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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倾世宠妻txt下载     倾世宠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3章 前嫌 (加更求月票,宝贝有二个+)

    给慕容长青吃了那些解毒丸之后,盈袖就很紧张慕容长青的情况,她的手不时搭在慕容长青的左腕脉搏上,确认他还活着。

    因此慕容长青陡然睁开眼睛,抬手轻抚她的面颊,盈袖一下子居然没有躲过去。

    她怔了怔,才微微偏了偏头,将慕容长青抬起来的右手放回去,不动声色地道:“好了,你的毒暂时被压制了,现在你告诉我,你为何会中毒?”

    慕容长青神情一片茫然,他的指尖还残留着盈袖面颊那柔滑嫩软的触感,如同一根针一样,从他的指尖穿了过去,顺着血液流遍他的全身上下,带着微微的刺痛,最后沉淀在心底最深的地方。

    “中郎将?慕容世子?”盈袖见慕容长青沉默不语,眼神发直,担心是不是那毒伤了脑子,忙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慕容长青回过神,目光渐渐凝聚,移到盈袖面上,嗯了一声,问她:“哦?你刚才说什么?我刚醒,脑子里昏沉沉地,没有听明白。”

    盈袖又说了一遍,“我问你什么时候中的毒。”

    “中毒?”慕容长青十分不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两道浓眉打成一个结,“你说什么?我没有中毒。”

    “没有?”盈袖愕然,她打量着慕容长青的面颊,两只手指又搭在慕容长青腕脉上,疑道:“……那你到底生的什么病?”

    慕容长青只觉得自己的左手已经彻底失去知觉了,盈袖只用两根手指就让他动弹不得,他低声道:“我是感染了伤风。”说着,还咳嗽了两声。

    “伤风?”盈袖凝神又诊了一遍,慕容长青这样决然的语气让她有些不确定了。而且她确实对医不算很精通,“如果是伤风,那你怎会眉间青黑?双颊潮红?这明明是中毒的症状啊。”

    盈袖将手指移开,慕容长青的手又能动了,他右手抚上左手腕的脉搏处,慢慢摩挲,顺着盈袖的话头道:“就是伤风。请的太医都是这么说的。”

    “太医也是说感染伤风?不应该啊?”盈袖低头想了一想。再看看慕容长青的气色比刚才好多了,明明就是自己的解毒丸起了作用。

    她可是知道,谢东篱给自己的那瓶解毒丸。对伤风是完全不起作用的。

    慕容长青只想跟盈袖再多说会儿话,便绞尽脑汁将自己得伤风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末了道:“……后来王兄还很内疚来着,来看过我好几次。”

    “王兄?谁啊?”盈袖回到书案后头。开始在纸上写方子,她大概已经猜出一点端倪了。

    “王锦奕。就是那次不肯定亲,后来远走北齐游学的王家二公子。”慕容长青对盈袖细细地说,“不过最近刚刚回来,说想家了。”

    “王锦奕?”盈袖手中的笔悬在宣纸上方。一动不动,“你说王锦奕刚从北齐回来?”

    慕容长青点了点头,见盈袖这样关注王锦奕。他突然又不想说他了,含含糊糊地道:“他也是没个准性儿。一会儿要考科举做副相,一会儿又想从军做武将,说得好像他想做哪样就能做一样。”

    盈袖咬着笔头沉吟起来,一滴墨从笔毫上滴了下来,在宣纸上染上一个黑点。

    “那你都吃什么药?能不能把方子给我看看?”盈袖慢慢问道,寻思着以她的本事,还是只能从方子着手。

    这个容易,慕容长青见盈袖不再说王锦奕了,巴不得一声,忙点头道:“行啊,我马上命人回府把我的药方和脉案都拿过来给你看。”

    一副急于讨好的样子。

    盈袖愕然地皱了皱眉,忙正色道:“慕容中郎将,我希望你能早些康复,才能为国杀敌。”

    这是表示自己别无私心,让他不要想多了。

    慕容长青眼底刚刚升起了一点希翼渐渐黯了下去,就像暗夜的火种,本来只有余烬,现在就连最后一点火光都要消失了。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屋里更加静谧。

    盈袖觉得这样有些尴尬,想到刚才提到了王锦奕,心里一动,已经想起来自己为何有奇怪的感觉了。

    她记得,在北齐禁军跟唐谦他们交手之前,王家的管事就开始拿着现银在京城的集市上囤积米粮油面了。

    如今京城才被围了四五天,集市上的米粮油面已经有了要短缺抬价的趋势。

    王家,是如何知道这场仗不会速战速决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两万北齐禁军,都不可能将东元国京城围到缺米少粮的地步!

    除非……

    盈袖的心里升起一个很不好的联想。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了。她不信有人这样丧心病狂……

    “慕容中郎将,你说那王锦奕,大概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盈袖换了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了“王锦奕”三个字。

    慕容长青闭紧嘴,再也不提这个名字,但是盈袖睁着一双璀璨的杏眸看着他,他发现自己无法抗拒她的问题,心里恨不得将自己一拳打死。——叫你多嘴!

    不过心念一转,又觉得自己的心意太过莫名其妙了。

    他和她再已不是未婚夫妻了,她问谁,跟谁有来往,关他什么事?他吃什么干醋呢?

    “吃醋”两个字出现在慕容长青脑海里,他顿时无地自容,忙掩饰地转头大声咳嗽两声,才按捺住心里的不快,仔细想了想王锦奕的情况,道:“就是北齐禁军围城的前几天吧。一回来,就来府里找我说话,我还有些奇怪呢。”

    “奇怪?”盈袖放下毛笔,将那虎符拿在手里摩挲,“你奇怪什么?你不是跟他挺好吗?”

    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除了郑昊。王锦奕也算是慕容长青的密友之一。

    慕容长青有些别扭,移开视线,看向门口的方向,笑了笑,道:“以前还不错,不过,自从……那以后。我们就没有什么交情了。在别人家见到,也不过是点头的交情。所以这一次他回来,专门来我家跟我喝酒。还让我寻思了几天。”

    “你们闹别扭了?”盈袖皱眉回想上一世的情形,她不记得慕容长青跟王锦奕有过生份的时候,他们一直关系不错。

    不过,盈袖又想起一事。王锦奕也是一直没有定亲,直到她从白塔大狱跳下来的那年。他也一直是单身。

    当时他和郑昊都没有定亲,别人要说他们该娶媳妇了,他们就会把谢东篱推出来挡箭,说谢副相都没有定亲。他们也不急。

    上一世的时候,她对王锦奕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每一次他们家摆宴席请客的时候。王锦奕都会来司徒府。

    这是她上一世跟王锦奕唯一的交集了。

    而她对王锦奕的了解,这一世更多。比如阿细,还有龙家姑娘要定亲的事,这都是前一世她不知道的。

    因为阿细和龙家姑娘的事,盈袖对王锦奕的印象本来就很不好,现在听了慕容长青的话,她撇了撇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不知道要打什么鬼主意。”

    慕容长青愕然看了盈袖一眼,没想到盈袖居然对王锦奕看法这么差……

    他知道盈袖对王锦奕印象是好是坏,其实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就是忍不住翘起嘴角,心头大畅,就连后脑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笑呵呵地直点头:“管他打什么鬼主意,横竖不与我们相干。”

    盈袖白了他一眼,“还说不相干?那你是怎么病的?”

    “我是在后花园跟他喝酒,风吹着了,怎么能说是他的原因呢?”慕容长青一点都不认为是王锦奕的问题。

    盈袖知道她也没有任何证据,只好将此事抛开,道:“你还有事吗?”

    慕容长青只好站了起来,道:“没有什么事了,我去另外几个城门看看,免得北齐那些人趁我们不注意,打别的城门的注意。”

    盈袖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

    下午的时候,慕容长青亲自带着自己的医案和药方送了过来,给盈袖看。

    竟然有小小的一沓。

    盈袖好笑,道:“你病了多久啊?怎么有这么多的医案?”

    每个郎中上门看诊一次,就会留下一份医案和一份药方,抓药当然是长兴侯府的人自己去抓。

    慕容长青伸长腿,靠在扶手交椅上,看了看那些医案,摇头道:“一点用都没有,这么长时间,我的病越来越严重,还不如盈袖……谢夫人你上午给我的药管用。”

    盈袖看了他一眼,低头一边翻看那些医案,一边慢慢地道:“慕容中郎将,你可知道我上午给你吃的什么药?”

    “不知道。”慕容长青摇了摇头。

    盈袖好笑,“不知道你就敢乱吃?”

    “就算你给的毒药,我也照吃不误。”慕容长青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盈袖可以当没有听见。

    盈袖顿了顿,坦然道:“我上午给你吃的是解毒药。你觉得舒服多了,足见你是中了毒。”

    慕容长青这才瞪大眼睛,“解毒药?真的是解毒药?”

    盈袖“嗯”了一声,目光在几份医案上停下了,又去找药方,一边道:“但是那解毒药并不是对症的解毒药,只能缓解你的症状,并不能真正解毒。所以我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慕容长青坐直了身子,眉头又开始打结,“什么时候中的毒呢?家里的药都有尝过才到我嘴里,不可能啊……”

    盈袖将这些医案和药方都看完了,才往太师椅上一靠,闭了闭眼,道:“我总算明白了。这个局……真是高明……”

    可以说,这些药方里开的药,没有一样是有毒,都是依照医案而来的对症药。

    但问题是,这些医案里诊断的病,是两种完全不同,甚至相冲的病。

    因为同是伤风,有的是风热伤风,有的是风寒伤风。

    这两种伤风,症状比较相似,差别不算很大,但是内里的病因完全不同,导致开的药也不同。

    本来这两种药同吃,对于伤风病人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恢复得慢一些而已。

    而慕容长青的情况完全不同。

    盈袖刚才给他诊过脉,如果是伤风,他的脉相不应该是短促极快的。

    而他的病的表象是伤风,这也是为什么那些郎中有的诊断是风热伤风,有的风寒伤风的原因。

    盈袖大胆推测,慕容长青开始根本就没有伤风!

    他应该是在外面吹了风之后,被有心人动了手脚,沾染了某种花粉,才引发如同伤风一样的表象症状。

    而长兴侯府的人不知道是这个原因,请的郎中虽然觉得脉相和表象不一样,但都不敢说不是伤风,因此有的按风热伤风,有的按风寒伤风来诊断,开了两种完全不同的药给他吃。

    对于正常人来说,在没有伤风的时候,同时吃两种不同性质的伤风药,就会中毒。

    当然,这个毒是慢性的,一点一滴地损害身体机能,不会一下子就毒死那样严重,只会将一个健康正常的人折磨得越来越虚弱。

    而且慕容长青的症状又比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要严重,大概是有人从中持续不断做手脚的原因。

    盈袖又问:“你生病的时候,王锦奕是不是经常来看你?”

    “你怎么知道?”慕容长青这下明白了,“你真的觉得,这件事跟王锦奕有关?”

    盈袖将慕容长青的那些医案和药方收了起来,含笑道:“你不用吃药了,很快会痊愈。不过,我倒想知道,这位王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

    夜幕降临,东元国京城上空圆月当空,月辉洒落大地,白日里的厮杀似乎都褪去了残酷和严峻的一面,只留默默温情。

    慕容长青带着亲兵侍卫,骑着马,在东元国京城四门巡查了一遍,让大家排好班次,要保持警惕,晚上城楼上不能断人。

    就在他们巡查东城门的时候,西城城墙那边有人悄悄翻了出去,一身黑衣,如同鬼魅,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他的身影刚消失,一个身形苗条的黑衣人跟在他身后,也融入夜幕中。

    来到北齐禁军新扎营的地方,这人蒙着面,走入刘斐的营帐。

    “刘首领,你找我?”

    刘斐抬起头,森然问道:“你说慕容长青病得起不来床,那今天上战场杀敌的人是谁?!”

    那人呵呵笑了两声,“是我的错,我低估了那女人在慕容长青心里的位置。”

    换而言之,就跟他对夏暗香的心思一样,如果夏暗香需要他,他只要有一口气,就要爬起来帮她,更何况只是生场病,中点儿不致命的毒呢?

    “我不管是什么原因,你赶快动手,我不想再在战场上见到慕容长青!你要知道,我们远道而来,耗不起的时间是我们!”刘斐敲了敲桌子,很是不耐烦。

    多耽搁一天,暗香就在白塔大狱里多吃一天的苦,他比谁都希望速战速决。

    再说两万禁军在这里,粮食就是一个大问题。

    那蒙面人听了,倒是笑了,意味深长地道:“粮食啊?这个容易……京城外面的庄子最多,都是谷满粮丰,你们没吃的,不会去……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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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管挖 (4K大章求月票)

    “抢?”刘斐的眼珠转了转,“那不如你告诉我们,附近有哪些庄子是最大的肥肉,值得抢?”

    那蒙面人弯起眼眸,声音像是在笑,“这里离京城最近,有皇庄,也有谢家和沈家的庄子,以及司徒家的庄子。——司徒家,就是如今元亲王府的那家人。元健仁虽然死了,但是他家以前是东元国最大的皇商,他的庄子,当然是最大、最肥的那块肥肉,而且,防守最少。”

    自从司徒健仁认祖归宗改姓元以后,他当年在京城郊外置的这些庄子自然没有人敢碰,因此他把大批护卫都撤回京城王府去了,城外的庄子里只有庄丁和管事,还有粗使婆子和丫鬟。

    “元健仁的庄子?”刘斐狞笑一声,“那倒是要叨扰叨扰。——如果不是这个贱人,暗香县主怎会无辜受累!这种癞蛤蟆,居然还想吃天鹅肉!我在北齐听见消息的时候,恨不得自己亲自在场,将那老贱人砍个十段八段喂狗才满意!”

    那蒙面人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满意地点点头,“那你自去。那庄子上的东西,供你们两万人吃半年都没问题。依我看,你们就搬到那庄子住着更好,不用在野外扎营。”

    刘斐偏头看了看他,指着面前的堪舆图,“那庄子在什么地方?”

    那蒙面人走过去,在堪舆图上寻了一番,指着一个依山傍水的地界,道:“就是这里。”

    刘斐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不行,离京城还是有些远,住到那里,如果围城打仗?”

    那蒙面人缩回手,负手在营帐里走了一圈,道:“你说得也有道理,确实住到那里。不好围城。但是……”他抬眸扫了一眼营帐,“你们这里离京城五里远,这又是什么围城?!”

    刘斐用手摸了摸鼻子,将堪舆图收起来。沉声道:“你只要能让慕容长青不能上战场,我马上围到京城大门口去!”

    那蒙面人嗤笑一声,走到营帐门口,也不回头,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你们怕那个有勇无谋的家伙什么?他真有这么厉害?”

    “厉不厉害,你可以跟他比试比试。”刘斐不虞说道,“别只躲在背后偷偷摸摸,是男人就正大光明出来打一场。”

    “你说谁不是男人?!”那蒙面人猛地回头,目光中带了三分怒气,“我拼着身家前程不要,拼着全族人的性命不要给你带路,你是我不是男人?你以为没有我,你能顺利来到这里?!早在半路上就被我东元**士截杀了!”

    刘斐眯了眯眼,拍了拍桌上的一沓书信:“后悔了?——哼!后悔也晚了。别忘了,你亲笔画了押的字据书信还在我这里。你若敢反水,我让你全族陪葬!”

    他知道这人家大业大,不是一般的世家高门。

    说实话,这人刚开始找上门要跟他合作的时候,他确实很惊讶,没想到这样的高门子弟,也对暗香死心塌地……

    转而一想,暗香的人那么好,愿意为她肝脑涂地的人当然不少。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自己的眼光,也就接受了。

    “后悔?我若后悔,你们有活路吗?我又何苦你一代信,我就赶过来?”蒙面人嗤笑一声。将披风的风貌戴在头上,将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

    出现在刘斐面前的,只是一个全身全黑如同地狱里出来的恶魔一样的男子,背对着他站着。

    刘斐坐了下来,看着那人的背影道:“一天……我只给你一天时间。如果慕容长青不除,你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这是要逼蒙面人马上对慕容长青动手。刘斐他们才好威胁京城内的那些人。

    那蒙面人在门口顿了顿,没有说话,从营帐里埋头冲了出去。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一直跟着他……

    营帐后方的阴影里,一个身穿黑衣,跟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苗条身影闪身出来,跟了上去。

    盈袖盯着这个蒙面人已经一晚上了。

    从她派去盯着王家的人回报说,有人从王家出来,往城门的方向去了,盈袖就穿上自己的夜行衣,跟着追了上来。

    她不放心让别人跟着,担心打草惊蛇,再说去北齐禁军扎营的地方跟踪,轻身功夫差一点都不行。

    盈袖别的功夫不算出类拔萃,唯独轻身功夫和游泳,是她的强项。

    目光紧紧盯着那蒙面黑衣人远去的背影,盈袖轻声道:“谢隐。”

    谢隐是她的暗卫,谢东篱走后,将手里的人手都给她留下了。

    谢隐闪身出来,“夫人?”

    “跟上去,盯着那人,看他回哪里。——今晚要查到他的真实身份。”盈袖摆了摆手。

    她几乎已经猜到这人是谁了,但是要将他定罪,必须要有真凭实据,不能仅凭猜测。

    刚才这人在帐篷里面跟刘斐说的话,盈袖听得一清二楚。——刘斐那里有这人通敌卖国的证据!

    现在的问题是,她如何钻到刘斐的帐篷里,将那些证据偷出来……

    盈袖藏身在黑暗里暗自琢磨,这时她发现越来越的军士到刘斐的营帐里集合。

    这是要做什么?

    盈袖有些惊讶。

    她四下看了看,见这片营地是在旷野之中,左右前后都没有能躲的地方。

    她刚才藏身在营帐背后背光的地方,人少的时候还行,现在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就不能再藏在那里了。

    盈袖的目光看向营帐顶部,那里形如八角,边缘向内卷曲成槽,顶部竖起一根大纛,正是将营的制式。

    她心里一动,脚尖在地上一点,飞身上了营帐顶部,轻飘飘落下,将身子紧紧贴着营帐顶部边缘向内卷曲的槽内。

    那里的宽度,正好适合她侧身躺在那里。

    将耳朵贴在那凹内槽里,她听见了营帐里面那些人的说话。

    原来是布置……要去抢她家的庄子!

    真是一刻也等不得啊……

    盈袖倏然明白这些北齐人其实也很紧张,他们的粮食一定很紧缺了……

    怎么办?

    盈袖咬了咬牙,城里的右军是保护整个东元国京城的,不可能带出来专门给她家保护庄子。

    况且如果不抢他们家的庄子。别人家的庄子就会遭殃。

    盈袖的同情心不太多,但也不是一个可以眼睁睁看见自己的同胞被杀戮被抢掠而无动于衷的人。

    也罢……

    她暗暗下了决心,就让这些人去抢她家的庄子吧,她正好借机来偷那人的亲笔画押的信函。

    恰在这时。天上飘来一片乌云,挡住了明月和星光,盈袖就趁着四周突然黑暗下来的时刻,从营帐顶部跃起,往自己家的庄子飞奔而去。

    一路上。乌云越来越浓,闪电在夜空飞舞,然后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

    居然要下雨了!

    盈袖心里一喜,暗道天助我也!

    她来到庄子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掉雨点了。

    偌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带起阵阵烟尘,在黑夜里更加模糊。

    “起来!赶紧带着庄子里的人逃命,越快越好,逃到前面的山里去,庄子里的东西不要了。那山里也有司徒家的庄子。”盈袖叫醒了庄子里的庄头。

    那庄头睡梦中睁开眼睛,猛地看见一个身着黑衣,戴着怪异面具的人立在床前跟他说话,几乎吓得没晕死过去。

    “别发呆了!”盈袖呵斥一声,“我是盈袖,这是元亲王府的腰牌,你拿着它带这里的人进山里的庄子!那些北齐禁军马上要过来抢粮了!”盈袖忍不住踹了那人一脚。

    那庄头看见腰牌才彻底清醒,待听见是府里的大姑奶奶,立刻放了心,又听说北齐禁军要来抢粮了。忙道:“大姑奶奶,不怕!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这些庄子散布在京城郊外,自从北齐禁军一围城,他们就有准备了。

    庄子前有壕沟。四周有高大的围墙,还有放哨的岗楼,完全可以支撑一阵子。

    盈袖瞪了他一眼,“我说放弃就放弃!你带人快走!我去粮仓做点手脚!”

    那庄头明白过来,对她伸了个大拇指,一边披衣下床。一边摇头叹息:“可惜了,仓库里的粮食够咱们家吃好几年呢。真是浪费了……”

    “就算浪费了也好过便宜那些北齐人。”盈袖压低声音冷笑,“你们快走!门口的壕沟和陷阱还是要上的,总不能让他们来得太容易。”

    那庄头点了点头,又道:“我去叫我家小二子带庄子上的人转去山里的庄子,我带七八个人在这里帮大姑奶奶布置,行吗?”

    盈袖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忒也聪明了吧!她只吩咐了一句话这人就明白她要做什么!

    那庄头嘿嘿笑道:“大姑奶奶,小的是夫人手下的人……”

    原来这里已经换上了沈咏洁的人,难怪这样聪明。

    盈袖“嗯”了一声,飞快地转过身,朝门外走:“那你们手脚麻利些,要快!”

    那庄头的行动确实很迅速。

    很快,庄子里的庄丁、粗使婆子和丫鬟们都从睡梦中被叫醒,每人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陆续从庄子的后门出去,往山路奔去。

    外面下着大雨,正好掩盖他们的行迹。

    留在庄子里的人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开始在庄子里布置起来。

    盈袖手上没有带那么多药,只有经常随身必备的烈性泻药一大包。

    这泻药用水稀释之后,效力没有之前那么强,但是这样更隐蔽,也不容易被那些人发现。

    盈袖先将庄子里所有的水井里都下了泻药,然后在鸡鸭牛羊的饲养槽里也下了稀释过的泻药。

    “那边的粮仓,去把所有仓顶全部凿洞,洞要大!要多!”盈袖对着那庄头大声呼喊。

    这时风刮了起来,雨越下越大。

    雨丝繁密,根本看不清人影。

    大雨滂沱中,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踏得大地震颤轰鸣。

    北齐禁军已经来了!

    “居然连一个下雨天的晚上都等不得!”盈袖在心里冷哼,一边飞身上了剩下的几个粮仓,手拿大锤,将那粮仓顶一个个凿了大洞。

    这样的粮仓看上去是好的,而里面的粮食堆到仓顶,从前面开仓门,根本看不到仓顶已经严重漏水,可以暂时麻痹北齐人。

    而里面所有的粮食其实已经潮湿了……

    潮湿的粮食容易生芽,也有毒。

    完美诠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道理。

    “还有地窖!把地窖的门全部打开,让雨水进去!”盈袖指点着庄丁干活。

    她要这些北齐禁军鸡飞蛋打一场空!

    他们以为他们是抢了粮食,等抢回去就知道好歹了……

    轰!

    前方庄子的大门处传来撞击大门的声音。

    北齐人开始攻庄子了!

    盈袖安排在门口岗楼上的庄丁装模作样大叫一声:“有强盗啊!”然后从岗楼上哧溜一声滑下来,借着大雨逃走了。

    那些北齐禁军看见这些庄丁这样贪生怕死,在雨幕中笑得非常欢快。

    更重要的是,他们马上就要抢到粮食了!

    这些人的眼睛都绿了。

    盈袖从庄子后门转了出来。

    黑夜的下雨天里,她能很容易得藏匿行迹。

    看着那些北齐禁军终于冲破了庄子的大门,往庄子里闯了进去,盈袖狠狠啐了一口。

    让你们先猖狂几天!

    趁着北齐禁军外出抢粮的时候,盈袖又抄近路回到他们扎营的地方。

    一路行来,盈袖心里还是沉了沉。

    因为刘斐明显没有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也派了一些禁军去别的庄子上抢粮。

    这就意味着,盈袖家“特制”的粮仓能阴到的北齐禁军,只是一部分。

    真是太可惜了。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啊……

    盈袖摇了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来到了北齐禁军扎营的营地。

    营地上本来燃着很多篝火,但是因为今晚突然而至的雷雨,篝火都熄了,营地里静悄悄的,只有少数留下来放哨的北齐禁军靠坐在营帐门口,看着天上的雨丝出神。

    盈袖悄悄绕了过去,躲过哨兵的眼睛,摸到了刘斐的营帐旁。

    四周黑黢黢地,放哨的北齐禁军盖在门口的油布下面打瞌睡。

    盈袖出手如电,一手掐在那哨兵的后颈**道上,让他晕了过去。

    营帐里亮着一盏油灯,看得见里面空荡荡的,刘斐并不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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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管埋 (加更求月票)

    这一次是北齐禁军头一次出去抢粮,盈袖断定刘斐一定会亲自带队。

    因为万一遇到陷阱的话,他折损的人手可是无法补充的。

    盈袖在门口仔细观望过以后,还是推开营帐的大门走了进去。

    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刘斐的营帐里有很多秘密,肯定是不会让人单独留在里面的,哪怕是他自己人。

    盈袖四下里看了看,凝神静听了一会儿,确信里面没有人,才迅速走了进去。

    不知道刘斐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盈袖只打算给自己一炷香的功夫找证据。

    一炷香之后,哪怕找不到也要离开。

    她的运气确实不错,也或者刚才刘斐拿着那沓书信威胁那蒙面人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全部收好。

    当然,刘斐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人居然趁着大雨天他们去抢粮的时候,过来偷信……

    盈袖找到那沓信之后,飞快地翻了一遍,她没有想过要全拿走,因为这样肯定会打草惊蛇人,让刘斐发现有人已经洞悉了他们的阴谋。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抽走中间的一封信,可以短时间内不被发现。

    盈袖的目光很快落在一封要对慕容长青下手的信上。

    她将那封信抽了出来,又看了两遍,对着底下那个写得龙飞凤舞的“王锦奕”的名字眯了眯眼,又看了看名字下面的画押印,心里冷笑一声,将这封信放入袖袋里,其余的信打乱了放回原处。

    等她从营帐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大雨还没有停。

    她回头看了看,发现这营帐里留下了她的足印。

    因为外面下大雨,她的牛皮小靴子沾了泥水,将营帐内的地衣上踩得都是泥水脚印。

    这样的场景,完全骗不了任何人。

    刘斐一定会知道有人来过他的营帐……

    她到底要怎么做呢?

    轰!

    天上又响起一声炸雷。

    盈袖心里一动。

    她想起了那一年跟师父谢东篱在南郑国整治那个假大巫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她砍掉了大巫所住白塔顶端的雷电引。才引得雷电击毁白塔……

    盈袖眼前一亮。

    她先前爬上过这个营帐的顶部,曾经看见那里有一个高高的大纛。如果削尖大纛,再插上一块铁片,说不定也能把雷电引下来!

    如果能把这营帐引雷电之力烧了。那她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去,刘斐不会知道谁进来过,更重要的是,她就可以把所有的信函以及那幅堪舆图都拿走了!

    盈袖立刻回身又冲到营帐里,将所有的信函和堪舆图都卷了起来。用油布包了负在背上,然后冲出营帐,将营帐门口那个晕迷的禁军的佩刀取了下来,仔细看了看。

    不错,这刀是铁铸的。

    盈袖左手一抖,手腕上戴着的光剑玉镯腾地一声变成一把光剑,朝那佩刀削去,很快将铁铸刀身从刀柄上削了下来。

    收回光剑,她戴上那特制手套,将刀片握在手里。腾身跃上营帐顶部。

    那大纛高高地竖立在营帐顶部,柱顶的北齐旗帜被暴雨冲刷得垮了下来。

    盈袖将那旗帜扯了下来,把刀片插到旗杆顶端,然后悄然爬了下来,远远地躲到附近的一块大石头背后观望。

    天空中的雷电更加猛烈,大雨倾盆,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也没有见到雷电被引下来。

    而那轰隆的马蹄声又渐渐近了,一定是抢粮的北齐禁军回来了!

    盈袖紧张地手指紧握,指尖将手心都划破了。

    就在她绝望地快要放弃逃走的时候。只听哗啦一声巨响!

    一道之字形的闪电从夜空扑面而来,往那插着大纛的营帐顶上重击而去!

    盈袖被那闪电晃得眼睛都要瞎了。

    她闭上双眸,可是眼前依然是那银亮的蛇状闪电在她面前徘徊。

    “起火了!”

    “起火了!”

    “首领的营帐被雷劈了!”

    北齐禁军营地留下来的哨兵们目瞪口呆看着那闪电一道道击在他们首领的营帐上,虽然下着滂沱大雨。但是雷电引起的大火还是熊熊燃烧起来。

    因为是雷劈的营帐,这些人一点都不敢去救火!

    刚刚带队回来的刘斐看见营地上空如长蛇舞动的闪电,忙勒马叫停,“大家等一等!”

    没等多久,他就看见了冲天的火光,在大雨滂沱的黑夜里明亮得刺眼。

    “怎么回事?!”

    “怎么会起火?!”

    “是首领您的营帐。被……被天雷劈了!”一个哨兵跑了出来,迎面看见刘斐带队回来,忙冲上去抹着脸上的雨水回报。

    “被天雷劈了?”刘斐立刻策马往前,跑到营地附近,果然看见自己的营帐燃着熊熊大火,而且顶端的那根大纛被雷劈得焦黑,还不时有之字形的闪电一道道劈了过来!

    北齐的禁军看到这一幕,心灵受到极大震撼。

    在他们心里,只有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雷劈。

    而首领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难道这一次他们千里突袭东元国京城,为北齐公主撑腰是不对的?!

    刘斐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一时都忘了要冲进去抢救营帐里面的东西。

    直到雨停了,雷电散去,他的营帐成了一片灰烬废墟,他才回过神,狠狠骂了一句:“他娘的!真不省心!老子的堪舆图和……都在里面!”

    可是再进去翻查,哪里能找到任何东西?

    就连桌椅床凳都烧得干干净净。

    盈袖远远地看见这一幕,松了一口气。

    她抚了抚自己后背上的小包袱,转身往东元国京城的西城门奔去。

    夜空的乌云开始散去,天,就快亮了。

    慕容长青一晚上没有找到盈袖的人,一直心急如焚,脾气十分暴躁,好几个偷懒的军士被他抓住了拿着鞭子一顿猛抽,却还是不能散去心底的怒气和恐惧。

    直到他的亲兵凑上来道:“中郎将,那边跑来一个人。好像是……好像是……”

    慕容长青冲到城墙上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他就看出来那人的身形正是盈袖!

    “开城门!马上开城门!”慕容长青匆匆忙忙从城楼上下来,正好迎到从城外奔进来的盈袖。

    她已经将面具取了下来。

    慕容长青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喝问道:“你昨夜去哪里了?不是在行辕吗?”

    盈袖挣脱自己的胳膊,正色道:“去行辕说话。我有要紧事。”

    慕容长青虎着脸跟她走进行辕大堂。

    外面站岗的军士对他们行礼:“将军、中郎将!”

    盈袖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跨过门槛,径直走到东次间自己处理文书的地方。

    慕容长青跟了进来,又道:“袖袖。你昨夜去哪里了?外面那么多北齐禁军,你怎么能一个人跑出去?怎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出去?”

    盈袖拿起书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仰脖全喝了下去,觉得不解渴,又倒了一杯喝了,才转身对慕容长青道:“我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慕容长青看见盈袖脸色雪白,眼底尽是青黑,虽然疲惫,但是她的双眸闪闪发亮,有着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

    “我找到证据证明内奸是谁了。”盈袖将背后的包袱解了下来。“如果你能配合,我们今天就能将他人赃俱获!”

    “内奸?!真的是内奸?!”慕容长青一下子忘了责备盈袖,上前两步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人做了什么事?袖袖,这种事可不是说着玩的,这种情况下的内奸,是通敌卖国,可以诛九族的。你不能乱说话。”

    “能不能诛九族我不知道,但是满门抄斩是一定的。”盈袖冷笑着将放在书案上的包袱解开,从里面拿出那些书信和堪舆图。激动地道:“如果没有内奸,你以为那些北齐禁军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千里迢迢从北齐摸到我们东元国京城附近?如果没有内奸,唐谦和唐海峰怎么会在占优势的情况下战死?如果没有内奸,你又怎会中毒?!”

    慕容长青明白过来。禁不住退了两步,“你说是……王锦奕?!”

    让他生病中毒的人,已经锁定是王锦奕。

    而盈袖现在又提出了新的证据,居然还有通敌叛国,给敌军带路的重罪!

    盈袖给了他一封信,“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你那位好友的字迹和画押。”

    慕容长青接过信,只扫了一眼,立刻明白过来,这些书信,足够王锦奕下地狱了。

    “真是混账!想不到他居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慕容长青一拳头砸在书案上,将那黄花梨木的书案砸出一个小坑。

    盈袖从他手里接过信,和别的信函放在一起,淡淡地道:“不仅如此,他昨夜出城,还跟刘斐见了一面。两人见面的时候,他怂恿刘斐去京城周边的庄子上抢粮食,所以我才耽搁了这么久。”

    “你跟着他出去的?”慕容长青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王锦奕这个人,慕容长青是知道的,手上有真功夫,并不是一般的碌碌无为只会耍嘴皮子的花花公子。

    他也知道盈袖是胆大的,但是他没有预料到盈袖胆大到这种地步。

    慕容长青双手撑在书案上,立在书案前,身子前倾,定定地看着坐在书案后头的盈袖,冷冷地道:“你这么胆大妄为,你夫君知道吗?”

    盈袖莞尔一笑,偏头道:“他当然知道。而且,我的胆大包天,都是他教的。”说到“他教的”三个字,盈袖的语气说不出的妩媚缱绻。

    慕容长青闭了闭眼,恨不得自己眼瞎耳聋,不想看到、听到盈袖说起谢东篱时候那幅柔情的样子,让他看了听了想拿刀砍人……

    他甩了甩头,将那股胸口烦闷的感觉扔到一旁,继续问道:“你说刘斐要去庄子上抢粮?”

    盈袖点了点头,“而且是马上去,我根本没有时间准备。他们恨死了我爹,所以头一个目标就是我娘家的庄子。为了减少伤亡,我去了一趟庄子,让庄丁们都撤走了,只留下一些淋了雨的粮食……”

    这也是她在短时间内能做的最大让步。

    她本来也可以将自己庄子上的粮食转移走一部分,但是抢不到足够粮食的北齐禁军肯定会去祸害更多的别的庄子。

    那些庄子没有准备,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虽然这笔账要算到北齐禁军和夏暗香头上,但是人命关天,还是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

    盈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

    她头一次意识到战争的残酷。

    “粮食就算了,这一次无妄之灾,暂且记下。如果真的没粮了,还可以从江南调运。只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早一些跟他们决战,不然他们围久了,京城里缺粮的话,一样是大麻烦。”盈袖终于将从刘斐那里得来的书信和堪舆图都收拾好了,抬头看向慕容长青,“现在说你。明天,或者应该说今天,王锦奕一定会找你。他这一次,不会留情,一定会让你病得瘫痪,或者直接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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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

第456章 挑拨 (第一更,求月票)

    慕容长青依然双手撑在书案上,看着书案背后坐着的盈袖,似乎没有把盈袖的话听进去,又或者听见了,但是没有听明白。

    “你说什么?他想要我的命?!”慕容长青缓缓站直了身子,“你确定?”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盈袖挑了挑眉,“刘斐说他耗不起,所以只给王锦奕一天时间,让他尽快动手。我……”

    盈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有军士大声道:“将军,中郎将在这里吗?外面有人找。”

    “肯定是王锦奕。”盈袖站了起来,对慕容长青笑了笑,然后对外面道:“是谁?”

    “说是中郎将的好友。”

    盈袖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说名字,中郎将是什么人?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见就能见的吗?”

    门口的军士愕然地张大了嘴,发现女将军的嘴皮子就是利索,居然说得他无言以对!

    这小兵转身出去,对行辕门外负手而立的锦衣公子拖长声音道:“你谁啊?!——我们中郎将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见就能见的!”

    这锦衣公子正是王锦奕。

    听见这小兵居然对自己这样不敬,王锦奕眯了眯眼,横了他一眼,淡然道:“我是你们中郎将世交好友,你让他快出来,我有急事寻他说话。”

    “我们将军说了,不说名字,不能见中郎将!”那小兵也是刺儿头,丝毫不买账,就当没有听见王锦奕说的“世交好友”四个字。

    中郎将是慕容长青,慕容长青是长兴侯府的世子,能和他做世交好友,肯定是三侯五相中人。

    没想到这样的身份,对这小兵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我是王锦奕,你跟你们将军说,看我能不能见你们中郎将!”王锦奕的脸色很不好看,如果不是刘斐催得紧。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什么时候跟这种不入流的小兵降尊屈贵过?

    那军士点了点头,转身又进去回报:“将军,外面的公子说他叫王锦奕,要见中郎将!”

    盈袖给了慕容长青一个“我说如何?”的眼神。

    慕容长青面沉如水。站直了身子,他回头挥了挥手,让那军士离开。

    盈袖走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道:“我们联手,今天拿下王锦奕!”

    慕容长青握紧拳头。只听见骨节噼啪之声,显示他有多愤怒。

    “好,都听你。”慕容长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要我怎么做?”

    盈袖朝他招招手。

    慕容长青俯下身,侧耳倾听。

    “……你跟他出去,看他要做什么。今天无论怎样,不要吃任何他给你吃的东西,喝的水,也不要在屋里见面。”盈袖对他低声嘱咐,“我会带人跟在你身后。只等他动手,我们就能抓他了!”

    慕容长青看了她一眼,情知只是这样,还谈不上“人赃俱获”,他点了点头,“我省得,你离得远一些,不要太近,他知道就不好了。”

    盈袖挑了挑眉,“离得远怎么行?你别管了。尽管跟他去说话吧。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慕容长青心意已决,不再跟她说话,转身就走。

    来到行辕外头,王锦奕虽然还是站得笔直。但是面上已经有一丝不耐烦。

    慕容长青缓缓走了出来,拱手道:“王公子,找我可是有事?”

    王锦奕抬头见他来了,顿时就笑了起来,他生得俊逸清隽,本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样子。此时一笑,更是动人。

    “长青,你如今架子这么大了?我想见你一面都这么难。”王锦奕大笑着走过来,顺手想拍慕容长青的肩膀。

    慕容长青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踏了一步,正好躲开王锦奕的手掌,“王公子,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做什么?”

    王锦奕一愣,“长青,别这么见外啊?叫我锦奕就行了。来,我爹新得了一坛好惠泉酒,早就想跟你一起喝了。你以前不是说最爱惠泉酒吗?”

    战况激烈,他居然还有心情喝酒……

    慕容长青在心里嗤笑,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我如今是中郎将,时刻要准备出城迎战,喝酒什么的就免了吧。”

    “啊?可是那坛酒是我好不容易从我爹那里要来的。我爹本来是不肯,后来听说是要请你喝,才特意开了酒窖亲手拿给我。”王锦奕笑着走近几步,“怎么了?我爹的心意你都不买账啊?”

    慕容长青眼神晦涩地看着王锦奕,琢磨着王副相知不知道他自己的儿子在做什么。

    “长青?”王锦奕又走近一步,“今天又没有北齐禁军攻城,咱们去喝一盅吧!”

    “这可难说,说不定他们就攻城了,你知道的,他们远道而来,只可能速战速决,真的要围城,他们围得起吗?”慕容长青故意刺激王锦奕。

    王锦奕的脸色果然有一丝变色,但他很快恢复过来,忙道:“怎么可能?昨天才攻过城,今天肯定要歇一歇的。咱们还是去喝酒吧,松泛松泛,明天再战,不好么?”

    “如果敌军今天来犯,我可是玩忽职守,会被斩首的。”慕容长青甩着胳膊,懒洋洋往前面走去,慢慢远离了临时行辕。

    王锦奕本来以为劝不动慕容长青,正在着急,现在见他居然自己走了,大大吁了一口气,追上他的脚步,“长青,你就是太尽职了。再说,你不过是中郎将,又不是主将?如果敌军来犯,主将是干什么吃的?是吧?不能因为人家是公主,就把一切责任推到你身上吧?”

    慕容长青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似乎挺赞同的。

    王锦奕心里一喜,他就知道慕容长青是个有勇无谋的傻子,再说,那位主将护国公主大人曾经是慕容长青的未婚妻,两人当初闹僵了,才让谢东篱拣了便宜。

    因为夏暗香的关系,王锦奕对盈袖很是讨厌,此时忍不住就在慕容长青面前给盈袖上眼药:“长青啊。不是我说你,那女人既然移情别恋,水性杨花,你又何必一直惦记她?她都嫁了人了。自然是不会再回头了,也看不上你。依我说,你就该趁这个机会好好打击她,让她看看离了你,她根本是不行的!”

    “哦?”慕容长青拖长声音。“那你说说,我要如何打击她?让她意识到没我不行呢?”

    有戏!

    王锦奕大喜,忙一摆手:“这边来,长青,我给你出几个好主意,好好整治整治这个贱人,给你出出气!”

    “王公子慎言,你怎么能说公主殿下是贱人?”慕容长青有些不满,还四下看了看,“如果被人听见了。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王锦奕见了慕容长青这幅样子更是满意,忙道:“是我说错了,咱们进去说话吧。”

    他将慕容长青终于领到王家门口。

    慕容长青仰头看了看王家的大门,还有黑底烫金的“王府”两个字,突然对王锦奕道:“锦奕,王家在东元国,有多少年了?”

    “多少年?”王锦奕有些奇怪慕容长青怎么问这种问题,笑道:“东元国有多少年,我们王家就有多少年了。”

    三侯五相世家的历史,就是从东元国建国那一年开始的。

    “是啊。东元国有多少年,王家就有多少年,多不容易啊。”慕容长青喃喃地道,“锦奕。你确定要请我去吃酒吗?”

    “当然确定。不然我费那么劲找你做什么?”王锦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止你,我还请了几个别的兄弟,都是你们军中的副将,是你的得力属下。你们才是一伙儿的,可别傻呵呵就给人家卖命。到时候功劳都是她的,你们除了卖命,连个好字都得不到。”

    慕容长青一怔,“你还请了别人?”

    “呵呵,惊喜吧?来,他们都在里面坐着呢,就等你一个人了。”说着,王锦奕才凑到他耳朵边上,“今儿啊,我还请了牡丹园里最有名的小桃红,给大家佐酒。这小桃红可是身怀名器,天赋异禀,等闲不出来接客。这一次是听说慕容世子,才出来一遭。我们今儿,都托你的福了!”

    慕容长青笑了笑,道:“王兄过誉了,京城谁不知道小桃红的知己大靠山就是你王公子!别人想一亲香泽,可能吗?不怕被你王公子打得连爹妈都不认得?”

    王锦奕纵声大笑,像是听到天底下第一得意的事儿,“长青,我还从来不知道你也会拈酸吃醋!好!就冲你今天说的这句话,等下我让小桃红陪你十天!包管你骨头都酥了,一刻也舍不得下床!”

    慕容长青拱了拱手,嘿嘿笑道:“那就要看看小桃红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两人大笑,一起走进了王家的大宅。

    来到王家后花园,慕容长青看见这里有一个四面都落地琉璃窗的八角亭子,亭子很宽敞,周围种着各种艳丽的花卉,牡丹、芍药、玫瑰、茉莉,或者花色厚重,或者香味悠远,蜂围蝶绕,四周高大的树木林立,绿发新枝,阳光从树叶缝里透了下来,点点烁金融玉,林间雾气弥漫,如在仙境一般。

    慕容长青赞道:“这里真是洞天福地,让人一见就不想走了。”

    “不想走了?那就留下来呗!”王锦奕得意地打了个响指,一队身着白纱的美婢从林间走了过来,对慕容长青娇笑道:“慕容公子,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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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458章 破门 (第一更,求月票)

    盈袖趴在树上又等了一会儿,看见慕容长青和小桃红的背影消失在水榭的门帘之内,又看见王锦奕目光转为阴狠,拂袖匆匆而去。↗搜“烂涩书把”,看醉新章節

    如果她没有猜错,王锦奕和小桃红已经计划好在水榭动手了。

    至于他们要如何动手,盈袖已经不想去琢磨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促使他们赶紧动手……

    从树上溜走,离开王家大宅,回到自己的临时行辕,盈袖换上将军盔甲,叫了百来个本事高强的亲兵侍卫,骑着马,风驰电掣一般来到王家大宅前面。

    “给我砸门!”盈袖拿着马鞭,指着王家大宅的正门沉声说道。

    那道黑沉沉的紫檀木大门不知用了多少年,翻着紫檀木特用的油光,门上的铜钉如同一只只猛兽的眼睛,怒视着一切敢于轻慢它们的人。

    “……将军,这里可是王家大宅。”一个侍卫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三侯五相在东元国人的心目中实在是根深蒂固,是能和皇室比肩的豪门世家。

    盈袖瞪了他一眼,“有人要对中郎将不利,你们还竭竭嗷嗷?!我叫你们砸就砸!出了事我兜着!——砸!”

    那些侍卫见状,互相看了看,不再啰嗦,挽了马鞭上前,朝着王家大门开始猛踹。

    “开门开门!我们得到消息,有人要对我们中郎将不利!赶快开门!”

    王家的大门被砸得砰砰响,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街上的行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三五成群地站过来围观。

    盈袖就是要围观的人越多越好,因此也没有将这些人赶开。

    这样大的声响,里面的王家门子撑不住了。将大门打开一条缝,苦着脸道:“请问是哪位?我们这里是王家,怎么会有人对中郎将不利?是不是弄错了?”

    “去你娘的!弄错了也轮不到你说话!”一个侍卫一脚踹进门内,将那门子踹翻在地,呼啦一下推开大门。

    盈袖也不下马,勒了缰绳,骑着马上了台阶。往大开的正门里闯了进去。

    “哎!你们不能骑马进来啊!下马!下马!”王家的门子和管事赶紧跑来,要拦住他们。

    但是盈袖骑马在前,照着来拦她的管事就是一马鞭。将他抽倒在地。

    别人看她这个样子,不敢再拦,眼睁睁看着百来匹马嘶鸣着往后花园的大门奔去。

    “这是要做什么啊?!”

    “快去回报给主子!”

    “老爷在家吗?”

    “二公子好像在家?”

    “快去啊!”

    “夫人、老夫人和小姐们都在内院呢!这么多男人闯进去怎么得了?!”

    王家的下人乱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找人报信。

    盈袖带着这些人直奔王家后花园的水榭。

    王家的后花园除了跟内院有小小垂花门的相连。跟外院也有一个大门。是为了方便走车马的,正好给盈袖行了方便。

    而后花园水榭旁边的观景亭里,王锦奕已经得到消息。

    他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护国将军闯进来了?!谁给她的消息?!”

    如果让他们进来将慕容长青带走,王锦奕很清楚,他是没有办法再将慕容长青骗进来第二次了。

    今天慕容长青一反常态,王锦奕已经生疑,生怕他是不是知道 了什么。

    “罢了。是你们逼我的!”王锦奕咬了咬牙,将匕首暗器藏在身上。往水榭大步行去。

    推开水榭的大门,只看见里面轻纱晃动,慕容长青躺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手里拎着酒瓶,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

    小桃红全身上下脱得只剩一个肚兜,偎在慕容长青身边,雪白的大腿缠在他身上,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王锦奕反手关上门,沉着脸一步步走过来,来到美人榻边上站定,冷冷问道:“怎么样了?”

    小桃红回头看见是王锦奕,有些羞怯地往慕容长青怀里缩了缩,尽量将白生生的大腿藏在慕容长青背后,低声道:“还醉着呢……没有成事……”

    “没用的东西!”王锦奕一巴掌将她打得滚到地上,另一只手亮出匕首,就要往慕容长青脖子上斩落!

    咣当!

    只听门口一声巨响,水榭的大门居然四分五裂被人撞碎了!

    “啊——!”小桃红眼看无数个军士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看着她,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躲到窗子旁边的帷幕里,不敢再出来了。

    她全身上下只有一个肚兜,恐怕早就被人看光光了……

    王锦奕心知不好,巨大的恐惧从心底渗出,弥漫了全身!

    他没有回头,手上的匕首却一点都没有犹豫,继xu 往下扎去!

    慕容长青突然睁开眼,一手探出,想要隔开王锦奕拿着匕首的手,但是手一滑,他只躲开了咽喉,胳膊上却被划了一刀。

    噌!

    一支羽箭凌空飞来,正好扎在王锦奕拿着匕首的右手腕上!

    “有人要谋害中郎将!——围住水榭!别让他逃了!”盈袖收了弓箭,跃身上前,一脚将王锦奕踹了个狗啃屎。

    慕容长青迅速从美人榻上起身,扑到王锦奕身边,抬起他的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卸掉他的下巴,又卸了他两个胳膊的肩关节。

    王锦奕的下颌被卸掉,便不能服毒自尽,胳膊的肩关节被卸了,他也无法再使暗器害人。

    盈袖看着慕容长青反应迅速,手段娴熟,点了点头,“中郎将果然经验丰富,非常人所能及。”

    慕容长青看了她一眼,坐了下来。道:“我伤了胳膊。”说着,向她伸出自己受了伤的那只胳膊。

    盈袖这才看见慕容长青的左胳膊流了很多血,忙道:“怎么样?严重吗?”一边说。一边搭上他的腕脉,给他诊了诊。

    “还好,不是很严重。”盈袖放下他的胳膊,转身对自己带来的军士吩咐道:“来人,去大理寺传我的话,就说,王锦奕叛国通敌。又企图杀害国之大将,证据确凿,我。护国公主兼任右军大将军,恳请大理寺派人捉拿王锦奕,及王家所有人!”

    叛国通敌,战时企图杀害国之大将。桩桩件件都是大罪。轻则满门抄斩,重则株连九族。

    “是!”两个侍卫立即拿了盈袖的令牌,去大理寺报案。

    盈袖又回头对自己的军士吩咐道:“带人将王家团团围住!少了一个人,我唯你们是问!”

    ……

    东元国的京城有“西贵东富、南贫北贱”之说,因此住在西城坊区的人基本上都是东元国数得着的世家大族。

    抄家灭门这种事,还从来没有在西城坊区出现过。

    不过今天,西城坊区的居民们要大开眼界了。

    全副武装,身着盔甲的右军将士将三侯五相之一王家的嫡系大宅团团围住。别说人,就连耗子都逃不出去。

    “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王副相家吗?”

    “是啊?这是犯了谁的事?”

    “我听说啊。是这王家二公子,通敌叛国,给北齐贼子通风报信,导致我们右军的唐将军和唐安侯战死啊!”

    “啊?!真的是他?!他娘的!为什么啊!他可是东元国人啊!”

    “谁知道 ?失心疯了?”

    “我不信,肯定是为了什么事儿……”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看着大理寺的衙差也一队队赶了过来,接替之前站岗的右军将士。

    “你们不能这样抓我!”

    “我是副相!我要见陛下!我要见大丞相!”王副相声嘶力竭地叫着,被人绑了绳子,从大门里推出来。

    他头上的官帽早就歪了,一缕头发从官帽里垂下来,身上的官服被拽得七零八落,一条条地跟乞丐装一样,脸上鼻青脸肿,像是因为反抗而被揍过。

    “一定会让你见的!先去大牢里待着!”

    盈袖骑着马,从王家大门里走出来,身后的慕容长青胳膊上缠着绷带,被人抬了出来。

    王副相回头瞪着盈袖,大怒道:“护国公主,你不能因为你是公主,就恣意妄为,故意 栽赃陷害!”

    “我需要 栽赃陷害?!”盈袖冷笑一声,抖出王锦奕写给刘斐的那些信,“你看看你宝贝儿子干的好事!如果不是他做内奸,给北齐禁军带路,你以为这些北齐人能避开我们的眼线,来到我们的京城?”

    王副相看了一眼,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气得全身哆嗦:“不……不可能!”

    王锦奕这时也被推了出来。

    他已经醒了,两条胳膊软绵绵垂在身边,走路的时候就有些不能平衡,走得跌跌撞撞,要不是有绳子牵着他,他都要栽倒在地上了。

    “孽子!你说,你都做了些什么?!”王副相一脚踹在王锦奕身上,将他踹倒在地,滚了几滚,然后又看着盈袖,哀求道:“护国公主,这都是这孽子做的事,跟我们家人无关啊!你将他抓走就是了,为何要抓我们这些无关的人啊?”

    “无关?”盈袖拿着马鞭在王副相面前甩了甩,“王副相,你告诉 我,你对他做的一切,完全不知情吗?”

    “我用脑袋发誓,我一个字都不知道 !”王副相忙不迭地说道,一心要将王锦奕顶下所有的罪行。

    盈袖笑了笑,勒着马走了几步,看着面前围观的人群,悠悠地道:“你不知情?那你家管事怎么在北齐人打来之前就开始满京城囤粮了?”

    王副相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

    他没想到,盈袖连这件事都知道 ……

    “带走!要废话,你跟陛下和大理寺废话去!”盈袖一招手,命人将王家众人带走。

    王家这一支的老夫人、夫人、少奶奶、贵女、丫鬟们,都被从门内推了出来,绑着手,蓬着头,带到大理寺去了。

    大理寺卿收到盈袖送来的王锦奕通敌叛国的证据,想起他造成的损失,心里也很愤nu ,马上报到宫里的元宏帝案前。

    元宏帝和沈大丞相看着王锦奕写的那一封封信,还有他给刘斐画的堪舆图,非常痛心疾首。

    “王锦奕,王锦奕,如何能这样丧心病狂?!居然还想杀我大将!实在是不能忍!”沈大丞相一想到慕容长青差一点就被王锦奕弄死了,就怒不可遏。

    这个关头,没有慕容长青,他们这东元国京城保不保得住,还真不一定……

    “传旨!——将王锦奕五马分尸!王家满门抄斩!王家后人永不能科举入仕!五相世家,王家永远除名!”元宏帝拍案而起,他这辈子做皇帝,一直做得战战兢兢。

    好不容易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东元国的国力终于有了起,他可以不惧北齐,保护自己国民的安全和利益了,却又遇到王锦奕这样吃里扒外的家伙!

    还是五相世家的人……

    卖国,从来都是上面的人最能卖。

    因为他们掌握着最大的权势和利益,造成的危害比小民大得太多了。

    “朕要他们看着,五相世家的人如果敢通敌卖国,这就是他们的下场!”元宏帝是将这个案子当做是敲山震虎,警惕五相里面还有的人家不要企图蠢蠢欲动,浑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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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四面楚歌 (加更求月票)

    王锦奕通敌叛国一案,因为罪证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大理寺判得很快。

    王锦奕被判五马分尸,而且要在敌军阵前行刑,显示东元国绝不屈服的决心。

    王家这一支满门抄斩,上至白发苍苍的王老夫人,下至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一个都不放过。

    世家大族就是这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家里有子孙不成器,家长还要纵容放任,那就是给一家子寻死路,怨不得别人。

    不仅如此,王家被从五相世家里除名,从此之后,五相世家就只有四相。

    元宏帝表示,剩下的一个副相位置,将不再从五相世家里选出。只要德才兼备,考过进士的人,有四相同意,元宏帝认可,就可以坐这个副相的位置。

    这个旨意一下来,朝堂中本来被拉拢要为王家说话的那些人一下子销声匿迹了。

    毕竟如果副相的位置真的空了一个出来,而且这一个不再由五相世家垄断,对全东元国的文官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这样一来,谁还愿意吃力不讨好,损人不利己地去帮王8ding8点8小8说,2︽¤o家说话呢?

    再说王家这一次,真的是太过了。

    那些以前欠了王家人情的人家本来就是逼不得已硬着头皮要为他们家说情。

    现在见王家被整个儿地撸了下来,他们又有了上进的机会,因此都连声夸赞元宏帝的旨意英明果决。是东元国之福!

    ……

    王锦奕作为重犯,被押到了东元国的白塔大狱。

    他抬头看着这白塔大狱,叹了口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总算是跟夏暗香在一起了。

    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

    盈袖和慕容长青一起押着他进白塔大狱。

    王锦奕回头对他道:“长青兄,我最后求你一件事。”

    慕容长青淡淡地道:“什么事?”

    “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暗香?我只要见她最后一面。”王锦奕戴着枷,转动的时候特别不方便。

    慕容长青垂眸走在前面,道:“你还是放不下那个人?她有什么好?你为了她,陪了自己的性命前程不说,还赔上全家人的性命。”

    “她有什么好?”王锦奕呵呵一笑。指着盈袖问慕容长青:“如果你的心上人被北齐抓了,而你是北齐人,你敢说你不会给东元国大军带路。打过去将她救出来?!”

    慕容长青当真想了想,然后说道:“首先,我不会如同你一样没眼光,看上一个需要你叛国通敌的女人。其次。如果真的有这种事。我会用自己的力量去救她。救不出来的话,我……我陪她一道死就是了。为了一己私利就挑起两国刀兵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做得出来,我做不出来。——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

    “和她一起死?哈哈哈哈!原来你是个懦夫!——死有什么用?!你死了,你心心念念的女人还是会跟别人幸福的做夫妻,生儿育女。你呢?孤零零躺在黄土下,你也甘心?”王锦奕像是恶魔一样,用种种假设诱惑慕容长青。

    慕容长青默了默。最后说:“不甘心的是你,不是我。不要用你龌龊的心思来想别人。我是军人。跟你这种卖国贼不是一路人。”

    盈袖在旁边跟着笑了笑,道:“这就是夏虫不可以语冰了。如果真的有这种事,不用慕容公子来救我。我自己有手有脚,能关得住我的地方着实不多。”说完,她转头看着王锦奕:“你出身五相世家,已经是东元国ding尖儿的世家大族,为何还要拆自己的台?”

    王锦奕呵呵一笑,“成王败寇而已,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告诉你,我们王家,秉承大夏遗风,你们这个东元国小朝廷,我们王家还真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

    盈袖意外瞥了他一眼,讥嘲道:“你还有脸说大夏?别忘了,大夏一千五百年前就被大周灭了,而现在,就连大周都消失五百多年了。——你连生你养你的东元国你尚且不能忠心,又何况已经消失了一千五百多年的大夏?真是说大话不嫌牙疼。”

    王锦奕看也不看盈袖,嗤笑道:“你以为你是公主就了不起了?在我们王家人看来,你们个个不过是乱臣贼子的狗腿子罢了!”

    “乱臣贼子?”慕容长青踹了他一脚,“快走!磨时间吗?”

    王锦奕被慕容长青一脚踹得腿都快断了,他咬紧牙关扶着白塔大狱狭窄楼梯间的扶手站好,回头蔑视地看着盈袖和慕容长青:“我就知道你们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你们知道我们王家的老祖宗是谁吗?有多尊贵吗?”

    “你们王家的老祖宗?”盈袖拖长声音,笑盈盈地道:“不就是你爹经常放在嘴里的王毅兴王大丞相吗?大夏朝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大丞相,是吧?”

    “哼,幸亏还有点见识,不然就是一无是处了。”王锦奕白了盈袖一眼,“先祖王公毅兴,祖母尹氏幼岚,就是我们这一支的嫡祖。大夏朝最后一个皇后,是我家先祖的嫡亲姐姐,而大夏朝最后一个太子,就是我先祖的嫡亲外甥!——你说,我们王家人,如何能对你们东元国元氏这种杂碎俯首称臣?!”

    “王锦奕!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掉你满口大牙!”慕容长青揉了揉拳头,骨节发出威胁的噼啪之声。

    “呵呵,你连我们都看不起,对那凡春运倒是挺上心的。为了她,能不惜一切身家性命。”盈袖摇了摇头,“算了,色迷心窍,你也莫怨别人。”

    “凡春运?你说暗香?”王锦奕皱了皱眉头,“那么庸俗不堪的名字。怎配用在暗香身上?”

    盈袖挑了挑眉,“可是她就是叫凡春运,姓凡。名春运,难道错了吗?”

    “错了,她姓夏,名暗香。她的血统,比你尊贵多了。”王锦奕轻蔑地扫了盈袖一眼,看向慕容长青:“长青,看在我们相交一场。让我去见暗香最后一面吧。”

    盈袖看着慕容长青,不知他会如何作答。

    她是不想满足王锦奕这个要求的。

    慕容长青也摇了摇头,道:“在你对我下毒。想要我命的时候,我们已经没有交情了。又何来相交一场,为你寻方便呢?——不,不行。你不能见凡春运。”说着。他一拳打过去,将往锦奕打晕了,拖到白塔大狱的牢房里。

    夏暗香关在白塔大狱的中层,王锦奕关在底层,如参商二星,永远不可能见面。

    第二天天气阴沉,没有太阳。

    王锦奕牢房的大门咣当一声打开,慕容长青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放到他面前,“吃吧。最后一顿饭,吃了送你上路。”

    王锦奕面色发白,但还是没有示弱,他伸出手,将食盒拎过来,慢慢将里面的饭菜都吃尽了。

    慕容长青亲自押着囚车去刑场。

    就在东元国西城门外的空地上,城楼上站满了人,都是东元国世家大族的主事人。

    而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刘斐骑着马,带着一群北齐禁军沉默地看着前方。

    王锦奕居然失手被抓了。

    今天要当着众人的面,五马分尸……

    东元国这是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吧!

    “时辰到!行刑!”城楼上大理寺卿一声长啸,扔下令牌。

    五匹马被牵了过来,刽子手将绳索套在王锦奕身上。

    嗤啦!

    五匹马一声长啸,在阴沉的天空下纵跃而起。

    “活该!”

    “自作自受!”

    “爹!大哥!你们的仇总算是报了!”

    这是唐安侯府的人在祭奠战死的唐谦和唐海峰。

    他们两人就是因为王锦奕通风报信,才被刘斐提前设了埋伏给弄死的。

    还有上万右军,因为王锦奕通敌报信,让他们被北齐禁军砍杀殆尽,更不用说北齐禁军一路南下,在东元国土上屠掉的那些村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天底下的公理和正义有时候虽然会来迟,但总是会来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走。”刘斐有些焦虑地策马回转。

    慕容长青没有死,王锦奕居然死了,他手里一把好牌,眼睁睁看着成了烂牌。

    他该怎么办?!

    “首领!首领!八皇子急令:南郑国攻入北齐,将先前丢失的土地又夺回去了!八皇子让首领赶紧带兵回北齐,跟西南部的北齐军队共同对抗南郑大军!”

    刘斐刚回到营帐,就看见八皇子送来的军令,他很愕然:“怎么回事?南郑不是在内乱吗?怎么会抽得出手攻入北齐?”

    “属下不知。八皇子的军令没有写。”

    “那赶紧回信,问八皇子是怎么回事。”刘斐有意在拖延时间。

    城内的皇后齐雪筠被元宏帝处置王家的雷霆手段震撼,不敢再派人跟刘斐联络了。

    刘斐心急如焚,到了晚上,他溜进城里,找到北齐国在东元国京城的据点,要去见皇后齐雪筠。

    而此时盈袖的临时行辕里,也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她的娘亲沈咏洁。

    “娘,您怎么来了?”盈袖欣喜地迎上来,请沈咏洁坐下。

    沈咏洁脸色十分严肃,她对盈袖道:“袖袖,这几天的事,你都看见了。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必须要杀掉凡春运,不能再手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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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王家的这一脉,大家要看某寒的上一本书《盛世妖颜》,原名叫《盛宠》的那本书,才知道来龙去脉。还有这里提到的大夏最后一个太子,哈哈,还记得不?他在盛宠的最后一章里出来过,并没有死,不知道有没有亲还记得?

    。(未完待续。)( )

第460章 心有不甘 (五千字大章求月票)

    “娘,您怎么想起她了?”盈袖有些不自在地低头在书案上理自己的文书和条陈,不敢看沈咏洁的眼睛。

    沈咏洁看了她一眼,举目又看了一眼这间当做书房的东次间。

    屋里的陈设很是简洁肃穆,屋子中央是巨大的书架,将屋子分作两半。

    拱门在书架中间,尽容一个人通过。

    书架上密密麻麻摆着的全是兵法韬略,兵部衙门的书估计有一半都在这里了。

    里间只有一张黑油大书案,书案后面是同色的太师椅,搭着一张白虎皮。

    书案前方有两个锦凳。

    沈咏洁便在靠左的锦凳上坐下来,敲了敲桌子,“跟你说话呢,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盈袖叹口气,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也坐到太师椅上,手臂搭在太师椅的白虎皮上,慢慢摩挲着白虎皮上的毛,目光飘忽地看向书架,“娘,凡春运已经判了绞刑,关在白塔大狱,就等秋后问斩了。——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别告诉我你真的不懂。”沈咏洁压低嗓子,身子前倾,微微靠前,“如今北齐这个样子,你觉得你皇祖父,真的想杀凡春运?”

    当然不想。

    盈袖在那天看见元宏帝给凡春运的判决,就知道他不是真心想杀她。

    如果真的想杀,就会如同处置王锦奕一样,雷厉风行,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该抄的抄,不过一两天时间。一个副相之家就烟消云散了。

    “娘,皇祖父这样做,也是有他的理由的。”盈袖垂眸,手里抓着虎符把玩,“与其杀了她,不如拿她来多换取一些利益,岂不是比单单弄死她。对我们东元国要好?再说了,她不过北齐的一个县主,没有爹娘。没有家族,虽然是夏凡的外甥女,但是夏凡这个人也是没有家族支撑的。北齐锦衣卫从他祖父开始创立,一直传到他手上。而他们夏家。好像两代都是单传,到他手上,就连单传都没有了,他至今没有子嗣。”

    沈咏洁点了点头,顺势靠在书案上,用手撑着头,似乎不胜重负:“我省得,这些我都想过。我也知道其实用不着杀她。拿她换取利益更合算。但是我这眼角总是跳,心里总是慌。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看见她死在我面前,我心里才能安定下来。——我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

    盈袖像是明白了沈咏洁的担心,抿嘴笑了,道:“娘,其实,您不必担心。我说件事儿,您别骂我。”

    “什么事?”沈咏洁放下胳膊,有些紧张地看着盈袖,“你可别太淘气。东篱呢?他病得起不来床了吗?这几天真的没有露面?”

    盈袖不想提谢东篱的事,忙道:“是这样的,娘,我前些天一怒之下,跑到白塔大狱,用刀,划花了凡春运的脸……”

    她惴惴不安地看着沈咏洁,生怕她会怪责她。

    没想到沈咏洁愣了一下之后,慢慢展颜笑了,颔首道:“这样也不错。”说着站了起来,“带我去白塔大狱,我要亲眼看一看。”

    盈袖便收拾了东西,带着沈咏洁去白塔大狱。

    盈袖现在是护国公主,权限大了,白塔大狱她也是能自由来去的。

    她带着沈咏洁来到关着夏暗香的牢房,朝屋里努努嘴,“喏,就在那里。”

    沈咏洁走了进去,看见夏暗香蓬头垢面面无表情地抱腿靠墙坐着,两边面颊上两个大大醒目的“x”,刀伤深可见骨,皮肉都翻出来了。

    虽然她的眼睛鼻子依然好看,但是现在大家第一眼看见的,都是她面颊上的伤痕。

    夏暗香听见门响,微微动了动,抬眸看见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慢慢走了进来,眯了眯眼,待看见是沈咏洁,她有一瞬间的愣怔。

    “凡春运,你这人也够坚韧的。”沈咏洁极为和煦地跟她说话,“一般像你这么大年纪的小姑娘,遭遇到你遇到的这么多的事,早就活不下去了,可你居然活下来了。”

    夏暗香的眼神黯了黯,更紧地抱住自己,低声道:“沈夫人,您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我有那么闲吗?”沈咏洁微晒,“我是来看你死了没有的。”

    夏暗香的眼角眉梢重重地跳了跳,她感受到一股杀气,不知从哪来袭来,让她全身冰寒,但是她努力镇定自己,摇了摇头,“让您失望了,我还没死。不过……”她顿了顿,“其实,我也跟死差不多了。您别急,等秋后我就被绞死了。”

    沈咏洁负手站在牢房的铁栅栏前,偏头看着她,说道:“你还能这样镇静,更是了不起,我更不放心了。”

    “您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已经是阶下囚,而且容颜全毁,没有爹娘,没有亲戚朋友,您该高兴才是。”夏暗香嘟哝道,“我娘是您的手下败将,我是您女儿的手下败将,您还要我怎样呢?”

    “凡春运,如果你娘当初没有起黑心要害死我儿子和女儿,我可以不计较她算计我的事。但是很可惜,她一次又一次想要我女儿和儿子的命,所以她要为她做的事付出代价。”沈咏洁说得很慢,语调平缓,不急不躁,却让夏暗香心里不安起来。

    她一向是最沉得住气的,但是沈咏洁,永远比她沉得住气……

    夏暗香抬眸又看了沈咏洁一眼,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下去了。

    现在这个时候,口舌之争没有意思。

    “为什么不说话?”沈咏洁又和蔼地道,“你从小被教歪了,也是没法子的事。我只是想你知道,人总得为她做出的事。付出代价。对你娘如此,对你也是如此。——你好自为之吧。”说着,她转身离去。

    牢房的门咣当一声在她身后锁上了。夏暗香似乎嘤嘤地哭了起来,但是沈咏洁没有回头。

    盈袖干脆就没有进去,她站在门口的暗处看见了屋里的情形。

    夏暗香脸上的刀疤和伤痕让她心安。

    都这个样子,应该翻不起风浪了。

    沈咏洁和盈袖母女俩离开了白塔大狱。

    “好了,既然她这个样子了,那就算了。”沈咏洁没有再坚持一定要夏暗香死,当然。关键是元宏帝和皇后齐雪筠那一关不好过。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沈咏洁也不想跟皇室的关系闹得太僵。

    “现在说说你。你什么时候练成了这样一身功夫?”沈咏洁目光犀利地看着盈袖,“你师父是谁?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盈袖笑着别开头。翻身上马,“是爹以前给我找的师父,那人早走了。”

    反正元健仁已经死了,将一切推到他头上还是能起点儿作用的。

    “真的?”沈咏洁还是有些疑惑。

    “我用爹的名誉发誓!”盈袖举起右手。

    “好了!说得好像你爹有名誉一样……”沈咏洁嘟哝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了。

    也许是元健仁一时发善心。也许不是。

    但是何必追根问底呢?

    沈咏洁想到自己十年时间不在两个儿女身边,要是盈袖没有这些功夫,他们又如何自保呢?

    所以她就问了一问,就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了。

    送沈咏洁回了忠贞国夫人府,盈袖就回了亲王府,去看小磊。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跟小磊好好说话了,她很担心他。

    小磊也知道娘和姐姐都担心他的安危,因此十分谨慎。也更加刻苦地用功念书习武,满心盼望着快快长大。就能从姐姐肩上接过这些沉重的担子了。

    盈袖忙了一天,就在亲王府住下了,也好跟小磊多说说话。

    天色黑了下来,外面院子开始掌灯。

    晚饭摆了上来,盈袖和小磊对坐,刚吃了没几口,就有丫鬟进来回报,说慕容公子来了。

    盈袖咬着筷子皱了皱眉,还是请他进来了,问他:“你吃过晚饭没有?”

    慕容长青就是踩着饭点儿过来的,他笑着摇摇头,又道:“最近好多了,但还是时有头晕,将军大人等下给我看看吧?”

    盈袖想到慕容长青中毒未愈就上阵杀敌,而且抓王锦奕这件事他也出了大力,心里一软,点了点头。

    小磊忙命人给慕容长青也摆了一副碗筷,自己拿了酒敬他:“慕容公子,这是我代东元国百姓敬您的。”

    慕容长青笑着喝了一杯,就道:“我的病还未大好,不能多喝。”

    小磊没有再劝,命丫鬟给慕容长青夹菜吃,一边跟盈袖说话,气氛倒也不错。

    此时白塔大狱附近,刘斐又装作是侍卫的样子,从皇后齐雪筠那里弄来腰牌,要到白塔大狱去见夏暗香一面。

    他近日来被北齐监国的八皇子连番军令所逼,已经很难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再加上今日又看见王锦奕的惨状,一想到也是为了暗香,他的心里就齁得慌。

    来到白塔大狱,狱卒验了腰牌,放刘斐进去了,一边道:“呵呵,这女人如今这幅鬼样子,没想到来看她的人还是那么多……”

    刘斐脸上沾了胡子,没有人认得他就是北齐禁军的首领。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关押夏暗香的楼层,心里很是诧异,不知道那狱卒为何这样说。

    来到关押夏暗香的牢房里,刘斐发现夏暗香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坐着,只看见她细弱的双肩,还有线条优美的腰线……

    “暗香,你怎样了?”刘斐来到铁栅栏前,压低声音问道。

    夏暗香听见这声音,全身一震,但是没有回头,她颤抖着问道:“你……你是……?”

    “我是你刘大哥,你不认得我了?”刘斐怜惜地道,“暗香,你过来,我跟你说说话……”

    夏暗香这时看了她旁边铁笼子的云筝一眼。

    云筝一直双臂枕在脑袋后面,躺在地上闭目养神。

    察觉到夏暗香的注视。云筝没有睁眼,只在地上翻了个身。

    牢房里那盏黑黝黝的油灯突然爆了一下灯花,然后就熄灭了。

    昏暗的牢房里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夏暗香这时才转过身摸索着铁笼子的铁条。一步步往门的方向走,一边颤声道:“是刘大哥?”

    “是我。”刘斐睁大眼睛,也看不清夏暗香的模样,只听见她柔媚入骨的声音,一入耳就让人全身颤栗。

    刘斐微微的颤抖,但是身心愉悦。

    “刘大哥,你什么时候救我出去?这个地方。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你再晚来一天,说不定就看不见我了,只看见我的尸体。”夏暗香缩在一旁。对刘斐哀哀祈求。

    刘斐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闯进去,带着她远走高飞,但是他不能。

    刘斐跟她细细解释:“你别着急。我们都计划好了……”

    “还要计划什么?!”夏暗香在黑暗中跺了跺脚。“你今天来,我还是清白之身,是给你留着的。如果你明天来,说不定我就不是清白之身了。这种地方,是人待的吗?”

    刘斐顺着她的声音伸出手,一把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在手心里攥紧了,道:“你放心。明天我就大举攻城,不惜一切代价。让元宏帝退位,不然就屠城……”

    夏暗香恼他不知轻重缓急,咬牙道:“你攻城做什么?屠城又是做什么?还有逼别人退位,可有一丁点儿想到我?!”

    “我当然是为了你。”刘斐着急地道,“我们都是为了你。你知不知道,王锦奕为了你,给我送信,结果被他们东元国的人抓住了,今天已经五马分尸了!”

    夏暗香只挑了挑眉,道:“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是不小心,他也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刘斐心里压力也很大,只唠唠叨叨说着王锦奕的事,似乎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夏暗香沉默下来,似乎还抹了抹泪。

    刘斐察觉到她的情绪,顿了顿,问道:“我说王锦奕的事,暗香你是不是不喜欢听?”

    夏暗香忙道:“不是不喜欢。只是,我跟刘大哥在一起的时候,不想听你提别人……”

    这样一说,刘斐立刻大喜,将刚才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快和别扭都抛到一边,忙道:“等元宏帝退了位,皇太孙即位……”

    夏暗香变了脸,“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为我而来,原来我真是傻子。原来你真的是为了皇后……”说着就哭了起来,自怨自艾地道:“我就是个无爹无娘无人疼的可怜人, 你居然还为了皇后那贱人做事!”

    夏暗香一直以为是皇后齐雪筠派的人划花了她的脸,又有娘亲张兰莺跟皇后齐雪筠的过节在先,因此她对皇后齐雪筠恨之入骨。

    凡是皇后齐雪筠想做的事,夏暗香是一定要反对的。

    况且夏暗香根本不信皇后,暗忖如果刘斐真的成功了,皇后齐雪筠变成皇太后,就更加不会放过她了……

    不行,她不能让皇后的计划得逞。

    夏暗香紧紧抓着刘斐的手,低声问他:“刘大哥,你告诉我实话,这一次,你到底为什么要带兵来?如果你敢骗我 那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刘斐忙说了实话,道:“其实是皇后娘娘出的主意。如果让天下人知道北齐禁军是为你而来,那你会被所有人当红颜祸水,会没法活下去的。”

    夏暗香抿了抿唇,轻言细语地道:“刘大哥,话不能这么说。皇后娘娘明明就是利用你,达到她的目的。你说,如果你真的帮她的孙子做了皇帝,而她又反悔,不肯放我的话,你还敢再打东元国吗?”

    当然不敢。

    如果是元应佳做了东元国的皇帝,那东元国就是北齐皇帝罩着的,给刘斐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跟皇后齐雪筠和皇太孙元应佳做对。

    刘斐沉默了。如果皇后齐雪筠到时候反口,他确实没有法子。

    “那怎么办?”刘斐急得在黑暗中团团转,如同困兽犹斗。

    “你可以先按照皇后说的做,但是到最后关头,你得听我的。”夏暗香凑过去,在刘斐耳边说了一席话。

    “这样行吗?”刘斐很是犹豫,他不知道夏暗香有什么法子能躲过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但是他拗不过她,终于还是同意了。

    夜空里一丝星光都没有,牢房更是漆黑一片。

    刘斐直到离开的时候,都没有看见夏暗香的面容。

    他走了之后,云筝坐起来问道:“县主,您为什么要让奴婢把油灯给熄了?”

    “如果让他看见我的样子,你觉得他还会对我言听计从吗?”夏暗香怯怯地道,“云筝姐姐,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想活下去,我还年轻,我不能死……”

    第二天一大早,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东元国京城的西城门再次响起了战鼓之声。

    北齐禁军,再一次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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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亡羊补牢 (六千字两更合一求月票)

    “夫人!夫人!北齐禁军攻城了!您的属下在门外叫您呢!”

    盈袖从睡梦中醒来,被门外的叫喊声吓了一跳。

    “什么?!今天又攻城了?!”盈袖打了个冷战,忙掀开被子起身。

    她匆匆忙忙洗漱,连早饭都没有吃,就穿上盔甲,背着弓箭,往大门行去。

    小磊在门口拎着一个食盒给她,“姐姐,一定要小心!”

    盈袖本来不想吃,但是看见小磊殷切的眼神,她还是从小磊手里接过食盒,对他使了个眼色,“回去吧。记得要小心,除了我和娘亲,谁来都不能开门。”

    现在是非常时期,盈袖也担心有人会浑水摸鱼,对小磊不利。

    小磊笑了笑,拍拍盈袖的马,“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快十三岁了,如果到现在都不能保护自己,姐姐就当没我这个弟弟,别操这份心了。”

    盈袖抿嘴笑笑,转身勒马狂奔而去。

    来到西城门的城墙下,震耳地冲杀叫喊声就如同在耳边一样清晰。

    如蝗般的箭镞从城外飞了进来,不少在挖工事,筑城墙的民伕都受了伤。

    盈袖急忙拿起马鞍旁边挂着的弯刀,对着天空接连挥动,避开从天而降的羽箭。

    副将们上前,指挥拿着盾牌的藤甲军上前掩护,一边护着盈袖,一边将民伕转移到街对面的小屋里躲起来。

    慕容长青已经在城楼上指挥作战了。

    盈袖下了马,奔上城楼,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刘斐大概是放弃了其他三个城门,集中所有的军力,攻打西城门。

    城下是密密麻麻黑蚁般的人群,戴着天青色头盔的是北齐禁军,他们有的手持大刀,有的举箭往城楼上狂射,有的推着攻城车,往城门撞了过来。

    还有数千北齐禁军扛着云梯。正往城墙处飞奔。

    更有许多城郊的东元国百姓被北齐禁军驱使做先锋,往城墙这边围过来。

    “快!走快点儿!不上前就杀了你们!”

    那些北齐禁军拿着鞭子驱赶着东元国百姓,就如同放牧牲畜一样。

    城楼上的弓箭手们手心都是汗,瞄准的时候战战兢兢。生怕射中了自己人。

    但是那么多东元国百姓,怎么能都躲开呢?总是有不小心的时候……

    这些百姓没有办法,在北齐禁军的驱赶下,被迫成了北齐禁军攻城的人梯……

    刘斐骑着枣红马,面色阴沉地一步步跟着往前。

    他是统帅。本来可以不上前,但是今天是背水一战,成败在此一举,所以他也亦步亦趋地跟着走。

    刘斐的位置很明显,因为那一面写着“刘”字的大旗正在他背后飘扬。

    啪!

    一个东元国老人腿脚不方便,被北齐禁军驱赶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在地方。

    刘斐见了,一鞭子抽了过去,将那老人活活抽死!

    盈袖在远处看着恼火,将自己背的特制弓箭取了下来。拔出羽箭架上,运了运气,手上用了暗劲,对着刘斐那边射了过去!

    刘斐刚好弯腰侧身跟人说话,那羽箭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且悄没声息,直到快到他近前,才听见呼啸的风声如同厉鬼斥号。

    刘斐一惊,忙顺势往前一扑,那羽箭正好扎在他的头盔上。劲力如此之大,居然将他活生生从马上撞了下来!

    “谁?是谁他娘的不长眼乱射?!”

    开始的时候,北齐禁军以为是自己人失手,才射到自己的首领。

    毕竟刘斐站的位置离东元国京城的城墙实在是太远了。他们不认为有人的弓箭射程能有这么远。

    但是盈袖的这把弓箭是谢东篱给她专门造的,里面加有特殊的机关弹簧,射程不是一般的远。

    谢东篱曾说这种弓箭力量太过惊人,杀伤力也太大,并不适合用在现在这个时候,因此只做了两把。她一把,他一把,两个人在谢家山庄小住的时候上山打野兽用过。

    没想到谢东篱不在了,他做的东西还是立下大功。

    “首领,这……这是东元国的羽箭!”刘斐的一个属下将那箭从刘斐的头盔上拔了下来,“您看,这不是我们的箭!”

    “东元国?!”这些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城墙的方向。

    “是慕容长青吗?他这么厉害?!”北齐禁军对东元**士的了解,也就知道几个特别厉害的,“不会是谢东篱吧?!首领,我们是不是上当了?!”

    刘斐脸都黑了,从属下手里接过羽箭,一折两段,然后戴上头盔,翻身上马,咬牙切齿地道:“上个屁当!给我喊话!就说,你们的谢东篱副相已经离开东元国了!上天入地,没人能够救你们!赶紧投降!现在打开城门,我可以饶你们不死!如果等我攻进去,东元国京城所有的人,全都要喂狗!一个不留!”

    “是,首领!”

    北齐禁军中一个嗓门特别大,专门喊话的人就对着东元国京城的城楼叫了起来。

    “投降吧!”

    “你们的谢东篱副相已经不在东元国了!没有人能够救你们!”

    “现在投降,我们首领可以饶你们不死!如果等我们攻进去,所有的人,格杀勿论!——王家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东元国的军民们听了屠城的威胁,还没有特别在意,但是听见谢东篱不在东元国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不是真的啊?!”

    “谢副相不是在山庄养病吗?”

    “我觉得可能是真的……你们看,已经打了好几天了,谢副相连面都没有露过。听说北齐禁军在城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果谢副相还在外头,他如何能让这些北齐贼子这样猖狂!”

    很快,这个消息从城门的守军传到城内的民伕耳朵里,又从民伕那里传到东元国百姓耳朵里,最后,东元国的世家大族、朝廷命官。甚至后|宫妃嫔都知道了。

    “陛下,陛下,您知不知道谢副相已经不在东元国了?他去哪里了啊?”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城会不会破啊……”

    昨天和今天其实没有多少差别,北齐禁军攻城也不是第一次。但是东元国臣民们却发现,他们的斗志一下子降了许多。

    就好像他们潜意识里都把谢东篱当做是最后的依靠。

    哪怕他不出现,但是只要想到他是东元国人,他在他们附近,他们就斗志昂扬。可以一直战斗下去。

    可是现在突然听说他不在了,他走了,他离开了东元国,大家心底的那股气一下子就泄了……

    盈袖很快发现北齐禁军的攻势更加猛了,好几架云梯已经搭上城墙,蚂蚁般的北齐禁军正攀爬而来!

    “兄弟们!杀啊!谢东篱不在,我们要靠自己!”慕容长青大叫一声,带着最精锐的五千军士杀出了西城门,和北齐禁军互相砍杀。

    这一次血战,西城门前如同绞肉机。不知有多少军士丧命于此。

    眼看两方的人死得越来越多,大家杀红了眼,快收不住了。

    皇后齐雪筠见打得差不多了,就按照原计划,派自己的庆大总管举着皇后懿旗,在数百个宫中侍卫的保护下,冲出了西城门,对北齐禁军喊话:“刘首领!刘首领!皇后娘娘有旨意,请刘首领停战退兵!”

    “退兵?!你眼瞎了?我们死了这么多人,你一句话就退兵?凭什么?!”刘斐在亲卫的护持下。从人群中缓缓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披风破烂不堪,原本是天青色,现在已经完全被人血染成了红色。

    庆大总管窒了窒,往后缩着脖子。举着皇后齐雪筠的懿旗,又道:“皇后娘娘说了,你有什么条件,可以尽管提,大家好商量……不要再打了……”

    按照他们的约定,这个时候。刘斐应该提出让元宏帝退位的要求,然后皇后齐雪筠会在宫里配合,将元宏帝或者软禁,或者直接杀死。

    紧接着元应佳出面,命刘斐退兵,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再勉为其难地推辞三次之后,他就能登上皇位了。

    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刘斐提条件了,但却没有按照皇后齐雪筠的要求提。

    他对着城楼那边的盈袖大声喊道:“你们立即释放北齐县主夏暗香,让我带走,我就退兵!不然的话,哪怕两万人全部战死,也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他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回身一招手,有一队北齐禁军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些禁军每人推着一辆三轮手推车,车上放着一个简陋的铁皮筒。

    “你们看好了,这里是黑水!——能燃烧的黑水!如果你们不释放我北齐县主夏暗香,我就把这些黑水往你城墙上倒过去,再点上火!哈哈哈哈……你们就抱团一块去死吧!”刘斐说着,飞起一脚,踢翻了一个铁筒。

    铁桶里面粘稠厚重的黑水流了出来,发出难闻的气味。

    很多人一闻到就头晕目眩。

    嗤啦!

    刘斐从胸口拿出火折子,迎风一抖,点燃或火折子,然后扔到那黑水里面。

    蓬的一声,那火腾地一跃三尺高,几乎将刘斐的披风都点燃了。

    城内城外的人看着这样厉害的黑水,全都愣住了,冷汗直冒,手脚发抖,都快站不稳了。

    盈袖在城墙上看见这些黑水,心里顿时一沉。——糟了!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他们司徒家的庄子上,囤有黑水!

    这是从西域来的极厉害的东西,当初囤积起来,也不过是为了冬季缺煤少炭的时候,用做燃料而已。

    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黑水也可以被当做是攻城的利器!

    可是,这些北齐禁军是怎么找到这些黑水的?

    盈袖的脑子急速旋转,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那念头一闪即逝,根本就抓不住。

    “将军!将军!您看怎么办啊?!”

    “要不要让民伕抬水来灭火?万一北齐贼子要用黑水攻城……”

    盈袖收回思绪,摇了摇头,“不行。这黑水起的火不能用水灭,要用砂子……”

    “砂子?啊?一时半会,到哪里找那么多砂子啊?!”

    大家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绝望二字。

    城外黑水燃成的火焰越来越高,夹杂着黑烟,往湛蓝的天空上肆虐。

    庆大总管回到宫里,给皇后齐雪筠说了刘斐的条件。

    得知刘斐的条件居然是要释放夏暗香。而不是让元宏帝退位,皇后齐雪筠顿时气得拍案而起,恼道:“真是色迷心窍!那脑子简直是猪脑子!”

    大好的时机不用,就这样白白浪费了,皇后齐雪筠气得肝都疼了。

    她拍案而起。恼道:“本宫倒要看看,他如何将夏暗香从本宫眼皮子底下救走!只要本宫不肯,东元国就没人敢放夏暗香!”

    ……

    盈袖从城楼上走了下来,看见沈咏洁在临时行辕里等着她。

    “袖袖,你打算怎么做?”

    “我带凡春运去城楼。如果刘斐不退兵,我当他面杀了她。”盈袖沉声说道,终于下了决心。

    沈咏洁点点头,“早该这样做了。刘斐最在乎的人就是凡春运,用她威胁他,才能退兵。”

    如果不能退兵。那凡春运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

    盈袖叹口气,带着人往白塔大狱那边去了。

    “姐姐!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夏暗香看见盈袖走了进来,欣喜地扑了过去,两手紧紧抓着铁栅栏,将小脸挤在两根铁棍之间。

    她脸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刚结了痂,黑黑红红的,看着十分吓人。

    饶是盈袖有心理准备,看见夏暗香这个样子,也愣了愣神。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让夏暗香很是欣喜。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哽咽着道:“姐姐,你别看……我的脸……我的脸……被皇后给毁了……”说着失声痛哭。

    盈袖想到城门口还在厮杀的战场,还有成千上万正在死去的民众军士们。闭了闭眼,道:“凡春运,你跟我走。”

    “去哪里?”夏暗香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盈袖:“姐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盈袖睁开眼,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道:“你跟我走,有人要见你。”

    夏暗香露出恐惧的神情,拼命摇头:“不去!不去!我不去!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我没有几天好活了,你就让我安安静静在这里等死吧……”

    盈袖别开头,眼角的泪光一闪而逝。

    云筝一直默不作声在旁边抱膝坐着,看见这一幕,她眼里闪过讥诮的神色。

    这姐姐,完全不是妹妹的对手啊……

    只有云筝知道,夏暗香有多想出去,而且今天她能出去,也是她昨天就算计好了的。

    但是在盈袖面前,夏暗香一派天真烂漫,唱念做打,毫无破绽。

    盈袖面上的愧疚之色更加明显。

    “凡春运,别废话了,走吧。”盈袖转身要离开。

    夏暗香像是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拒绝了,她的手紧紧抓住铁栅栏的栏杆,乖巧地道:“好,姐姐让我出去,我就出去,我听姐姐的话。”

    盈袖的脚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只要今天能……,我可以帮你求情。”

    “真的?!”夏暗香的声音充满了对姐姐毫不犹豫的信任,“姐姐,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面纱?我的脸被皇后划成这样,我……我……不想在喜爱自己的人面前出丑……”

    这也许是夏暗香此生最后一个要求了。

    盈袖鼻子一酸,从袖袋里拿出一方雪白的鲛绡丝帕子,转身递给她,“用这个吧。你脸小,可以包上。”

    夏暗香“嗯”了一声,从盈袖手里接过那方雪白的鲛绡丝帕子,罩在自己半边脸上,只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面颊上的刀伤被遮得严严实实。

    “县主!您带奴婢一起去吧!”云筝见盈袖给夏暗香打开牢门,忙扑上去大叫,“奴婢生是县主的人!死是县主的鬼!活要一起活,死要一起死!”

    “云筝,你这是何苦呢?我去了,你还能活下来……”夏暗香泪如雨下。低着头娇怯怯地站在盈袖背后抹眼泪。

    盈袖看了云筝一眼,淡然道:“那就一起带走吧。”

    反正如果等下夏暗香不能活命,这个丫鬟也是要陪葬的。

    ……

    盈袖带着夏暗香和云筝来到西城门的城楼上。

    夏暗香只是简单梳了头,依然穿着脏兮兮的丫鬟衣裙。脸上蒙着一块雪白的面纱,站在众人面前。

    皇后齐雪筠在城楼另一边的塔楼里坐着,她也戴着面纱,不过是杏黄色绣着五彩凤凰的面纱。

    她派了人出去,指着夏暗香。对城内外正在厮杀的人大叫:“就是因为这个贱人,才让我们东元国死了这么多人!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找她算账吧!”

    “红颜祸水!”

    “杀了她!”

    “杀了她!”

    东元**民愤怒了,喊杀之声络绎不绝,此起彼伏。

    就在这喊打喊杀声中,夏暗香突然大叫:“刘将军快快退兵!万不可为暗香一人,害东元国百姓性命!”

    她的声音虽然尖细有力,力透云霄。

    刘斐骑着马越众而出,痴痴看着城楼上那抹纤细动人的身形,大声道:“暗香别怕!刘大哥来救你了!他们敢不放你,刘大哥一定血洗东元国京城!杀他个片甲不留!”

    “不要!刘大哥不要!”夏暗香发疯了一样大叫。突然她往云筝那边一扑,云筝施展妙手空空,已经迅速从身边押送她的军士身上摸了一把匕首,塞到夏暗香手里。

    夏暗香站直身子,手里已经举着一把匕首,往自己戴着面纱的脸上毫不留情地左右各划了两刀,正好划在她先前已经被毁容的那两个地方!

    城楼上异变抖生,城内城外的人看见这一幕都傻眼了。

    只见那小姑娘脸上突然鲜血长流,将她的面纱染成了红色!

    “刘将军!你再不退兵,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着。夏暗香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纱,露出血流满面的小脸,另一只手手持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处。“退兵!退兵!退兵!你要再杀东元国百姓,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

    没有人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就连皇后齐雪筠都呆住了。

    刘斐在城墙下看见夏暗香血肉模糊的面容,声嘶力竭地狂叫:“暗香!暗香!”

    他的声音如杜鹃啼血,蛟龙含悲,痛苦得无以复加。

    “你退兵五十里,我就放手。”夏暗香哽咽着说道。眼里的泪水流了下来,夹在新伤旧伤里,更加痛不可仰。

    盈袖的心沉入了万丈深渊。

    她眼睁睁看着夏暗香被元宏帝派人带了下去,送到刘斐身边,然后看见北齐禁军如同潮水般退去。

    没有人阻拦他们,也没有人追杀他们。

    这一瞬间,大家只记住了一个用自己的倾城容颜换取两国停战的奇女子。

    从此没有人说她是红颜祸水,甚至会记得她的付出和牺牲……

    以后也没人记得,这场战争,到底是因何而起。

    大家都以为夏暗香是刚刚才自毁容颜让北齐退兵的,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个夏暗香的脸早就毁了,她不过是顺势利用了这一点,给自己谋求最大的好处而已。

    盈袖手脚冰凉,全身如坠冰窖,她知道自己错了,大错而特错了,她低估了这个上一世一直跟自己姐妹情深的妹妹。

    这个妹妹的心机深不可测,也许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毁了她的容颜,将她关入白塔大狱,她居然还能绝处逢生,就地翻盘……

    是她的错。

    她早该想到,那些司徒家庄子上藏得那么深的黑水,刘斐是如何找到的!

    没有内奸,引不出外贼!

    如果没有夏暗香,刘斐怎么可能找到这些黑水?!——就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眼前的这一切,肯定是刘斐和夏暗香计划好的。

    什么深明大义?!

    什么毁掉容颜以求退兵?!

    都是假的!假的!

    大家都被这个看上去娇娇怯怯的小姑娘给耍了……

    盈袖捂住嘴,想哈哈大笑,可是她笑出来的全是泪。

    她早应该一刀杀了她的!

    ……

    北齐退兵,解了京城之围。

    大家抱头痛哭,感慨着劫后余生,更加珍惜自己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

    盈袖一言不发,将兵符交回给元宏帝,没有等论功行赏,悄悄一个人回到谢家,将盔甲脱了下来,随手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背着弓箭,悄然出城,顺着北齐禁军撤退的方向追去。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她要去追杀凡春运,绝对不能让她活着离开东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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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

第462章 哗变 (六千字两更合一求月票)

    刘斐带领的北齐禁军这一次来东元国,完全就是为了夏暗香一个人,之前欺瞒北齐的监国八皇子,骗来出兵的旨意,后来又屡次抗旨,硬抗着不收兵回北齐,迎战南郑国,只为了能将夏暗香救回来。『頂『点『小『说,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他也就不再拖拉了,一边派人快马回北齐报信,一边命令大队北上。

    一路上,他命人整军,查到两万禁军,跟他回去的人,不到一万……

    另外一万多人,都留在东元国的土地上了。

    这一趟到底是得是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可是只要看见夏暗香的面容,听到她软绵绵的说话,他就一切烦恼都没有了,觉得这一趟还是值得的。

    盈袖追上他们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深夜了。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赶路,应该是疲累的,但盈袖心里燃着一把火。

    夜晚的星空下,她的眸子明亮如星,眼底如同有孤独的火种凝望天空。

    她吃不下,睡不着,只想追上前面北齐禁军的队伍,为自己的错误来个了结。

    她没有骑马,因怕前面的人发现打草惊蛇,所以只靠两条腿赶路,全力奔跑。

    这些年从师父谢东篱那里学来的本事,今天晚上都要一股脑儿用上了。

    转过山路上的十八道弯,借着天上的月色星光,盈袖终于看见了前面影影绰绰的大军影子。

    毕竟有那么多人,再军纪严明。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做隐形人。

    北齐禁军们也是卯足力气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了,终于闹着拥到刘斐帐前。让他同意他们安营扎寨,在这里过一夜,不然大家就撂挑子。

    刘斐现在也是众怒难犯,只好同意了。

    自从昨天在战场上北齐禁军知道刘斐带着大军前来东元国,并不是为了北齐公主,而是为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拣来的县主之后,就对他满腹怨言。看他的眼神都不善了。

    如果是为了北齐公主齐雪筠,这些禁军还是心甘情愿的。

    因为齐雪筠是谁?她亲爹可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北齐大将刘常雄!

    那是北齐战神一样的人物,就如同慕容辰、谢东篱之于东元国。

    北齐这些男子从小是听着刘常雄的英雄事迹长大的。

    如今所有北齐军中的大好男儿。几乎都是唯他马首是瞻,敬他重他,当然也不会允许别的国家羞辱他的女儿。

    为了北齐公主,大将刘常雄的女儿赴汤蹈火。哪怕送命。他们也心甘情愿!

    所以当刘斐说是为了嫁到东元国的北齐公主的尊严千里突袭,他们都信了,个个热血沸腾,跟着磨掌擦拳,一路来到东元国京城开战。

    可是夏暗香是什么东西?!

    别说她不过是锦衣卫那个阴得跟鬼似的夏凡的外甥女,就算是他亲闺女,这些北齐禁军也是不买账的!

    北齐皇帝为了防止锦衣卫对军队的渗透,一直对军队这方面把持得水泄不通。因此军方对锦衣卫那些人完全没有好感,而且对夏凡更是讨厌。

    夏凡的外甥女夏暗香在他们眼里就完全算不上什么东西了。

    特别这个外甥女还明晃晃地胳膊肘往外拐!

    北齐禁军们骂骂咧咧。坐在火堆面前拿树枝捅火,烤着一些从附近山上抓来的野兽。

    “老子想起来就窝火!娘的,老子们辛辛苦苦从北齐来打仗,就是为了救这么个东西!一声好没有讨到,还敢拿刀划脸吓唬老子!——老子是吓大的吗!你划啊!他娘的怎么不一刀子捅死她自个儿算了?!”一个禁军恨得咬了一口刚刚烤好的野兔肉,满嘴流油,又喝一口酒,呸了一声:“凡是不是真的要自杀的自残,都是他奶奶的做戏骗人的!”

    “就是!昨天看她在东元国城楼上尖叫‘退兵’!‘退兵’!——退你妹啊退!老子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给你这小贱人脸上贴金啊!特么真脸大。好都是她拣了,我们呢?人死了残了,还跟东元国莫名其妙结怨!——以后两国要还是打起来,老子第一个拉她去军前祭旗!”

    “你他娘说得真对!格老子这两天也是一肚子火!娘的,为了刘大将的女儿,老子送命都行!这他娘的夏暗香哪里跑出来的贱胚子?!她在东元国杀了人家亲王,人家要她偿命不是应该的吗?!老子还被骗来救这个婊|子!当初要知道是来救她,老子一定会装病请假不跟来的。”

    “首领枉为刘大将的后人,居然跟那个夏凡有一腿!骗了我们所有人!圣上要知道了,肯定后悔把禁军交到他手上!”

    “还用你说?!大家伙儿谁不是被骗了?!首领这事真不地道。为了救他的心上人,就骗着大家伙儿来送死!——我们两万人来东元国,稀里糊涂死了一万多,老子兄弟三人,有两个都死了,回去老子爹娘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

    盈袖趴在附近不远处的大树上,听着这些北齐禁军骂骂咧咧的话,在心里也是苦笑。

    他们东元国何尝不是无妄之灾。

    就因为夏暗香要活着,所以这么多人就要被她耍。——难道真不怕报应吗?

    ……

    刘斐的帐篷里,夏暗香脸上包着白巾子,刚换了一身衣裳,月白地轻罗纱衣,腰身盈盈一握,依偎在刘斐身边,声音舒缓,但是语气中的焦急非常明显,“刘大哥,为何不走了?我们还在东元国啊,我担心……”

    夏暗香虽然顺利从白塔大狱逃了出来,但是一天不离开东元国的国境。她就一天都不能安稳。

    心里总是慌慌的,担心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是我不想走啊,这些军士都累了。你也得让他们歇一歇。”刘斐无可奈何地道,伸手轻抚夏暗香的秀发。

    夏暗香咬了咬唇,往他身边又依偎得近了些,“刘大哥,他们不是你的属下吗?你说什么,他们敢不听?”

    刘斐没有说话,无端有些心虚。

    他那天晚上脑子一热。答应了夏暗香的请求,在战场上公开表示他千里奔袭,是为了夏暗香。不是为了皇后齐雪筠,以此要挟东元国放人。

    这样的说法,确实让夏暗香脱困了,但是对自己手下那些军士。他可是无法交代。

    因为开始的时候。他一直是用为了皇后齐雪筠的由头忽悠大家一腔热血,跟来东元国的。

    夏暗香虽然在他心里至高无上,尊贵无比,但也只是在他心里,别人心里可不一定这么想。

    “刘大哥,你赶快下命令吧……让他们快启程,好么?早一天回到北齐,我就能早一天跟刘大哥在一起了……”夏暗香心急如焚。但刘斐却一直不说话。

    云筝从外面端着托盘进来,说:“县主。刘首领,过来吃点东西。”

    夏暗香转过身,眼泪流了下来,对云筝道:“云筝姐姐,来给我上药,我脸上疼得很。我知道,我毁容了,没有以前好看了,刘大哥就对我不如以前了……”

    如果是以前,她随便说一句,刘斐就会为他赴汤蹈火……

    这一次,连一直智计百出的夏暗香都觉得亏得有些大,但是脸上横竖已经被皇后毁了,她不这样,又能怎样?

    刘斐见夏暗香这么说,有些抵不住了,忙站起来道:“那我去催催,你先吃点东西……”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他来到营帐外面看了看,见禁军们东一圈,西一圈,围坐在帐篷中间几块空地上燃烧的篝火前喝酒烤东西吃,三三两两地低语,不时朝他的帐篷处投来不善的目光。

    刘斐也有些生气。——反了这些兔崽子们!

    他大步走过去,一脚将最近一处的篝火踹了,大声道:“赶紧收拾!一个时辰后马上动身启程!”

    “一个时辰?!你是想我们兄弟全累死在东元国吧!”一个禁军喝醉了,心里也有气,站起来扑过去,抓住刘斐的衣襟,大声道:“你他娘的什么首领!拿兄弟们的命不当命!就为了你那个婊|子女人,拿我们兄弟出气!”

    “你说什么?!”刘斐大怒,一拳打过去,将那禁军打到在地,那禁军喝醉了,脚步踉跄,居然栽倒在篝火里,一下子就把脸给烧了。

    “绍大哥!绍大哥!”旁边的禁军吓坏了,忙将他从火里拖出来,给他扑灭脸上和身上的火。

    好在抢得及时,那人的脸上虽然有烧伤,但是并不严重。

    一旁有禁军已经一言不发拿药膏给这被烧了脸的禁军抹上。

    这人被火一燎,疼得酒醒了,怒目注视着刘斐,虽然不敢再动手了,但是拳头却是握了又松,只恨不得一拳也打回去。

    很多禁军这时也都站了起来,一步步跟着走了过来,怒视着刘斐。

    刘斐不由倒退两步,虚张声势地道:“看什么看!还不去歇着!明天一大早启程!”说着,转身就走。

    这就是示弱了,刚才他还让大家休息一个时辰就上路,现在改成了明天早上。

    这些禁军眯眼看了看他的背影,又对视一眼,互相搀扶着坐了回去。

    刘斐回到帐篷里,看见满怀希望看着他的夏暗香,顾左右而言他:“你饿了没有?这些烤肉好不好吃?”

    “刘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走?”夏暗香轻声问道。

    “明天早上。我累了,先去躺一会儿。”刘斐不敢面对夏暗香失望的神色,走到屏风后面的床铺上躺下装睡。

    夏暗香想了想,对云筝招了招手:“云筝姐姐,你陪我出去走走。”

    云筝朝刘斐那边努努嘴,意思是,你不管他了?

    夏暗香笑了笑,“出去转转,看看我能不能劝动那些禁军。”

    云筝了然。对夏暗香伸出个大拇指,然后扶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篝火依然,被这么多人围绕着。夏暗香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我真想快点回家。”

    云筝没有说话,扶着她走到一个篝火旁边站定。

    夏暗香对篝火旁边围坐的北齐禁军柔柔地道:“大哥,今儿辛苦了。不过我们还在东元国,挺危险的,咱们要不早点回去吧?我很想家,你们不想家吗?”

    这是要打亲情牌了。

    云筝在心底给夏暗香又默默地竖了大拇指。

    一个北齐禁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兜头一口啐到她脸上的白巾子上,道:“想家?你家在哪儿啊?听说你是东元人吧?昨儿在城墙上要老子们退兵,不许杀东元人。不是叫得挺欢?老子以为你是东元人呢!你要回哪儿啊?!”

    围坐的这些北齐禁军轰然叫一声好,有的人已经伸手过来,摸了夏暗香一把,道:“县主。老子们为了你出生入死。你是不是该每人陪一晚上啊?不能只陪首领啊!——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很多人大声哄笑,目光中的不善之意却是明明白白。

    夏暗香心里一紧,顿时明白自己大意了。

    当时只想早点脱困,而且在东元国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大义和善举,却忘了这些北齐禁军的感受……

    当时自己的言行,就像是一巴掌扇在他们脸上吧?

    夏暗香有些后悔,当时应该想出更好的话。两不得罪才好,但是事已至此。她不敢再跟这些明显一肚子火的北齐禁军争辩,慌不择路地回到刘斐的营帐,不敢再出来督促这些人马上启程了。

    盈袖趴在树枝的缝隙间,津津有味看完这一场大戏,眉梢挑了挑,从树上跳下来,躲到黑暗处,正好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往刘斐的营帐那边摸过去。

    盈袖跟着悄没声息地走了过去。

    这人要避着别人,因此盈袖跟着他,一路倒也没有碰到别人。

    这人来到刘斐的营帐前,敲了敲三长两短的信号。

    刘斐在营帐里听见,忙坐了起来,披上披风,匆匆忙忙走了出来。

    “什么事?”刘斐看见这人,认得这是夏凡悄悄派在他身边的人,“是督主有消息吗?”

    那人低声道:“刘首领,那边说话。”

    刘斐跟着他走到河湾边上,吹着夜晚的凉风,看着河上渔灯点点,一派静谧景象。

    “说吧。”

    “……刘首领,您怎么临时改了主意?”这人的声音语带责备,“夏督主说好了让您是要为了皇后打算的……”

    刘斐笑了笑,回头看着那人:“我为了县主,督主只会更高兴吧?”再说要不是夏暗香,夏凡也不会睁只眼闭只眼吧?

    那人却越来越头,不赞成地道:“刘首领,话不能这么说。您难道不知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跟我们督主干系大着呢!比暗香县主的作用大多了……”

    刘斐沉默,半晌嗤笑一声:“皇后?督主为何要这样上心?再说你们督主也知道皇后的事,本来就是我出兵的幌子。”

    “刘首领怎么这么说?!”那人愕然,“您怎么会这么想?如果皇后娘娘出事,我们督主这些年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此话怎讲?”刘斐听出点儿意思,心里一沉。

    跟在不远处的盈袖也好生奇怪。

    皇后齐雪筠居然跟夏凡也有关联?!——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盈袖还没有来得及胡思乱想,就听那人又道:“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晓得,皇后娘娘……是督主亲自送进宫的,您说,干系到底大不大?”

    刘斐摆了摆手,“我知道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回去我去陛下面前领罚。”

    那人见刘斐油盐不进,也没有再劝了,低头行礼退下。

    盈袖见刘斐走了,才快步跟到那人身后,一拳将那人打晕,将他身上的北齐禁军外袍扒了下来。

    那人在男人中的身形不算高大,他的外袍盈袖穿着正合适。

    盈袖将头发全数束在头顶,又拿黄粉抹了脸。描粗了眉毛,学着那人的样子来到了篝火前的北齐禁军中间,坐在刚才被烧了脸的那个姓绍的身边。

    这些人正在窃窃私语。好像在计划什么事。

    “……绍大哥,这位置该您坐才是。以前以为这首领是刘家人,大家看在刘大将面上才对他言听计从。没想到他一点都没有为刘家着想,反而跟夏凡那个上不得台面的阴人勾勾搭搭,现在还迷上他外甥女,以后兄弟们哪还有活路?!”

    “就是,本来这一路来我就忍很久了。为了刘大将的女儿才没有多说。如今知道大家伙儿都上了当……”

    这些北齐禁军心头的怨气快要突破天际了。

    盈袖这时坐在篝火背光的一面,含含糊糊地道:“你们难道不担心回了北齐,朝廷会怎样处罚我们吗?”

    “朝廷?!”这些北齐禁军面面相觑。他们确实没有想那么远。

    “嗯。我估摸着,刘首领是骗了监国八皇子,才拿到出兵的旨意。可如今天下都知道刘首领出兵,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他可想过我们没有?我们跟着他是犯上。回了北齐,能有好果子吃?”盈袖的声音压得很低,担心别人听出口音不同。

    其实她也是太小心。

    北齐的官话和东元国的官话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当年大周的官话。

    北齐禁军都是北齐京城官宦子弟出身,和盈袖一样,说得一口纯正的官话,因此没人注意到什么口音问题。

    他们只在琢磨这人刚刚说的话。

    一个禁军白了脸,挠挠头。道:“怎么办?会怎么处罚?杀头吗?老子没死在战场上,要被这娘们儿拖死吗?”

    盈袖低声道:“杀头?那是轻的。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篝火旁的北齐禁军一时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有人转过头。目光不善地看向刘斐的帐篷,咬牙切齿地道:“都是他的错!骗老子们来送死!”

    “如果是为了北齐,老子也认了!他娘的为了个贱胚子死得窝窝囊囊,老子做鬼都不服!”

    盈袖知道,这些人已经成了一桶快要溢出来的黑水。

    她要做的,只是往这黑水里扔下一颗火种。

    盈袖悄然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如果我们能逮住刘斐,将他解往京城,往八皇子那边认错,我们就能将功补过。——本来就是刘斐骗了大家……”

    有人喝了一口酒,将酒袋递给旁边的人,旁边的人接了过来,也喝了一口,然后又递给旁人。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递着酒袋,凡是喝了酒的人,都站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往刘斐的营帐那边行去。

    盈袖站起来,跟着他们走了几步,渐渐落后了,看着前方的人越来越多,围住了刘斐的营帐。

    剩下不到一万人的禁军,也不是都被鼓动去对付刘斐去了,也有大概三分之一的人袖手旁观,没有掺和进去。

    盈袖转到一棵大树背后,和许多旁观的人一样,看着事情的进展。

    “刘首领!出来说话!”那姓绍的大喝一声,“您说说,当初那出兵的旨意上,到底写着什么事儿!”

    刘斐在营帐里听见外面有人叫喊,心里很是不高兴,慢慢走了过来。

    他的亲兵忙拦住他,着急地道:“首领!外面的人来者不善!您快躲起来吧!”

    刘斐一愣,“来者不善?他们不是我的禁军?!”

    “是,可是……”那亲兵往夏暗香那边努努嘴。

    刘斐猫到门缝边看了一眼外面,心里一紧,忙回头对夏暗香和云筝道:“你们快从后门出去!绕到河湾那边等着我!”

    “怎么了?”夏暗香不解,她再也不想疲于奔命了。

    在白塔大狱里她觉得生不如死,这两天坐在大车里,被大军围绕,她才觉得像个人样了。

    “快走!”刘斐急了,拉着她的胳膊往后门推去,“禁军可能要哗变!你赶紧走!”

    云筝一听急了,她比谁都知道军队哗变是什么恐怖的情景,“快走!县主跟我走!”她一把拽住夏暗香的胳膊,将她拉出后门。

    她们刚一出去,营帐的大门就被人踹开了,那些满腹怨气的禁军冲了进来,要抓刘斐回京城将功赎罪!

    盈袖远远看着夏暗香和云筝从刘斐的营帐后门跑了出来,迅速架起弓箭,朝着夏暗香的后背就一箭射去!

    没想到刘斐不放心夏暗香,眼看大军哗变,他无法正面相抗,索性跟着夏暗香后面追了出来,正好挡在夏暗香身后,他挥刀斩断羽箭,却被那巨大的冲力撞到地上。

    “刘斐!刘斐逃哪里去了!”

    “这边?”

    “那边?”

    那些哗变的禁军没想到刘斐居然撒丫子跑了,立刻恼了,四下散开,非要抓到他不可。

    刘斐扶着夏暗香,从地上爬起来飞跑。

    云筝紧随其后。

    盈袖眼看着这些禁军到处都是,担心暴露自己,就收起弓箭,拿出面具戴上,揉身上前,循着刘斐和夏暗香的背影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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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依然在加班。年初就是各种忙~~~么么哒!

    ps:俺的副班歆上让俺把她禁言一星期,免得她忍不住又去发帖。俺就去书评区看了看,orz,这是又掐上了?其实有掐才叫有不同意见,是伐?没有掐的话,一边倒说好,和不好,都是不正常的。亲们消消气,这是宠文,宠文,宠文!但宠文也有尊严,需要有情节啊……没想到上一章亲们的反应那么大,其实女配没有那么强大啦,漏洞都在她的表现和说话中……问题是俺最近时间真的很紧,更新不多,所以卡在这里,亲们就心急了。摸摸头,顺顺毛,表生气了。歆上言辞过激,她也知道她脾气太急,俺已经把她禁言了,一星期内她不能发帖了……~(≧▽≦)/~

    。(未完待续。)

第463章 追杀 (第一更,求月票)

    刘斐护着夏暗香,一路往河湾那边跑过去。

    营帐那边北齐禁军乱哄哄地,如同没头苍蝇一样。

    有人趁机泄私愤,平日里闹过不和和纠纷的人趁机下黑手,又有拥护刘斐的一小部分禁军拼死跟哗变的大部分禁军打斗,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去追刘斐。

    盈袖紧紧盯着前面的三个人影,跑得越发快了。

    她一个人,前面有三个人,没多久就追上了。

    盈袖手里亮出匕首,双足一点,凌空飞了起来,往中间那纤细娇小的身影背后扑了过去。

    刘斐耳听到呼呼的风声从背后传来,心知有异,也不回头,胳膊回转,手中钢刀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正好和盈袖挥过来的匕首碰到一起!

    噌地一声脆响!

    夏暗香吓得捂住耳朵,又往前狂奔了几步。

    云筝紧随其后,就将刘斐一个人落下了。

    刘斐先前挡了盈袖一箭,被那箭的撞击力伤到了肺腑,功夫已经不如以前了,不然盈袖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就因为刚才盈袖用谢东篱给她特制的弓箭弩伤了刘斐,盈袖才能放手跟他打了起来。

    不过刘斐这么多年的功夫不是白练的,他一击之下,发现对方只是拿着匕首,而且功力不比自己高很多,立刻信心十足,转身回手,唰唰唰三刀如流星般砍了过去。

    盈袖身形灵动,在刀锋中侧转,竟是一点都不相让,拼着自己被刀砍伤,也要冲上去给他扎一匕首!

    眼看那蓝汪汪的匕首锋刃就要劈到自己面上了,刘斐才慌忙收刀回转,护住自己的命门。

    不远处传来呼喝声,砍杀声,天空的月色更加明亮,透着股冰冷。洒落在河边林间,带着恍惚,河上升起薄薄的雾气,先前的渔灯渐次熄了。四周的一切影影绰绰,如同梦一样看不真切。

    盈袖心想,不管怎样,这个刘斐一定是不能再让他兴风作浪了。

    如果不是这人,他们东元国怎么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凡春运的魅力再大。也不过是能对那些好色男子有影响力。

    而先前那些哗变的北齐禁军就对凡春运毫不感兴趣,并且对她恨之入骨。

    想到这里,盈袖咬了咬牙,将匕首收了起来,左手腕一抖,将谢东篱给她的光剑取了出来。

    刘斐只觉得眼前光芒大盛,一支银白色如同月亮一样散发银光的东西在对方手里习习伸展,从一个小光点,变成一支长剑!

    盈袖光剑在手,功力立刻大增。她挥舞着光剑,急步旋转,整个人和剑光几乎融为一体。

    也正因为她这里剑光大盛,将不远处哗变的北齐禁军也引了过来。

    刘斐大惊,转身要逃,但是没跑几步,盈袖已经一个纵跃,跳到他前方,手中光剑从头顶斜刺下来,挑中了刘斐肩膀上的琵琶骨。

    “啊——!”刘斐痛得长啸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们师出同门,你为何苦苦相逼?同门相残,难道不怕师长怪罪?!”

    刘斐认出面前这人的身手。就是那夜在东元国白塔大狱附近跟他交过手的那个小太监!

    盈袖当然不会回话,只低低一笑,手中的光剑挥舞得更加滴水不漏。

    刘斐一边肩膀的琵琶骨被挑断了,先前又受了弩伤,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踉踉跄跄绕着圈儿地奔跑。躲避着盈袖凌厉的攻势,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云筝回头看了一眼,心里一动,忙拽了拽夏暗香的衣袖,“县主,刘首领好像支持不住了!”

    夏暗香头也不回,柔声道:“这个时候,我们不要给刘大哥添乱。我们能逃出去,就是刘大哥最大的心愿。”说着,脚步不停,跑得几乎比云筝还快。

    盈袖见前面两人越跑越远,不想再跟刘斐纠缠,光剑斜挑,刺断刘斐另一边的琵琶骨。

    刘斐浑身失去了力气,委身倒地,站都站不起来了。

    盈袖收了光剑,拎起他的后心举起来,往追过来的那些哗变的禁军群中扔了过去,“接好了!这就是你们的刘首领!押着他回京城,就能将功赎罪!”

    啪嗒!

    刘斐从天而降,四脚朝天落在禁军面前。

    “是刘首领!”

    “抓住了!”

    “抓住他!”

    一群愤怒的北齐禁军一哄而上,拿出浸了水的牛筋,将刘斐牢牢捆了起来。

    刘斐被绑得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之前,他苦笑着想,根本不用这么费劲,自己一身功夫都被那人废了,面前这些禁军,最弱的人都能一拳打倒他……

    ……

    盈袖没有看见这些北齐禁军如何对待刘斐,她只盯住前面凡春运和云筝的背影,拔脚追了上去。

    河边的风带着凉意和湿气,扑在脸上,如同小牛毛细针往脸上扎。

    盈袖跑得飞快。

    河上渔船上如果这时候有人在往外窥探,只能看见一道奔跑的残影,迅速往前方移动。

    就快逼近了!

    盈袖忍不住从背后拔下弓箭,就要举箭瞄准。

    就在这时,她的后颈突然毫毛直竖。

    那是一股莫大的危险正在临近的直觉。

    如同小白兔在森林里突然被虎狼猎豹盯住一样。

    盈袖心念电转,回手就将手中的弓箭当长戬一样横拍回旋!

    啪!

    一声巨响传来。

    盈袖没有看见对手在哪里,但是她的弓箭却如同沙中城堡被狂风吹拂,在她手里寸寸碎裂。

    盈袖迅速扔掉手中的弓箭,急步后退,转身顺势往前方不远处夏暗香的后心处扑了过去。

    “住手!”她背后传来一声厉吼。

    盈袖听出来了。——原来是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来了!

    夏凡的功夫,比刘斐又不知高了多少倍,恐怕跟她师父谢东篱不相上下。

    盈袖咬了牙,拼着被夏凡一掌击到后背,也一掌往夏暗香后心处拍去!

    云筝的步伐突然加快,将夏暗香往前拉了一把,盈袖的掌力就被卸掉了大半。不然这一掌就能要夏暗香的命。

    不过仅剩下的掌力还是够夏暗香受的,她惨叫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迎面倒了下去。

    盈袖一怔。旋即又看了云筝一眼。——这个丫鬟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暗香!”夏凡目呲欲裂,用尽全力一掌又拍在盈袖后心,将她打得如同断线的风筝,飘飘扬扬飞入半空中。然后又垂直掉落下来。

    扑通!

    盈袖整个人落入河水里。

    河湾里荡起一阵涟漪,水纹四下散开,几只野鸭子被惊醒了,嘎嘎叫着,从河水里飞了起来。

    夏凡看了河水一眼,哼了一声,往前追过去,将夏暗香扶了起来。

    “督主!”云筝跪倒在地上,“属下护主不力,请督主责罚!”

    夏凡将夏暗香打横抱起来。冷冷地道:“走吧,回去再说。”

    云筝赶紧道:“督主,禁军哗变,刘首领……”

    夏凡一口怒气突然泄了,摇了摇头,“别说了,我都知道了。这一次,刘斐太莽撞了。”

    ……

    盈袖落入水里的时候,脑子浑浑噩噩,她好像回到了重生的那一天。她从高高的白塔上跳下来,没有粉身碎骨的感觉,却发现自己掉到水里。

    她睁不开眼睛,只随着河水载沉载浮。天亮的时候,已经漂浮到出海口。

    一只水鸟当她已经死了,从半空中扑了下来,尖利的长喙往她露在水面的胳膊啄了下来。

    盈袖的胳膊一阵剧痛,陡然清醒过来。

    她睁开双眸,和那水鸟对视了一瞬。突然手一伸,就拽住那水鸟的双腿,将它塞到河水里。

    那水鸟吃了个亏,慌忙拍着翅膀从水里挣了出来,飞上天空。

    盈袖眯着眼睛,被眼前的蓝天白云晃得发晕。

    这是哪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被河湾那里的水流快冲到出海口了。

    幸好她对京城的水路熟识至极,因此她索性顺着水路往她娘家的那个港湾游过去。

    那里也是跟出海口相连,离这里并不远。

    盈袖花了一上午时间,才游到自家港湾处。

    她知道这里有鲨鱼,而自己身上又有伤,如果血腥气在海水里太浓,会引来鲨鱼。

    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在鲨鱼赶到之前爬到了岸上。

    这是她的家。

    终于到家了。

    盈袖在沙滩上走了两步,终于不支倒地,晕了过去。

    等她再度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至贵堂的闺房里。

    身上的衣衫已经换了,胳膊上的被水鸟啄破的地方也已上药包扎起来。

    但是受的夏凡的那两掌,可是将她打成了严重的内伤。

    她自己运了运气,滞涨的内息完全无法通畅。

    这一伤,她可能要一两年时间才能恢复。

    而且这中间,还要不断用药调养。

    盈袖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咳嗽了两声。

    沈咏洁听见她的咳嗽声,忙撂开帘子走了进来,坐到她床边,怜惜地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汗,问道:“你做什么去了?这两天找不到你,大家都快急疯了。”

    沈咏洁是在中午时分听打扫后院港湾的婆子来报,说大姑奶奶晕倒在港湾的沙滩上,才知道盈袖居然跑回娘家来了。

    三天前京城之围解了之后,盈袖就不知所踪。

    谢家的人和沈咏洁、小磊急得要命,却不敢声张,只自己四下寻找,唯恐被别人知道了,影响盈袖的闺誉。

    特别是如今谢东篱不在东元国,盈袖就更有洁身自好,以免有瓜田李下的传言。

    慕容长青几次登门拜访,都被沈咏洁堵了回去。

    就在慕容长青疑惑盈袖是不是往北面追过去的时候,沈咏洁终于找到了盈袖。

    她急忙给关心盈袖的人送了信,又请了太医过府诊治。

    现在谢家大哥、二哥、大嫂、二嫂、慕容长青、小磊,还有沈遇乐、沈大丞相,都在外间候着,等着盈袖醒来。

    盈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对沈咏洁摇了摇头,指指自己的咽喉。

    沈咏洁摸摸她的额头,道:“你发高热,嗓子说不出话是正常的。等烧退了就好了。”

    盈袖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表示自己要睡觉。

    沈咏洁放下帐帘,出去对等候的人说道:“袖袖刚醒了,没有大病,就是发高热。太医刚来看过了。吃了药,睡一觉发汗,明天就好了。”

    慕容长青看了看那大红撒花的门帘,站起来道:“那我明天再来吧。”

    沈咏洁忙道:“长青你忙吧,等袖袖痊愈了,我请大家过府一叙。”

    慕容长青不置可否,回头又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谢家四个人也站了起来。

    谢家大嫂陆瑞兰拉着沈咏洁的手,抹着眼泪道:“袖袖已经是我们谢家的人,理应由我们照料。沈夫人,要不还是我们带她回去吧?”

    沈咏洁拍拍她的手,“她虽然出嫁了,但还是我女儿,让我尽尽心吧。”

    陆瑞兰不好再坚持,只是道:“五弟如今不在家,我们这些做大哥大嫂的,实在是太失礼了。”

    “没事,等袖袖痊愈了,我送她回去。”沈咏洁说着。送了谢家四个人离开。

    小磊和沈大丞相在外间坐着,一时都没有说话。

    沈大丞相看了看他,叹口气,道:“小磊。你姐姐……这几天去哪里了?”

    小磊机灵地道:“姐姐心里不高兴,在家里躲着不想见人。娘劝她也不听,好歹看她病了,必须要请太医,才说了出来的。”

    “是吗?”沈大丞相不放心地看了看里屋,半晌起身道:“好好照顾你姐姐。让她别东想西想,陛下心里有数。”

    小磊笑着应是,也送了沈大丞相出去。

    盈袖睡了两天,终于烧退了,胳膊上的伤口也好得七七八八。

    她一个人靠坐在大迎枕上,面色宁静,整个人又瘦了一圈,下颌尖尖,越发显得一双黑雾般的眸子深不可测。

    “姐姐,你大嫂要来看你,你愿不愿意见啊?”小磊给盈袖端了一碗燕窝羹进来,一边问道。

    盈袖点了点头,“让大嫂进来吧。”

    陆瑞兰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看见盈袖靠坐在床上,脸色雪白,一双手放在海棠红的轻罗被罩上,如同红花中卧着的一团白雪。

    眉若远山,目似点漆,略转一转,就要把人的神魂都吸进去了。

    陆瑞兰放下食盒,握了握她伶仃的手腕:“你怎么这么瘦了?”

    “大病初愈,怎么会不瘦呢?”盈袖微笑,“大嫂,让你记挂了。”

    “你没事就好。”陆瑞兰在她床边坐下,拿了调羹给她喂燕窝羹,一边轻声道:“我今日来,是来辞行的。”

    “辞行?”盈袖一怔,“大嫂要去哪里?”

    “你知道的。”陆瑞兰垂下眼眸,“以后家里的事,就拜托你和五弟了。”

    盈袖眼珠转了转,才想起来谢家大哥和二哥其实不姓谢,而是姓刘。

    “大嫂,你们要去北齐?”盈袖压低了声音,以免被旁人听到,“是为了……婆母的事吗?”

    “当然。”陆瑞兰放下调羹,“你大哥、二哥心心念念就是要给刘家报仇,找出当年让刘家灭门的真凶。”

    盈袖眯了眯眼,想起了那天晚上听到刘斐和那黑衣人的说话。

    皇后齐雪筠,顶替的就是她婆母刘灵筠的身份。

    先前她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从哪个地方着手。

    但是这一次听说了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和皇后齐雪筠之间的关系,盈袖倒是有个主意。

    她伸手握住陆瑞兰的手:“大嫂,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北齐吧。”

    “你也要去?”陆瑞兰惊讶,忙摆手,“不行不行!你怎么能去呢?这是……刘家的事。”

    盈袖笑了笑,“我夫君是刘家的外孙,我也是刘家的外孙媳妇,我也应该给他们尽一份心吧?再说,我有个主意,可以……借助一下外力,让他们狗咬狗。”

    陆瑞兰挑眉看她。

    盈袖笑而不语。

    她不会告诉她,这一次,就轮到她坐庄,一步步剪除凡春运身边的助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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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464章 顿悟 (加更求月票,浅笑轻纱灵宠缘+)

    谢家大嫂陆瑞兰走了之后,盈袖又小睡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盈袖起身,和小磊、沈咏洁一起吃了晚饭。

    她的烧已经退了,内伤虽然未愈,但是已经行动如常,只是不能再和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用功夫了。

    她在浴房沐浴的时候看着自己软绵绵无力的胳膊,想,这两年内有了难题,她不能如同以前一样,只用武力解决了……

    在浴桶里泡了一会儿,她翻身趴在浴桶边缘,用手在浴桶的热水里晃悠,闻到热水里氤氲的玫瑰香味儿,她不由自主想起了谢东篱。

    也不知道他到了盛家的药王谷没有?在那里过得怎么样?他的病能治愈吗?

    那里冷不冷?热不热?他吃不吃得习惯?

    这些天忙忙碌碌,精神一直处于紧张亢奋当中,盈袖一直把谢东篱放在心底深处,几乎没有时间去想他。

    现在闲了下来,思念就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盈袖用手捧起水,浇在脸上,低低地叹息一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她穿好衣衫,回到卧房,叫人进来收拾。

    采桑带着几个婆子去浴房,出来的时候,盈袖对她道:“这里有个方子,你去照方给我抓药材。”

    她要亲手做些治内伤的药丸带着去北齐。

    采桑应了,从她手里接过药方,旋身离去。

    回到床上默默地盘坐调息,一入定大半个晚上就过去了。

    盈袖睁开眼睛,仔细盘算了一下要去北齐做的事,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一声响。

    她披上衣衫,从床上下来,看见谢隐从窗户处钻了进来。

    他是她的暗卫,是谢东篱留给她的,但是她把他给了弟弟小磊。

    这些天盈袖要带兵打仗,顾不上小磊。心里十分不安,因此命谢隐跟着小磊做暗卫,不用跟着她。

    谢隐开始不肯,说五爷只让他保护盈袖的安危。没有别人。

    但是盈袖对他说:“如果我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独活。你去保护我弟弟,就是保护我。”

    盈袖把话说到这份上,谢隐没办法,只好听从。

    因为谢东篱给谢隐的命令。是让他一切听从盈袖。

    盈袖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同样,盈袖让他去保护小磊,他就一定得去。

    盈袖见他来了,也不意外,淡淡地道:“你来了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

    谢隐抿着唇看着盈袖,古铜色肌肤在灯光下发出如同铜釉一般的光泽,上下打量盈袖,突然道:“夫人。你受了内伤?”

    盈袖一怔,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顺便用手将腮边垂落的头发别在耳后,道:“没有的事。我跟你说,我要跟大哥大嫂他们去北齐,你记得要好好保护小磊,等我们回来。”

    “没有吗?”谢隐很是狐疑,目光在盈袖面上溜了一圈,“你走几步跟我看看?”

    有功夫的人走路的气势,和没有功夫。或者受了内伤的人走路的气势是完全不同的。

    除非是至高手,比如谢东篱那样的人,才会返璞归真,看上去跟平常人没有两样。

    盈袖当然算不上至高手。甚至连高手都算不上,只比一般习武的人要高明几分,因为她是跟着谢东篱学的功夫……

    盈袖白了他一眼,“你反了你?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再说就算受了伤,也是正常的。我可是带兵打过仗的,你以为我能不受伤吗?”

    这样说也有道理。

    谢隐又看她一眼。目光便滑落到盈袖身后不远处的屏风上,点了点头,“夫人一定要保重。如果夫人不保重自己,属下是无法安心待在辰亲王身边的。”

    说起小磊,盈袖的眼里就有了笑意,她揉了揉鼻梁处的山根,旋身坐了下来,对谢隐低声道:“我这次去北齐,是跟着大哥大嫂他们一起走。而且我不会如同在东元国一样抛头露面,所以不会有危险的。”

    谢隐点了点头,“那谢大爷、谢大夫人他们知道吗?”

    “当然知道。不过,家里别的人不会知道。”盈袖悄声嘱咐,“我这一次病得厉害,明天就会离开京城,去山庄养病。大哥大嫂他们也会从山庄那边走。你记得不要对别人说。”

    “我是暗卫,能对谁说呢?”谢隐似乎很是不满,但没有明着反对。

    盈袖又笑着劝他:“你在这里候着,如果五爷回来了,我还在北齐没有回来,我也好有个报信的人。”

    这样说,谢隐才容色稍霁,点头道:“那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这可难说。如果快的话,也许半年,慢的话,总得一两年吧。”盈袖盘算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时间的长短。

    谢隐没有再问了,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白瓷药瓶,双手捧着送到盈袖手里:“夫人,这是五爷给我治内伤的药,我用着还行,您这次出去,万一又受了伤,隔得那么远,一时也照应不到。”

    盈袖展颜而笑,高高兴兴从谢隐手里接过药瓶,紧紧攥在手里,道:“多谢你了,这样的好东西给我了。”又问他:“那你自己还有吗?”

    谢隐笑了笑,“我那里还有很多。”

    说完要离开的事,盈袖又问起小磊:“你跟着小磊这段日子,觉得他身边的人怎样?有没有别人的奸细?”

    谢隐想了想,道:“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北齐禁军攻城那日确实想在王府作祟,被我收拾了。”

    盈袖立刻变了脸色,倒抽一口凉气,拊掌道:“幸亏我把你给了小磊!不然……”

    不然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盈袖想到上一世,他们姐弟俩可是小磊第一个被弄死的。

    谢隐走了之后,盈袖将他给她的那瓶治内伤的药倒了几粒出来研究,发现跟自己用的方子差不离,只是多了两味药。

    这两味药真是神来之笔,比她自己先前开的方子好多了。

    盈袖一时高兴,重新写了一张药方放在桌上,然后回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她就叫了采桑进来,道:“昨天的方子有些不完整,我又写了一个,你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吧。记得要快些。”

    她没有多少时间制药了。

    采桑应了。带着药方出去亲自抓药。

    盈袖就对沈咏洁交了底:“娘,大哥大嫂他们有事要去北齐,我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小磊那边,还有郊外的庄子,您就多费心吧。”

    沈咏洁将她拉过来。坐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道:“你去北齐,是不是冲着凡春运去的?”

    盈袖咬着下唇想了想,“是,也不是。”

    她的主要目的,是找出害刘家的凶手,揭穿皇后齐雪筠的真面目。

    找凡春运的茬儿,只是次要的,附带的目的。

    “你去看看也好,但是不要强求一定要杀她。”沈咏洁叹了口气。她想得更加长远,“那天的事,你也看见了,凡春运当真有本事,我也小看了她。你……不要跟她正面对上。你去了那个地方,需要更加小心谨慎。那是别人的地盘,而凡春运又是北齐的县主……”

    盈袖反倒笑了,她想起那夜看见的北齐禁军哗变的事,缓缓地道:“娘,您想左了。凡春运如果在东元国。我还真不敢把她怎样。但是她回了北齐……呵呵……”

    “北齐可是她的地盘。”沈咏洁瞥她一眼,给她掸掸衣襟,“她如今又有这样的名声,你可别打错了主意。”

    说来说去。还是觉得那天凡春运在东元国京城的城楼上自毁容颜,让北齐禁军退兵的事,大概已经让她声名远播了。

    盈袖摇了摇头,“娘,您仔细想想,凡春运在东元国京城。是让谁退的兵?”

    “北齐啊?”沈咏洁皱眉,“你这孩子怎么了?”

    “对啊,她是在东元国,让北齐退的兵,所以她在东元国,也许算个英雄,但是在北齐,她就是个罪人。”盈袖挑了挑眉,说得很直接。

    从那天看见北齐禁军哗变,盈袖心里就豁然开朗,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在两国交战中,一个国家的英雄,就是另一个国家的罪人。

    谢东篱以前教她,凡事不可做得太绝,有风使尽帆的下场,就是风一大,就会船毁人亡。

    凡春运就是做得太绝,有风使尽帆,面子里子都要,看似占尽便宜,其实已经埋下了毁灭的祸根。

    沈咏洁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个问题。

    听盈袖一说,顿时茅塞顿开,笑着夸道:“袖袖,你这一次真是不错,想得比娘要多一层。好,你去北齐,娘不拖你后腿。”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凡春运给你练手,你要仔细想想,如何对付她。”沈咏洁握握盈袖的手,“不能只用武力,也要用脑子。就如同你刚才说的一样,借刀杀人,才是真的高手。”

    盈袖将头搁在沈咏洁的肩膀上,笑说道:“杀掉她当然可以一了百了,但是我们在她手里吃亏太多,不把那些亏找补回来就杀了她,我实在不甘心。”

    ……

    盈袖在沈咏洁这里歇了一天,第二天就离开京城,往谢家在山上的别庄养静去了。

    元宏帝知道她受了伤,颁下赏赐,让她不必拘束,更不用去宫里谢恩。

    皇太孙元应佳专门来谢家探望她,结果还扑了个空。

    他回到宫里,对皇后齐雪筠说起这件事,好奇地道:“皇祖母,盈袖堂妹病得很重吗?”

    皇后齐雪筠自从脸上的容貌复原之后,就不肯再把脸上的面纱摘下来,因此大白天的在宫里也是戴着面纱。

    她心神不宁地听元应佳说话,心里却一直在盘算,她是不是应该回北齐一趟?

    皇兄的态度,还有夏凡的态度,都让她有些忐忑。

    而且她还想通过夏凡,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的容貌再修一修。

    不必和以前一样动大刀,但是小小修补一下总可以吧?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能看……

    皇太孙元应佳说了几句话,发现皇后齐雪筠完全心不在焉,也就不再说了,躬身告辞离去。

    ……

    盈袖回到谢家在山上的别庄养静的时候,沈遇乐和沈大夫人王月珊专门来看过她一次。

    盈袖看见王月珊,就想起了被五马分尸的王锦奕,还有被满门抄斩的王家,脸上有些不自在。

    王月珊是王家的出嫁女。

    这一次没有株连九族,因此王月珊无事,但是王月珊的娘亲兄弟,还有侄儿侄女们,全都死了。

    盈袖看见王月珊头上戴着一朵小小的银白珠花,知道她是为王老夫人戴孝,便说道:“大舅母节哀。”

    王月珊闭了闭眼,脸上的神情一片灰败,“这一次我能死里逃生,还是陛下开恩了。”

    沈遇乐在旁边摇着王月珊的胳膊,“娘,都是二表哥恣意妄为,无法无天,所以带累了王家。”

    盈袖是外人,这件事跟她又有关系,王月珊是不知道内情,盈袖只得一言不发,转身给王月珊沏了杯茶送上来。

    王月珊用帕子拭泪,道:“是,你大舅舅和大舅母确实太溺爱他了,宠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为了那该死的狐媚子,害了一家大小的性命!”

    王月珊本来就很讨厌凡春运,而经过王锦奕的事,王月珊既恨王锦奕不争气,也恨凡春运吊起来卖。

    盈袖默默地坐在一旁,跟她们又闲话几句,才送了她们出去。

    ……

    这边谢家大哥和二哥已经将辞呈写好送了上去,没有几天兵部就批了下来,准许他们辞官。

    盈袖知道这都是谢东篱临走的时候安排好的。

    如今的兵部侍郎龙泰生就是谢东篱的人。

    盈袖也开始收拾行装。

    谢家大嫂陆瑞兰问她要带几个丫鬟,好准备大车随行。

    盈袖却笑道:“我一个人跟大哥大嫂去就可以了。丫鬟们留着在谢家给我看屋子。”

    “那怎么行?”陆瑞兰很是不安,“没有丫鬟婆子,谁服侍你?”

    “可以到了北齐再买。”盈袖轻描淡写地道,“一路上,我用大哥大嫂的婆子就可以了。”

    陆瑞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道:“瞧把你机灵的,好,那就先用我的。”末了又道:“我带上路的丫鬟婆子也是刚买的,别人通不认得。”

    盈袖便知道陆瑞兰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相视而笑。

    是啊,她身边的下人,凡春运都认得,她怎么可能带着那些人呢?

    这一次,我在暗,敌在明,绝对不能让对方察觉是谁在对付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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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

第465章 利用 (大章求推荐票)

    谢家大哥、二哥、大嫂、二嫂要离开东元国,谢家剩下的就是第三代的这些侄男侄女,最大的嫡长子谢同运倒是已经成亲生子,可以照顾弟弟妹妹们了。

    但他一直在爹娘的庇护下长大,陡然要独当一面,还是不太合适的。

    本来谢家大哥二哥是打算等他们走的时候,谢东篱在东元国,自然会照应自己的侄儿侄女,但是如今谢东篱也不知所踪,而他们的事,又不能一味苦等。

    等的时间越长,他们能找出真凶的机会就越少。

    所以谢东义和谢东鸣不打算再等了,趁着现在皇后齐雪筠闹出事来,正好入手。

    而他们在北齐也绸缪安插了不少人手,有许多生意在北齐境内,也算是进可攻,退可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盈袖考虑了一下,反正她不会带任何东元国的人手,因此谢东篱的那些人,她都给谢家那些侄儿侄女留下了,或者帮他们看家护院,或者帮他们看着庄子生意。

    谢东篱的小厮阿顺留下来管总,所有的事,都要跟他说一声,他会记下来,等谢东篱回来,就全部交给他处置。

    除此以外,盈袖不放心,还托了沈咏洁帮助照看。

    沈咏洁和张绍天定亲之后,本来打算是今年成亲,但是因为元健仁的死,他们的婚期就推到明年了。

    盈袖拉着沈咏洁的手,悄悄地道:“娘,谢家就暂时托付给您了,您帮着多费心。等我们五爷回来,他一定会感激在心的。”

    沈咏洁笑着点点头,“你放心,谢家那些孩子个个知书达理,很听话的,我能照看,自然会照看。”

    两人走到屋里。盈袖给沈咏洁看自己要带去北齐的衣服鞋袜,都是新做的,从来没有在东元国穿过,而且都不是她习惯穿的那些颜色。

    总之加上谢东篱给她留的面具。她可以毫不困难地装成另外一个人,她甚至连变声的药丸都有。

    “小磊那边,除了皇祖父给他派的护卫,我也给了他留了一些人手,暗中保护他。”盈袖最担心的人就是小磊。不仅因为他年岁最小,而且因为他的身份,是最容易被人害的。

    盈袖并没有说到底留了谁,说得太具体了会被人知道,只有含糊其辞,才能让对方忌惮。

    盈袖也不知道,她和沈咏洁、小磊身边,到底还有没有别人安插的人手。

    沈咏洁闭了闭眼,点头应允道:“我会搬去跟小磊一起住。这阵子,你和东篱都不在东元国。小磊确实是最危险的。”

    “小磊也说了,他会自己小心。娘,您也别把他看得太紧,有些时候,还是要他经点儿事,才能学得更快。”盈袖将东西都打包装好了,带沈咏洁去外面的园子里吃午饭。

    初夏的山林里,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撒了下来,点点如同碎金子一样照得满地都是。

    树下的石桌上摆了四个凉盘,四碗山鲜。还有三个果碟。

    盈袖和沈咏洁对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盈袖又说起沈家,劝沈咏洁也要时常回娘家看看。毕竟小磊还是需要沈家的助力的。

    沈咏洁就想起了张绍天昨天跟她说的话,放下筷子,含笑道:“你这几天忙忙碌碌,倒是忘了跟你说这件大事。”

    “什么事?”盈袖也放下筷子,拿巾子抹抹嘴角。

    “是你表妹。”沈咏洁的笑容越来越大,“遇乐的喜事。”

    “遇乐?”盈袖怔了怔。突然回过神,欣喜地道:“啊?是不是郑昊要来娶她了?!——不对!我想起来了,北齐匆忙退兵,其实是因为南郑国突然攻入了北齐边境。南郑国的皇帝本是以前的太子郑承,他是篡位上台的,他父皇听说是逃走了,并没有去世,因此他将几乎所有兵力都放在南郑国京城附近,提防他父皇。”

    “嗯,还有呢?”沈咏洁笑眯眯地点点头,等着盈袖往下分析。

    盈袖站了起来,在林间树底慢慢走动,笑道:“可南郑国这一次却趁北齐跟我们东元国对峙的时候,突然派了兵往北齐进攻,并没有龟缩在南郑国的京城,就说明……”盈袖猛地转过身,欣喜万分地道:“是不是郑昊……做了南郑国的皇帝?!”

    只有郑昊上台,南郑国才不会对东元国趁火打劫,而是围魏救赵,往北齐那边溜了一圈,才解了东元国之围。

    沈咏洁掩袖笑道:“差不多吧。——南郑国的昌兴帝重新上台了,前太子郑承没当几天皇帝,就被自己的父皇和弟弟推翻了,已经被赐死。郑昊如今是南郑国太子。他做了太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旨带兵,要夺回被北齐先前在南郑国内乱之时占去的那片无主之地。”

    “真是太妙了!”盈袖拊掌而笑,“郑昊这个举动,真是一举三得,既为南郑夺回土地,立下不世功勋,又将军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用怕再有反复,而且还能顺便解我们东元国之围,为他在外祖父心里的位置,再添筹码!”

    “这是自然。前日他已经遣了使者来传话,要约定娶遇乐的日子。”沈咏洁感慨地道,“你早些回来,还能参加你表妹的婚礼呢。”

    “日子定了吗?”盈袖忙问道,“到时候我就算那边的事没有完也会回来的。遇乐的婚礼,我说什么也要出席。”

    她还记得上一世,沈遇乐跟陆乘元解除婚约之后,也是一直没有成亲。

    那时候郑昊和她好像没有这一世这般和睦。

    现在想来,也就是他们之间没有凡春运掺和。

    难怪上一世,沈遇乐对凡春运一直不假辞色,只是自己到死都被姐妹之情遮住眼睛,竟然没有看清这个便宜妹妹的厉害之处。

    而这一世,因为有了小磊做参照,让她提前发现了凡春运口不对心的一面,但受前世姐妹之情的影响,她在对凡春运的问题上,总是摇摆不定,下不了狠心。最后终于自食其果了。

    盈袖长吁一口气,神色淡了下来。

    凡春运这个人,关系到夏凡和皇后齐雪筠,应该好好利用一番。

    沈咏洁看盈袖神色变了。以为她是想沈遇乐的亲事,就道:“日子还没有定下来。如今不是以前的庶民郑昊娶遇乐了,而是南郑国的太子娶太子妃,关系到两国的邦交,因此陛下已经责令礼部接手这桩亲事了。”

    那肯定是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婚礼。

    盈袖微微地笑。“我一定赶回来。”

    ……

    她跟着谢家人是五月中旬离开东元国,扮作贩卖绸缎的北齐商人,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北齐路引和户籍,赶着大车,从京城南下江南,再从江南折向北,往北齐京城进发。

    他们人多,走得不快,但也没有特别慢,也就花了十天时间。就来到了北齐的京城。

    北齐京城是前朝大周以前的京城所在地。

    盈袖上一世的时候跟着司徒家的人来过一次,但是匆匆忙忙,没有去过很多地方。

    这一次,她是要跟着谢家人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了。

    谢东义和谢东鸣两人提前进城打点,盈袖和大嫂陆瑞兰、二嫂宁舒眉坐着大车,慢悠悠从北齐京城郊外的大路上逛了过来。

    陆瑞兰指着大路另一边的小路说道:“那边的小路通向王家村,听说,王家就是从这里发家的。”

    盈袖默默地看了一眼那羊肠小道,看见小道拐角处是一片浓密的树林,那王家村。想是在树林的另一端。

    “我们在城外有个庄子,从东元国带来的下人,就放到城外的庄子里,不会带到城里去。”陆瑞兰说着。就命管事带了下人坐的大车往另一边去了。

    盈袖抬眸,看见那王家村方向的尽头有一座大山,一阵风吹来,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纳闷道:“这里怎么有这么浓厚的药香味呢?难道这里有很大的药房?”

    不然怎么会药香一直飘到大路上来了?

    陆瑞兰奇道:“哪里有药香?我怎么没有闻到?”又问宁舒眉:“你闻到没有?”

    宁舒眉摇了摇头,说了声“没有”。但是又想起一事,笑道:“莫不是因为药山?”

    “药山?”盈袖更加好奇,“是种了药材的大山吗?”

    “现在有没有药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以前那座山是神农盛家的产业,他们在山上种了许多药材。不过后来盛家隐居避世,这药山就废弃了,如今应该没有人种药了。但因为当年的底子好,听说上山采药打猎的人还能不时采到一些珍稀药草。”

    “真是可惜了。有机会要去亲眼看看才好。”盈袖赞叹道,她的鼻子对药味特别灵敏,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东西,又可惜小白兔球球被谢东篱带走了,不然有它在身边,还能去找找那山上有没有好药材。

    “以后机会多得是,今儿我们早些进城吧。在路上走了这么多天,骨头都被颠散了。”宁舒眉撑了个懒腰,靠在陆瑞兰肩上,都快要睡着了。

    她们终于在日落时分来到了北齐京城的西城门前。

    盈袖抬头,看着这比东元国城墙更加古朴厚重的城楼,微微地笑了。

    进到城里,很快就看到谢东义和谢东鸣兄弟俩站在城门内迎接他们。

    这俩兄弟脸上留了一部络腮胡子,又比以前胖了一些,不是特别熟悉他们的人,乍一看,真看不出来他们是谁。

    如今来到北齐京城,他们恢复了刘姓,家里的下人都是北齐京城里买的,叫着“刘大老爷、刘大夫人、刘二老爷、刘二夫人”迎了他们进城。

    盈袖就扮作他们的侄女,被称为“刘大小姐”,跟着一起回了他们在北齐早就买好的大宅子。

    谢东义和谢东鸣兄弟俩这十多年就在绸缪这件事。

    盈袖在这里歇了两天,终于歇过劲儿了,就来到内院上房的堂屋,跟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说话。

    刘东义正在说他打听到的北齐近来发生的大事。

    “北齐朝廷上这阵子真是热闹。”刘东义啧啧说道,“刘斐认贼作父,为了女人矫诏带北齐禁军攻打东元国就不用说了。北齐皇帝病好之后,直接将他拿下大狱。北齐禁军大换血,将锦衣卫在北齐禁军里渗透的人马全清洗了。”

    盈袖笑了笑,道:“听说,刘斐是刘家人,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对夏凡死心塌地?”

    “他不是对夏凡死心塌地吧?”陆瑞兰冷笑,“他是色迷心窍,对凡春运那贱人死心塌地才对。”

    盈袖想了想,手里把玩着自己裙腰上悬着的一枚玉佩,一边道:“也不能说,完全是因为凡春运的缘故。”

    “此话怎讲?”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齐心问道。

    “刘斐,跟夏凡的渊源,比他们显露出来的要深。”盈袖斟酌着说道,“他的功夫,跟夏凡是一路的。我怀疑,刘斐是夏凡的徒弟……”

    “啊?!”屋里的人大吃一惊,“是真的吗?!”

    这是第一件表现夏凡跟刘家有关联的事。

    “刘斐其实是刘家的远房亲戚,并不是近支,可以说,他现在跟我们的关系,只是姓刘而已,别的都没有了。”刘大哥摇摇头,“别管他了,他落到今天的地步,也是活该。还有一件事,那凡春运本来改名夏暗香,被封了县主。但这一次她从东元国回来,被北齐皇帝撸掉了县主的封号,成了庶民了。”

    “哦?”盈袖挑了挑眉,自言自语地道:“这么快?”

    “北齐皇帝和北齐京城的这些官宦人家早就恨死她了,为了她一个人,死了一万多北齐禁军,你以为凡春运还能在北齐继续做她的县主,作威作福吗?”陆瑞兰轻蔑地撇了撇嘴,“我在东元国就知道这是她的下场。”

    北齐禁军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做的,那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是有一定地位和后台的。

    “就这批个个在家里金贵的公子哥儿,无端为了个东元国的野种送命,这些官宦人家没有直接撕了她,已经是看在夏凡面子上了,还想做县主?”刘二哥嗤笑,“凡春运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呢。”

    盈袖静静地笑了,“嗯,她不好过,我们才能利用她搅局。”

    “利用她搅局?她恐怕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吧?”陆瑞兰迟疑,“如果她是县主还成,这县主都不是了……”

    盈袖伸出手指摇了摇,“如果她还是县主,也许不会上当。就因为她现在不是县主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盈袖咳嗽了一声,“她跟皇后齐雪筠有不解之仇,我们只要把皇后齐雪筠是假货的消息辗转传到她耳朵里,没风浪她都能给搅出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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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心机 (5K5,大章求月票)

    “这样真的行吗?”陆瑞兰有些疑惑,招手让盈袖坐到她身边,“她如今什么都不是了,如何能掀起风浪?”

    “这就是她的问题,我们只要抛出诱饵,静观其变就可以了。”盈袖走到陆瑞兰身边坐下,继续听刘大哥说话。

    刘大哥回头看了妻子陆瑞兰一眼,又道:“这件事说来容易,可是想想如何辗转传递消息,就是一大难题。她可是锦衣卫督主的外甥女,锦衣卫那些人惯会做这些事,难道能骗得过他们?”

    盈袖挑了挑眉,“我要骗锦衣卫做什么?我只要让凡春运知道这个消息就行了。至于是真是假,都是她的事。”

    “那好吧,我们就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刘二哥上前打圆场,“大家刚来北齐京城,先熟悉熟悉,歇息几天再说吧。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在一时。”

    既然大哥二哥都表示要静观其变,盈袖也不着急,索性又歇了几天。

    她的内伤严重,虽然有谢东篱留下的特效药,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治愈的。

    这种伤,就得慢慢熬,需要时间来治愈。

    这天她起床之后,发现天气晴好,就想出去走走。

    陆瑞兰正好来到她住的院子,拉她一起去他们的铺子看新进的货品。

    陆瑞兰其实并不精通商贾之事,但是盈袖精通,上一世,司徒家的生意就是她打理的,就算不是顶尖高手,眼界也比一般商人要强许多。

    因为站在巨人背上,看得比别人要远。

    盈袖就道:“大嫂等我换身衣裳。”说着,她回到屋里,换了一身有垫肩的大袍子,腰身那里也做得厚实,穿上之后,比她本人要粗半个来回。

    这样的衣着,能最大程度改变一个人的背影。

    盈袖知道。要乔装打扮,脸上可以戴面具,说话可以用假声,但是身形是最难改变的。

    很多乔装打扮的人都是在身形是露了馅。

    因此谢东篱教她成功的伪装。一定要改变身形和背影,这样才能瞒过熟人的眼睛。

    盈袖在镜子里照了照,觉得就是自己看见自己这个背影,都认不出来,又戴上了特制的面具。

    这是一个白白净净普普通通大姑娘的模样。不丑,但也不算十分漂亮,落入人群中就跟一粒水滴落入大海。

    她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把陆瑞兰都吓了一跳,瞪了她一会儿,才猜到是盈袖,笑着拿手指着她道:“你这个促狭的,怎么扮成这个样子?”

    “这样方便。”盈袖对陆瑞兰眨了眨眼,将陆瑞兰拉到房里,给她描粗了眉毛。又抹得面色发黄,看得不像她了,才顺手戴上幕离,挽着陆瑞兰的胳膊,一起出去了。

    他们刘家的绸缎庄,在北齐京城的东面。

    那里都是富贵人家聚居的地方,因此那些贵价绸缎才能卖得起价。

    盈袖和陆瑞兰来到铺子前,发现铺子里居然人满为患,一个伙计要招呼好几个主顾,忙得不可开交。

    盈袖诧异道:“今儿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啊?”

    陆瑞兰也很奇怪。

    他们的这个绸缎庄。其实主要不是要做生意,就是弄个站点好落脚而已。

    做生意是顺带的。

    陆瑞兰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里面的掌柜送了一位贵妇打扮的人出去,恰好看见了陆瑞兰带着一个头戴幕离的女子在门口站着。心里一惊,忙陪笑着过来,道:“大夫人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掌柜的认得这是东家太太,因此忙过来亲自招呼她们。

    陆瑞兰点了点头,笑着往里走。一边问道:“今儿的生意怎么这么好?掌柜的你经营有方啊!”

    掌柜的忙弯腰道:“属下不敢居功,实在是东家近来刚好从东元国的江南带了一批新样绸缎来了,整个京城也只我们店里的绸缎最新式,最拿得出手,又恰逢宫里要给八皇子选妃,因此京城许多人家都来给家里的姑娘置办几身行头好备选。”

    盈袖心里砰然一跳,轻轻拽了拽陆瑞兰的衣襟。

    陆瑞兰会意,对那掌柜道:“你去忙吧,找个伙计进来,跟我们说说京城里的热闹事儿。”

    掌柜的应了,送她们进了绸缎庄的贵宾室,然后叫了个伙计进去说话,还派了个丫鬟奉茶。

    盈袖摘下幕离,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四下看了看,问那伙计:“咱们的绸缎庄有没有老主顾?”

    按她前世的经验,世家大族都会与那些老字号的店铺有长期生意往来。

    他们在这种店铺里都是记账,然后按季结账。

    而店铺里如果到了新货,经常是会先给老主顾过目之后,再摆到店里卖的。

    如果这个绸缎庄跟北齐的一些世家大族有老主顾的关系,她要做的事,就容易多了。

    那伙计见问,忙道:“大小姐,我们有几个老主顾,不过……不过……”他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不算大族,做的官儿最大的,也不过是五品官儿……”

    “哦。”盈袖应了一声,有些失望。

    才五品官,跟夏凡这个锦衣卫督主的级别差得有些远。

    陆瑞兰又问起别的事情,那伙计忙转头回答陆瑞兰。

    盈袖一个人看着茶杯里的茶叶在热水里浮浮沉沉,一个主意又一个主意在脑海里打转,不知该挑哪个好。

    陆瑞兰问了一些事情之后,就道:“外面听起来人更多了,你们忙去吧,我们自己坐一会儿就走了。”说着,让那伙计和丫鬟都出去了,她跟盈袖两个人坐在屏风后面边吃茶,边闲聊。

    “想不到北齐的人喜欢大红遍地锦凤穿牡丹样式的缎子。”陆瑞兰骇笑,“这种缎子,一般怎么穿得出来?生生是衣服穿人,不是人穿衣服了。”

    盈袖抿嘴一笑,道:“也不见得。北齐女子高挑丰满,压得住这样的大红牡丹。东元国的女子纤细娇小,偏爱秀雅素净的花样儿。”

    陆瑞兰点了点头,正要再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还夹杂着女子尖细的唾骂,好像还有男子粗嗝的呵斥声。

    盈袖站了起来,“大嫂。我去看看,您坐。”

    她是乔装打扮过的,出去遇到熟人也不怕,没人认得出她。

    “你要小心,别惹事。”陆瑞兰叮嘱了她一番。目送她出去了。

    盈袖出去之后,没有急着去看出了什么事,而是站在门边的阴影里,打量外面的这些主顾。

    到绸缎庄来的人十有**是女子,当然也有男人,不过今天的女主顾特别多,所以就算有男人想进来,在门口看一眼济济一堂的夫人小姐们,也就不进来了,因此屋子中央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一片女子中就特别显眼。

    只见他手里抱着一匹海棠红五福临门团花如意锦。瞪着眼睛对一个胖胖的,脑袋上插了七八支金钗的贵妇大声道:“这缎子明明是我们先看见的,都下了定金了,怎么能给你们?”

    “你不过下了定金,我出双倍找掌柜买这匹如意锦!”那贵妇手一挥,气势十足说道,白白胖胖的手背上竟然能看见几个手涡。

    “你——!”那男子被噎得差一点说不出话,双唇翕合着,嗫嚅半天,才吼出一句:“有银子了不起啊!”

    “有银子就是了不起!怎么样?!”那贵妇扬了扬双下巴。“去!给我把那缎子抢过来!”

    她身边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冲了出去,一左一右拽住那男子的胳膊。

    那男子吓得胳膊一抖,夹在胳膊下的缎子眼看就掉下来了。

    人群中一个矮矮瘦瘦的婆子突然窜了过去,将那缎子拾起来。抱在怀里,对那贵妇道:“夫人,咱们弄到了。”

    那贵妇傲慢地点了点头,“收好了,把这缎子记在西街吏部石侍郎名下,让你们掌柜去找石家收银子吧。”

    “唉!您请留步!”掌柜的忙挤了过来。“夫人,您得签个押,我们才能去收账。”

    被抢了缎子的男子气得快冒烟了,恼道:“你不是说双倍银子买吗?怎地还不如我们,连定金都没下,就要把这缎子拿走?!”

    “就要拿走,你咬我啊!”那贵妇十分嚣张,像猫戏老鼠一样戏弄那男子。

    盈袖皱了皱眉,悄悄走到一个看热闹的小户人家打扮的妇人身边,低声道:“这位大婶请了,我想问问,那女子是谁啊?石侍郎的夫人吗?”

    那妇人喜爱看热闹,自然也十分八卦,闻言忙道:“怎么可能?!石侍郎是何等样的大官,他的夫人怎么会亲自出来买绸缎?!那人是他府上夫人的娘家亲戚,不过是打秋风的姨妈而已。”

    “只是亲戚啊。这架子可真大。”盈袖啧啧两声,又问道:“那她为何要跟那男子抢绸缎呢?”

    “这你都不知道?!”那妇人惊讶得眉毛都快挑到额头上了。

    “我刚从乡下来,对京城不熟。大婶见多识广,不如我请你去对面茶楼吃茶啊?”盈袖热情相邀,那妇人也喜欢贪小便宜,就乐呵呵跟她去了。

    两人来到茶楼坐定,盈袖叫了两壶茶,四样茶果子,和这妇人闲话起来。

    “大小姐你贵姓啊?”

    “免贵姓刘。”盈袖笑着给她斟茶,“大婶您呢?”

    “我娘家姓汪,夫家姓彭,你就叫我彭家的吧。”那妇人爽利说道,吃了一口茶,又拣了细茶果吃了几样,就说起刚才的事。

    “刘大小姐你有所不知,咱们圣上要给八皇子选妃了,京城五品官以上的人家如果有年满十四的未嫁姑娘,都可以应选。”彭家的指着茶楼外那垂头丧气的男子,道:“刚才那个抢绸缎的,就是京兆尹府赵知事家的大公子。他妹妹生得国色天香,十分美貌,又才刚刚十四岁,大家都说说不定会选上。因此他家也忙着在给她准备衣裳首饰。”

    “原来是这样。”盈袖点了点头,“其实那绸缎庄里新式样子的缎子有不少,何必就盯着那样跟人抢呢?”

    “刘大小姐,你又有所不知了。”彭家的口若悬河,挥着手道:“那海棠红五福临门团花如意锦可是有说道的,不是一般的绸缎。有应选姑娘的人家。多半想置办一身这种缎子制成的衣裳,讨个吉利喜庆。”

    盈袖更加好奇,“不过是一幅缎子,到底有什么好彩头呢?”

    “彩头大着呢!”那彭家的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茶壶和茶果碟子几乎跳了起来,“当年啊,咱们刘大将军的女儿就是穿着这一身衣衫在街上遇到当年的太子爷……如果不是后来刘家出了事,那位刘大小姐可是要做太子妃的。可惜啊,刘家出了事。她成了孤女,无父无母无亲族,是不能做太子妃的,老皇帝怜惜她,就收她做义女,还封了公主,后来,不还嫁到东元国做皇后娘娘了吗?!他们说,她就是因为穿了这种如意锦,才心想事成。一辈子顺风顺水啊!所以呢,这家里有待选姑娘的人家,都想买这种缎子。可惜今年这种缎子几乎被人买光了,只这刘家绸缎庄有一匹,还被石侍郎家包圆了,真是太可惜了。”

    “那石侍郎家也有待选的姑娘?”

    “当然有,好像是石三姑娘,听说也生得花容月貌,比公主都不差呢。”彭家的说话间,将桌上的茶果都吃净了。才告辞离去。

    盈袖结了账,从茶楼出来,看见那赵公子还在绸缎庄门口站着,看着石侍郎家的方向冷笑。

    盈袖摇了摇头。从他身边走过,进绸缎庄里面去了。

    “做什么去了?”陆瑞兰从里间出来,“你不是去看热闹吗?怎么热闹散了,你还没回来?”

    盈袖笑道:“听人说了个古,就听住了。大嫂,咱们回家去吧。”

    陆瑞兰点了点头。“是该回去了。”她跟掌柜的打了声招呼,转身要走,就见那赵公子又大步走了进来,对掌柜的道:“刘掌柜,您能不能帮帮忙,帮我再找找看,还有没有这种缎子?我……我出双倍!”

    掌柜的为难地道:“刚才那匹已经被石侍郎家拿走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赵公子还要再求,就听见一把银铃似的嗓子从门外传来,“大哥,回去吧,没有就算了。”

    盈袖和陆瑞兰一起转头,看见一个秀美温雅的女子搭着丫鬟的手走了进来。

    赵公子回头,看见她,又是欣喜,又是内疚,“妹妹,刚才我抢到那缎子了,可是被石侍郎家抢走了……”

    “没事,我家里衣裳多着呢,何必一定要这幅缎子呢?才刚我去了锦衣卫夏督主家里,他家的大小姐做得好漂亮的花样子,说要给我做双鞋。”那女子柔声说道,让那男子跟她回家。

    盈袖正在琢磨要如何传递消息,一听锦衣卫夏督主,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忙推了推陆瑞兰。

    陆瑞兰轻轻咳嗽一声。

    掌柜的会意,看了看这人,又看了看陆瑞兰,道:“赵家是咱们家的老主顾了,东家您看……?”

    “啊?您是东家?您帮帮忙!看看还有没有这种缎子,我一定高价,出高价!”赵公子欣喜若狂,对陆瑞兰长揖在地。

    盈袖笑道:“我们可以去库房找一找。如果能找到,到时候给你们送家去,就不用再来店里跟人抢了。”

    赵公子和赵姑娘听这意思,好像还有多余的缎子,都很欢喜。

    赵姑娘忙道:“我家就在拐角的石狮胡同,是你们店的老主顾了,你们掌柜的知道在哪儿。”

    “知道知道!”掌柜的满口应承,送了他们出去。

    陆瑞兰看了看盈袖,以目示意:“你要试试?”

    “不过破费一匹缎子,自然是要试的。”盈袖沉声说道。

    做生意的商家都有压箱底的库存货,是留着以防万一的,一般不会摆到台面上,一来是故意造成抢手紧缺的现象好抬高卖价,二来也是以备不时之需,比如这样的情况,又比如有更大的官儿追着要货。

    从店里回去之后,盈袖故意等了三天,才带着刚刚够做一身衣裳的海棠红五福临门团花如意锦登门拜访。

    赵姑娘和赵公子看见那缎子,自然是感激不尽。

    赵姑娘拉着盈袖的手,对她十分亲热:“刘大姑娘是吧?过两天是我及笄礼,刘大姑娘一定要来啊?”说着,还让丫鬟奉上正式的请帖。

    盈袖早打听清楚了这赵家的事,因此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就等两天后赵知事家二姑娘的及笄礼了。

    赵家虽然级别不高,但可巧赵二姑娘生得实在美貌,而且她娘的外家跟八皇子的母妃是同族,她小时候跟八皇子还见过面,彼此熟悉。

    这次选妃,她能选上的机会非常大,所以才被别的姑娘当做眼中钉。

    因此她的及笄礼一到,她家的请帖简直抢手。

    盈袖走了之后,赵大公子看着请客礼单,有些不自在地对赵二姑娘道:“妹妹,你做什么要请夏大姑娘?她……的名声不好。”

    这夏大姑娘,就是夏暗香了。

    赵二姑娘笑了笑,道:“人家低声下气地求了我这么久了,鞋都做了好几双了,我哪里能摆架子?再说,不看她份上,看她舅舅份上,我们也不能完全不理她。——那帖子,你就当是给锦衣卫夏督主的。”

    赵大公子知道自己这个妹妹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八面玲珑,很会做人,再一想犯不着为此得罪夏凡,因此不再说了,就等着两天后正式的及笄礼。

    此时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的府邸后院里,夏暗香的丫鬟云筝对她道:“姑娘,刘斐托人从牢里给姑娘带话,说要请姑娘去见他一面。”

    夏暗香摸了摸脸上蒙着的白巾子,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细声细气地道:“男女有别,我怎么能去看他呢?再说,刘大哥在牢里,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实在是不方便去。你以后也别帮人传这种话了,要是让别人晓得了,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云筝笑了笑,又道:“过两天是赵二姑娘的及笄礼,姑娘您要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赵姐姐对我这么好,又下帖子请了好几次,我不去不行啊。”夏暗香又摸了摸脸,眉头拧成川字,她转头看着云筝,道:“你知道我舅舅去哪里了吗?最近怎么老没见着他?”

    云筝暗道,明明是你费尽心机要来的帖子,居然还装得是别人求她……暗笑着走近几步,凑到夏暗香身前,俯身低语:“姑娘,听说皇后娘娘要回来省亲了,因此督主去打前站布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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