脸上有些红,讪讪地道:“可……可它就是钥匙!”

    谢东篱将手缩了回来,将那铁坨托在眼前细看。

    他正要说话,突然那铁坨跟活过来一样,有红光点不断在铁坨上闪耀。——它已经不是一个铁坨了,而是一个铁蜂窝……

    盛青蒿本来想嘲笑一番,但是看见那红光点不断闪耀的“铁蜂窝”,彻底失语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那铁蜂窝发出哒哒的声响,形状开始变化,各种凸起,各种凹陷,各种错位,各种旋转,最后,在谢东篱手里“变成”了一把钥匙的形状。

    而在很远的北齐国,锦衣卫督主夏凡发现 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匣子也开始发出奇怪的声响,他忙起身回屋,来到密室,将那匣子从袖袋里取出来,放到桌上。

    这是第一次,他亲眼看见那红光在这铁匣子上依次闪耀,如同一个贮满宝物的小山洞,凑近了看,能够看见里面绚丽多彩的画面,就跟那从波斯国来的著名玩器万花筒一样绮丽夺目。

    夏凡看得入迷了,竟然不知不觉被那闪耀的红光看得头晕目眩,一头扎在密室的地上,晕了过去。

    ……

    谢东篱手里握着那把刚刚“钥匙”,转身就往屋里行去,一边拂袖道:“你们走,我知道 了。”

    盛家老祖忙拉着张着大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盛青蒿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们刚一出去,屋门就无风自闭,咣当一声在他们面前阖上。

    盛青蒿小心翼翼伸出手,摸了摸那门,低声道:“老祖,这门,莫不是玄铁所造?”

    “何止玄铁?这是加了天精的玄钢!”盛家老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大周开国皇帝留下来的东西,是一般的东西吗?”

    “不敢,不敢……”盛青蒿呵呵地笑。和盛家老祖一左一右站在门口,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而谢东篱拿了那“钥匙”,走到里屋四处看了看。最后将目光投到墙角千峰翠秘瓷瓷缸里,里面放着一捧卷轴。

    他走过去看了一会儿,从中间抽出一个卷轴,顺手往墙上一扔。

    他注意到墙上有个钉子模样的东西在那里,也不知以前是挂着什么,非常刺眼醒目。

    那卷轴一碰到墙上的钉子,立刻 挂了上去。唰地一声展开了。

    原来是一幅奇特的画。

    象牙质地的纸上,用黑墨画着一只大大的眼睛。

    这眼睛很是奇怪,因为是竖着画的。看的时候总让人忍不住想将头偏上九十度去看清楚它的样子。

    图的线条很简单,看得出来,是一只女人的眼睛,因为睫毛特别长。特别翘。眼睛中间的瞳仁影影绰绰,看得出来是双层,大瞳仁中间还能看见一个小一点的圈,像是一个大圈圈中套着小圈圈,笔画简单,却魅惑异常。

    重瞳图的旁边写着四句话:“重瞳现,圣人出。天门开,盛世临。”

    但不知怎地。那“天门开、盛世临”两句话,被人打了大大的两个叉。在旁边又写上“不可知、归去来!”

    谢东篱看着那重瞳图,心神一震,隐隐想起了什么,再看“天门开、盛世临”被打了打叉,写上了“不可知、归去来”,心道一声不好,忙将手上的“钥匙”放入那卷轴中心的位置,一转一扭,就如同钥匙开锁了一样,他身边的多宝阁吱呀一声转开了,多宝阁掩住的墙壁上一道黑沉沉的门。

    他目光轻凝,一步步走过去,推开门。

    门里一片漆黑,一丝一毫的光都透不进去。

    那是不可知的地方,看不见过去,也看不见未来。

    谢东篱手里紧紧攥着钥匙,大步跨了进去。

    他一进去,那门就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很快,多宝阁也自动移回原位,那重瞳图的卷轴也自动卷了起来,高挂在墙上的钉子上,似乎自古以来就挂在那里,从来就没有变过。

    ……

    盛家老祖在这屋子的大门前守了三天三夜,才对盛青蒿道:“把门打开。”

    这三天,盛青蒿问了无数次需不需要 给屋里的谢东篱送饭,盛家老祖都摇头说不用,可把盛青蒿差一点急疯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何况是三天三夜?!

    盛青蒿只好安慰自己,幸亏里面还有茶水,不然三天不喝水,渴也渴死了……

    这时听见盛家老祖终于说可以打开大门了,盛青蒿还有些难以置信,他愣了半晌,才道:“要不要先敲门呢?”

    也许谢东篱不想别人打扰?

    盛家老祖笑了笑,“你愿意敲就敲呗……如果里面没有人应声,难道你就不进去了不成?”

    “怎么会没有人应声?”盛青蒿嘀咕,转念一想,“不对!难道谢五爷又睡过去了?!”

    这样一想,他就着急了,忙用力一推。

    几天前还关得紧紧的,怎么推也推不开的大门,今天居然一推就开了!

    盛青蒿急忙闯了进去,一边大叫:“谢五爷!谢五爷!”

    但是屋里没有人应他,只听见他叫“谢五爷”的回音在屋里回荡。

    盛青蒿在这屋子里仔仔细细搜了十来遍,连床底下可能的耗子窝都找过了,就是没有找到谢东篱。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白从屋里消失了?!

    盛青蒿全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颤抖着声音道:“老……老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间奇怪的屋子其实从石山里凿出来的,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们一直守着的大门。

    谢东篱就算是插了翅膀,也必须从他们面前飞过去才行!

    可是现在,谢东篱既没飞出去,可屋里确实也看不见他了。

    盛家老祖却一点都没有着急,他两手交合着搭在身前,感慨地长吁一口气,道:“五百年了!五百年了!我们终于完成重托了!容易嘛我们!”

    盛青蒿定定地看着盛家老祖,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盛家老祖在屋里逡巡着,看着这屋里的每一处陈设,对盛青蒿道:“青蒿,这些事,本来就是要告诉 你的,我今天就先说了。”

    盛青蒿屏住呼吸,听得聚精会神。

    “我们盛家家主世代相传,在大周覆灭那一年,有一个人来到药王谷找我们。他拿着一枚神农令,说授人所托,请盛家帮个忙。”盛家老祖摸了摸多宝阁。

    “帮忙?能有神农令的人,只让我们帮个忙?”盛青蒿喃喃说道,“那这个忙,一定特别难帮!”

    “是啊,特别难。我们盛家守了这个承诺五百年,才等到它的主人。”盛家老祖想起谢东篱的风姿,含笑道:“当初来托付盛家的人,是一个女子,她叫元宁馨,就是东元国的开国女帝。”

    “啊?是她?!”盛青蒿脸上露出古怪的神。

    盛家老祖点点头,“她只给了我们的家主一封信,信里写了一些东西,还说,那边有人在找一个人。他们担心他迷了本性,忘了来历,因此安排了一些接引之物。等时候到了,有这些东西的人,会来到药王谷。我们要做的,就是带他去接引室。还说,这人能在接引室沉睡,让紫琉璃开花。这时候就可以把接引器给他。因为只有他能通过接引器,去往不可知之地。那里出了事,一直在找他……”

    “那元宁馨说的就是谢东篱?他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他是怕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安排了这些事情,免得自己在尘世迷途?”盛青蒿迷惑不解,“那他现在是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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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还是要加班,泪

    ps:这里的重瞳图,还有那个门,都在某寒上一本完结古言《盛世妖颜》,其实原名叫《盛宠》俺更喜欢《盛宠》这个名字……里面。

    欲知前情,请看《盛实妖颜》盛宠。

    欲知后事,请看《倾世宠妻》。咔咔!上一本的男女主周怀轩和盛思颜会友情出演……on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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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童谣 (6K5, 求月票)

    盛家老祖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点了点头,“走了,肯定是走了。”说着瞪了盛青蒿一眼,“如果没走,他能去哪儿?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盛青蒿瘪着嘴,眼珠子哧溜溜转了几圈,打量着这间华贵不凡的屋子,突然觉得有些冷飕飕地,扶了盛家老祖的胳膊往外走,“他就这样走了?那他还回来吗?”

    “回来?你当他是去走亲戚串门啊!”盛家老祖弓起手指,在盛青蒿脑袋上敲了个爆栗,“他是回家去了!还回来做什么?!”

    “啊?!”盛青蒿完全没有料到是这个结果,“您说真的?!他……他真的不回来了?!”

    “我都说了,他是那边的人一直在找的人,那里本来是他的家。现在找到了,他回去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皆大欢喜个头!”盛青蒿喃喃地道,不由自主想起了盈袖,很是头疼地道:“可是……他就这样走了,他的妻子怎么办啊?”

    “妻子?!”盛家老祖停下脚步,眼神十分飘忽,“是哦,他是成了亲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留下血脉……”

    盛青蒿愕然,“老祖,您在打什么主意?”

    “我没打什么主意。倒是要问你,你管人家那么多闲事做什么?”盛家老祖白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问:“……你从东元国离开的时候,可给那谢夫人诊过脉没有?她真的没有身孕吗?”

    盛青蒿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家老祖打什么主意,很是鄙夷地道:“老祖,人家就算有了身孕,您又想怎样?谢五爷的子嗣,您也能肖想?”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孙!”盛家老祖又敲了盛青蒿一个爆栗,成功地将他额头敲出个红包,“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如果谢五爷的子嗣……”

    “好了!我当然知道您是为了盛家。不过,谢五爷就算有子嗣,您也别想七想八。再说,根本就没有啊。难不成,您要等谢五爷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喜当爹了?”盛青蒿不屑地摇了摇头。

    盛家老祖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也就是想想。他们这种人。这个世上已经再也看不到了。想当年,听我们盛家祖上代代相传,在大周朝的时候,这种人还是有一些的,他们可是大开眼界。教会我们多少东西……如今啊,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咯!”

    两人说着话,离开了这间屋子所在的地方。

    这里在盛家隐居的药王谷也是禁地,只有家主和侯任家主才能进来。

    盛青蒿和盛家老祖一离开这间院子,护着院子的阵法就转动起来,隐藏了这里的痕迹。

    看不见的人,只知道这里是一片灰扑扑的石山,完全不知道石山里另有乾坤。

    一路回去的时候,盛青蒿反复问盛家老祖,“就这样了?不派人跟他家里人交代一声?”

    盛家老祖没有说话。皱着眉头慢慢往前走。

    “您想想,谢夫人该是多可怜啊!她这算什么事呢?如果夫君死了,她守节一辈子不再嫁,也是有个名声在外。可现在呢?她既不是遗孀,也不是合离的妇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吊着人家,您觉得像话吗?又没个孩子,守都不知道怎样守……”盛青蒿只去过东元国一次,但是对盈袖的印象非常好,而且知道她才十六岁。不想她一辈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她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盛家老祖白他一眼,“你赶快给我找个重孙媳妇成亲是正经,别再管这些有的没的破事儿!”

    一说到成亲。盛青蒿就偃旗息鼓了,忙转移话题:“老祖宗,您近来身子好些了吗?还有啊,那个弃徒,咱们是不是应该想法把他找出来?”

    他这一次去东元国,只修理了那个弃徒的徒弟。也就是假的盛郎中。

    而盛家后人在东元国出现的消息刚一传开,盛家那个弃徒就又逃了,连那个假的盛郎中也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到底去了哪里。

    这倒是正事儿。

    盛家老祖停下脚步,点了点头,“是要抓回来关起来,不能让他在外面乱来。不过,这件事你去不合适,我们盛家养的护卫也不少,他们就是做这种事的,等我回去找几个人吩咐一声,让他们出去找人。”

    见盛家护卫都要出动了,盛青蒿就不再多嘴了。

    他自己的本事在医学,不是寻踪抓人。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因此盛青蒿完全放心,不过还是担心盈袖那边,但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劝盛家老祖的时候,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放在心里,等有机会再出谷去给盈袖报信。

    再说,万一谢东篱又回来了呢?

    那他贸贸然跑出去跟盈袖说你男人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岂不是害了她?——让人家留点儿念想总是好的。

    而且万一谢东篱回来了,发现因为自己胡说八道,让他的亲亲老婆改嫁了,还不知道要怎样迁怒他们盛家呢……

    先前在那接引室里,他就看出来了,谢东篱要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盛青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打算以静制动,先观望一阵子再说。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总是不信谢东篱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

    他觉得谢东篱不是这种人。

    在东元国他亲眼看见谢东篱对他妻子的那份情意是做不了假的。

    语言可以骗人,行动可以骗人,但是眼底深处的神情却是骗不了人的,因为那是自己根本无法掌控的一种情绪流露。

    在不确定的时候,如果你仔细看一个人的眼睛,就能读懂他的真实心意。

    如果那人不敢看你的眼睛,那就是有猫腻了。

    但是盛家老祖言之凿凿,说谢东篱一定不会再回来了,盛青蒿也不想跟他争论。

    因为回不回来,他们说了不算,谢东篱说了才算。

    ……

    夏凡从自己的密室醒来,发现自己不知在冰冷的石地上躺了多久了。

    他撑着身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头一件事就是去查看那桌子上的铁匣子。

    让他失望的是。先前那些能够惑人心智的红光不见了,那匣子死气沉沉,一看就跟他晕过去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有种感觉,他晕过去之前。这匣子就跟有生命一样,是个活物。

    可是现在,它已经是个死物了,就是一坨废铁。

    夏凡伸出手,握住那铁匣子在手中紧了紧。触手冰冷硬朗,像块石头。

    那时不时能让他心有所感,跟他的心意能够相同的那种奇妙联系也消失不见了。

    夏凡很是烦躁。

    这东西是他爹传下来的,说是跟“那些人”有关,到了时候,就会有人来接他去往不可知之地。

    在他爹的描述中,不可知之地简直跟他能想到的天堂一样美妙。

    当然更重要的是,那里能够极大的提高他的本事,让他天下无敌!

    他如果有了天下无敌的能力,这中州大陆。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就能重振大夏雄风!

    虽然这个目的,就连他爹都已经放弃了,但是夏凡从来没有放弃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执着,但就是一心想一统中州大陆,让当年鼎盛的大夏重现在世人面前。

    可惜了,这铁匣子就这样报废了,他该如何是好?

    夏凡将这小小的铁匣子收到随身的袋子里,从密室走了出去。

    “督主,皇后娘娘来了。要见您一面。”他的属下悄悄迎了上来,在他面前低声禀报。

    “已经到了?进了宫没有?”夏凡一拂袍袖坐了下来,伸手取了茶盏喝茶。

    “还没有。皇后娘娘……表示一定要先见您一面,才肯进宫。宫里这会子还不知道皇后娘娘已经到了……”那属下低声在夏凡面前说道。

    夏凡闭了闭眼。他刚刚从晕迷中醒过来,意识还有些恍惚,感觉比平时迟钝了不少。

    似乎那铁匣子报废了,他的敏锐也跟着去了……

    属下的声音他听到耳朵里,但是要过了一会儿,才到他心里。

    他喝了杯热茶。定了定神,才问道:“要见我做什么?不是都给她安排好了吗?圣上看我不顺眼,让她警醒点儿,别让人发现了跟我们这边的关联。”

    那属下其实是夏凡的家臣,在锦衣卫混个名额占个位置而言。

    因此夏凡的事,都不瞒他。

    夏家的家臣都是对他效忠的,没人把北齐皇帝放在眼里。

    当然,这些都是别人不知道。

    在外人眼里,夏凡对锦衣卫的掌控就是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因此没人敢提议换掉锦衣卫的督主。

    大家都知道,就算换了也没用。

    下面的人不听新督主的话,只会白担了虚名,白瞎了这个神通广大的锦衣卫。

    那属下往前走了两步,凑近了道:“督主,依属下看,您还是应该去见一见皇后娘娘。”

    “为何?”夏凡看了他一眼,“你见过了?”

    属下缓缓点了点头,“督主,皇后娘娘的脸,确实出了问题。”

    夏凡的手一抖,将茶盏重重扣在桌上,“出了什么问题?”

    那属下又走近了一步,这一次靠在夏凡耳边,耳语道:“……她的样子完全变了,好像是真的容貌现出来了。”

    夏凡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眼皮都不抬,低声道:“不是说治好了吗?怎么盛家后人这么不管用?”

    “就是治得太好……完全还原了真容。”

    夏凡重重地**,额头的青筋直冒,明显怒到极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你个盛家传人!不是说他的刀法天下无双,就算盛家老祖出现,也看不出真假吗?!”

    那属下没有说话,后退了两步,在心底暗道,那假货吹牛而已,督主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现在既然知道了他们当年找的那个盛家传人原来是盛家弃徒,那当年的事,自然就没有那么稳妥了。

    夏凡站了起来,用手摸了摸下颌刚刚生长出来的青色訾须。眼睛眯了起来,“你安排一下,我去见她。”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记得刘小花当初的模样。

    确实很丑陋。

    但是找了那么多小姑娘。只有她的身形、脸型和声音,跟那位刘大姑娘一模一样。

    就是五官长得完全不同。

    如果刘大姑娘是一副精描细画艳绝天下的仕女图,那刘小花就是一张画废了用来擦笔的废纸。

    同样是宣纸,大家的用途真是天差地别。

    “皇后娘娘还说,这件事可大可小。您一定要帮她。不然的话,她就再也不回北齐,不见她皇兄了。”那属下又将东元国皇后齐雪筠的要求提了一遍。

    “女人真是麻烦。当初要不是我们,她还在外面讨饭呢!就她那模样,倒贴都没人要,如今也知道威胁我了?”夏凡冷哼一声,挥了挥手,“快去安排,记得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那属下应了声是。躬身退下。

    夏凡一个人在屋里坐了一会儿,闭目养神。

    四周十分静谧,外面已经是深夜,繁星满天,蟋蟀在门口的草丛里鸣叫,听得人心烦意乱。

    “舅舅,您去哪儿了?我一整天没有找到您。”夏暗香蒙着白巾子从相连的东次间里走了进来,对夏凡敛身行礼。

    事实上,她很惊讶看见夏凡从里屋出来。

    她今天一天明明去里屋寻了好几趟,都没有看见夏凡的踪影!

    夏凡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跟你说了,我这府里,除了你自己的院子,别的地方不要乱闯?”

    夏暗香没想到被夏凡训斥。羞红了脸,忙道:“我担心舅舅的身体……”

    夏凡揉了揉眉心,想自己的本事真是后退了许多,不然不会连夏暗香就在这屋里他都不知道。

    “舅舅,您是去接了皇后娘娘吗?”夏暗香想来想去,还是想问夏凡这个问题。

    刚才听见的话。让她大吃一惊。

    简直是坐实了外面的传言……

    但听舅舅的话,好像这齐雪筠跟舅舅还有密切关系。

    如果她要跟齐雪筠过不去,舅舅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呢?

    夏凡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本来想问夏暗香到底听见多少,但是又觉得这样问,反而是欲盖弥加,还不如当不知道,混过去算了。

    再说夏暗香如今不是县主,完全要依附自己活下去,不怕她会乱说话。

    他对这个“外甥女”识时务的程度还是比较放心的。

    “舅舅,我这些天在外面听见一个传言,说那齐雪筠,并不是真的刘家大小姐?”夏暗香踌躇半天,还是将她最关心的话题辗转问了出来。

    啪!

    夏凡下意识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你听谁说的!完全是无稽之谈!”夏凡立时恼了,疾言厉色骂了夏暗香一通。

    夏暗香猝不及防,被夏凡一个巴掌扇到地上,捂着脸疼得几乎晕过去。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皇后齐雪筠,才是她命中的对头……

    同样是孤女,齐雪筠却前有舅舅夏凡护持进宫,后有北齐老皇收为义妹,再有北齐太子倾心呵护,一心助她做东元国皇后!

    而自己呢,从大皇商的继女一路沦落到现在什么都不是,依附一个外四路的“舅舅”过活,只能寄人篱下的孤女!

    而且连容貌都没有了……

    夏暗香心里委屈得不得了。

    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人的坏事,为何同人不同命?为何上天要如此待她?

    齐雪筠何德何能,能够踩着她夏暗香作威作福?

    夏暗香低下头,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心里不是一般的憋屈。

    “舅舅,您知不知道,我的脸,到底是被谁划坏的?”夏暗香泫然欲泣说道,双眸定定地看着夏凡,眼睛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愤恨和愁苦。

    夏凡看了夏暗香这双酷似张兰莺的眼睛不由一怔,须臾别过头,不去看她。淡淡地道:“你不是被关进了东元国的白塔大狱?进了那里,还想全身而退不成?”

    他以为是东元国白塔大狱的狱卒做的。

    夏暗香忍不住冷笑,将脸上蒙面的白巾子取了下来,一字一句地道:“舅舅。我这脸,就是拜东元国的皇后齐雪筠所赐。是她亲自派人划花我的脸!”

    夏凡又是一怔,刚想否认,可转而想到齐雪筠和张兰莺之前就一直在自己面前明争暗斗,力图博取自己的欢心。后来两人也一直不对盘,张兰莺身死,就是齐雪筠出手推动的。

    这样一想,齐雪筠命人动手划花夏暗香的脸,又是完全可能的。

    夏凡一直知道,齐雪筠嫉恨自己心里的人是张兰莺……

    “舅舅?您就不给我个说法吗?”夏暗香的眼泪流了下来,从她被划得脸肉翻滚的面颊滚落到衣襟上。

    夏凡背着身子,不去看她,冷冷地道:“我会说她的。你不要太难过了。舅舅会想法找人给你治脸。这件事,就当她欠你的。以后让她还你。”

    “以后还我?怎么还?能还回来我的一张脸吗?如果我娘在九泉之下看见我这个样子,一定会伤心得不得了……”夏暗香哽咽着说道,声音很细小,哭声如同小兽呜咽,很是动人心弦。

    夏凡听不下去了,一句话都没说,起身就走。

    夏凡一走,夏暗香的眼泪就止住了。

    她看着夏凡的背影,喃喃地道:“舅舅,在您心里。那齐雪筠,比我娘还重要吗?”

    既然这样,就不要怪她了……

    夏暗香闷闷地回到自己住在院子。

    云筝见她回来了,忙问道:“大姑娘。您见到督主了吗?”

    “见到了。不过舅舅有事出去了。”夏暗香叹了口气,在心里暗暗权衡。

    她看得出来,夏凡是不想让这件事被北齐皇帝知晓,因此会尽力帮着齐雪筠隐瞒。

    可是自己这张脸,难道就被白划了?自己这口气,就永远出不了吗?

    她当然是不肯的。

    她一定要出了这口气。将齐雪筠拉下马,哪怕会影响到舅舅夏凡,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刚才给过夏凡机会,结果夏凡一意孤行,还是要站在齐雪筠那边,居然让她忍……

    凭什么呢?

    好事都要齐雪筠得,自己只能受委屈?

    夏暗香想,齐雪筠的好运遇到她,就是到头了。

    ……

    过了几天,夏凡将一切事情安排好了,东元国的皇后齐雪筠才命人向北齐皇帝禀报,说她已经到了北齐京城近郊,回娘家省亲了。

    北齐皇帝自从知道齐雪筠的脸出了问题,就一直心里很是不安。

    他一连给东元国的元宏帝发了数封措辞严厉的信函,让他好自为之,不要为难齐雪筠,一边也给齐雪筠写信,想接她回北齐住一阵子散散心。

    他知道女人对容貌是最看重的,齐雪筠如果容貌受损,心情肯定不好。

    北齐皇帝听说齐雪筠已经到了京城近郊,顿时龙颜大悦,马上命人将他给齐雪筠准备的那些可以美容的珍奇药材都取了出来,只等她来了就赏赐于她。

    为了表示对她的看重,北齐皇帝甚至破天荒头一次出了京城,到近郊相迎。

    皇帝亲自出迎,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夏暗香听说了这个安排,心里一动,将云筝叫了过来,对她耳语道:“云筝,你有没有法子,让齐雪筠的面纱当众掉落呢?”

    云筝一怔,待要劝说夏暗香不要如此行事,但是夏暗香马上又道:“如果你不帮我,我就找别人。”

    轻轻一句话,就打消了云筝的念头。

    她想了想,点头道:“这个没问题。只要奴婢能离她稍微近点儿就行。”

    ……

    盈袖一直密切关注着夏暗香的动向。

    她打听到夏暗香不知为了何事,被她舅舅当众打了个大嘴巴子,就知道肯定是为了皇后齐雪筠的事。

    盈袖是知道齐雪筠的事,从头到尾都是夏凡的手脚。

    夏暗香想收拾齐雪筠,就是触了夏凡的逆鳞,别说外甥女,就是亲闺女,夏凡也是会照打不误的。

    这些所谓做大事的人,能对自己的亲人到底有多狠,盈袖早就在东元国领教过了……

    “这么说,凡春运那边已经在动手了。”盈袖在刘家大宅跟陆瑞兰和宁舒眉商谈,“不如,我们再助她一臂之力吧。”

    “你要如何?”宁舒眉好奇,“这种事,我们目前还插不上手吧?”

    齐雪筠一天是东元国的皇后,他们这些人就还是不够格跟她斗。

    盈袖笑了笑,道:“我想好法子了,等这几天就见分晓。”

    原来盈袖偷偷找了几个小童,教了他们几句歌谣,让他们在齐雪筠快要到北齐京城的时候在街头巷尾到处传唱。

    “刘家燕,翩翩飞。折羽翅,换头脸。跳农门,假逐真。黄粱醒,谁自知?”

    到了北齐皇帝出京城亲自迎接皇妹齐雪筠回京城的时候,这首童谣已经传唱得家喻户晓了。

    北齐皇帝坐在皇辇里甚至都听见了这首童谣,眉头不由又深皱了几分。

    夏暗香听见这童谣,只觉得是天助我也,只等齐雪筠露面,她就要顺水推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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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痛苦,明明俺是为了能有更多时间写文才换的这个工作,开始的时候也是说不忙,至少没有俺以前的工作忙,结果现在是越来越忙,已经要赶超俺以前的那份工作了,完全脱离俺当初想去混日子的初衷。o(╯□╰)o

    可见人对于未来的事情,真是没有任何把握能力。就算重生,就能保证事情一定按照自己知道的轨迹发展吗?真是不见得啊不见得……

    所以该吃吃,该喝喝,该享受就享受,咱们要活在当下!o(n_n)o~。么么哒!!!(未完待续。)

第471章 脱离 (5K5, 大章求推荐票!!!)

    北齐京城的郊外,东元国皇后齐雪筠,也是北齐公主的齐雪筠的凤辇缓缓行来。

    因齐孝帝亲自出迎,跟着一起来的仪仗和朝廷命官也很多。

    虽然这条路上已经有锦衣卫用屏障将整条路几乎都封了起来,但在田间地头、树梢石上翘首以待的平民百姓就更多了。

    中州大陆的老百姓都爱看热闹。

    皇后齐雪筠坐在凤辇里,瞥见外面盛大的场面,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四周的童谣声也越发清晰脆亮了。

    “刘家燕,翩翩飞。折羽翅,换头脸。跳龙门,假逐真。黄粱醒,谁自知?”

    “刘家燕,翩翩飞。折羽翅,换头脸。跳龙门,假逐真。黄粱醒,谁自知?”

    “刘家燕,翩翩飞。折羽翅,换头脸。跳龙门,假逐真。黄粱醒,谁自知?”

    齐雪筠乍然听见了凤辇外的童谣声,笑容凝结在嘴角,脸色遽变,沉声恼道:“外面是怎么回事?快去问问!”

    跟着她的凤辇行走的,有她从东元国带来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也有北齐锦衣卫的人马。

    听见她的吩咐,北齐锦衣卫的属下忙应了一声,去找人问这童谣声是怎么回事。

    一边走,他一边有些着恼。

    毕竟那屏障能够屏蔽老百姓的目光,可屏蔽不了从外面传来的声音……

    齐孝帝这是也微愠说道:“来人,传锦衣卫督主夏凡。——外面为何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夏凡被齐孝帝和东元国皇后两面谴责,脸色当然也不好看。

    他沉着脸,亲自带着几个得力属下顺着那童谣声传来的方向追过去,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问道:“刚才是谁在这里唱童谣?”

    那些老百姓互相看了看,就指着不远的一棵大树底下道:“刚才就在那边啊!几个穿红衣裳的孩子,也就四五岁大,唱了一上午了。”

    “不对!明明是几个穿绿衣裳的孩子!”

    “胡说!我明明看见是几个穿蓝衣裳的孩子!”

    那些老百姓不知是为了掩护那些唱童谣的孩子,还是根本就没有看见是谁在唱,总之说得消息完全牛头不对马嘴。根本分不清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夏凡冷哼一声,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这群人道:“不说实话。你当我锦衣卫是吃素的?!”

    盈袖和刘家人都在人群中挤着观望,随时准备推波助澜,让夏凡在齐孝帝面前出了大篓子。

    眼看夏凡心浮气躁,已经开始威胁这些无辜的乡民了,盈袖和陆瑞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对在人群另一边站着的刘东义和刘东鸣打了个手势。

    “啊?锦衣卫要屈打成招吗?!”

    “救命啊!锦衣卫要杀良民邀功请赏了!”

    “圣上!圣上!您可要给我们老百姓说句公道话啊!”

    人群中一阵骚动,突然无数人开始推搡呼叫,声音越来越大,比先前更加嘈杂喧哗了。

    夏凡脸都青了,怒极反笑,连声道:“好好好!真是一群刁民!我还没把你们怎么着呢!居然就敢跟我打擂台!——来人!”

    可是他一句话没有说完,齐孝帝已经又派了人过来,问他道:“夏督主,圣上让您不要对老百姓滥施酷刑。屈打成招。”

    夏凡脸又白了,回头看见是新任禁军都统赵大人,只好忍了下来,道:“圣上圣命,只是刁民难惹,若是不略加惩罚……”

    “圣上说了,叫你带几个人过去问话。”赵都统脸色平静说道,跟夏凡很不对盘的样子。

    北齐禁军本来是北齐军队里最精锐的部队,却因为夏凡的外甥女而折损过半,北齐军中的人都对他十分不满。平时见了都当没看见他,只差公开撕破脸了。

    夏凡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对不起大家,因此极力忍让,只把这笔账算在夏暗香头上。

    “好。我带几个人过去。”夏凡微微躬身,转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手执马鞭,往人群中随便指了几个年近中年的女子,“你,你。还有你,过来去圣上面前回话。”

    他没有挑男子,是怕有人浑水摸鱼,寻刺齐孝帝。

    赵都统乜斜着眼睛打量了那几个村妇一眼,带着她们往齐孝帝面前去了。

    齐孝帝坐在御辇中,声音平和地道:“问她们。”

    齐孝帝身边的太监便尖着嗓子问那几个村妇:“今天外面是怎么回事?是谁在传唱童谣?又是谁教他们的?”

    这些村妇也知道得不多,就把刚才在外面听见那些人说的话又说了出来。

    “圣上,是有几个穿红衣裳的孩子在树下唱呢!”

    “是啊,唱了一上午了,还有穿绿衣裳的。”

    “还有蓝衣裳。唱完就跑了。您别说,他们跑得也真快,就一眨眼的功夫,就完全看不见了!”

    齐孝帝在御辇里皱了皱眉头,暗道这都是些什么啊?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是谁教他们唱的?你们知不知道?”那太监又尖着嗓子不耐烦地问道。

    “谁教的?我们不知道啊!莫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教的?”有个村妇大着胆子说道,其实也是在胡说八道。

    齐孝帝无奈地在御辇里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道:“放赏。——让她们下去吧。”

    “遵旨!”

    齐孝帝身边的人赶紧给这几个村妇放赏,又使人领她们离开帷幕围成的屏障。

    这些村妇走了之后,齐孝帝闭了眼,问道:“皇妹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快了。”在御辇伺候的太监往外张了一眼,“奴婢好像看见公主的凤辇了。”

    齐孝帝点了点头,脑海里却一直萦绕着刚才听见的童谣。

    中州大陆的这些帝皇都知道,童谣这个东西,真是可大可小。

    经常要发生大事的时候,就有各种童谣开始在各地传唱。

    谁也不知道是谁教的,那些唱童谣的小孩子更是说不清楚。

    更神奇的是,这些童谣经常十分准确地预示了将要发生的事,简直比高僧占卜还要灵验。

    齐孝帝因此有些心神不宁。

    “刘家燕,翩翩飞。折羽翅。换头脸……”齐孝帝喃喃说道,“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他身边的太监一声不敢吭,只低头不语。

    齐雪筠。原本是刘家的大姑娘,原名刘灵筠,后来改名雪筠。

    齐孝帝想起了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刘家大姑娘的情形。

    那还是他少年时候发生的事。

    那一天,他在宫里闷得慌了,一个人换了衣裳。连太监侍卫都没有带,悄悄溜出宫,去宫外游玩。

    集市上人那么多,他又是第一次一个下人都没有带,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宫外玩耍。

    结果一群人突然挤了过来,将他挤得七歪八倒。

    当时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这群人好生无礼。

    可是等他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了,才听见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对他笑道:“这位公子,你快看看你的荷包,是不是被人偷了?”

    他猛地抬头。看见一个有着倾城美颜的小姑娘,从大车上撂起车帘,对他咯咯地笑,然后她放下车帘,从车里扔出一块碎银子,“公子出门的时候小心些,这里的窃贼很多的。”

    那大车远去了,他才低头看着自己接住的碎银子,再摸摸自己的腰间,发现自己装银子的袖袋确实不见了。而且身上挂的那些玉佩挂饰,也都被人摘走了。

    好在他为了微服出宫,将显示皇室身份的配饰都放在东宫了,只穿戴了最平常普通人穿戴的衣衫和配饰。

    那一天。也幸亏有这个小姑娘给他的碎银子,他才能在外面吃吃喝喝玩了一天才回宫。

    回到宫里,他被父皇狠狠责骂了一通,并且勒令他抄书,还要禁足半年。

    他却一点都不生气,一想起那个小姑娘的样子。就忍不住微笑。

    他记得那小姑娘坐的大车,是刘大将军府的制式。

    一使人打听,就立即明白他见到的人,是刘大将军的独生爱女刘灵筠。

    灵筠,多好听的名字……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关注这个小姑娘,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如同含苞待放的牡丹,慢慢展现她的倾城容颜。

    可是就在他说服父皇,要聘刘大小姐为东宫太子妃的时候,南征的刘大将军在军中突然暴毙,然后刘家上上下下开始遭逢厄运,死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她一个可怜的小姑娘。

    这样的刘灵筠,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太子妃的,甚至给他做妾都不够资格。

    他想了一整夜,最后决定只要让她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就行,至于是不是做他的妻子,那不重要。

    顺理成章地,他说服父皇收刘灵筠为义女。

    当时刘家只剩下她一个孤女,笼络了她,也笼络了刘常雄手下的大军。

    他的父皇知道后,马上就同意了,还夸了他许久。

    齐孝帝的思绪,又不由自主飘到刘灵筠入宫受封的那一天。

    虽然还是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但是她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许是家族遽变改变了她?

    她不再是当初他在集市上一见钟情的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而是一个胆怯、内向、做什么事都战战兢兢的小姑娘。

    没有当初的大气和端庄。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是一看见她那张分毫不差的面容,就又觉得自己太多疑了。

    他怀疑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怀疑她。

    她家的遭遇,他隐约觉得,也许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因此他选择加倍对她好。

    而她,也在他的陪伴中,慢慢变得对他无比依赖,以至最后把自己整个人都交给了他……

    “……跳龙门,假逐真……”

    屏障外面的童谣又响了起来,齐孝帝的眉梢跳了跳,睁开眼睛,宛若从梦中惊醒,目光变得格外幽深。

    ……

    齐孝帝的御辇附近,站满了跟着来接应的朝廷命官和他们的家眷。

    因为齐雪筠是公主。来迎接她的也要有女眷。

    夏暗香蒙着面纱,带着侍女云筝站在女眷那一边非常靠前的位置。

    北齐的官宦人家虽然都看她不顺眼,但是在这种场合,没有人会跟她过不去。

    都当没看见她罢了。

    夏暗香看见这些人疏离的神情。心里都有些难受。

    都是因为这个皇后齐雪筠,如果不是她,自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夏暗香听着屏障外面的童谣声又响了起来,心里略微安定了一些。

    这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有意来帮她的吧?

    ……

    东元国皇后齐雪筠的凤辇终于来到了齐孝帝的御辇前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正好是新一轮童谣传唱开始的时候。

    四周一静下来。就显得屏障外面的童谣声更加响亮了。

    齐雪筠气歪了嘴,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怎么还在唱?!”

    她不是不心慌意乱,但是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是镇定。

    夏凡前些日子已经向她保证了,只要跟齐孝帝打个照面,不用掀开面纱,他就会找机会带她去别庄住下。

    齐孝帝也听见了那童谣,在御辇了默了默,站了起来:“朕下去迎接皇妹。”说着,扶着太监的手。从御辇里走了出来。

    “圣上!”

    外面迎接的官员和家眷们见齐孝帝露面了,忙一起跪了下来。

    齐雪筠听说齐孝帝从御辇走出来亲自迎接她,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扶着宫女的手,也走了下来。

    兄妹俩在各自的御辇前站定,看着对面的方向。

    齐孝帝久病在床,脸色苍白,头发更是全白了,瘦高的身子成了一根竹竿,走两步就要扶着太监的手喘两声。

    齐雪筠头戴九凤朝阳点翠珠冠。穿着杏黄色江水海牙袍,气派大得很,只是戴着一方雪白的面纱,遮住了头脸。

    她朝齐孝帝款款走去。一边道:”皇兄近来可好?我看皇兄的气色,比以前好许多了。”

    齐孝帝对她点了点头,笑道:“皇妹远道而来,一路上可顺畅?”

    齐雪筠对齐孝帝行了礼,“路上还好,就是劳动皇兄大驾。我实在是心里不安。”说着看了看周围跪着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含笑道:“您也让这些人平身吧。”

    齐孝帝抬了抬手,“众卿平身。”

    大家忙站了起来。

    夏暗香扶着云筝的手站了起来,对她使了个眼色。

    云筝会意,目光凝重,看向齐雪筠的方向,嘴唇飞快地翕合嗫嚅,像是在念什么经咒一般。

    没过多久,一阵大风突然袭来,往齐孝帝和齐雪筠的方向刮了过去!

    随着大风带来的,还有那首让大家循环听了一早上的童谣!

    “刘家燕,翩翩飞。折羽翅,换头脸。跳龙门,假逐真。黄粱醒,谁自知?”

    齐雪筠一瞬间变了脸。

    而就在这时,她面上的面纱像是被谁突然扯了一下,从她面上掉落,飘飘扬扬落到她和齐孝帝中间的地上。

    阳光下,齐雪筠的面容展露在众人面前。

    吁!

    在场的人顿时齐齐倒抽凉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齐雪筠的样子,实在是变得太多了!

    那不是自然的变老,也不是受了伤。

    那明明就是另外一个人的脸!

    齐孝帝一瞬间变了脸色。

    齐雪筠,或者说当年的刘灵筠长得什么样子,可以说这个天地下,除了已经死去的刘家人,就只有他这个北齐的皇帝记得最清楚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清楚,是刻骨铭心一般在心里镌刻在心底的倩影。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他耳熟能详的。

    而面前这个女子,丑的人神共愤,跟以前的刘灵筠一点都不像!

    “说!你到底是谁?!灵筠呢?你把灵筠赶到哪里去了?!”齐孝帝一下子明白了整件事,一把抓住齐雪筠的手腕,沉声问道。

    齐雪筠没有料到自己绑得那么紧的面纱能被一阵风吹下来!

    但是这个时候,她没有功夫再去追究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来得及特别紧张地道:“皇兄,我就是灵筠啊。皇兄,你说什么话?”

    “不,你不是……”齐孝帝紧紧盯着齐雪筠的面容,“你不是她……我认得出来……”

    心神恍惚的齐孝帝甚至忘了用“朕”这个字。

    “皇兄,我……我是灵筠啊……”齐雪筠心慌意乱地拉着齐孝帝的手。

    这时,屏障外的童谣更加响亮了,那“跳龙门,假逐真”六个字听得齐孝帝心如刀绞,他不敢想象最可怕的那种可能,瞪了齐雪筠一眼,大叫道:“来人!带……东元国皇后回宫查询!”

    夏凡心里一紧,忙出列道:“圣上,让臣带东元国皇后去驿馆吧。”

    齐孝帝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是……”

    就在这时,从屏障外又传来一声苍老的叫喊声:“圣上圣明!老奴乃刘大将军当年亲卫,有刘大姑娘重大冤屈禀报!”

    齐雪筠大急,忙对夏凡使眼色。

    夏凡拱手道:“圣上,刁民难惹,咱们还是赶紧回宫吧。”

    可是他话没有说完,那屏障嗤啦一声被人用刀割破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从那缝隙钻了过来,手捧着一封信函,向齐孝帝扑过去。

    但是还没有冲到面前,就被齐孝帝的护卫制服了,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他大叫:“圣上!刘大将军真有冤屈!刘大姑娘也有冤屈!她被人鸠占鹊巢,二十多年含冤莫白!”

    “没有!没有的事!你这从哪里钻出来的刁民!给我就地杖杀!”齐雪筠大声叫道。

    没想到那老人拼着最后一把力气,将信函扔了出去,同时挣脱那些侍卫的手,一头往路边的大石头撞了过去!

    当场血溅三尺,横尸在众人面前。

    “把信呈上来。”齐孝帝一眼扫过去,刚刚想毁掉信的锦衣卫迟疑了一下,就被随之而来的禁军夺了过去,呈给齐孝帝。

    齐孝帝抽出了看了几行字,眼角不由又跳了几跳。

    他抬头看向夏凡,又看了看齐雪筠,正好看见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

    一般人看不出来又什么特别,但是看在齐孝帝眼里,就有不一样的意思了。

    “来人,将锦衣卫督主夏凡暂时解了职务,收押大理寺。至于皇后齐雪筠,就软禁在宫里的天牢!择日再审。”齐孝帝转身上了御辇,面白如纸。

    夏暗香眼看这一幕天翻地覆的变化脱离了她的预期,不由张大了嘴。

    皇后齐雪筠被打下来,她当然是高兴的,但是自己唯一的靠山舅舅夏凡,也被解除了锦衣卫督主的职务,那她还能依靠谁呢?!

    又联想到这一次计策出乎意外的顺利,甚至还有天降童谣助她一臂之力,心里更加恐慌……

    难道这一切,不是她智计无双?也不是巧合?

    而是有人故意利用她,拿她当枪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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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心机6 (5K5,大章求月票)

    “这样真的行吗?”陆瑞兰有些疑惑,招手让盈袖坐到她身边,“她如今什么都不是了,如何能掀起风浪?”

    “这就是她的问题,我们只要抛出诱饵,静观其变就可以了。”盈袖走到陆瑞兰身边坐下,继续听刘大哥说话。

    刘大哥回头看了妻子陆瑞兰一眼,又道:“这件事说来容易,可是想想如何辗转传递消息,就是一大难题。她可是锦衣卫督主的外甥女,锦衣卫那些人惯会做这些事,难道能骗得过他们?”

    盈袖挑了挑眉,“我要骗锦衣卫做什么?我只要让凡春运知道这个消息就行了。至于是真是假,都是她的事。”

    “那好吧,我们就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刘二哥上前打圆场,“大家刚来北齐京城,先熟悉熟悉,歇息几天再说吧。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在一时。”

    既然大哥二哥都表示要静观其变,盈袖也不着急,索性又歇了几天。

    她的内伤严重,虽然有谢东篱留下的特效药,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治愈的。

    这种伤,就得慢慢熬,需要时间来治愈。

    这天她起床之后,发现天气晴好,就想出去走走。

    陆瑞兰正好来到她住的院子,拉她一起去他们的铺子看新进的货品。

    陆瑞兰其实并不精通商贾之事,但是盈袖精通,上一世,司徒家的生意就是她打理的,就算不是顶尖高手。眼界也比一般商人要强许多。

    因为站在巨人背上,看得比别人要远。

    盈袖就道:“大嫂等我换身衣裳。”说着,她回到屋里。换了一身有垫肩的大袍子,腰身那里也做得厚实,穿上之后,比她本人要粗半个来回。

    这样的衣着,能最大程度改变一个人的背影。

    盈袖知道,要乔装打扮,脸上可以戴面具。说话可以用假声,但是身形是最难改变的。

    很多乔装打扮的人都是在身形是露了馅。

    因此谢东篱教她成功的伪装,一定要改变身形和背影。这样才能瞒过熟人的眼睛。

    盈袖在镜子里照了照,觉得就是自己看见自己这个背影,都认不出来,又戴上了特制的面具。

    这是一个白白净净普普通通大姑娘的模样。不丑。但也不算十分漂亮,落入人群中就跟一粒水滴落入大海。

    她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把陆瑞兰都吓了一跳,瞪了她一会儿,才猜到是盈袖,笑着拿手指着她道:“你这个促狭的,怎么扮成这个样子?”

    “这样方便。”盈袖对陆瑞兰眨了眨眼,将陆瑞兰拉到房里。给她描粗了眉毛,又抹得面色发黄。看得不像她了,才顺手戴上幕离,挽着陆瑞兰的胳膊,一起出去了。

    他们刘家的绸缎庄,在北齐京城的东面。

    那里都是富贵人家聚居的地方,因此那些贵价绸缎才能卖得起价。

    盈袖和陆瑞兰来到铺子前,发现铺子里居然人满为患,一个伙计要招呼好几个主顾,忙得不可开交。

    盈袖诧异道:“今儿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啊?”

    陆瑞兰也很奇怪。

    他们的这个绸缎庄,其实主要不是要做生意,就是弄个站点好落脚而已。

    做生意是顺带的。

    陆瑞兰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里面的掌柜送了一位贵妇打扮的人出去,恰好看见了陆瑞兰带着一个头戴幕离的女子在门口站着,心里一惊,忙陪笑着过来,道:“大夫人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掌柜的认得这是东家太太,因此忙过来亲自招呼她们。

    陆瑞兰点了点头,笑着往里走,一边问道:“今儿的生意怎么这么好?掌柜的你经营有方啊!”

    掌柜的忙弯腰道:“属下不敢居功,实在是东家近来刚好从东元国的江南带了一批新样绸缎来了,整个京城也只我们店里的绸缎最新式,最拿得出手,又恰逢宫里要给八皇子选妃,因此京城许多人家都来给家里的姑娘置办几身行头好备选。”

    盈袖心里砰然一跳,轻轻拽了拽陆瑞兰的衣襟。

    陆瑞兰会意,对那掌柜道:“你去忙吧,找个伙计进来,跟我们说说京城里的热闹事儿。”

    掌柜的应了,送她们进了绸缎庄的贵宾室,然后叫了个伙计进去说话,还派了个丫鬟奉茶。

    盈袖摘下幕离,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四下看了看,问那伙计:“咱们的绸缎庄有没有老主顾?”

    按她前世的经验,世家大族都会与那些老字号的店铺有长期生意往来。

    他们在这种店铺里都是记账,然后按季结账。

    而店铺里如果到了新货,经常是会先给老主顾过目之后,再摆到店里卖的。

    如果这个绸缎庄跟北齐的一些世家大族有老主顾的关系,她要做的事,就容易多了。

    那伙计见问,忙道:“大小姐,我们有几个老主顾,不过……不过……”他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不算大族,做的官儿最大的,也不过是五品官儿……”

    “哦。”盈袖应了一声,有些失望。

    才五品官,跟夏凡这个锦衣卫督主的级别差得有些远。

    陆瑞兰又问起别的事情,那伙计忙转头回答陆瑞兰。

    盈袖一个人看着茶杯里的茶叶在热水里浮浮沉沉,一个主意又一个主意在脑海里打转,不知该挑哪个好。

    陆瑞兰问了一些事情之后,就道:“外面听起来人更多了,你们忙去吧,我们自己坐一会儿就走了。”说着,让那伙计和丫鬟都出去了,她跟盈袖两个人坐在屏风后面边吃茶。边闲聊。

    “想不到北齐的人喜欢大红遍地锦凤穿牡丹样式的缎子。”陆瑞兰骇笑,“这种缎子,一般怎么穿得出来?生生是衣服穿人。不是人穿衣服了。”

    盈袖抿嘴一笑,道:“也不见得。北齐女子高挑丰满,压得住这样的大红牡丹。东元国的女子纤细娇小,偏爱秀雅素净的花样儿。”

    陆瑞兰点了点头,正要再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还夹杂着女子尖细的唾骂。好像还有男子粗嗝的呵斥声。

    盈袖站了起来,“大嫂,我去看看。您坐。”

    她是乔装打扮过的,出去遇到熟人也不怕,没人认得出她。

    “你要小心,别惹事。”陆瑞兰叮嘱了她一番。目送她出去了。

    盈袖出去之后。没有急着去看出了什么事,而是站在门边的阴影里,打量外面的这些主顾。

    到绸缎庄来的人十有**是女子,当然也有男人,不过今天的女主顾特别多,所以就算有男人想进来,在门口看一眼济济一堂的夫人小姐们,也就不进来了。因此屋子中央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一片女子中就特别显眼。

    只见他手里抱着一匹海棠红五福临门团花如意锦,瞪着眼睛对一个胖胖的。脑袋上插了七八支金钗的贵妇大声道:“这缎子明明是我们先看见的,都下了定金了,怎么能给你们?”

    “你不过下了定金,我出双倍找掌柜买这匹如意锦!”那贵妇手一挥,气势十足说道,白白胖胖的手背上竟然能看见几个手涡。

    “你——!”那男子被噎得差一点说不出话,双唇翕合着,嗫嚅半天,才吼出一句:“有银子了不起啊!”

    “有银子就是了不起!怎么样?!”那贵妇扬了扬双下巴,“去!给我把那缎子抢过来!”

    她身边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冲了出去,一左一右拽住那男子的胳膊。

    那男子吓得胳膊一抖,夹在胳膊下的缎子眼看就掉下来了。

    人群中一个矮矮瘦瘦的婆子突然窜了过去,将那缎子拾起来,抱在怀里,对那贵妇道:“夫人,咱们弄到了。”

    那贵妇傲慢地点了点头,“收好了,把这缎子记在西街吏部石侍郎名下,让你们掌柜去找石家收银子吧。”

    “唉!您请留步!”掌柜的忙挤了过来,“夫人,您得签个押,我们才能去收账。”

    被抢了缎子的男子气得快冒烟了,恼道:“你不是说双倍银子买吗?怎地还不如我们,连定金都没下,就要把这缎子拿走?!”

    “就要拿走,你咬我啊!”那贵妇十分嚣张,像猫戏老鼠一样戏弄那男子。

    盈袖皱了皱眉,悄悄走到一个看热闹的小户人家打扮的妇人身边,低声道:“这位大婶请了,我想问问,那女子是谁啊?石侍郎的夫人吗?”

    那妇人喜爱看热闹,自然也十分八卦,闻言忙道:“怎么可能?!石侍郎是何等样的大官,他的夫人怎么会亲自出来买绸缎?!那人是他府上夫人的娘家亲戚,不过是打秋风的姨妈而已。”

    “只是亲戚啊。这架子可真大。”盈袖啧啧两声,又问道:“那她为何要跟那男子抢绸缎呢?”

    “这你都不知道?!”那妇人惊讶得眉毛都快挑到额头上了。

    “我刚从乡下来,对京城不熟。大婶见多识广,不如我请你去对面茶楼吃茶啊?”盈袖热情相邀,那妇人也喜欢贪小便宜,就乐呵呵跟她去了。

    两人来到茶楼坐定,盈袖叫了两壶茶,四样茶果子,和这妇人闲话起来。

    “大小姐你贵姓啊?”

    “免贵姓刘。”盈袖笑着给她斟茶,“大婶您呢?”

    “我娘家姓汪,夫家姓彭,你就叫我彭家的吧。”那妇人爽利说道,吃了一口茶,又拣了细茶果吃了几样,就说起刚才的事。

    “刘大小姐你有所不知,咱们圣上要给八皇子选妃了,京城五品官以上的人家如果有年满十四的未嫁姑娘,都可以应选。”彭家的指着茶楼外那垂头丧气的男子,道:“刚才那个抢绸缎的,就是京兆尹府赵知事家的大公子。他妹妹生得国色天香。十分美貌,又才刚刚十四岁,大家都说说不定会选上。因此他家也忙着在给她准备衣裳首饰。”

    “原来是这样。”盈袖点了点头。“其实那绸缎庄里新式样子的缎子有不少,何必就盯着那样跟人抢呢?”

    “刘大小姐,你又有所不知了。”彭家的口若悬河,挥着手道:“那海棠红五福临门团花如意锦可是有说道的,不是一般的绸缎。有应选姑娘的人家,多半想置办一身这种缎子制成的衣裳,讨个吉利喜庆。”

    盈袖更加好奇。“不过是一幅缎子,到底有什么好彩头呢?”

    “彩头大着呢!”那彭家的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茶壶和茶果碟子几乎跳了起来。“当年啊,咱们刘大将军的女儿就是穿着这一身衣衫在街上遇到当年的太子爷……如果不是后来刘家出了事,那位刘大小姐可是要做太子妃的。可惜啊,刘家出了事。她成了孤女。无父无母无亲族,是不能做太子妃的,老皇帝怜惜她,就收她做义女,还封了公主,后来,不还嫁到东元国做皇后娘娘了吗?!他们说,她就是因为穿了这种如意锦。才心想事成,一辈子顺风顺水啊!所以呢。这家里有待选姑娘的人家,都想买这种缎子。可惜今年这种缎子几乎被人买光了,只这刘家绸缎庄有一匹,还被石侍郎家包圆了,真是太可惜了。”

    “那石侍郎家也有待选的姑娘?”

    “当然有,好像是石三姑娘,听说也生得花容月貌,比公主都不差呢。”彭家的说话间,将桌上的茶果都吃净了,才告辞离去。

    盈袖结了账,从茶楼出来,看见那赵公子还在绸缎庄门口站着,看着石侍郎家的方向冷笑。

    盈袖摇了摇头,从他身边走过,进绸缎庄里面去了。

    “做什么去了?”陆瑞兰从里间出来,“你不是去看热闹吗?怎么热闹散了,你还没回来?”

    盈袖笑道:“听人说了个古,就听住了。大嫂,咱们回家去吧。”

    陆瑞兰点了点头,“是该回去了。”她跟掌柜的打了声招呼,转身要走,就见那赵公子又大步走了进来,对掌柜的道:“刘掌柜,您能不能帮帮忙,帮我再找找看,还有没有这种缎子?我……我出双倍!”

    掌柜的为难地道:“刚才那匹已经被石侍郎家拿走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赵公子还要再求,就听见一把银铃似的嗓子从门外传来,“大哥,回去吧,没有就算了。”

    盈袖和陆瑞兰一起转头,看见一个秀美温雅的女子搭着丫鬟的手走了进来。

    赵公子回头,看见她,又是欣喜,又是内疚,“妹妹,刚才我抢到那缎子了,可是被石侍郎家抢走了……”

    “没事,我家里衣裳多着呢,何必一定要这幅缎子呢?才刚我去了锦衣卫夏督主家里,他家的大小姐做得好漂亮的花样子,说要给我做双鞋。”那女子柔声说道,让那男子跟她回家。

    盈袖正在琢磨要如何传递消息,一听锦衣卫夏督主,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忙推了推陆瑞兰。

    陆瑞兰轻轻咳嗽一声。

    掌柜的会意,看了看这人,又看了看陆瑞兰,道:“赵家是咱们家的老主顾了,东家您看……?”

    “啊?您是东家?您帮帮忙!看看还有没有这种缎子,我一定高价,出高价!”赵公子欣喜若狂,对陆瑞兰长揖在地。

    盈袖笑道:“我们可以去库房找一找。如果能找到,到时候给你们送家去,就不用再来店里跟人抢了。”

    赵公子和赵姑娘听这意思,好像还有多余的缎子,都很欢喜。

    赵姑娘忙道:“我家就在拐角的石狮胡同,是你们店的老主顾了,你们掌柜的知道在哪儿。”

    “知道知道!”掌柜的满口应承,送了他们出去。

    陆瑞兰看了看盈袖,以目示意:“你要试试?”

    “不过破费一匹缎子,自然是要试的。”盈袖沉声说道。

    做生意的商家都有压箱底的库存货,是留着以防万一的,一般不会摆到台面上,一来是故意造成抢手紧缺的现象好抬高卖价,二来也是以备不时之需,比如这样的情况,又比如有更大的官儿追着要货。

    从店里回去之后,盈袖故意等了三天,才带着刚刚够做一身衣裳的海棠红五福临门团花如意锦登门拜访。

    赵姑娘和赵公子看见那缎子,自然是感激不尽。

    赵姑娘拉着盈袖的手,对她十分亲热:“刘大姑娘是吧?过两天是我及笄礼,刘大姑娘一定要来啊?”说着,还让丫鬟奉上正式的请帖。

    盈袖早打听清楚了这赵家的事,因此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就等两天后赵知事家二姑娘的及笄礼了。

    赵家虽然级别不高,但可巧赵二姑娘生得实在美貌,而且她娘的外家跟八皇子的母妃是同族,她小时候跟八皇子还见过面,彼此熟悉。

    这次选妃,她能选上的机会非常大,所以才被别的姑娘当做眼中钉。

    因此她的及笄礼一到,她家的请帖简直抢手。

    盈袖走了之后,赵大公子看着请客礼单,有些不自在地对赵二姑娘道:“妹妹,你做什么要请夏大姑娘?她……的名声不好。”

    这夏大姑娘,就是夏暗香了。

    赵二姑娘笑了笑,道:“人家低声下气地求了我这么久了,鞋都做了好几双了,我哪里能摆架子?再说,不看她份上,看她舅舅份上,我们也不能完全不理她。——那帖子,你就当是给锦衣卫夏督主的。”

    赵大公子知道自己这个妹妹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八面玲珑,很会做人,再一想犯不着为此得罪夏凡,因此不再说了,就等着两天后正式的及笄礼。

    此时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的府邸后院里,夏暗香的丫鬟云筝对她道:“姑娘,刘斐托人从牢里给姑娘带话,说要请姑娘去见他一面。”

    夏暗香摸了摸脸上蒙着的白巾子,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细声细气地道:“男女有别,我怎么能去看他呢?再说,刘大哥在牢里,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实在是不方便去。你以后也别帮人传这种话了,要是让别人晓得了,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云筝笑了笑,又道:“过两天是赵二姑娘的及笄礼,姑娘您要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赵姐姐对我这么好,又下帖子请了好几次,我不去不行啊。”夏暗香又摸了摸脸,眉头拧成川字,她转头看着云筝,道:“你知道我舅舅去哪里了吗?最近怎么老没见着他?”

    云筝暗道,明明是你费尽心机要来的帖子,居然还装得是别人求她……暗笑着走近几步,凑到夏暗香身前,俯身低语:“姑娘,听说皇后娘娘要回来省亲了,因此督主去打前站布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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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归去来 求(5K,求月票)

    “您真的不记得了?”盛家老祖眨巴着眼睛,圆胖红润的脸挤成一团,顿时成了一个大红的橘子,“哎呦喂!这可怎么办啊?您自己都不记得了?我怎么知道啊?!”

    “你不知道?那你说是我安排的?”谢东篱冷了脸,目光森然,整个人的气势又不一样了。

    盛青蒿只觉得双腿一软,差一点就给谢东篱跪下了……

    他好不容易用力撑住身边的雕花地罩,一手扶着也快滑溜到地上去的老祖,虚着嗓子对谢东篱道:“谢……谢五爷,我们老祖既然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您……您别逼我们……”说完张着大口喘气,被谢东篱的气势迫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谢东篱闭了闭眼,仍然是端坐在那里,过了许久,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实道来。”

    盛家老祖不敢再卖关子,规规矩矩坐在谢东篱面前,双手放在膝盖上,就跟小学童见先生一样老老实实地道:“是这样的,其实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说着,他从胸口拿出一封信函,送到谢东篱手边,“您看看这个……”

    谢东篱接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翻看。

    盛青蒿站在盛家老祖身后,觑着眼睛打量谢东篱手上的信函,认出来那是他们盛家的传家之宝,跟神农令、《异物志》一起并称三大“杀器”。

    当然,这是在他知道这间屋子之前。

    加上这间奇特的屋子。应该叫四大“杀器”……

    盛家老祖手中的信函,历来只有盛家家主可以翻看,不同于另外两大杀器。盛家人都知道,也都可以看。

    谢东篱一接过那信,心里不由一怔。

    他不记得自己写过这封信,但是那信上,确实是他的笔迹……

    待他一目十行地看完这信,抬眸看了看盛家老祖,“接引室在哪里?接引器呢?都在你这里吗?”

    盛家老祖忙点头。“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在哪里?带我去。”谢东篱站了起来,同时两手一搓,那信函就在他手上碎成一片片的纸屑。揉成一团,再一抬手,就扔到屋角的青铜树枝香炉里。

    香炉里冒起一阵轻烟,那信函的碎片已经被烧成灰了。再也无法复原。

    盛青蒿目瞪口呆地扭头看那青铜树枝香炉。再看谢东篱,痛心疾首地道:“这可是大杀器啊!大杀器啊!怎么就这样毁掉了?!”

    盛家老祖头也不抬,闷闷地道:“……总之是他的东西,他说要怎样就怎样,青蒿你不要多嘴。”

    盛青蒿忙闭紧了嘴,再不说话了。

    谢东篱背着手,以目示意,让盛家老祖带路。领他去接引室。

    盛家老祖却坐着一动不动。

    谢东篱皱了皱眉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快带我去。”

    盛家老祖这才明白谢东篱误会了,忙跟着站起来,道:“我说了,这里就是!这里就是!”

    “这里就是接引室?”谢东篱明白过来,四下看了看这间屋子。

    “这是当年前朝大周开国皇帝留下的屋子,里面有您需要的一切东西。”盛家老祖忙躬身后退,“接引器也在这屋里。那信上说,只要是您来了,见了这封信,自然就能见到接引器,可以回去了。”

    谢东篱垂眸,冷眼打量了盛家老祖半天,目光沉沉,重如大山。

    盛家老祖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但是在谢东篱这种目光面前,完全撑不住了,背上汗流如浆,从里面的中衣一直湿透到外面的大袍子。

    盛青蒿已经两眼一翻白,扑通一声,往后仰躺着晕了过去。

    谢东篱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那……钥匙呢?”

    接引器需要钥匙才能打开,不然就只是一个摆设而已。

    盛家老祖低叫一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是老了,瞧我这记性!我这就去给您老人家寻‘钥匙’去!”说着,竟是不顾已经晕倒在地上的盛青蒿,转身就往门外行去。

    谢东篱也没有追上去,只是负手从屋里走出来,看着这片庭院。

    外面是黑黢黢的夜色,天空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这样浓云密布的天气,很适合……偷香窃玉……

    谢东篱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想这种事,但是他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到盈袖身上。

    想她的盈盈眉眼,巧笑嫣然,想她的聪慧,也想她的笨拙,两人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展现,惊艳了岁月,温柔了时光,他的气势彻底沉淀下来,心底最深处那片柔软就是她的影子。

    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有没有想我?

    外面的一切,都还好吧?

    谢东篱闭了闭眼,感知着周围的一切,想试试能不能感知到盈袖,他试了一会儿,发现他的感知能力完全不能离开这间屋子,这片土地。

    简而言之,他来到这里,就像被掐灭了感知的废人,只能用正常人的眼睛和耳朵来感知周围的一切。

    真是不习惯啊……

    谢东篱悠悠地笑了,看了看地上晕过去的盛青蒿,伸脚踹醒他,“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盛青蒿叫了一声,被踹醒了,汗流浃背地醒了过来,摸着头,喃喃地道:“老子以前不明白人怎么能被活活吓死,如今死过一次,终于明白了。”

    谢东篱低眉定定地看他,目光平和,却带有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盛青蒿从地上一溜烟爬起来,左顾右盼了一番,“谢五爷。我家祖呢?”

    “出去了。”谢东篱抬手指了锦凳,“坐。”

    盛青蒿不敢坐,忙道:“您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您再说一遍?”

    谢东篱看了看他,“没有下次。”

    盛青蒿点头如捣蒜,“以后一定不会让您老人家说第二遍的!”

    “我比你还小一岁。”谢东篱淡然道。

    盛青蒿囧了,支吾半天,只来了个“有志不在年高”,说完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子。

    明明是非常能说会道的一张嘴,怎么在如今的谢东篱面前。连说都不会话了呢?!

    啊呸呸呸!

    盛青蒿舌头在嘴里打着转,终于找到了在谢东篱面前说话的正确方式,束着手。低眉敛目地道:“谢五爷,您在这里已经快俩月了。”

    “我一觉睡了这么久?”谢东篱也有些讶然,过了一会儿,又问:“外面如今有什么事吗?”

    盛青蒿明知他问的是东元国的情形。大概还有他的妻子盈袖。

    但是他又觉得别扭。

    您见过一个神佛一样的人问别人“你今天吃了吗”这种世俗问题吗?

    谢东篱这时候给盛青蒿的就是这样的违和感。

    “外面没有什么事。一切安好。”盛青蒿躬了躬身。简单答道。

    其实最主要的是,他们盛家与世隔绝,外面的消息传进来,总得一两个月时间。

    所以他们的消息,经常和现实的情形严重滞后,再说他也不关心外面的事,能说的话就更少了。

    谢东篱点点头,转眸看见盛家老祖已经乐颠颠捧着一个红木匣子跑了进来。

    “我的老祖嗳!您倒是慢点儿跑!”盛青蒿忙扑过去。在盛家老祖几乎摔倒之前扶住了他。

    盛家老祖一把将盛青蒿推开,将手里的红木匣子捧到谢东篱面前。“谢五爷,您看,这就是钥匙!”

    谢东篱和盛青蒿都无语地看了那红木匣子一眼,又看了看盛家老祖。

    “嗯。”谢东篱接过红木匣子,放到圆桌上,将盒盖打开,看见里面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铁坨。

    谢东篱将红木匣子的铁坨拿出来,递到盛家老祖面前,“你管这个叫钥匙?”

    盛青蒿脱口而出:“这么粗的钥匙,那锁孔得有多大!”

    盛家老祖脸上有些红,讪讪地道:“可……可它就是钥匙!”

    谢东篱将手缩了回来,将那铁坨托在眼前细看。

    他正要说话,突然那铁坨跟活过来一样,有红色光点不断在铁坨上闪耀。——它已经不是一个铁坨了,而是一个铁蜂窝……

    盛青蒿本来想嘲笑一番,但是看见那红色光点不断闪耀的“铁蜂窝”,彻底失语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那铁蜂窝发出哒哒的声响,形状开始变化,各种凸起,各种凹陷,各种错位,各种旋转,最后,在谢东篱手里“变成”了一把钥匙的形状。

    而在很远的北齐国,锦衣卫督主夏凡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匣子也开始发出奇怪的声响,他忙起身回屋,来到密室,将那匣子从袖袋里取出来,放到桌上。

    这是第一次,他亲眼看见那红光在这铁匣子上依次闪耀,如同一个贮满宝物的小山洞,凑近了看,能够看见里面绚丽多彩的画面,就跟那从波斯国来的著名玩器万花筒一样绮丽夺目。

    夏凡看得入迷了,竟然不知不觉被那闪耀的红光看得头晕目眩,一头扎在密室的地上,晕了过去。

    ……

    谢东篱手里握着那把刚刚“钥匙”,转身就往屋里行去,一边拂袖道:“你们走吧,我知道了。”

    盛家老祖忙拉着张着大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盛青蒿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们刚一出去,屋门就无风自闭,咣当一声在他们面前阖上。

    盛青蒿小心翼翼伸出手,摸了摸那门,低声道:“老祖,这门,莫不是玄铁所造?”

    “何止玄铁?这是加了‘天精’的玄钢!”盛家老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大周开国皇帝留下来的东西,是一般的东西吗?”

    “不敢,不敢……”盛青蒿呵呵地笑。和盛家老祖一左一右站在门口,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而谢东篱拿了那“钥匙”,走到里屋四处看了看。最后将目光投到墙角千峰翠色秘瓷瓷缸里,里面放着一捧卷轴。

    他走过去看了一会儿,从中间抽出一个卷轴,顺手往墙上一扔。

    他注意到墙上有个钉子模样的东西在那里,也不知以前是挂着什么,非常刺眼醒目。

    那卷轴一碰到墙上的钉子,立刻挂了上去。唰地一声展开了。

    原来是一幅奇特的画。

    象牙色质地的纸上,用黑墨画着一只大大的眼睛。

    这眼睛很是奇怪,因为是竖着画的。看的时候总让人忍不住想将头偏上九十度去看清楚它的样子。

    图的线条很简单,看得出来,是一只女人的眼睛,因为睫毛特别长。特别翘。眼睛中间的瞳仁影影绰绰,看得出来是双层,大瞳仁中间还能看见一个小一点的圈,像是一个大圈圈中套着小圈圈,笔画简单,却魅惑异常。

    重瞳图的旁边写着四句话:“重瞳现,圣人出。天门开,盛世临。”

    但不知怎地。那“天门开、盛世临”两句话,被人打了大大的两个叉。在旁边又写上“不可知、归去来!”

    谢东篱看着那重瞳图,心神一震,隐隐想起了什么,再看“天门开、盛世临”被打了打叉,写上了“不可知、归去来”,心道一声不好,忙将手上的“钥匙”放入那卷轴中心的位置,一转一扭,就如同钥匙开锁了一样,他身边的多宝阁吱呀一声转开了,多宝阁掩住的墙壁上一道黑沉沉的门。

    他目光轻凝,一步步走过去,推开门。

    门里一片漆黑,一丝一毫的光都透不进去。

    那是不可知的地方,看不见过去,也看不见未来。

    谢东篱手里紧紧攥着钥匙,大步跨了进去。

    他一进去,那门就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很快,多宝阁也自动移回原位,那重瞳图的卷轴也自动卷了起来,高挂在墙上的钉子上,似乎自古以来就挂在那里,从来就没有变过。

    ……

    盛家老祖在这屋子的大门前守了三天三夜,才对盛青蒿道:“把门打开。”

    这三天,盛青蒿问了无数次需不需要给屋里的谢东篱送饭,盛家老祖都摇头说不用,可把盛青蒿差一点急疯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何况是三天三夜?!

    盛青蒿只好安慰自己,幸亏里面还有茶水,不然三天不喝水,渴也渴死了……

    这时听见盛家老祖终于说可以打开大门了,盛青蒿还有些难以置信,他愣了半晌,才道:“要不要先敲门呢?”

    也许谢东篱不想别人打扰?

    盛家老祖笑了笑,“你愿意敲就敲呗……如果里面没有人应声,难道你就不进去了不成?”

    “怎么会没有人应声?”盛青蒿嘀咕,转念一想,“不对!难道谢五爷又睡过去了?!”

    这样一想,他就着急了,忙用力一推。

    几天前还关得紧紧的,怎么推也推不开的大门,今天居然一推就开了!

    盛青蒿急忙闯了进去,一边大叫:“谢五爷!谢五爷!”

    但是屋里没有人应他,只听见他叫“谢五爷”的回音在屋里回荡。

    盛青蒿在这屋子里仔仔细细搜了十来遍,连床底下可能的耗子窝都找过了,就是没有找到谢东篱。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白从屋里消失了?!

    盛青蒿全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颤抖着声音道:“老……老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间奇怪的屋子其实从石山里凿出来的,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们一直守着的大门。

    谢东篱就算是插了翅膀,也必须从他们面前飞过去才行!

    可是现在,谢东篱既没飞出去,可屋里确实也看不见他了。

    盛家老祖却一点都没有着急,他两手交|合着搭在身前,感慨地长吁一口气,道:“五百年了!五百年了!我们终于完成重托了!容易嘛我们!”

    盛青蒿定定地看着盛家老祖,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盛家老祖在屋里逡巡着,看着这屋里的每一处陈设,对盛青蒿道:“青蒿,这些事,本来就是要告诉你的,我今天就先说了。”

    盛青蒿屏住呼吸,听得聚精会神。

    “我们盛家家主世代相传,在大周覆灭那一年,有一个人来到药王谷找我们。他拿着一枚神农令,说授人所托,请盛家帮个忙。”盛家老祖摸了摸多宝阁。

    “帮忙?能有神农令的人,只让我们帮个忙?”盛青蒿喃喃说道,“那这个忙,一定特别难帮!”

    “是啊,特别难。我们盛家守了这个承诺五百年,才等到它的主人。”盛家老祖想起谢东篱的风姿,含笑道:“当初来托付盛家的人,是一个女子,她叫元宁馨,就是东元国的开国女帝。”

    “啊?是她?!”盛青蒿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盛家老祖点点头,“她只给了我们的家主一封信,信里写了一些东西,还说,那边有人在找一个人。他们担心他迷了本性,忘了来历,因此安排了一些接引之物。等时候到了,有这些东西的人,会来到药王谷。我们要做的,就是带他去接引室。还说,这人能在接引室沉睡,让紫琉璃开花。这时候就可以把接引器给他。因为只有他能通过接引器,去往不可知之地。那里出了事,一直在找他……”

    “那元宁馨说的就是谢东篱?他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他是怕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安排了这些事情,免得自己在尘世迷途?”盛青蒿迷惑不解,“那他现在是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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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还是要加班,泪~~~

    ps:这里的重瞳图,还有那个门,都在某寒上一本完结古言《盛世妖颜》,其实原名叫《盛宠》(俺更喜欢《盛宠》这个名字……)里面。

    欲知前情,请看《盛实妖颜》(盛宠)。

    欲知后事,请看《倾世宠妻》。咔咔!上一本的男女主周怀轩和盛思颜会友情出演……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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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宠婚守则

    书号:3680451

    简介:眼瘸妹子穿越古代和男神幸福生活的故事。

    作者:凤栖桐

    。(未完待续。)( )

第472章 补刀 (6K,求月票)

    好好地北齐皇帝亲迎远嫁的皇妹归国省亲的大戏,以远嫁皇妹关入宫中天牢,锦衣卫督主夏凡被押入大理寺告终。

    跟着齐孝帝出迎的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家眷大部分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兵部的那些官儿眼看着刘大将军的后人有可能被人“李代桃僵”了,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如果这个齐雪筠是真的,他们袖手旁观,就是对不起死去的刘大将军。

    如果这个齐雪筠是假的,他们为她出头,就更是对不起死去的刘大将军。

    好像他们做与不做,都会对不起刘大将军。

    很快众人散去,刚才还热热闹闹、大张旗鼓围着屏障的大路上,只剩下锦衣卫的一行人。

    夏暗香苍白着脸,握着云筝的胳膊,不断地问:“云筝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该怎么办呢?”

    云筝在心里鄙夷,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她反手托住夏暗香的胳膊,和她一起往回城的方向走,摆出小心翼翼的姿态:“督主不是没成算的人。咱们先回去,督主的属下也不是吃干饭的。”

    他们回到夏凡的锦衣卫督主府,却发现大门上被人贴了封条,已经被封禁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夏凡的属下上前交涉,对站在门口的禁军大声道:“这是我们督主的宅子!”

    “这是锦衣卫督主的宅子。”那禁军拖长声音,慢条斯理地打量他们。“而夏凡现在已经不是锦衣卫督主了,你们谁都不能住在这里。”

    “这位大哥,我们的东西还在宅子里面。能不能让我们进去把东西拿出来?”夏暗香想到自己自从来到北齐后就积攒的那些好东西,有些着急。

    这样说封就封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抄家?

    “对不住,圣上有令封门。你们快走吧,不然都要被抓到大理寺。”那禁军虎着脸说道,对夏暗香很不耐烦。

    他们都知道就是因为这个女子,才让他们以前的首领色令智昏,冲冠一怒为红颜。最后损失了他们一万多兄弟!

    当然,最令人愤慨的,还是这个女人不知好歹。在东元国根本不把他们兄弟的牺牲当回事!

    白白做了给她刷名声的垫脚石!

    因为这件事,东元国的人可能对夏暗香的印象很好,但是北齐国人个个讨厌她。

    夏暗香求了半天,封门的禁军都不肯网开一面。

    最后没有办法。夏暗香才跟着夏凡的几个心腹属下去了夏凡在京城的私宅。

    世家大族一般都有好几所宅子。夏凡这一家在北齐也经营了好几代了,因此也有不少房产。

    狡兔三窟嘛,连兔子都知道给自己多准备几个窝。

    夏暗香来到夏凡的私宅住下,惴惴不安地等着夏凡的消息。

    她不是不懊恼地。

    现在回想起来,她就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一个她不得不跳的圈套。

    她对付齐雪筠,其实是为别人做嫁衣裳,并且害了自己的舅舅。

    可是让她不对付齐雪筠。她做得到吗?

    当初夏凡不是没有警告过她,还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夏暗香抚着自己被夏凡曾经打过的面颊。面上浮出几丝苦笑。

    看来,那个设局的人,真是太了解她了……

    她垂下眼眸,暗忖这人到底是谁呢?

    是东元国的人,还是北齐国的人?

    跟那刘家,到底有没有关系?

    不知怎地,她压根没想过这事跟她东元国的便宜姐姐盈袖有关。

    在她心里,盈袖这个人太心软,成不了大器……

    当然,要不是她心软,自己也不能到现在还保有贞节了。

    幸亏,她还有贞节。

    夏暗香微微叹了口气,叫了人过来,吩咐道:“准备一些吃的东西,我要去看看舅舅。”默了默,又道:“还有刘大哥那里,也帮我准备些东西,我要去看看他。”

    云筝应了,笑道:“大姑娘,您不是说男女有别,不能去看刘斐吗?”

    夏暗香看了她一眼,微愠道:“我不能只顾着男女之别,就不顾舅舅的生死。如今舅舅下了大狱,我不找刘斐帮忙,找谁去?”

    义正辞严地语气,说得云筝都脸红了,只能在心里暗道,刘斐也被关在牢里,找他有什么用?

    但是看着夏暗香脸色不好,云筝到底不敢说出口,出去找人准备东西去了。

    ……

    盈袖和陆瑞兰、宁舒眉,以及刘家的人也回到刘家的宅子。

    想到今天那个在齐孝帝面前撞死的老人,她有些不安地问道:“……那人真的是刘大将军的亲卫?”

    陆瑞兰点点头,“确实是的。他埋名乡间,一直想给刘大将军报仇。后来你大哥在乡间找刘家人,他知道后,就主动请缨,一定要跟来。我们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他真的抱了必死之心。

    “他真的死了,才让这件事更加震撼。”陆瑞兰客观说道,“他的家人我们都安置好了,以后他们就跟着我们刘家。”

    盈袖轻叹一声,“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夏凡为何要李代桃僵,弄个假的刘大姑娘进宫。”

    就算当年的太子殿下看上刘大姑娘,又能怎样呢?

    就这些达官贵人,大部分都是喜新厌旧。

    如果就是为了送女人入宫,等太子登基了,自然会选妃,那时候挑个绝世美女送过去,比如说张兰莺,这可是天然的绝世美女,本来就是为了皇子准备的,一直是教养有加。不是一般的女子。

    可是夏凡将张兰莺送到东元国的隐形皇子元健仁身边,而把一个假的刘雪筠送到北齐宫中做公主。

    他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盈袖隐隐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刘家只想找到当初杀刘常雄和刘家全家的凶手绳之以法。因此盈袖的疑惑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盈袖也没有跟他们多说什么,只是提醒他们:“目前来看,夏凡就是幕后凶手,但是……你们确定,北齐皇帝舍得杀了他吗?”

    夏凡统领锦衣卫,对北齐来说,自然是比一个死了的大将军要重要。

    陆瑞兰抿了抿唇。苦笑道:“我们如今能赌的,不过是北齐皇帝当年对……刘大姑娘的真心罢了。”

    也就是说,最多能把假的齐雪筠掀下马。能不能动到夏凡,还要看他们有没有让北齐皇帝不得不杀他的理由。

    “我觉得,光是赌男人的真心,是不够的。再说就算当年有真心。过了这么多年。就算婆母还活着,就在那男人身边,这真心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更何况,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盈袖轻叹,看向陆瑞兰,“大嫂,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陆瑞兰和宁舒眉对视一眼。都道:“五弟妹言之有理。”

    刘东义和刘东鸣倒是没有想过要靠男人的“真心”来给刘家沉冤昭雪,他们早有准备。

    刘东义咳嗽一声。道:“我们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我们在夏凡的锦衣卫督主府里,放了点儿东西。一旦被抄出来,他想活都活不下去。”

    盈袖挑了挑眉,笑道:“难道,是要他谋反?”

    以夏凡的地位和功绩,如果要他死,只有谋反一个罪名可以做到。

    不然的话,齐孝帝是不会舍得杀他的。

    刘东义缓缓点头,“果然不愧是五弟挑的妻子,真是聪慧。”

    盈袖不好意思了,摇头道:“我也只是以常理推断……”

    这条理由其实未必能成,盈袖在心里默默地道,但是她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陆瑞兰也缓缓地道:“其实,这些东西别人未必信。但是别人信不信不要紧,我们只是给北齐皇帝一个公开的,可以杀夏凡的理由。你们不会认为,北齐皇帝会容忍夏凡在他面前弄鬼,让他栽了这么大一个跟斗吧?”

    盈袖明白过来,“这样说,我们也是顺势而为了?”

    就算北齐皇帝知道从夏凡的督主府里抄出来的东西有可能是别人栽赃,但是对他有利,他就会采纳。

    果然没有几天,禁军就在夏凡的锦衣卫督主府里搜出了一些大逆不道的东西。

    一箱箱的兵器、龙袍以及和东元国皇后齐雪筠来往的书信,都被北齐禁军搜了出来,源源不断送往宫中,给齐孝帝过目。

    北齐京城顿时沸腾了。

    “锦衣卫夏督主居然想谋反?!”

    “证据确凿,那还有假?!”

    “怎么可能?当初他们夏家可是发过誓,要拱卫皇室,肃清宵小!”

    “切!发誓有什么了不起?你真信你就是个傻子!”

    齐孝帝在宫里看见这一箱箱证据,气得不断咳嗽,一口气接不上来,差一点咳死过去。

    “圣上!”

    “圣上!”

    一个太医上前马上道:“圣上这是被痰噎着了,赶快吸出来就没事了!”

    八皇子忙从太医手里接过芦苇管,毫不犹豫地伸到齐孝帝的嘴里,一直伸了下去,然后把那口堵住他咽喉的痰给了吸了出来。

    齐孝帝回过气,伸手拍了拍自己最疼爱的八皇子,虚弱地道:“小八,父皇多亏你了。”

    “父皇别多说话,先喝口水。”八皇子齐言材忙捧了茶杯,亲手给齐孝帝喂水。

    齐孝帝抿了一口,闭目养了一会神,才问八皇子:“小八,你说,这件事要怎么办?”

    八皇子知道是说的锦衣卫督主夏凡的事。

    他垂头,不敢看齐孝帝的眼睛,道:“父皇,小八不懂,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齐孝帝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小八,这样可不行。你不能拿主意,这以后朝中事务。你又该如何呢?”

    八皇子听得心中砰砰直跳。

    这是要传位于他的意思吗?

    但是他不敢有丝毫造次,也不敢露出太明显的情绪,只是一个劲儿地安慰齐孝帝:“父皇,您累了,先歇息吧。至于夏督主的事,反正关在大理寺,一时半会也跑不了。”顿了顿。又道:“若是他敢跑,这罪名可就坐实了,所以他一定不会跑的。”

    齐孝帝本来昏昏欲睡。对性情软弱的八皇子有些失望。

    但是听了他后面两句话,倒是笑了,也不睁眼,嗯了一声。声音越来越低:“小八倒是看得准。嗯。那父皇就睡一会儿……”话没说完,就睡着了。

    八皇子齐孝帝榻前静静地守了半天,才站起来,吩咐齐孝帝的心腹太监和侍卫在这里守着。

    离开齐孝帝的寝宫,他转身带着人去了大理寺的大牢,要见夏凡。

    因他曾经是监国皇子,而且又说自己奉了齐孝帝的口谕前来提审夏凡,因此大理寺的官员不敢阻拦。带着人让他去见夏凡。

    夏凡在大理寺大牢里待遇不错,他的牢房里干干净净。就像乡间普通的客栈一样,虽然没有富丽堂皇的陈设,但桌椅床凳都很洁净,没有大牢里特有的脏乱和臭味。

    八皇子在牢房的门前站定了,挥手让跟来的随从出去,只留自己跟夏凡说话。

    夏凡看着他,细长的丹凤眼眯了起来,显露出眼角密密麻麻的皱纹。

    八皇子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上去俊美阴柔的锦衣卫督主,年纪不轻了……

    “夏督主。”八皇子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夏凡拱了拱手,并没有站起来:“八皇子殿下,圣上一切可好?请恕属下不能站起来。”说着,他看向自己的脚。

    八皇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他的脚上被上了玄铁重镣,腿上也缠着层层叠叠的铁链,系在地上的一个铁桩之上。

    因夏凡以往显露出来的功夫太过惊人,因此大理寺的人用了他们能想到的刑具,将夏凡固定在牢房里。

    其实夏凡自从他的祖传铁匣子失效了,他的功夫已经大不如前了,别说这样层层叠叠的脚镣,就是普通的牛皮筋绳子,他都挣不脱。

    但是这些人不知道,他们也不必知道。

    夏凡微微抬起头,面上带笑看着八皇子。

    八皇子也笑了笑,他才十四岁,身量不矮,但是比较瘦,因此显得单薄。

    他站在夏凡面前,就像一个孩童一般。

    但是他的气势却很镇定,比他几个哥哥都要沉稳。

    “夏督主,圣躬安。”八皇子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又道:“父皇让我来,想问问夏督主,你为什么……在府里囤了那么多的兵器、龙袍,还有一些不妥的书信?”

    夏凡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拍着桌子道:“八皇子,不会您从我府里搜出那些东西,就觉得我要谋反吧?”

    “难道不是吗?不然为什么会囤那些东西?”八皇子彬彬有礼地道,“父皇的意思,是给夏督主一个自辩的机会。只是这些东西到底是从督主府里搜出来的,众目睽睽,全京城的人都看见了,也知道了……”说完微笑着看着夏凡,完全是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

    夏凡收了笑容,渐渐皱起眉头。

    他是有不臣之心,但绝对不是这些从他府里搜出来的破铜烂铁能当证据的。

    他的人,他的准备,都不在京城,自然不怕这些人搜府。

    可是偏偏能从他府里搜出这些东西,这倒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齐孝帝也一直防着夏凡,因此才严格禁止锦衣卫将手伸入军队。

    如今不知是谁往他府里栽赃陷害,倒是合了齐孝帝的意。

    甚至有可能,本来就是这齐氏父子贼喊捉贼而已……

    夏凡的脑子里迅速转着,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却想不出哪个念头才是最合适的。

    就在这时,夏暗香的声音传了过来:“八皇子,是您在这里吗?”

    八皇子回头看了一眼。见夏暗香娉娉婷婷从外面走了进来,对他福了一福。

    八皇子没料到自己在这里问话,夏暗香居然还能绕过他的重重护卫。来到他身边见夏凡……

    皇室的人向来多疑。

    有些事不能多想,一想就觉得到处是陷阱。

    因此八皇子首先想到的,是忠于夏凡的人还是有很多,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夏凡的势力还很大。

    这样一想,他本来模棱两可的态度,突然变得坚决起来。

    这个人。 一定不能留。

    哪怕扶他的属下做督主,也好过这个神鬼莫测的夏凡……

    “既然您外甥女来探您了,我就不多留了。刚才说的事。您好好想想,看看如何在父皇面前自辩。”八皇子拱了拱手,转身离去,看都不看夏暗香一眼。

    夏暗香的目光如同丝线一般。在八皇子身上绕了一圈。才收回来。

    她垂下眸,在心里暗叹,只可惜北齐皇室对她舅舅实在太过警惕,不然她能进宫做皇子妃,也能救舅舅。

    可惜了……

    夏凡看着夏暗香,已经面沉如水,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夏暗香低头捻弄衣角,委屈地道:“舅舅。他们把我们的宅子封了,我们的东西都没有能拿出来。”

    夏凡摇了摇头。“你好生待着,别给我惹祸,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哪有给舅舅惹事!我是挂念舅舅!”夏暗香忙说道,“我还给您带了点儿吃的。”

    夏凡一怔,刚想欣慰,猛地想起一事,面色严峻地道:“刚才八皇子在这里,你是如何进来的?!”

    夏暗香眨了眨眼,干笑道:“……舅舅的人手那么多,我只说了是来看您,让他们提前打了声招呼而已。”

    夏凡一捶桌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真是被你害死了!快走快走!以后没事不要来看我!”

    夏凡这时才明白了刚才八皇子离去时候的神色,心知夏暗香这样一闹,倒是暴露了自己这些年在大理寺埋下的暗桩,心里恼得很,面上也带了出来。

    夏暗香被训斥得莫名其妙,跺了跺脚,掩面哭着跑了出去。

    云筝在门外候着,看见夏暗香哭着跑出来,忙迎了上去问道:“大姑娘,怎么了?督主的情形不好吗?”

    夏暗香摇了摇头,也不说话,一路哭着回到夏凡的私宅,才对云筝说了实话,又道:“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好心去看舅舅,却被他这样骂!”

    云筝琢磨了一番,才明白过来,点点头,道:“督主有他的苦衷,大姑娘听督主的话,只好生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夏暗香气苦,揪着手,道:“我还没去看刘大哥……”

    “……等这阵子过了,再去吧。”云筝忙给夏暗香端了茶点上来。

    ……

    深夜,宫里的天牢里,齐孝帝带了心腹太监和护卫,去看关在那里的齐雪筠。

    “皇兄,你终于来看我了。”齐雪筠扑了上来。

    她的脸上没有蒙面纱了,那幅尊容,实在让人看了眼瞎。

    齐孝帝闭了闭眼,然后强迫自己看着她,森然问道:“你说不说实话,你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时候……李代桃僵!”

    “我是刘雪筠啊!皇兄,你忘了?当初我们在街市上第一次见面,我……”齐雪筠将她知道的情形说了出来。

    “你住口!这些事天下皆知,还用你说?!”齐孝帝怒斥她,胸口一恸,捂着胸又咳嗽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直起身,对齐雪筠道:“你不说是吧?其实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雪筠,很容易。”

    齐雪筠一怔,两手巴着天牢的栅栏,眼神闪烁飘忽,“什么真的假的?皇兄,你是不是撞客着了?说什么胡话呢?”

    “……你不说?好,明天我们给刘大将军开棺。”齐孝帝站了起来,面色阴沉到能滴出水来。

    “开……开棺?!为何要开我爹的棺?!”齐雪筠一下子慌乱了,“不要!皇兄!我爹已经入土为安,不要惊扰他老人家!”

    “不开棺,如何滴血认亲?!”齐孝帝怒视着齐雪筠,一字一句说道,言罢转身,拂袖要走。

    “不要!”齐雪筠吓得不行,情急之间,她急中生智,忙惨叫一声,“皇兄!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齐儿是你的儿子!佳儿是你的孙子!——你这样做,要置他们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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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那章脱离也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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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感谢kittykame昨天打赏的桃花扇。么么哒!( )

第473章 治罪 (5K,求月票)

    齐孝帝的脚步停了下来,立在牢房门前,面对着大门,背对着齐雪筠,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

    齐雪筠眼神闪烁地看着齐孝帝的背影,见他久久不动弹,既不离开,也不转身,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她双手紧紧抓住牢房的木栅栏,放低声音又道:“……皇兄,我知道我不该取代刘雪筠,但是你和她……曾经生过一个孩子,你知道吗?”

    齐孝帝闭了闭眼,脸上露出惨白的笑容,他慢慢转身,目光定在齐雪筠脸上:“你说,那孩子,是朕……和雪筠生的?”

    齐雪筠连忙点头。

    她知道,若是真的让齐孝帝知道自己一早就取代真正的刘大姑娘,这齐孝帝想把她活活撕了的心都有了,所以她把真正的刘大姑娘说了出来,只希望能平息齐孝帝的怒气,更不要迁怒她的孙子元应佳。

    可是齐孝帝却没有那么好骗。

    他一步步走回来,居高临下看着齐雪筠,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真的不聪明。到这个时候,还想骗朕。你难道不知道,朕可以验你的血脉,就可以验你的儿子、孙子的血脉吗?”

    这样一来,东元国的先太子元齐之,和现在的皇太孙元应佳到底是谁的后嗣,就一清二楚了。

    齐雪筠倒抽一口凉气,嘴都合不拢了,愣怔一瞬,马上回过神,手中紧了紧,目光中露出几分破罐子破摔地狂热:“皇兄,你真的要做得这么绝吗?你是要让天下人知道,你,高高在上的北齐皇帝。跟一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身份卑贱,丑陋不堪的女子曾经有过床笫之欢?还是让天下人知道,你,高高在上的北齐皇帝,曾经跟自己的义妹,有过不|伦的情事?还有,你给东元国皇帝戴了绿帽子?让他给你养儿子、孙子?!”

    齐孝帝一怔。目光慢慢变得更加幽深。

    是啊。他虽然震怒,但是这件事一旦抖出来,他确实丢不起这人……

    齐孝帝笑了笑。背着手,轻描淡写地道:“你说得对,朕,是丢不起这人。但是。这不意味着,朕就要打落牙齿和血吞。被你这个贱妇糊弄!”

    齐雪筠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你待怎样?你不能杀我!我再怎样,也是东元国的皇后!你敢杀我,东元国上上下下不会放过你的!”

    “朕要怎样?”齐孝帝一步步走了过去。他镇定地从牢房的木栅栏中间伸出手,一把钳住齐雪筠的脖子:“要灭口,不一定要杀人。”说着。他手上微一用力,只听咔擦一声。齐雪筠的咽喉声带和软骨被他捏了粉碎。

    “啊——!”齐雪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又尖利的叫喊,就如同被掐了腮的鱼,在齐孝帝手下扑腾两下,便晕了过去。

    齐孝帝一手拎着她的脖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几乎不敢想象真正的刘雪筠遇到什么样的命运,只要一想,心里就刀割一样痛。

    咔擦!

    又是两声脆响,齐孝帝已经拧断了齐雪筠的手腕,他直接用重手坏了她的手腕的筋脉,她这辈子都不能拿起笔写字了。

    想到这个假货的字还是他亲手教的,齐孝帝就怒不可遏,实在忍不住,又将她的手指根根掰断,才略微平息了心头的怒气。

    从关押齐雪筠的天牢出来,齐孝帝径直去了大理寺,提审夏凡。

    夏凡看见齐孝帝亲自前来,一点都不惊讶。

    他对着齐孝帝跪了下来,三叩九拜行了大礼,伏在地上道:“圣上,臣冤枉!”

    齐孝帝将身边的人都遣了出去,在门口守着,自己一个人拢着披风,歪坐在太师椅上,有气无力地道:“冤枉?夏督主如何法?”

    夏凡马上道:“从臣的督主府里搜出来的东西,是他人栽赃陷害!跟微臣一点关系都没有!”

    “呵呵……”齐孝帝发出低沉的笑声,拍了拍太师椅的椅背,“那些东西暂且不提,你就说说你把一个假的刘大姑娘送进宫,是不是冤枉你了?”

    原来是这件事,夏凡更不怕了。

    他从地上抬起头,眼望着拼命压抑着愤怒的齐孝帝,沉声道:“圣上,这件事,臣并无欺君之处。”

    “没有欺君?!”齐孝帝气得笑了,满脸狰狞说道:“这不叫欺君,朕倒是不知道什么叫欺君了!——杀戮功臣,冒名顶替,混淆皇室血脉,一桩桩,一条条,都是灭九族的死罪!夏督主,你倒是跟朕说说,还有什么不是欺君了?!”

    夏凡的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圣上,臣也许欺瞒了圣上,但是,臣做这些事,都是圣上的父皇,也就是老皇的亲自指使下做的。”

    “你说什么?!”齐孝帝惊得站了起来,“你说,是朕的父皇?!”他大步走了过去,用手指着夏凡的脑袋,“你敢有一字做假,信不信朕马上活剐了你!”

    “臣不敢。”夏凡忙又匍匐在地上,“圣上,老皇去世的时候,曾经在某个地方给圣上留下一份遗诏,圣上只要去取了那份遗诏,就知道为什么了。”

    “遗诏?还有遗诏?”齐孝帝的眼神惊疑不定,“朕怎么不知道?”

    “圣上,那个地方,臣不能去,只有圣上能去。圣上只要去那里取了信,就知道臣并无欺君之处。”

    “在哪里?”齐孝帝的神情慢慢恢复了正常,他坐了下来,看着夏凡又道:“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凡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慢慢地道:“圣上,刘家之祸,其实不在别人,如果真的要怪,恕臣直言,只能怪圣上和刘大将军两个人。”

    “大胆!”齐孝帝又被夏凡激怒了,“关朕和刘大将军什么事?!你不要信口开河!别以为朕治不了你!”

    夏凡忙道:“圣上莫气,待臣说完。”

    “快讲!”

    “……刘大将军的错,只有四个字。功高震主。”夏凡很是镇定地道,“当年刘大将军在北齐军中的威望,圣上还记得吧?”

    齐孝帝的眼神闪了一下,没有说话,默然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前的一块方砖地。

    “别说当年,就是刘大将军去世这么久了。在北齐军中依然能一呼百应。哪个君王能放心?更何况,咱们北齐当年的开国皇帝,也不过是当年大周的一方大将。”

    这个意思就很明显了。既然北齐开国,是大周的大将黄袍加身。

    那北齐皇帝很自然地,会害怕自己的手下有样学样,也来个“黄袍加身”。

    所以这五百年来。虽然北齐继承了大周最多的正统,也拥有最强大的军队。最辽阔的土地,和最多的人口,但是始终无法一统三国。

    因为对于北齐皇帝来说,他们防备自己的将军。比防备东元国和南郑国的外患还要深。

    说实话,要不是还有东元国和南郑国两个小国的存在,北齐皇帝恨不得让所有的将军都解甲归田。

    而很不巧的是。齐孝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居然一心看上了北齐国最强大的将军刘常雄的独生爱女。还放话要娶她为太子妃。

    这段孽缘,就是压垮北齐老皇帝和大将刘常雄的最后一根稻草。

    北齐老皇帝担心刘常雄会借女入宫,趁机夺取北齐天下。

    就算刘常雄暂时不会这样做,但是等刘女做了皇后,生下皇子,刘常雄这个外祖父如此实力强大,到时候外戚坐大,对于北齐来说,也是灭顶之灾。

    但是太子已经放话,北齐老皇帝要是不答应,就是当着天下人的面,给刘常雄当面一个大耳刮子。

    到时候,就算刘常雄不在乎,他的手下也受不了主将受这样的屈辱。

    若是趁机怂恿他起兵反叛,北齐皇室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所以想来想去,北齐老皇帝不敢公开反对刘雪筠做太子妃,但是私下里,去找了夏凡,让他想法让刘常雄“暴毙”,再弄死刘家全家,包括刘雪筠。

    因担心太子会受不了,而且日日夜夜惦记没有到手的刘雪筠,夏凡又献计,说弄死刘家全家,包括刘雪筠,他去找个跟刘雪筠长得一模一样的假货,给太子做个念想。

    没想到当计划一步步实施,刘常雄暴毙,刘家全家莫名其妙死于大火,夏凡趁机将奇货可居的“刘雪筠”献了出来,太子居然没有纳她做妾,反而奏请老皇帝,要他收刘雪筠为义女,送入宫中抚养长大。

    北齐老皇帝当时发现这个计策不仅能安抚太子,还能安抚刘常雄的所有部下,比自己以前想的计策还要好,便欣然采纳了,命假的刘雪筠入宫,封为公主,改姓齐,也对太子和齐雪筠之间不清不楚的“兄妹”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后来的事,就是太子和齐雪筠两人之间的秘密了。

    夏凡说完这些话,觑着眼睛看了齐孝帝一眼:“……圣上,您可以去皇宫深处最高的宫殿云阁顶上的小屋子里找一找,老皇的遗诏就在里面。”

    齐孝帝的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

    云阁高达百丈,是北齐宫里最高的宫殿,跟东元国的白塔大狱,南郑国大巫住的白塔,其实是三座一模一样的建筑。

    只是分属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如同三个坐标,显示着这片中州大陆的位置。

    “这样说,朕的父皇,早就知道……齐雪筠,是个假货?”齐孝帝的声音很是沙哑,喉咙里像是塞了个核桃,含糊不清。

    “正是。”夏凡点了点头,心里还是很惋惜。

    虽然这一切是在老皇帝的吩咐下进行的,但是夏凡也有自己的目的在里面的。

    齐孝帝一旦知道真相,他的目的起码就废了一半,心里不是不懊恼的。

    “呵呵……”齐孝帝笑了笑,扶着太师椅的椅背站了起来,“父皇啊父皇……真不愧是父皇……自毁大将,难怪我们北齐这么多年,都拿那两个小破国家没有办法!”

    夏凡忍不住擦了一把汗。暗道幸亏自己早年绸缪周全,连计划败露之后的借口都想好了,不然地话,明年的今天,肯定就是他的周年了。

    不过齐孝帝静默了一会儿,话锋一转,又道:“虽然如此。但是朕完全被蒙在鼓里。你的欺君之罪,还是难逃。”

    “可是圣上……!”夏凡不服,明明是齐孝帝他爹的主意。怎么就该自己承受这“欺君之罪”!

    “你可是不服?”齐孝帝盯着夏凡,“你要知道,如今的君,是朕。不是朕的父皇。如果在朕的父皇殡天的那一刻,你就向朕坦白。朕当然不会治你的欺君之罪。可是你没有,你一直等到被朕揭穿了,才不得不说实话。——你敢说,你没有欺君?!”

    而且还和齐雪筠联手骗他。

    这么多年来。齐雪筠表面上一直跟夏凡不合,还经常在他面前说夏凡的坏话,他都是一笑置之。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两人有猫腻。

    可当事实揭穿,齐雪筠不仅不是跟夏凡不合。而且跟他渊源颇深,甚至完全靠了夏凡,她才能入宫做公主,做皇后。

    这样一想,齐孝帝就跟吞了只苍蝇,不,跟吃了坨翔一样恶心得吐都吐不出来……

    夏凡的身子往后缩了缩,跪在地上,小声道:“可是圣上,子不言父过……”

    “朕没有说这是父皇的错,朕只是治你的欺君之罪。你知道真相,不对朕言明,是不是欺君?你装着跟齐雪筠疏远,却暗度陈仓,是不是欺君?”齐孝帝横了夏凡一眼,“不用说了。不治你的欺君之罪,朕还有什么面子做皇帝?!”

    夏凡低下头,知道肯定是要吃点儿苦头了,不然齐孝帝这口气消不了。

    如果自己是九五之尊,哪里有人敢这样对待自己?

    夏凡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甘心。

    这锦绣天下,万里江山,明明就是他们家的!

    这姓齐的、姓元的,还有姓郑的,算个什么东西?!

    只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来人!将夏凡仗五十铁鞭,穿琵琶骨,断手筋脚筋!”齐孝帝恨恨地传下旨意,起身要走。

    夏凡听到这个旨意,大惊失色,他现在功夫逐渐衰退,如果再被穿琵琶骨,断了手筋脚筋,这辈子就是废人了!

    还谈什么开国立业?丰功伟绩?

    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夏凡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圣上,臣还有大事禀告!”

    齐孝帝没有转身,淡淡地嘲笑:“又有大事?夏督主,你是不是觉得朕好糊弄?”

    “圣上,您想不想治好您身上的毒,从此长生不老?去往不可知之地?”夏凡突然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齐孝帝猛地回头,“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这曾经是北齐皇室里最大的秘密,只有在皇帝之间口口相传。

    一般老百姓不知道,但是皇帝都知道,先前大周的皇室成员,就是去了那个不可知之地,从此过上了长生不老的神仙日子。

    夏凡叹口气,“如果圣上愿意带臣去云阁顶上最深处的那间屋子,臣可以向您展示,去往不可知之地的路。”

    “你……你说得是真的?”齐孝帝激动得脸都紫红了,他顾不得仪态,一下子扑到牢房的木栅栏上,“如果你敢骗朕……”

    “圣上,那云阁在您的皇宫深处,到处是您的人。如果微臣骗您,您可以马上命人杀了微臣。”夏凡从地上站了起来,“您带微臣过去,微臣带您去往不可知之地。”

    那废弃的铁匣子还在他身上,他只能赌一把,用那个废弃的铁匣子,开启那扇门。

    当年,大周的开国皇帝周慎远,就是从那里离开,去往不可知之地。

    这些事情,大周皇室以外的人本来不知道。

    但是夏凡不一样。

    他的祖上,曾是大夏皇朝最后一个太子。

    在大周取代大夏的时候,他装傻逃过一劫,活了下来。

    后来不仅留下后嗣,还机缘巧合,知道了这个大周皇室最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他也给自己的儿孙传了下来。

    包括他身边这个铁匣子。

    齐孝帝实在是太激动了。

    他没想到,这个北齐皇室追寻了五百年的秘密,终于在他这一代真相大白了。

    他也恍然明白了他的父皇,为何这样倚重夏家人……

    “好,等朕去查一查,回头再宣你入宫。”齐孝帝现在满腹心思都在那个能够去往不可知之地的秘密上。

    他离开大理寺的大牢,径直去宫里最高的宫殿云阁。

    云阁从大夏时期就留下来的建筑。

    云阁最高层的小屋子里,曾经供奉着大夏最大的秘密和国宝——重瞳图。

    现在那重瞳图早就不知所踪,那面墙壁灰扑扑地,根本就没有任何通往所谓“不可知之地”的迹象。

    齐孝帝一个人在云阁顶上最高的屋子里待了一整天,只找到了老皇留下的遗诏,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别的线索,才决定让夏凡到这里来。

    第二天一大早,齐孝帝就将夏凡传到云阁最高处的那间小屋子里,跟着站在旁边的,还有八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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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窥见 (第一更,求月票)

    “你确定,那通往不可知之地的门,就在这里?”齐孝帝狐疑看着夏凡。

    为了保险,夏凡还是戴着沉重的脚镣,又让他喝了过了一定时间会发作的毒药,以防他会突然暴起,对齐孝帝和八皇子不利。

    而且北齐皇帝的儿子多,就算他弄死齐孝帝和八皇子,排队做皇帝的人还很多。

    所以齐孝帝才最后决定让夏凡来这个外人本来不该进来的云阁顶楼。

    不做好万全准备,他是不会走这最后一步的。

    这么多年来,他被那奇毒折磨得生不如死,也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在里面。

    这一次,如果能碰巧找到通往不可知之地的门,他的命就有救了,说不定能千秋万代,永远做皇帝……

    如果找不到,或者出了岔子,那死就死了,总比现在生不如死地要好。

    齐孝帝看了看站在旁边紧抿双唇的八皇子一眼,淡淡地道:“小八,你想不想去?”

    八皇子惶恐地摇摇头,“父皇,您也别去。那地儿有什么好?”

    不可知之地,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是这些人就跟入了魔一样,一心想找到这个地方。

    齐孝帝笑了笑,知道八皇子还小,不明白他们这些年岁老大的人的心思。

    如果能重新年轻,甚至永生不老,谁会放弃这个机会呢?

    “夏凡,那道门到底在哪里?”齐孝帝的目光移到夏凡面上。

    夏凡一进来,目光就在四处逡巡,根本不用齐孝帝提醒,他早就在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寻找那扇传说中的“门”。

    这间大殿在云阁最高层,高入云霄。

    大殿幽深,中间一根圆柱,撑着穹顶。

    数道轻纱从穹顶飘落,在殿内静静垂悬。

    殿的四壁镶着不少拳头大的明珠。

    一到天黑。这些明珠就发出幽幽白光,是名副其实的夜明珠。

    殿内很空旷,一张桌椅都没有,四壁空空如也。看着根本不像藏有秘密的样子。

    老皇帝的遗诏,齐孝帝是从某块松动的黑曜石地砖里找到。

    但那道门,却不知在哪里。

    夏凡仔仔细细在这殿内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投向南面的墙上,指着那墙上一块比四周要深一些颜色的墙壁问道:“圣上。那里,是不是应该还有一幅画?”

    齐孝帝心里一惊,飞快地睃了夏凡一眼。

    这是北齐皇室最大的秘密,和不可知之地同样重要的秘密,夏凡如何会知道?

    但是想到夏凡连如何去不可知之地都知道,大概那幅画也是瞒不过他的。

    齐孝帝背着手,走到那扇墙壁面前,点了点头,道:“是,这里是有一幅画。就是大周那幅著名的重瞳图。不过那图早就不见了。大周末年,家祖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包括那幅画。”

    夏凡抿了抿唇,脸上的神情非常严峻。

    他也慢慢走过去,伸出手,在那扇以前挂着画的墙壁上触摸,一寸寸地摸了过去。

    就在他触摸那墙壁的时候,他身上带着的那废弃的小铁匣突然一阵震动,慢慢变得热了起来。炙烤着夏凡的肌肤。

    因夏凡先前被带走关押在大理寺的时候,他这些年在大理寺埋下的人手暗中照应他,他不仅在大理寺牢狱里过得舒舒服服,而且连自己身上的东西都未被搜走。

    就在齐孝帝下决心要处罚他。对他用刑的时候,夏凡觉得自己如果不说话,也保不住这个秘密了,所以终于将他知道的不可知之地的事说了出来,这样又多拖延了一段时间,保住了自己身上的东西。

    所以当夏凡从怀里拿出一个拳头大不断闪着红光的铁坨一样的东西的时候。齐孝帝和八皇子都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异样。

    夏凡却已经顾不上看齐孝帝和八皇子的反应了。

    他的心升起一阵阵狂喜。

    这个他以为废弃的铁匣子,就跟又活过来一样,随着他的手在墙上碰触,发出不断闪烁的红光,那红光细小的如同暗夜里的萤火虫闪亮的尾光,但是殿内墙壁上那些夜明珠的光亮,都压不下这细小的红光。

    “夏……督主,这是何物?”齐孝帝忍不住问了一句,往后退了几步,让夏凡走到他前面。

    夏凡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墙壁,头也不回地道:“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东西,据说,能打开不可知之地的大门……”

    咣!

    他的话音刚落,他刚刚在碰触的那扇墙壁突然如同镜面一样变得半透明,然后那镜面上漾起一阵波纹,如同涟漪一样大圈圈套着小圈圈,不再是坚硬的墙壁,而像是软软的糯米糕。

    夏凡的手急速缩了回来。

    唰地一声巨响,那四四方方的墙壁就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道门。

    门外是黑黢黢的世界,似乎没有光能够照进去,里面也没有一丝光线的痕迹。

    只知道那一边跟这一边截然不同,但是却要命地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谁也不知道踏过这扇门,里面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里才被称为“不可知之地”?

    夏凡和齐孝帝同时瞪大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八皇子用手掩在嘴边,浑身发抖,两排牙齿更是咬得嗝嘣作响。

    “圣上,这里就是通往不可知之地的大门!”夏凡将手上的铁匣子往前伸出,只见那细小的红光居然在门的另一边照出了一条灰蒙蒙的小路!

    齐孝帝往前走了一步,探头看去,“就是这里吗?”

    就在两人犹豫间,他们发现那门越来越小,门的四周渐渐又重新凝固成墙壁了。

    “不好,这门要关了。”夏凡大喊一声,“圣上,微臣先走一步,为圣上探路!”说着,他往前猛扑。大步跨进了那道门。

    他一进入那扇门,他的身影就在齐孝帝和八皇子眼前消失了。

    门还在渐渐缩小,夏凡已经不见踪影。

    齐孝帝脑子一热,跟着道:“夏督主等等朕!”说着。他也跨过了那扇门。

    “父皇!”八皇子急了,大叫一声想冲过去,但是他却不敢跨过那扇门。

    对于他来说,那扇门的另一边实在是太过令人恐惧,他不相信这些自己难以把握的东西。

    八皇子愣愣地看着那扇就要消失的门。就在那门快要完全消失,只剩一人宽的缝隙的时候,哄的一声巨响,一个人从门内被摔了出来,重重地跌落在黑曜石地砖上。

    而那扇门,就这样在八皇子面前完全消失了。

    只有之前的那扇墙壁。

    好像刚才的景象就像一场梦一样。

    八皇子发了会儿愣,才回头去看被从门里扔出来的那个人。

    一看之下,他又惊呆了,猛地冲了过去,扶起那人连声道:“父皇!父皇!您怎样了?”

    原来两人进去。却只有夏凡一个人消失了,齐孝帝,却被扔了回来!

    难道那扇门,还能认人不成?

    八皇子心里满是疑惑,但是看齐孝帝面如金纸,不住咳嗽,从嘴边流出黑血,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虽然齐孝帝中毒已久,但是一直用各种珍奇的药材将养,他虽然毒未尽。但也不至于丧命。

    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断气一样。

    八皇子心里大急,忙背起齐孝帝,从云阁出去。

    他和齐孝帝的侍卫太监都守在云阁下面一层的楼梯口。

    见八皇子匆匆忙忙背着齐孝帝下来。而夏凡已经不见踪影,这些人也不敢问,只从八皇子背上将齐孝帝接过去,送到齐孝帝的寝宫请太医去了。

    太医来之前,齐孝帝清醒了一瞬。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八皇子。如同回光返照一样,对他低声道:“小八,那边的柜子里,有你皇祖父的遗诏,你要好生保管。”

    八皇子含泪点点头,“父皇,您快歇息吧。太医马上就来了。”

    齐孝帝摇了摇头,“父皇的时候不多了,趁现在还清醒,父皇要告诉你,那不可知之地,不是你我能去的地方。以后要记得,那里不能再进去了……”说完,他的脸上露出既恐惧,又欣羡的矛盾神情。

    “父皇,您去了那个地方吗?”八皇子实在太好奇了,虽然知道不应该让父皇劳神,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将一个大迎枕放在齐孝帝背后靠着,自己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齐孝帝闭了闭眼,“父皇没有那个福气,只听有人说了一句,‘咦?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就被扔了出来。”但是,他也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些画面,那里山清水秀,天高云淡,男子英俊高大,女子妩媚俏丽,可是……那些人和景,好像都是静止地,停止在时间深处,一动不动。

    江河静流,高山仰止,岁月无痕,如同一幅画,或者,就是一幅画……

    在静止的时间中,难怪会长生不老。

    那里真的是不可知之地吗?

    还是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齐孝帝突然觉得自己悟了,他紧紧抓着八皇子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朕传位于你,朕的遗诏,在御书房的多宝阁里,你会同六部尚书和五军大将,同时开启。还有……东元国的先太子元应齐,乃你的……”

    这句话没有说完,齐孝帝就吐出了最后一口气,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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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得偿 (加更求月票)

    “父皇——!”八皇子扑倒在齐孝帝身上,大声嚎哭起来。

    太医刚刚进宫,就听见了八皇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圣上这是驾崩了?

    他来到齐孝帝的寝宫,发现只来得及宣布圣上驾崩……

    北齐宫里很快搭起孝棚,各处挂白,宫里的太监执事将帝王驾崩的丧仪铺展开来,整个北齐皇宫几乎淹没在一片白色的海洋当中。

    因齐孝帝临终的时候只有八皇子在身边,北齐的各位皇子不服,还在齐孝帝的灵前闹了一场。

    不料八皇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为人极有城府。

    他一边汇同六部尚书和五军大将去御书房取了齐孝帝的遗诏,一边命禁军将他所有进宫闹事的兄弟软禁起来,虽然好吃好喝供着,但是绝对不许出宫门一步。

    在他登基称帝的时候,这些兄弟还在齐孝帝灵前跪灵。

    等他登基之后,这些兄弟就只有对他俯首称臣了。

    八皇子年号诚,世称齐诚帝。

    ……

    盈袖和大嫂陆瑞兰、二嫂宁舒眉很是无语地相对而坐。

    面前的茶几上一只小火炉上烧着茶水,咕嘟咕嘟冒着蟹眼泡。

    “……没想到北齐皇帝就这样死了。”盈袖摇了摇头,伸手拎了开了的茶炉,给陆瑞兰和宁舒眉面前的茶盏里注上茶水,“你们打听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吗?”

    陆瑞兰举起茶盏吹了吹热气,垂眸看着茶盏里舒展开来的碧绿茶叶,低声道:“说得有些玄,不知道是真是假。”

    “怎么回事?”宁舒眉好奇地问道,“谁送来的消息?”

    陆瑞兰笑着看了看盈袖,“是五弟以前在北齐留下的人手,是从北齐宫里送出来的,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样也好,不会让他们有危险。”

    盈袖一听跟谢东篱有关。心里就砰砰直跳。

    本来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也是心里最爱的人,但是过了这么久没有见到他,她心里想念得紧。只是不好意思在两位大嫂面前表露出来。

    但是既然喜欢,就越发爱听别人提到他,哪怕只是细枝末节,甚至只是他袍袖的一个角落,她也能听得津津有味。能解好几日的相思之情。

    盈袖忙道:“这话有理,我们不认得更好。”又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听说,是齐孝帝带着夏凡和八皇子去了一趟云阁,然后夏凡就失踪了,齐孝帝是被八皇子背下云阁的。再没多久,齐孝帝就驾崩了。”陆瑞兰手里转着茶盏,目光轻凝,眉头也皱了起来。

    “云阁?”盈袖眨了眨眼,“是北齐皇宫里面最高的那个宫殿吗?听说跟咱们国家的白塔大狱,还有南郑国的大巫白塔几乎一模一样?”

    “南郑国的大巫白塔我没有见过。但是北齐皇宫的这个云阁,远远地看去,确实跟咱们东元国的白塔大狱很像。不过咱们那是关押重犯的,这里却是北齐宫里最神圣隐秘的地方,除了皇帝和皇帝的继承人,别人本来是不能去的。”陆瑞兰将茶盏放了下来,用手蘸了茶水,在茶几上画图写字,给盈袖和宁舒眉分解。

    盈袖凑过去细看陆瑞兰画的图,皱眉道:“那夏凡又是如何去的?他人呢?齐孝帝都驾崩了。夏凡难道还能活着?”

    他们的目的就是整死夏凡,为刘家沉冤昭雪。

    但是如今夏凡居然不知所踪了。

    “……这就不知道了。如果他们就在宫里将他无声无息地弄死,也是有可能的。”陆瑞兰摆了摆手,“算了。暂且将他放下。还有一件事,皇后齐雪筠,已经被齐孝帝关在宫里的天牢里,据说已经废了她了。”

    “废了她?”

    “对,听说齐雪筠已经不能说话,连手都断了。也不能写字,估计过一阵子,她还得眼瞎。”陆瑞兰悄声说道,往门外看了一眼。

    她们三个人说话的时候,这屋里屋外都不用人伺候。

    宁舒眉重重点头:“该!这是报应!”

    这种程度的“以假乱真”,就要做好被凌迟的准备。

    她享受了多少好处,如今就有多少坏处落在她身上。

    因为她是用阴毒手段,抢了别人的东西。

    盈袖也放下茶盏,又去给小火炉的茶吊子里加水,一边道:“可是他们将东元国的皇后这样了,不怕东元国……兴师问罪?”

    “这就要看这北齐新皇帝的手段了。”宁舒眉将一枚棋子放到三人面前的茶几上,“做得好,皆大欢喜。做得不好,恐怕两国又要开战。”

    三人默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各自端着茶盏看门外的斜阳。

    已经是初夏,门外的庭院里林木深深,夏蝉开始在林间鸣叫,却显得庭外更加寂静。

    盈袖站了起来,转身看着门外的庭院,悄声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趁机找机会将刘家的事,摆在新皇帝面前。如果他聪明的话,可以借机清洗先帝留下来的人马,换上他自己的人手。”

    谢东篱以前就教过她,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绝对不变的真理。

    哪怕是先皇留下来的顾命大臣,你看有几个得善终的?

    对于皇帝来说,需要的是绝对的权力和绝对的掌控。

    这也是给新皇帝递上一个上好的借口,让他既可以利用刘家笼络军心,又可以对朝臣进行清洗,换上自己的人马,同时也能让他们刘家的冤屈沉冤昭雪。

    陆瑞兰想了一下,笑着点头道:“真不愧是五弟妹,你这个样子,已经是算无遗策了。就算五弟在这里,恐怕也想不出更好的计策。”

    也不是想不出更好的计策,只是再好的计策,也要最后能发挥作用,才算是好。

    而盈袖对于时机和人心的把握,已经到了一个格外精妙的地步。

    她这些日子出的主意,无一不顺顺当当地实现了最终目的。

    而且她的想法多是从商人的角度出发,总是力图让多方得利。这样别人才会为你的事出力。

    只想着吃独食的人,是做不大生意的。

    这种思维用在官场上一样适用。

    陆瑞兰和宁舒眉都站了起来,道:“我们去找你大哥、二哥说一说,想法把刘家的事。捅到新皇帝那里去。”

    盈袖点了点头,“让大哥、二哥小心些。不到最后关头,他们不能露面。”

    “这是自然。”陆瑞兰和宁舒眉携手离去。

    她们走了之后,盈袖在庭院里转了几圈,就决定明日出去找找盛家药铺。

    盛家虽然隐居。但是天下药铺还是盛家产业,每隔几年要来收利息的。

    但是天下药铺现在也是隐姓埋名,不叫天下药铺了。

    它表面的身份,也许是赫赫有名的大药铺,也许只是街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药铺。

    盈袖并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盛家药铺,但是她反正有的是空闲,就一家一家问过去,只是想他们向盛家传个话,问问谢东篱的近况。

    再过几天,谢东篱就走了半年了。

    足足六个月。她已经快受不了了。

    自她重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谢东篱跟她这么久没有见面。

    ……

    刘家人借着当初谢东篱在北齐留下的人手,终于将刘家的事,送到了新皇帝齐诚帝面前。

    齐诚帝果然不负所望,见了这件事大喜,借机将兵部一干不听他话的旧人一竿子全撸了下来,换上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兵部官员,算是将军队握在自己手里,这样不怕他的兄弟们造|反。

    然后命人清查当初刘家的命案。到底有没有猫腻在里面。

    大理寺一查,当然就查出了猫腻。

    不仅锦衣卫上上下下遭到清洗,就连六部很多盘根错节的官员也被罢黜。

    当然,这些官员里面有当初确实在刘家命案里插了一手的人。但也有因跟别的皇子沾亲带故,或者勾勾搭搭,对新皇帝不忠心的人。

    齐诚帝借这个机会,将当年刘家的案子做大做实,最后定案,说这是由前锦衣卫督主夏凡发起的。因嫉妒大将刘常雄的丰功伟绩,嫉贤妒能,同时为了控制军方势力,而进行的一场丧心病狂的灭门惨案。

    夏凡是罪魁祸首,刘家人,包括刘大姑娘,都早就被害了,后来进宫的“刘大姑娘”,是夏凡找来的一个假货冒充的。

    这个假货不仅欺骗了北齐朝廷,也欺骗了东元国皇室朝廷,实在是罪大恶极。

    为了平息两国的愤怒,齐诚帝宣布要齐雪筠已经被处死,尸首送回给东元国。同时,为了表达善意,他向东元国求娶贵女为妃。而首犯夏凡负罪潜逃,由北齐皇帝亲自签发通缉令,在整个中州大陆悬赏重金,追捕夏凡。

    而作为首告的几个当年逃过灭门惨案的刘家人,也就是刘东义和刘东鸣,被新皇帝齐诚帝授了两个子爵的爵位,算是安抚。

    夏凡犯了这样的大罪,本来夏家应该灭族。

    但是夏家本来就只剩下夏凡一个人了,因此齐诚帝也没有再株连到别人,只把夏凡在锦衣卫的心腹手下全部处死。

    而夏暗香却在被收监的时候,哭喊着自己不姓夏,跟夏凡并没有关系,说她只是夏凡认的干外甥女。

    正好先前夏暗香的县主被齐孝帝撸了的时候,夏凡又给她改回了原来的姓名凡春运。

    这样一来,说她自己不姓夏,也不是空**来风。

    这种小事,齐诚帝自然是懒得管。

    而北齐大理寺里夏凡留下的人手,更是拼了全力将夏暗香救了出去,只是她不能再叫夏暗香,只能改回原来的姓名凡春运。

    但是她虽然被救出来了,却无家可归,只得跟云筝两个人流落街头。

    云筝还是有些本事的,她的蛊王苏醒在即,身上的功夫都恢复了一些。

    晚上出去找了几个土财主做了一票案子,偷了一百多两银子回来做盘缠,打算和凡春运一起回东元国。

    因为她们在北齐国实在住不下去了,随时有被打、被卖、被杀的可能。

    ……

    盈袖戴着面具,站在大树的阴影里,对来传信的人赏了一锭银子,低声道:“你们说的可属实?凡春运确实住在那破庙里?”

    “正是。我们兄弟几个在门外看着呢。只有她,和她的一个丫鬟。”

    盈袖挑了挑眉,“丫鬟?她还有丫鬟跟着?”

    这丫鬟倒也忠心,凡春运都潦倒成这个样子了,她还不离不弃。

    “是。那丫鬟好像还有些本事,今儿出去了一趟,我们兄弟都没有看见她到底什么时候出去的。”

    盈袖皱了皱眉头,“知道了,你们走吧。”

    她揉了揉手腕。

    自从知道夏凡倒了,盈袖就没想过要放过凡春运。

    可惜凡春运有蟑螂命,居然又从监牢里被人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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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回返 (第一更4K5,求月票)

    如果不是内伤未愈,盈袖自己马上会去破庙直接要了凡春运的命了。

    但是她现在连一般人都打不过,更别说半夜独**到破庙,突破夏凡留下的心腹属下的防线,亲手杀凡春运了。

    她默默回到刘家大宅,一晚上没有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半夜起身,披了件薄薄的披风,往院子里绕弯散心去了。

    庭院很静,只有夏虫的唧唧声偶尔打破午夜的寂静,如同她心烦意乱的心事。

    刘家的冤情算是已经沉冤昭雪,告一段落了。

    虽然盈袖不觉得这件事真正的真相大白了,但是就刘家来说,他们要的也只是这个结果。

    夏凡被除去锦衣卫督主的职务,被全中州大陆通缉,皇后齐雪筠也被揭穿是假货,受到酷刑折磨,等送到东元国,她就是一具尸体了。

    只可惜她还是留下了子嗣,而这子嗣,在东元国还是唯一的皇太孙。

    就冲着元应佳这个皇太孙,元宏帝就不会太扫齐雪筠的面子。

    盈袖甚至能想到元宏帝会如何处置。

    而且新登基的齐诚帝表示了极大的善意,甚至愿意纳东元国贵女为妃,并且表示,如果东元国有合适的公主,他愿意娶为皇后。

    虽然盈袖怀疑齐诚帝是因为知道东元国没有未嫁的公主,才故意这样说的,但是人家的诚意表现在天下人面前,你自己没公主可嫁,总不能怪他咯?

    她在庭院里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决定出去那个破庙附近看一看。

    纵然不能亲手要凡春运的命,找机会在那里下下毒,应该也是可以的……

    盈袖这一次来北齐国,身上带的不仅是以前那些强效泻药、痒痒粉之类的东西,而是带了一些见血封喉的毒药。

    只要有机会,她就不会放弃一试。

    她回屋里换上那身水靠,装扮成男子的样子。外面穿着普通的灰色衣衫,悄悄离开了刘家大宅,往先前那些人告诉她的破庙所在地找了过去。

    那个地方离南城门很近,看起来。凡春运和她的丫鬟,是想天一亮就出城,回东元国了。

    东元国就在北齐的东南方。

    天上的月亮很大很圆,但是天边鱼肚白渐渐呈现,那样又大又圆的月亮只成了鱼肚上面一个浅显的圆圈。

    星星倒是不多。只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有些点缀。

    天就快亮了,宵禁也已经结束。

    很多做早市的商家已经打开大门,开始盘点货品。

    卖早点的食肆和小摊也开始升起袅袅的热气和炊烟。

    盈袖低着头,在北齐京城的小巷子里穿梭,很快来到了那个破庙附近。

    她刚一走近那破庙一丈左右的地方,突然觉得左手腕的光剑玉镯突然开始发热。

    盈袖心里一怔。

    她停下脚步,微微抬起左手,目光扫了一眼藏在走进衣袖底下的玉色手镯。

    没错,那手镯确实越来越热,烫得她的手腕都快掉皮了。

    盈袖不动声色后退一步。那灼热才消褪了一些。

    她再退一步,那灼热又消褪了一些。

    直到她退出破庙外两丈远的地方,那灼热才完全消失了。

    盈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破庙,暗忖难道这里也有蛊这种东西?

    因为她的玉色手镯,只要碰到有蛊存在,就会自动发热提醒她。

    不过以前都是离得很近才能感知,如今却是隔着两丈远就有反应。

    到底是那蛊太强大,还是她的感觉越来越强大?

    想到自己如今身受重伤,应该不是自己的本事越来越强大。

    那就是那破庙里面的蛊,特别强大!

    凡春运有蛊?

    盈袖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不太可能。

    她唯一记得真正有蛊的,是东元国那个被她当机立断毒死了的元应蓝郡主。

    因为元应蓝挟持她娘和弟弟,逼她去南郑国,跟她爹元健仁合作。想让他们娘儿仨死在南郑国。

    不过盈袖有师父谢东篱在手,轻轻松松收拾了南郑国的假大巫,接回了娘亲和弟弟。

    元应蓝应该已经死了,那么,破庙里面有蛊的人,是谁呢?

    盈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在附近观望一阵子,等里面的情形摸清楚了,再进去看一看。

    不过她没有等多久,就看见凡春运的那个丫鬟名叫云筝的从破庙里面走出来,好像要去买早饭的样子。

    盈袖的心思本来都放在破庙里,没有过多的关注云筝。

    直到云筝从她身边走过,盈袖手腕上的玉镯突然灼热得跟烧红的烙铁一样,盈袖才飞快地睃了云筝一眼。

    为了不引起她的注意,盈袖并没有看着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留心关注着云筝的动向。

    她这才明白,原来云筝,才是有蛊的那个人。

    而且她的蛊,比当初元应蓝的蛊还要强大。

    有这样一个人在凡春运身边,盈袖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她现在没有那么大本事,斗得过有这样强大的蛊的云筝。

    而蛊这种东西太恐怖,一不小心,她就会成为云筝的傀儡,被她控制。

    盈袖不敢,也不能冒这个险。

    她没有继续行动,而是走到一个卖早点的小摊前,要了一碗咸豆腐脑,还有一个肉包子,慢慢吃起来。

    云筝越走越远,盈袖手上玉镯终于又恢复了原状,一点都不烫了。

    她忙吃完早点,趁着云筝还没有回来,往破庙那边去了。

    凡春运枕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躺在地上睡觉。

    她脸上依然蒙着白巾子,身上盖着一张狼皮毯子。

    盈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玉镯并没有显示任何异常。

    这说明,凡春运没有蛊,而且她也没有被蛊控制。

    但是云筝如果有那样强大的蛊,她又为何要跟在如今一文不名的凡春运身边做婢女呢?

    盈袖心中有千百个疑问,不知应该先从哪一个着手。

    凡春运睁开眼,目光往破庙的窗口看去,慢慢坐了起来。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刚才有人在窗口那里看着她。

    可是她睁开眼之后,发现那窗口处并没有别人。

    “云筝姐姐?云筝姐姐?”凡春运四下里看了看,心里升起一阵恐惧。

    难道云筝抛下她,一个人跑了?

    凡春运扶着破旧的供桌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看这破庙里供着的红脸蓝衣的菩萨像,认不出来是哪一路神仙。

    盈袖的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放弃了下药的想法。

    因为她的手指没有力气,无法确保扔到凡春运正在喝的水里。

    她也不想随便下在井水里,被不相干的人吃了。会殃及无辜。

    眼看手腕上的玉镯又在发热,说明云筝已经在往回走了。

    盈袖闭了闭眼,转身悄然离去,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云筝背着一个包袱进了破庙,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两个人终于从破庙里出来,蓬头垢面地打扮,像是两个小乞丐一样。

    就这样凡春运和云筝一起离开了北齐国的京城,往南面去了。

    盈袖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城外的大路上。才转身回到刘家大宅。

    “大嫂、二嫂,我要回东元国了。”盈袖也不想再待在北齐国了。

    她要帮刘家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陆瑞兰和宁舒眉忙道:“你现在就要回去吗?”

    盈袖已经命下人给她收拾东西,一边拉着两位嫂嫂的手,说道:“你们好不容易在北齐安了家,改回了刘姓,就待在这里吧。东元国那边,你们就别回去了。不过几个侄儿侄女怎么办?你们想要他们来北齐国陪你们吗?”

    陆瑞兰和宁舒眉对视一眼,都笑道:“昨儿你大哥、二哥都同意回东元国了。”

    “这是为何?”盈袖诧异,“刘家的根底在北齐国啊。”

    “是。但是刘家人,到底都死了。你大哥、二哥是最后留下来的刘家人。而且看北齐皇帝的样子,对我们很是疏远,就那封的两个子爵。明明就是敷衍。”陆瑞兰不屑地挥了挥手,“如果真是像那圣旨上说的,刘家是冤屈,都是夏凡的错,那北齐皇帝,怎么可能只封一个闲散爵位?作为刘家后人。怎么也要授个军中要职才行。但是北齐皇帝不仅丝毫不提授军中职位的事,反而还派人来打听我们,问我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盈袖低低地“啊”了一声,“这么说,北齐皇帝,真的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他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安插自己的人,才借机清洗北齐朝廷的官儿。”

    “正是如此。我们先前也想着给他个借口好和机会,大家各取所需。没想到,他还是处处防着我们。你大哥、二哥也想通了,反正刘家的事,也大白于天下。这个姓呢,回去把我们的孙子里挑一个出来改姓,将来好承袭这个子爵的爵位。我们还是回东元国,做回谢家人吧。”宁舒眉爽朗说道,脸上神采飞扬,一点都不像三十五六的妇人。

    “真的?你们还跟我回东元国?”盈袖惊喜万分,一把握住两个嫂嫂的手,“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回东元国。说不定,五爷已经在家里等着我们了!”

    陆瑞兰和宁舒眉相视而笑,都说:“看来是五弟妹想五弟了!”

    一家人好说话,刘东义和刘东鸣的两个爵位本来就是虚职,他们上表要回乡养老,不欲在京城居住,让齐诚帝“龙颜大悦”,马上批示,赏他们黄金万两,并且派了一队禁军“护送”他们回乡。

    刘家的祖籍在北齐国南面靠近东元国的地方。

    因此一路南下,也算是顺路。

    那队禁军“护送”他们顺利回到刘家祖籍,看着他们住下,才回北齐京城复命。

    这些禁军一走,盈袖就和哥哥嫂嫂四个人一起悄悄离开了祖籍,回东元国去了。

    留在祖籍看家护院的,是他们的一些忠心下人。

    他们只要每年过来小住一段日子,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盈袖归心似箭,在北齐国南面刘家祖籍地只待了四五天,就撺掇着哥哥嫂嫂们一起离开了山中别院。往东元国去了。

    他们回东元国,拿的当然是身为谢家人的路引。

    一进东元国,行程就很顺利了。

    盈袖一路上也没有闲着,一直留心查看沿路的行人。注意着自己手镯的动静。

    但是直到了东元国北面兴州,她都没有再感觉到那股灼热。

    “五弟妹,这里是兴州,是长兴侯慕容辰带兵镇守的地方。”陆瑞兰掀开大车的帘子,对盈袖说道。“我刚听说,皇后齐雪筠的灵柩刚刚也从北齐国送来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盈袖摇了摇头,“我不想看她。”又说:“如果你们想去就去吧,不用管我。”

    陆瑞兰忙道:“是你大哥、二哥要去跟长兴侯打个招呼,想在这里跟着长兴侯入中军供职。另外看看陛下有没有什么旨意。”

    谢家的大哥谢东义和谢东鸣,原本就是军中副将,因为要回北齐国给刘家的冤屈昭雪,才辞去东元**职,以平民百姓的身份离开的东元国。

    如今他们心愿已了。要自己选择的话,还是愿意留在东元国的军中效力。

    盈袖握着陆瑞兰的手,笑着道:“大嫂,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做决定就好,不用管我。”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兴州的客栈前,准备住几天再回东元国的京城家中。

    谢东义和谢东鸣去中军行辕求见长兴侯慕容辰。

    慕容辰此时正在皇后齐雪筠的灵柩前上香。

    他对她虽然没有了情意,但是当初也是倾心过的,还生了一个儿子。如今齐雪筠落到这般下场,慕容辰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慕容长青也被他特意叫了过来,让他给齐雪筠守一夜的灵。

    慕容长青死活不肯,被慕容辰拿鞭子抽了一顿。却还是直挺挺站着,不肯跪下来。

    “侯爷,门外有谢家大爷和二爷求见。”慕容辰的亲兵来灵堂前回报。

    慕容辰停下手中的鞭子,拿巾子擦了擦手,问道:“哪个谢家?”

    “就是京城的五相之一。”那亲兵忙道,“两位谢爷风尘仆仆。好像是刚从外游历回来。”

    慕容辰想了想,“我正好需要人手将皇后的灵柩运回京城,去请他们进来吧。”

    谢东义和谢东鸣被下人领到慕容辰所在的院子,正好看见慕容长青被鞭子抽得浑身是伤,低头往外走。

    谢东义一怔,忍不住叫了他一声:“慕容世子,这是怎么了?”

    慕容长青抬头看见是谢家的大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大步出去了。

    慕容辰见谢东义和谢东鸣进来了,也不好再骂慕容长青,只是怒道:“你这孽障!看了有客人到,还要去哪里?!”

    慕容长青停下脚步,垂着手站在院门前,高大的背影看上去分外寂寥。

    慕容辰哼了一声,对谢东义和谢东鸣拱了拱手,道:“听说两位带着夫人出外游历,如今是要回京城吗?”又问:“两位夫人呢?”

    谢东义和谢东鸣带着妻子离开东元国的京城,很多人也是知道的,并没有当回事,都以为他们是带着妻子游山玩水去了,私下里对他们羡慕的人有之,说他们没良心的人也有之。

    谢东义和谢东鸣当初是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心态离开东元国的,当然恨不得斩断一切旧路。

    如今打定主意再也不离开东元国了,自然又有不同。

    他们对视一眼,道:“内子在客栈呢,不知道长兴侯有何吩咐?”

    “不敢,不敢。”慕容辰忙躬身行礼,“只是皇后娘娘灵柩在此,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命妇帮着扶灵回京城,正好听见二位和夫人都来了,所以有个不情之请……”

    谢东义和谢东鸣忙道:“这是应该的,我们这就使人去叫她们过来。”

    慕容辰就吩咐慕容长青:“跟着谢家下人去客栈,请两位谢家夫人来行辕。”

    慕容长青巴不得离开这个地方,忙应了一声,往盈袖和陆瑞兰、宁舒眉住的客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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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遭遇 (加更求月票,enigmayanxi仙葩缘+)

    慕容长青跟着谢家的下人来到陆瑞兰她们住的客栈请两位谢夫人去将军行辕。

    他背着手在客栈大堂里站着,紧紧抿着唇,浓黑的长眉在眉间拧成一个川字。

    谢家的下人上了楼,在门口回道:“大夫人、二夫人,大爷二爷命小的回来请两位去将军行辕。”又道:“慕容世子亲来迎接。”

    陆瑞兰应了一声,看了看盈袖,道:“五弟妹,那你怎么办?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吧?”

    盈袖想了想,点点头,“我去戴个幕离。”

    既然已经回到东元国,她又是跟兄嫂在一起,稍微露面也无所谓了。

    盈袖回到里屋,取下脸上的面具,只戴上垂着轻纱的幕离,跟着陆瑞兰和宁舒眉一起走出从客栈二楼走下来。

    “慕容世子。”陆瑞兰笑着点了点头,“想不到在这里看见慕容世子。”

    慕容长青面无表情回过头,目光立刻被站在陆瑞兰和宁舒眉身后的那个身材高挑纤细、戴着幕离的女子吸引住了。

    那女子的身形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夜晚的梦里,不用看脸,他都知道那是谁。

    慕容长青忙别转头,不由自主变得恭敬起来,“我父亲请两位……三位去行辕叙谈。”说着,往旁边让了一步,请陆瑞兰和宁舒眉前行。

    陆瑞兰笑着看了他一眼,“慕容世子先请。”

    慕容长青只好往盈袖那边望了一眼,转身在前面带路。

    因在兴州和盈袖不期而遇,慕容长青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没有之前的郁闷憋屈了。

    回到长兴侯慕容辰的将军行辕,慕容长青带了陆瑞兰、宁舒眉和盈袖径直去了皇后齐雪筠的临时灵堂那边。

    谢东义和谢东鸣已经在这里跟慕容辰说了半天话了。

    “见过长兴侯。”陆瑞兰和宁舒眉一起行礼。

    盈袖跟在她们身后弯了弯腰,没有出声。

    慕容辰也看见了她,只是扫了一眼,见谢家人没有介绍那是谁,也没有多问,就把刚才跟谢东义和谢东鸣说的话都说了一遍。又道:“这次要劳烦两位夫人,送皇后灵柩去京城了。”

    陆瑞兰和宁舒眉一起福身行礼,应承了这件事。

    几个人来到齐雪筠的灵前,看见一国皇后。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娘家,又被送回了夫家,大家都很感慨,但是没有人说真心话,大家心照不宣地叹了几口气。给她上了香,就开始准备扶棺回京城的事宜。

    陆瑞兰和宁舒眉两个人顿时忙了起来。

    盈袖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道:“那我先回客栈了,我有些不舒服。”

    陆瑞兰也知道她在这里不方便,忙道:“那你就回客栈歇着吧。”

    慕容辰看了她一眼,问道:“要不,你们到将军府去住吧?客栈人多手杂,不太方便。”

    盈袖待要拒绝,慕容长青却连忙道:“还是住到将军府吧,我陪……谢夫人去客栈退房取东西。”

    慕容辰笑了笑。“谢夫人?请问是哪位谢夫人?”

    陆瑞兰有些尴尬,她没想到盈袖戴着幕离遮着头脸,慕容长青也能认出她来,但是既然认出来了,承认一下也没什么。

    宁舒眉坦然道:“这是我们的五弟妹,我们带她出来散散心,也正好养病。”

    慕容辰点了点头,想起谢东篱,跟着问道:“谢副相到底去哪里了?听说是离开了东元国吗?”

    盈袖垂了头,低声道:“我们也不知道……”声音中带了几分凄惶。让人不忍心再问下去了。

    慕容长青忙打岔:“客栈不远,我们速去速回吧。”

    谢东义和谢东鸣都表示同意,盈袖只好跟着慕容长青回客栈取行李。

    他们路上带了几个粗使婆子和小厮当下人使唤,这一次跟着去取行李的也是他们。

    从将军行辕去盈袖他们住的客栈。要经过兴州城最热闹的一条大街。

    街道两旁都是店铺,有卖皮货绸缎,也有卖胭脂水粉,还有南北特产,各种食肆铺子,更有做珠宝首饰的银楼。甚至有兵器铺子,看上去十分热闹繁忙。

    和兴州一地之隔的地方,就是北齐的市镇,完全没有这边繁华热闹。

    许是这里临近边陲,民风彪悍,男女大防没有京城那样严,街上的男男女女出双入对得很多,有的是小夫妻出游,也有未婚夫妻,甚至互有好感的年轻男女在街上出双入对。

    盈袖戴着幕离,反而成了街上的异类。

    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盯着她面上的幕离看一眼。

    盈袖有些不自在,笑道:“入乡随俗,我还是把幕离取下来吧。”说着,她伸手要摘下幕离。

    慕容长青却飞快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摇头道:“不用摘,你还是戴着吧。”

    盈袖挣了挣,发现自己居然挣不脱慕容长青的手掌,不由叹口气,暗道自己当初可是能跟慕容长青过上几招的,如今就跟废人一样,也不知她的内伤要多久才能痊愈,如果谢东篱能回来就好了……

    慕容长青也是知道盈袖是有功夫的,因此他握住她手腕的时候,用了七八分的力气。

    没想到盈袖的胳膊虚弱无力,根本不用那么大力气。

    他用力过猛,竟然握得盈袖动弹不得。

    “……你受伤了?”慕容长青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是在那一次北齐禁军攻城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你受伤啊?”

    盈袖的伤是那天晚上她追出城,企图追杀凡春运的时候,被夏凡一掌重伤的,这些事情,慕容长青不知道,盈袖也不想说给他听。

    “你出城打仗去了,当然没有看见。”盈袖就当自己是在跟北齐禁军打仗的时候受的伤,“北齐禁军还是有些好手的。我那三脚猫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自己是三脚猫,就不要再逞强了。我说了,东元国的男人没有死绝。用不着女人上战场。”慕容长青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十分疲惫的样子。

    盈袖笑了笑,没有跟他争论这个问题,将目光投向街旁的店铺。一边看,一边问道:“你怎么到兴州来了?”

    慕容辰镇守兴州,慕容长青应该在京城才对。

    特别是谢东篱不在东元国,老唐安侯和小唐安侯一起战死,万宁侯又去了金陵城镇守。京城里只有慕容长青是能带兵的将军了。

    慕容长青想起皇后齐雪筠的灵柩,闭了闭眼,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

    一想起自己的身世,他就有深深的自卑,更不想说给盈袖听。

    他的目光看向街角,那里站着一个只到他腰间的小姑娘,却扛着一个比她高半个身子的糖葫芦架子。

    “你要不要吃糖葫芦?这里的糖葫芦很不错,比京城正宗。”慕容长青走了过去,拿出一块碎银子。“劳驾,给我一支糖葫芦。”

    那小姑娘看着慕容长青手中的碎银子,几乎要哭了。

    这块碎银子,可以将她架子上所有的糖葫芦都买走,甚至包括她这个人……根本找不开啊!

    “公子爷,您要喜欢,我送您一支糖葫芦,不用银子。”那小姑娘哭丧着脸,战战兢兢拔下来一支糖葫芦,送到慕容长青面前。

    慕容长青愕然。手掌仍然摊开,将那块碎银子送到那小姑娘面前,“我出银子买,不用你送。”

    “公子爷。我……我……”那小姑娘结结巴巴,被慕容长青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盈袖抿嘴笑,从腰间拿出一个铜子儿,道:“你这糖葫芦,是一个铜子儿一串吗?”她记得京城里就是这个价。

    那小姑娘忙摇头,“一个铜子儿两串。”说着。又摘了一串下来,一个递给慕容长青,一个递给盈袖。

    盈袖将那铜子儿塞到小姑娘腰间的褡裢里,又从她手里取过两串糖葫芦,转身走了。

    慕容长青将那碎银子也塞给小姑娘,道:“不用找了。”说着,追着盈袖去了。

    那小姑娘的目光紧紧盯着慕容长青,双颊飞起两团红晕。

    不过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起来,就被人啪地一巴掌拍到脸上,将她推倒在地上。

    她肩上扛着的糖葫芦架子散了一地,红艳艳的糖葫芦全沾了泥灰,再也不能卖了。

    “你个小贱人!让你卖糖葫芦,不是让你大街上跟男人勾勾搭搭!看你这么想男人,老娘成全你,送你去窑子!”一个满脸横肉,手指上至少戴着八个金戒指的女人扇了那小姑娘一巴掌,然后将她腰间的褡裢抢走了,从里面掏出慕容长青给她的那锭碎银子,狞笑着道:“不错啊!两支糖葫芦,抛个媚眼儿,就卖了至少二两银子!有出息!走,老娘我今儿就把你卖到惜花楼去!”说着,她拧起那小姑娘的耳朵,揪着她往前走。

    小姑娘的耳朵眼看就给撕开一半。

    她痛得大哭起来,一边大叫:“婶婶!婶婶!不要卖我去惜花楼!我会卖糖葫芦!好好地卖糖葫芦!”

    街上的行人停下脚步,对着这两人指指点点,有人已经看不下去,开始跟那满脸横肉的女人对骂。

    “赵三家的,她是你家大哥留下的种,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小心大晚上你家大哥大嫂上门来找你谈心!”

    “滚你娘的蛋!她一个丫鬟养的庶女,吃我的,喝我的,我把她养到十五岁,也尽够了,还要怎样?——呸!”那胖妇十分彪悍地叉腰跟人对骂。

    这边慕容长青手里拿着糖葫芦,并没有吃,他踌躇了许久,才轻声道:“袖袖,以前是我猪油蒙了心,才对你那样,我以后不会了。我一直想跟你道歉……”

    盈袖:“……”

    她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知道怎么接话,正情急间,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骂,好像还听见小女孩哭喊的声音,忙回头道:“那边出了什么事?”

    慕容长青叹口气,知道盈袖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跟着转过身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道:“那不是我们刚才买糖葫芦的那个小姑娘吗?”

    盈袖连忙快走几步,来到那群人围观的地方,低声问一个正在看热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人见有人问她,非常兴奋地道:“那是赵家老三的老婆,那小姑娘啊,是赵家老大的妾室生的。当年赵家出事的时候,这小姑娘正好跟着她生母住在别庄养病,所以才躲过一劫。但是她生母本来就在生病,听说赵家人全都遭遇泥石流死了,惊吓之下,也很快死了,只留下这个那年才十岁的小姑娘。后来那赵三,其实是赵家的远房偏支,冒出来想利用这个姑娘,接受赵家的产业。结果不知怎地,官府一直在‘查实’,查到现在五年了,也没有归还赵家的产业。她想是等不及了,所以不想花银子养这个姑娘了。”

    盈袖听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小姑娘那样瘦小,现在看上去就像十岁小姑娘,谁知道她已经十五岁了?!

    “……赵家?那个赵家?”盈袖听见“泥石流”三个字,隐隐想起了一件事,也是谢家的事,连忙问道。

    “就是兴州曾经最有名的大户人家赵家啊,他们家的嫡长子曾经娶的是谢大丞相嫡亲妹妹,这小姑娘,还要叫那谢大丞相的妹妹一声嫡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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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若即 (5K5,第一更求月票)

    盈袖这时想了起来,原来这个姑娘,应该是谢东篱姑母谢嫦的庶女。

    谢嫦当年从京城嫁给兴州大族赵家的嫡长子赵俊兴。

    只可惜几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将赵家嫡系全部弄死。

    那时候还有两个骗子借机装作是谢嫦的夫君和女儿,从兴州来到京城,企图混入谢家作祟,但很快被谢东篱识破,然后被收拾了。

    而赵家的家产,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谢东篱嘱咐兴州的官衙以“审查”为目的扣了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这赵三爷一家等了五年,也没有等到赵家的家产发还的原因。

    这姑娘,大概是因此不小心受了池鱼之殃。

    不过也难说。

    如果不是谢东篱吩咐扣押赵家家产,说不定那些东西早就落到这赵三爷手里,看他的妻子这样彪悍跋扈,对这个本来应该是他们家摇钱树的小姑娘又凶又毒,就知道他们一家都不是好鸟。

    小姑娘没有了用处,还不知道落到什么下场……

    盈袖在人群中又观望了一阵子。

    慕容长青在旁边也听了一耳朵,他倒是不知道这赵家跟谢东篱家的关系,他只是听说那小姑娘因为卖葫芦多卖了几两银子,就被家里人扯着要卖到窑子去,不由很是愤怒。

    那银子是他给的买葫芦的钱,怎么在那胖妇人口里,就成了“嫖|资”了?!

    “住手!”慕容长青走了过去,伸臂轻轻一格,就将赵三家的推了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婶婶!婶婶!你没事吧?”那小姑娘见状大惊。忙扔了身上的葫芦的架子,扑过去要扶赵三家的起来。

    赵三家的当着众人的面,被人推到地上,觉得很没有面子,猛然间看见那姑娘扑过来,顺手一巴掌就扇了出去。

    “啊——!”那小姑娘被扇得摔倒在地上,半边脸顿时红肿了。

    “你还打?!”慕容长青也怒了。竟然有人在他大少爷眼皮底下不给他面子。飞快地一脚踹过去,将赵三家的踢开,然后伸手将那小姑娘拉了起来。

    这时人群中已经有人认出来他就是长兴侯慕容辰的世子慕容长青。忙对赵三家的道:“这是长兴侯世子!——世子发话,你还敢打?!”

    赵三家的在自己的丫鬟婆子搀扶下站起来,本来还想嘴硬,一听是长兴侯世子。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对那小姑娘瞪了一眼。“还不跟我回家?!”

    那小姑娘哭得满脸是泪,却不敢不走,只好对慕容长青道:“这位公子,多谢您的大恩大德。我……”

    盈袖看不下去了,这才走上前来,将一只手放在那小姑娘肩膀上。柔声问道:“赵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回头。看见一个戴着幕离的女子在跟她说话,那女子虽然遮着头脸,但是声音极是动听,尾音绵长,如同一把小钩子,一听她说话,就觉得那钩子能荡悠悠钩到人心里去。

    她下意识回道:“奴家赵瑾宣……”

    “你是赵家大爷的女儿?谢氏夫人是你嫡母?”盈袖笑盈盈地又问道,语调轻柔而安抚,听得那小姑娘惶恐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点点头,瑟缩着嗫嚅道:“我爹和嫡母……都不在了……兄弟姐妹、叔伯婶娘,也都不在了……”说完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水,强忍着悲痛看着盈袖,“多谢姑娘和公子爷,我……我走了。”

    赵三家的也在一旁道:“这是我赵家的事,两位请不要多管闲事。”虽然还是拉不下面子,但是语气比刚才的颐指气使,已经好很多了。

    赵瑾宣低下头,泪珠夺眶而出。

    盈袖按住她的肩膀,不动声色地道:“你还有舅舅、舅母、表兄、表嫂在京城,如何不去京城寻亲?”

    “什么……什么舅舅舅母?表兄表嫂?!这位姑娘,你可不要乱说话。她家里早就没有人了,哪有什么亲戚?!”那赵三家的一听就跳了起来,生怕有人跟他们争。

    盈袖抬头看向那胖妇人的方向,淡淡地道:“既然她家都没有人了,你又是什么东西?”虽然戴着幕离,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大家也能感觉到她真的怒了。

    “我……我是她家远房亲戚!”那赵三家的色厉内荏说道,一边觑着眼睛打量慕容长青,不知道这戴着幕离,衣着低调但华贵的女子到底是谁,也不敢太过强硬。

    “远房亲戚?刚才看你又打又骂,还要将她卖入窑子,我还以为你是买了她的人牙子呢。”盈袖冷笑讥嘲道,手臂滑了下来,握住那小姑娘不断颤抖的手,转而柔声道:“别怕,瑾宣,你谢家表兄和表嫂今儿正好来了兴州,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们。”

    “谢家表兄表嫂?!”赵瑾宣有一瞬间怔忡,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是……是京城谢大丞相家里的表兄和表嫂吗?”

    “这是自然。”盈袖挑了挑眉,轻笑道:“原来你知道他们啊?为何又不去寻他们?”

    赵瑾宣瘪了瘪嘴,脑袋垂得更低了,“我……我只是庶女……”

    如果是她嫡姐赵瑾琦遭了这样的难,肯定去京城寻自己的舅舅和表兄去了,可是她跟谢家并无关系,不过是叫谢嫦一声嫡母而已。

    而且她生母是她爹先斩后奏纳的妾,当初本来就不受嫡母待见,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去京城寻谢家人给她撑腰。

    赵三一家能寻来兴州找到她,她已经很感激了。

    至少有他们在,给了她一个有瓦遮头的地方,不至于让她流落街头。

    慕容长青没想到这姑娘还是谢家的亲戚,不由看了盈袖一眼,唇抿得更紧了。

    盈袖紧紧拉着赵瑾宣的手。“跟我去见你表兄表嫂,然后再去找这家人理论。”

    “哎?你不能就这样把她带走啊!我说光天化日的,你……”那胖妇人忙叫开了,不过她还没有叫完,慕容长青已经冷声道:“行了,你明天来将军行辕见侯爷,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谁和你们一样。好好地就要把人卖到窑子里去?”

    “我……我那是说的气话,怎么会……怎么会卖?”赵三家的陪笑陪得脸都僵了,情知这一次踢到铁板了。却没有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着赵瑾宣跟着慕容长青,还有那带着幕离的女子一径去了。

    好在是大街上,这么多人看着。又有人认得慕容长青,这胖妇人也就打算明天去将军行辕要人。到时候好好哄哄赵瑾宣,只要她自己愿意跟她回家就好了。

    那谢家再好,跟赵瑾宣有什么关系?

    谁不知道她嫡母谢嫦因为赵瑾宣的生母姨娘,跟赵家大爷大吵一场。差一点就气病了?

    赵三家的撇了撇嘴,扶着自己家丫鬟婆子的手,转身回家去了。

    盈袖和慕容长青便带着赵瑾宣先去客栈收拾东西。退了房,然后带着她回到将军行辕。

    “大嫂、二嫂。我今儿在街上见到一个人,说是赵家的庶女,就是姑母家里的人……”盈袖一长一短将今天在街上看见的事说了一遍。

    陆瑞兰和宁舒眉当年跟赵家还是有来往的,闻言忙道:“那叫她进来看看,我记得当初姑父确实有个庶女,而且来兴州走亲戚的时候,我们还见过她呢。”

    “啊?你们见过?那太好了,其实我也只是在街上偶尔遇到,看见她可怜。但是我并不知道真假,你们既然认得,那就太好了。”盈袖坦然说道,一边命人将赵瑾宣带了进来。

    陆瑞兰和宁舒眉两人看见一个瘦小的小姑娘慢慢走了进来,对着她们抬起头,勉强笑了笑,然后福了一福。

    陆瑞兰用手捂住嘴,低低地叫了一声,道:“天啦!这好几年没见了,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变?这些年没有吃饭吗?”

    宁舒眉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手,又捏捏她的肩膀,道:“……好像真的没有吃饭,你看她瘦的……”

    赵瑾宣抬头,看见陆瑞兰和宁舒眉,认了一会儿,才道:“大表嫂、二表嫂,我是瑾宣。”

    原来也认得陆瑞兰和宁舒眉。

    陆瑞兰和宁舒眉以前并没有把赵瑾宣放在心上,甚至有些不待见她。

    但是如今赵家人都死光了,姑母谢嫦如果在天有灵,应该也不会赞同她们去苛待一个可怜的孩子。

    陆瑞兰拉起她的手,“来,跟表嫂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瑾宣见两位表嫂并没有对她冷淡生疏,也升起一丝希望。

    但凡想活下去的人,就不会放弃任何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定了定神,将今天在街上偶遇盈袖和慕容长青的事先说了一遍,感谢他们的帮助,特别说道:“多亏这位……少奶奶,知道我跟你们有亲,才将我带到这里见你们。”

    因他们回到将军行辕后,盈袖摘了幕离,赵瑾宣看见她的打扮,就知道她应该是已婚妇人,所以称她为少奶奶。

    陆瑞兰和宁舒眉笑着道:“这位少奶奶不是旁人,她就是你五表嫂。”

    “五表嫂?”赵瑾宣疑惑地看了看盈袖,想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惊讶地道:“是不是……是不是那位最是才高看谢郎的谢副相的夫人?!”

    “是啊,谢副相就是你五表兄。”宁舒眉也过来拉着她的手,“瞧你瘦的,那家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对你这样,也想拿赵家的家产?!”

    盈袖在一旁含笑看着这一幕,道:“到底是怎样,还要等五爷回来再定夺。不过两位嫂嫂既然确认她就是赵家的姑娘,我们自然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不然人家还真当我们谢家无人了。”

    陆瑞兰和宁舒眉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为赵瑾琦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盈袖也是想慎重一些,免得再出纰漏。

    “来人,领赵姑娘去梳洗换衣,再吃点儿东西。晚上我去你房里寻你说话。”陆瑞兰叫了丫鬟过来,将赵瑾宣领下去了。

    等赵瑾宣走了之后,盈袖才说:“也是我多事,不过当时看见她被人打得厉害,又听说是跟姑母有关,实在是不忍心。”

    “这姑娘确实是赵家人,跟我们也是亲戚。并不是你多事。当然。我们也明白你的顾虑。赵瑾琦那件事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不过,就因为有了赵瑾琦。我倒觉得,这赵瑾宣,不会是一样的人。”陆瑞兰坐到盈袖面前,跟她分说。“当然谨慎一点是对的。我们带她回京城,先安置在庄子上。等五弟回来了再说。”

    盈袖笑着道:“全凭嫂嫂做主。”

    大家刚刚在将军行辕安置好,就听见长兴侯慕容辰遣人来请她们出去,说皇太孙元应佳带着太子妃从京城来了,要亲自迎皇后齐雪筠的灵柩南归。

    盈袖和陆瑞兰、宁舒眉又赶紧去迎接太子妃唐海嘉。

    唐海嘉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头戴简单的银器,沉默地对她们点了点头,抬手让她们起身。自己一言不发地给皇后齐雪筠的灵前上了香,然后就出去了。

    晚上慕容辰在将军行辕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皇太孙元应佳和太子妃一行人。

    行辕的厅里摆了一个大大的屏风。将厅分作两半,一边坐着女眷,一边坐着男宾。

    女眷这边以太子妃唐海嘉为首,男宾那边当然是以皇太孙元应佳为首。

    盈袖默然坐在陆瑞兰身边,离太子妃唐海嘉的位置有些远,已经坐到屏风边上了,就跟男宾那边隔得比较近。

    大家喝了几杯素酒,就听见皇太孙那边在跟长兴侯慕容辰和慕容长青说话了。

    别人的声音也就罢了,但是没过多久,有人匆匆进来,对皇太孙元应佳道:“殿下恕罪,微臣来迟了。我自罚三杯!”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这道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盈袖皱了皱眉头,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端起来慢慢品尝。

    就听屏风另一边慕容长青淡淡地道:“陆四公子不是跟殿下一起来兴州的吗?怎么到的这么晚?”

    原来来人是陆乘元。

    盈袖的眉梢轻轻一动,凝神细听那边的声音。

    只听陆乘元笑道:“本来是一起来的,但是路上遇到几个故人,叙了会旧,所以来迟了,该罚!该罚!”

    光听声音,就听得出来这人心情十分舒畅。

    皇太孙元应佳忍不住挑眉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既然来迟了,就赶快坐下,啰嗦什么?”

    元应佳的心情肯定是很差的。

    他唯一的倚仗就是皇后齐雪筠,而她就这样死了,北齐皇帝又换了人,他现在的处境,真是举步维艰,所以心情肯定好不起来。

    而陆乘元作为他的人,居然在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实在是有些过份了。

    元应佳轻轻哼了一声。

    陆乘元知道自己不该露出喜意,忙警惕自己,正色道:“是乘风孟浪了,殿下恕罪。”说着,单膝跪地,拱手给元应佳作了大揖。

    “嗯,起来吧,赐座。”元应佳抬了抬手,将这一层揭过了。

    盈袖看了看身边正在吃点心的陆瑞兰,低声道:“大嫂,这陆乘元,是您娘家亲戚吧?”

    “我二弟的儿子。”陆瑞兰看了盈袖一眼,“别理他,我早跟他家断绝往来了。”

    盈袖:“……”她其实很想借机将陆乘元叫过来问问话,但是陆瑞兰表示已经跟陆乘元家断绝了往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也许只是她想多了……

    不过筵席散场之后,盈袖跟着陆瑞兰和宁舒眉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就知道自己没有想多了。

    因为她怀疑的那两个人,居然堂而皇之地来拜访她们了。

    “姐姐?我听说你和你大嫂二嫂也在这里,所以赶忙过来看你了。”说话的正是凡春运,脸上依然蒙着白巾子,但是气色比前些日子在北齐国京城的破庙里看见她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盈袖敷衍了一声,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凡春运背后的云筝面上。

    很奇怪,这一次,她的玉镯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前些日子的那些灼热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一样。

    盈袖抚了抚自己手腕上的玉镯,收回目光,看向凡春运,道:“你不是去北齐国了吗?怎么还在东元国?”

    凡春运苦笑,“不瞒姐姐,我这次真的是一言难尽。总而言之,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无家可归,只想回东元国好好过日子。幸得陆四公子收留,才给我们主仆一条活路。”

    果然是陆乘元……

    盈袖笑了笑,“陆四公子真是有心。”

    说话间,陆乘元居然已经追了上来,对凡春运十分关切地道:“你身上还伤着呢,怎么到处乱跑?还不回去歇息?”

    凡春运依恋地看着陆乘元,柔柔地道:“陆四公子言重了,我听说姐姐在这里,所以来行礼请安。”说着,又看了盈袖一眼,笑着问道:“姐夫跟着姐姐一起来的吗?”

    盈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黯淡,不过她很快眨了眨眼,神情如常地道:“五爷还在养病,不宜出行。”

    “这样啊……”凡春运点了点头,“那我去歇着了。姐姐保重,不要太担心了。姐夫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我没说他有事,你不要咒他。”盈袖听了不高兴,微愠说道,一直目送着凡春运、云筝和陆乘元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沉下脸,转身往后走。

    陆瑞兰挑了挑眉,跟她走一起,对盈袖道:“你别动气。那凡春运想进陆家门,是绝对不可能的。上一次陆家差一点就将陆乘元除名了,他不敢再折腾了。”

    盈袖嗯了一声,努力命令自己将目光放远一点,不要再局限在凡春运身上。

    反正夏凡已经失踪在逃,凡春运没有任何倚仗了。

    陆家,也绝对不可能成为她的依靠。

    只要自己的内伤痊愈,她就要动手。

    一行人在这里住了几天,等慕容辰将扶灵南下的准备都做好了,就以皇太孙元应佳和太子妃唐海嘉为首,由谢东义和谢东鸣做牵头,陆瑞兰和宁舒眉在旁协助,带着皇后齐雪筠的灵柩南下京城了。

    回到京城,元宏帝给皇后齐雪筠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又表示再不立后,只将以前的婉嫔升做贵妃,打理六宫。

    北齐里子面子都有了,也就不再紧盯着东元国皇室动向。

    赵瑾宣也跟着他们从兴州来到京城,住到谢家在城外的一个庄子上。

    她这几年身子亏损得厉害,还要好好补一补。

    盈袖找了几个懂医术的医女在庄子上照顾赵瑾宣,自己一门心思去陪沈遇乐。

    因为再过几天,沈遇乐就要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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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若离 (4K5,o圈圈鱼0o仙葩缘+)

    本来皇后齐雪筠刚刚下葬,按理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要禁婚嫁一年。

    但是元宏帝恨齐雪筠入骨,完全没有让全东元国给她服孝的意思,而且南郑国突然派遣特使来东元国,希望能早日迎娶太子妃,因此特谕全国上下,不禁婚嫁游乐。

    沈遇乐发现婚期突然提前了,心里不是不紧张的,她嫁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南郑国的皇太子,很快就要登基的储君郑昊。

    沈遇乐的娘亲王月珊便接了盈袖到沈家,求她跟沈遇乐住在一起,缓解她出嫁前的紧张情绪。

    盈袖知道上一世沈遇乐跟自己一样,二十多岁都没有嫁人,因此这一世她很乐意看到沈遇乐能够成亲嫁人,就像是要把上一世的遗憾统统弥补一样,很爽快地同意了王月珊的请求,来沈家陪沈遇乐。

    “表姐,你说,郑昊他怎么就成了太子了呢?”沈遇乐怔忡问道,她虽然出身世家,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进宫,因此她的成长教养,从来就不包括宫妃的那一套东西。

    “你别想多了,你定亲的时候要嫁的是庶民郑昊,又不是太子。现在他成了太子又怎样呢?”盈袖给沈遇乐的头发上抹上香膏,帮她护发养发,做出嫁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当初郑昊还是皇子的时候,沈遇乐的祖父沈大丞相是极不赞同她嫁给他的,因为作为一个被发配到东元国做质子,国内还有一个太子大哥的郑昊来说,他的处境十分危险,随时有性命之忧。

    沈大丞相又不指望孙女提携帮衬沈家,当然不希望孙女的一辈子活在朝不保夕的战战兢兢当中。

    后来是郑昊一心求娶,自请贬为庶民,才脱离了南郑国皇室子弟的倾轧,被沈大丞相接纳,跟沈遇乐定了亲。

    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南郑国太子郑承最后会宫变登基。将自己的父皇逼得四处逃亡。

    郑昊在最危急的时候回到南郑国,救出父皇,最后带兵跟郑承打了一仗,将他抓了起来。重新扶自己的父皇做皇帝,这才奠定了他的太子之位。

    “再说了……”盈袖用一块大巾子将沈遇乐的头发包起来,“他的太子是自己打出来的,又不是靠着他父皇的那点子心思封的?你担心什么?嫁过去,你迟早是南郑国女人当中的第一人。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沈遇乐笑了笑,道:“在表姐看来,简直一点麻烦都没有。”

    盈袖敲了她的脑袋一下,“我是安慰你。难道我要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郑昊以后会三宫六院,妃嫔成群,你就满意了?”

    沈遇乐瘪了瘪嘴,郁闷地趴在妆台前,用手在妆台的镜子上写字,一边道:“……这才是真话。表姐,你怎么能不说真话?”

    盈袖横了沈遇乐一眼:“这才不是真话。这是杞人忧天。我们这三个国家里,只有一个皇后,没有别的妃嫔的皇帝又不是没有过?只要你能生得出儿子,以郑昊对你的心,他怎么会招惹别的女人?”

    她知道沈遇乐最担心就是郑昊以后移情别恋,看上别的女人。

    沈遇乐愿意嫁给庶民郑昊,跟他过一夫一妻的小日子,不喜欢进宫做太子妃,甚至是皇后,以后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郑昊以后要做皇帝。这种前景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凡事先做最坏的打算没有问题,但是被这最坏的打算打击得失去做人的乐趣,就没有必要了。

    做人的乐趣之一。就是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我生不出儿子呢?”沈遇乐反问,“表姐,你不担心表姐夫会纳妾吗?如果你生不出儿子?”

    盈袖想了想,道:“如果真的生不出儿子,纳妾大概也是必要的吧?不说别的,你真的忍心看他没有后嗣继承家业?”

    沈遇乐仔细想了想。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还是点头道:“这我明白,如果我到四十岁还生不出儿子,自然不会拦着他……”

    盈袖忍不住咯咯地笑,道:“嗯,这样才对。你就该有这样的决断,不要为这些没有发生的事伤心了。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过一天乐呵一天不好吗?”

    沈遇乐终于振作起来一些,不再那样郁闷了,她悄悄跟盈袖说着体己话,晚上两人聊了快一夜。

    到天亮的时候,沈遇乐还在兴致勃勃地给盈袖说郑昊这些日子给她寄的信,突然想起一事,推了推已经朦胧中快要睡过去的盈袖,道:“我听祖父说,南郑国想早些娶我过门的原因,是郑昊的父皇病得很严重,他们想……想……也有冲喜的意思……”

    “冲喜?”盈袖清醒了一些,“这样也行?你可是太子妃啊……”

    “如果能让郑昊心里好过些,我不介意冲喜。”沈遇乐轻声说道,“而且情况未必那样严重。我听那特使说,郑昊还动用了所有人手,请到盛家人给他父皇治病。”

    盈袖一下子清醒了,“盛家人?是盛家后人吗?叫什么名字?”她紧张地看着沈遇乐,双手紧紧握住,手心都渗出了汗珠。

    沈遇乐侧头想了想,“好像就是那个在我们这里出现过的盛家后人,叫……叫……盛青蒿……”

    “真的是他?”盈袖大喜,“他在南郑国?!我……我可不可以跟你去送嫁!我要去南郑国找盛青蒿!”

    “你找他做什么?”沈遇乐不解,“你生病了?还是你家有人生病了,要找他治病?”

    盈袖苦笑,对沈遇乐说了实话,“……是五爷,他就是跟着盛青蒿去了盛家隐居的地方治病。你看,已经半年多了,他音讯全无,我……我实在等得受不了了。”

    “啊?!”沈遇乐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表姐夫是去了盛家!——行,没问题,你跟我去南郑国,我找盛青蒿来问话。”她一把抓住盈袖的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但是盈袖不用去南郑国,就在沈遇乐出嫁那一天,等到了盛青蒿。

    他居然作为迎亲队伍中的一员,来到了东元国。

    “表姐!表姐!那盛青蒿来东元国了。就在外院,你要不要见他?”沈遇乐送嫁的前一天,南郑国的人已经来到东元国京城,准备好要接他们的太子妃去南郑国成亲了。

    盈袖欣喜地站起身,“真的来了?带我去看看!”

    沈遇乐没有亲自去。而是命一个小丫鬟带着盈袖去外院见盛青蒿。

    盛青蒿穿着一身青金色长衫,手里拿着药钵和药杵,不断捣药,回头看见盈袖来了,忙放下药钵和药杵,对盈袖道:“谢夫人来了,请坐。”

    盈袖顾不得客套,连珠炮一样问道:“盛公子,请问我夫君的病到底怎样了?这么长时候音讯全无,我很担心。不如你带我去盛家的药王谷看一看他可好?”

    盛青蒿今日特意来到东元国,就是要跟盈袖说她夫君谢东篱的事。

    但是看盈袖这样急切,他的话一时说不出口,只是仔细打量了盈袖半晌,突然道:“谢夫人,你是不是受了暗伤?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给你诊诊脉?”

    盈袖怔了一下,她没想到盛青蒿居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顾左右而言他,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不过想到自己一直不得痊愈的内伤,还是勉强伸出手腕,道:“盛公子能给诊脉。是别人求之不得的福气,我怎么会说不呢?”

    盛青蒿咧嘴一笑,露出四颗雪白的牙齿。他伸出两根手指,搭在盈袖的手腕上,细细诊了起来。

    半晌,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低声道:“请问谢夫人如何会受这样严重的内伤?若不是遇到我,你这内伤一辈子也好不了。”

    盈袖诧异地微张了双唇,“真的吗?有这么严重?”她还以为用谢东篱留下的药,治个一年半载怎样也会好转的。

    盛青蒿点点头,“这不是一般的手法和内劲,伤你的人是要断你生机,但是你们内功同出一源,所以并没有将你打死,但是对你的内力,是毁灭性破坏。一般的内伤药,可以让你伤愈,但是辛苦练就的内力却不会保留下来。”

    盈袖缩回手腕,抿了抿唇,看着盛青蒿笑了笑,“但是我运气好,正好遇到盛公子。——是不是一定会没事?”说完她紧紧盯着盛青蒿的双眸,生怕他说一个“不”字。

    盛青蒿微笑着站起来,去拿了纸笔,龙飞凤舞地给她开了药方,又给了她一瓶盛家做的药丸,“配着这药丸吃,两年之内会痊愈。内力也会恢复。”

    盈袖的脸一下子黑了一半,“要两年?!”

    “两年怎么了?两年之后,谢副相应该就回来了。”盛青蒿不动声色地道,“你不正好在这期间去养病,不要想七想八?”

    “你什么意思?他的病很难治吗?”盈袖现在完全不关心自己的内伤了,只一心打听谢东篱的消息。

    盛青蒿的话语焉不详,盈袖越听越心惊,追着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说他要不说实话,她就要找到药王谷,亲自去看一看。

    盛青蒿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最后说了一半的实话:“……谢副相其实已经不在药王谷了。”

    盈袖的心一沉,“他去哪里了?为什么要离开药王谷?他的病呢?”

    “他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只晓得他这一去,如果两年内不能回来,他……这辈子就不会回来了。”盛青蒿收起药箱,对盈袖交了底。

    盈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再也撑不下去,就在盛青蒿面前晕倒了。

    她不想醒来,只愿长睡不醒,然后等她醒来的时候,谢东篱就站在她面前了。

    晕迷中,她又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她发现自己又站在那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身边云雾缭绕,到底都是雾蒙蒙的。

    轻袍缓带的谢东篱就站在她对面,跟一个背对着她的人在说话。

    两人开始的时候说话的声音很是含糊,盈袖听不清楚。

    后来两人好像发生了争执,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盈袖这一次听清楚了。

    她听见背对着她的人在说:“……你说你去那里,是要找个人,现在找到了,怎么还不回来?”

    谢东篱的声音还是那样沉静悦耳:“没有找到,所以还要继续寻找。”

    “不是吧?没有找到的话,这接引器会给我们发来信号?——你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事?”

    “没有。接引器也不一定是准的,再说,接引器也不止一个,你们不是还有后手吗?”谢东篱的声音带着些微的讽刺。

    背对着盈袖的那人似乎咽了口气,手一挥,他和谢东篱中间就出现了一副画,那画上是个女子,“这个人,不就是你要找的人吗?你还要瞒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盈袖睁大眼睛,看着那幅美人图,发现那人长得有些像自己的模样,但是她知道那人并不是她,就是有些像而已,而且,盈袖眯了双眸,紧紧盯着那幅画,越看越觉得那幅画其实是一个她认识的人,就是凡春运的丫鬟云筝!

    盈袖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她看得清清楚楚,那画像上的女子的耳垂上有一个殷红的血点,那血点是凸起来的,也像个红色的小肉丘。

    而云筝的耳垂上,就有这样一个一模一样的红色小肉丘!

    盈袖的心不可遏制地猛烈跳动起来。

    “不是,她不是我要找的人。”谢东篱一字一句说道,“你们弄错了。”

    “接引器会弄错吗?”那人反问,手一挥,那画像就消失了。

    “当然会。”谢东篱默了默,又道:“当初,紫琉璃就是第一次弄错了,才导致堕民曾经灭绝过一次。难道你忘了吗?”

    那人似乎被噎了一下,用手挠了挠后脑勺,深思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难道真的弄错了?”

    “你信我,还是信你的接引器?”谢东篱声音平平地问道,但是语气中的霸气之意却不容置疑。

    那人想了半天,道:“既然他们都信你,我也信你一次。”说完又道:“你可要快一点。这个地方快要支撑不住了……”

    谢东篱似乎是笑了一下,道:“当初我们都错了。我们的祖先千方百计要逃离的地方,怎么会是什么洞天福地?”

    盈袖皱起眉头,完全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那背对着盈袖的人好像听见身后传来什么响动,猛地半转了身子问道:“谁?谁在那里窥视?!”

    谢东篱微微一怔,眯起双眸,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的浓雾,穿透了时空,看进了盈袖的杏眸深处。

    盈袖吓得一哆嗦,下意识觉得她不能被那背对着她的人看见,开始慌乱起来,她四处打量,慌不择路,不知道该往那边跑。

    就在这时,她看见那背对着她的人并没有完全回过头,就弯下了腰,从地上捧起一只灰黑色巴掌大的小刺猬,笑道:“阿财,原来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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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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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59/ 第一时间欣赏倾世宠妻最新章节! 作者:寒武记所写的《倾世宠妻》为转载作品,倾世宠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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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世宠妻介绍:
关于倾世宠妻:
上辈子温柔和善,贤良淑德的司徒盈袖苦等自己的未婚夫十年,却在最后关头,被人陷害,锒铛入狱。为保清白,她从东元国百丈高的白塔上纵身一跳,惨死在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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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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