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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大夏往事 (加更求月票!!!)
在里间卧房熟睡的谢东篱这时不安地动了动。⊙頂頂點小說,
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将他包裹起来,如同置身在温泉之中。
耳畔似乎有人在唤他的名字,一声声如泣如诉,听不真切。
“表姐!表姐!你怎么了!”沈遇乐大叫的声音传了过来。
谢东篱倏然睁开双眸,被沈遇乐的叫声惊醒了。
“出了什么事?”谢东篱掀开被子下床,陡然觉得心中一恸,像是有人拿刀在他心上插了一刀。
他捂着胸口坐在床沿闭了闭眼。
绿春和红夏忙撂开帘子走了进来,担心地问:“五爷,您醒了?”
“外面出来什么事?”谢东篱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眸望向门帘的方向。
门帘处是雕花地罩的隔间。
暖阁就在雕花地罩的另一边。
绿春和红夏对视一眼,低声道:“沈家二小姐来见夫人,两人在暖阁里说话,奴婢在隔间伺候,不知道暖阁那边出了什么事。”
“那就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谢东篱的声音陡然硬了起来,他紧绷着脸,森然看了两个丫鬟一眼,指着暖阁的方向恼道:“还是你们没有把夫人当主子?!都叫得这样惊惶,你们还能装没听见?”
绿春和红夏一起跪了下来,委屈地道:“五爷息怒!五爷息怒!奴婢是五爷的丫鬟,夫人有夫人的丫鬟,并不喜奴婢在跟前伺候……”
“呵呵……”谢东篱冷笑一声。盈袖那边明显是出了事,这两个丫鬟还装没事人,真不知道是盈袖太心宽。还是他太宽宏……
谢东篱站了起来,披上大氅,自己往暖阁行去。
绿春和红夏吓得腿都软了,不敢起身,依然跪在里屋卧房里。
采桑刚刚从暖阁里出来,迎面看见谢东篱走过来,忙向他行礼道:“五爷。夫人刚刚晕了过去,奴婢正要去外院寻人请太医。”
谢东篱一怔,“晕过去了?怎会突然晕过去了?”他加快脚步。走到暖阁里。
一进到暖阁,谢东篱的头就有些晕。
他扶着暖阁的门框站定,慢慢看向暖阁里面。
乍一进来,他就感觉到这里有股他刚才在睡梦中感受到的氛围。暖洋洋地。如同温泉。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有些排斥这种感觉。
这时盈袖嘤地一声醒了过来。
沈遇乐忙扑上去问道:“表姐,你没事吧?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就晕过去了?”
盈袖抚了抚额头,发现自己满头大汗,身上也是汗流浃背,整个人像是大夏天在烈日底下跑了十几里路。
她摊开手掌,看着手心里那块紫玉佩,这会子倒是凉冰冰地。没有刚才的灼热刺痛了。
“……袖袖你没事吧?”谢东篱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他伸出手,想给盈袖诊脉,但是在快要触到她的手腕的时候,盈袖却飞快地将自己的胳膊抽走了,背在身后,仰头笑道:“没事,没事,刚才我跟表妹闹着玩,故意吓唬她呢!”说着,还对沈遇乐做了个鬼脸。
沈遇乐微微一怔,继而笑道:“哎呀,你太过份了,居然吓唬我!看我饶不饶你!”沈遇乐扑过去拍打她的肩膀。
盈袖嘻嘻一笑,将紫玉佩塞回到沈遇乐手里,“喏,这是你的宝贝,可要收好了。”
谢东篱这才看着那紫玉佩,眉梢几不可察地跳了跳,他问沈遇乐:“这是从哪来的玉佩?”
沈遇乐大大方方将紫玉佩举到谢东篱面前,“这是郑昊给我的,说是他们南郑国独一无二的紫玉佩,他父皇偷偷给他的。”
谢东篱瞥了一眼,“是南郑国皇室祖上传下来的吗?”
“应该是吧?”沈遇乐有些迟疑,“我不清楚。”
盈袖笑道:“郑家是南郑国的皇室,南郑国什么好东西不是他们的?是不是他们家祖传的,有什么关系?”
谢东篱笑了笑,道:“当然有关系。”
“什么关系?”连沈遇乐都好奇了。
“郑家祖上曾经是大周最有名的三大世家之一的神笔郑家,你们知道吧?”谢东篱耐心地解释,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盯着那紫玉佩打转。
“这我们知道。中州大陆谁不知道?”盈袖有些酸溜溜地道。
大周分崩离析之后出现的三个国家里面,只有郑家当初是最顶层的世家,北齐的齐家和东元的元家,其实都只算二流世家。
“郑家的祖上,可以追溯到大周之前的大夏,那时候,他们就是四大国公府之一的郑国公。”谢东篱扶着暖阁里的太师椅,慢慢坐了下来。
他的红疹严重,伤势也很严重,比以前虚弱很多,光是多站一会儿,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盈袖忙拿了个大迎枕给他放到背后靠着。
“这我们都知道,南郑国皇室一直把这当他们最了不起的出身,逢人就说,哪里有人不知道?”盈袖撇了撇嘴,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她的手心还有刚才的热度,可是那紫玉佩居然已经凉冰冰地了,真是奇怪……
“既然你们都知道,所以我说有关系。你们想,如果这东西是郑家祖上传下来的,那很可能就是从大周,甚至大夏那个时候传下来的。”谢东篱又看了一眼沈遇乐手中的紫玉佩,“那这个东西就真的了不起了。”
“确实。如果是从大周或者大夏传下来的,那这东西怕不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沈遇乐惊叹,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紫玉佩,立即觉得有千钧重,“这么贵重的东西,他怎么随手就送人了呢?”沈遇乐摇头叹息。
盈袖好笑。拿手指点着沈遇乐的额头,“你又说这种乖话了。你是郑昊的未婚妻,他不给你。给谁呢?快好好收着,这样好的东西,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怎么会!就只有你们知道而已。”沈遇乐嘻嘻地笑,但还是将那紫玉佩小心翼翼收到胸口藏起来。
谢东篱也严肃地道:“袖袖说得没错,你一定要小心谨慎,这个东西。千万不要让外人知晓。如果真的传出去,会引来很厉害的人。到时候,我担心你们沈家满门都会因这个东西召祸。”
“这么严重?!”沈遇乐这下害怕了。她捂着胸口坐立不安,“你们……你们一定要给我保密!”
“嗯,今天的事,就只有我们仨知道。郑昊一直珍藏。就连他父皇也没有对人说过。可见他们都是知道这东西极珍贵的。”谢东篱对沈遇乐点点头,“你记得不要再拿出来给任何人看就行了。”
沈遇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低声道:“原来如此。我说袖袖刚才怎么一握住这块紫玉佩,就晕了过去,原来真的有古怪。”
谢东篱的目光沉了下来,他看向盈袖,声音更加肃然:“……你不是跟遇乐玩笑装晕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遇乐呲了呲牙,捂住嘴。知道自己说走嘴了。
她不好意思起身,慌慌张张地道:“那你们知道郑昊怎么突然回南郑国了吗?”
盈袖被谢东篱严厉的眼神看得抬不起头来。不敢接话。
谢东篱也不看沈遇乐,只是盯着盈袖,淡然道:“郑昊的母妃让他回去过年,他跟南郑国太子有过节,所以心里有些不安。不过你也别担心,他带了很多好手回去,有他父皇在,他不会吃亏的。”
沈遇乐松了一口气,“真的?”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谢东篱面不改色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表姐夫,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好了,你们俩慢慢聊,我先回去了。我娘还等我说话呢。”沈遇乐笑嘻嘻地说着,告辞而已。
盈袖在心里默默为沈遇乐点了根蜡。——居然会相信谢东篱的话,真是被人卖了还要给数银子的主儿……
当然,她有这样的觉悟,也不是她比沈遇乐聪慧许多,而是她跟谢东篱接触太多,是在被他“坑”了许多次后,才形成的条件反射而已。
沈遇乐走了之后,谢东篱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盈袖还不说话,谢东篱才咳嗽一声,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让你说出来?”
盈袖一下子就软了,马上道:“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是不想表妹难堪,不想你为难她。”
谢东篱挑高了眉毛,面色更加冷峻。
“……刚才表妹把那紫玉佩塞到我手里,一入手,我就觉得那紫玉佩热得发烫,灼得慌,然后我就一阵迷糊,晕了过去。”盈袖摊了摊手,“整件事就是这样,一点都没有夸张,也没有缩小。”
谢东篱眉头紧缩,拧成一个川字,“晕过去之后,你有什么感觉?有没有异象出现?”
盈袖摇摇头,“完全没有,就像黑甜一觉,连梦都没有。你若要问我有什么异常,那就是我完全想不起来刚才晕过去的感觉,就像我没有晕过去一样。”
谢东篱看了她一眼,缓缓点头,“这东西有些古怪,以后你切记不要碰。”
盈袖忙点头,“我一定不会再碰的。”
谢东篱又轻声咳嗽几声,才道:“这一次我借受伤的机会退下来,是想以养伤的机会离开东元国,带你出去走走,找一个人。”
“找谁?”盈袖很是好奇,“这么慎重?”
明显是要亲自去找。
啧啧,能让谢东篱放下一切,亲自去找,那人一定特别了不起。
谢东篱沉声道:“记得我刚才说得大夏四大国公府吗?”
盈袖“嗯”了一声,“记得啊,神将周府,后来是大周皇室。神笔郑家,就是如今南郑国皇室郑家。还有神农盛家,当初是赫赫有名的神医,还有神算吴家,不过他们已经在大夏的时候就被灭族了吧?”
因为另外三个国公府后来都在大周发扬光大,只有神算吴家,大周建立之后就消失了,千年以来,完全没有下落,就像从历史的长河里消失了一样。
所以后人说大周,都只说三大世家,已经没有吴家的份儿。
谢东篱一字一句地道:“当年的神算吴,并没有被灭族,而是改名换姓,离开大周京城,跑到南郑国所在的这个地方隐居下来。”
“啊?”盈袖悚然而惊,“你怎么知道?他们改成什么姓了?”
“巫。南郑国的巫家,就是当年大夏的神算吴家后人。”谢东篱低声说道,“这些事情,南郑国的郑家也是知道的。”
盈袖恍然大悟,“原来还有香火情啊,难怪巫家在南郑国就跟副皇帝一样。”又问:“那你要带我去找谁?吴家?你不是要把他们全部灭族吗?”
谢东篱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吴家。”
盈袖征询地看着他,若有所思地道:“神将府的后人已经消失了,郑家有郑昊跟着你这么久,你没必要亲自去寻。吴家更不用说,你要他们灭族,也不会有心思去找他们。难道……”盈袖一下子想明白了,双眸闪亮:“你想去找神农盛家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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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盛家,从大周后期就成了传说中可以“起死人而肉白骨”的神医。
因为他们逐渐从大周京城淡出,在大周皇室突然消失之前,已经退隐了。
自大周灭亡之后的五百年里,中州大地上偶尔有他们的传人出现,每一次无不掀起轰动,从北齐,到东元,再到南郑,只要盛家传人一出,哪怕皇室都要对他们奉若上宾。
可是他们的踪迹太难寻了,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寻找他们的人没有一次成功过。
眼下谢东篱却说要去寻找盛家后人……
这可比寻找盛家传人还要难上百倍。
盈袖知道谢东篱为什么想要寻找盛家后人,他肯定是为了她引起的那种怪病。
他割舍不下她,她也离不开他,所以就只有寻找外力的帮助了。
如果能找到盛家后人,应该肯定能治好吧?
不过盈袖想到深处,又觉得泄气,眼底的光芒黯淡了,“真的能找到吗?他们已经隐居五百多年了吧?”
大周朝延续了近一千年,然后天下三分,又过了五百年。
从大周后期到现在,见过盛家后人的人几乎没有听说过。
“总有线索的。”谢东篱靠坐在太师椅上竖放着的迎枕上,用手揉了揉额角,“最近一次盛家传人出现,是三十多年前的北齐京城,也就是在那一年,如今这个北齐皇帝突然中毒,被盛家传人救了一命。但是并没有完全解毒,盛家传人告诉他,如果能找到圣人之血,他的毒就能完全解了。”
这种宫闱秘闻盈袖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由听住了,她双手托腮,搁在罗汉床的小凭几上,紧张地问:“后来呢?找到没有?那盛家传人是不是还在北齐?”
谢东篱摇了摇头,“听说那盛家传人早已离开北齐。至于去哪里了,没有人知道。而北齐皇帝大概就从那时候开始,对我们东元国格外关注了。”
想到宫里的皇后齐雪筠,谢东篱脸上露出一个讥嘲的微笑。
堂堂北齐公主。居然非要做填房,也是拼了……
盈袖也想到了宫里的皇后齐雪筠,她讪笑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堂堂的北齐公主,才来到我们东元国做继后的?”
谢东篱闭上眼。双臂抱在胸前,深深地吁出一口气,“**不离十吧。”
“北齐皇帝也真能活,虽然中了毒,但是三十多年苟延残喘,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盈袖也露出几分讥嘲的笑意,如果有镜子摆在他们两人面前,他们会发现自己的笑容跟对方居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因为夫妻在一起时间长了,连容貌都会越来越相似吧?
谢东篱嗤笑着摇头,斜睨盈袖一眼。“不如此,怎么显得盛家人医术高明呢?能让北齐皇帝不死,但却不能解除北齐皇帝中毒而起的痛苦。北齐皇帝能坚持这么多年,心性是十分坚韧的,所以北齐,比很多人想的要难对付啊……”
“那你是想先去北齐京城找找线索?”盈袖担心地问,“看你的伤势,过年之后能成行吗?要不还是等伤势完全好了之后再说吧?”
谢东篱看了她一眼,对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我没事。”
盈袖一怔,狐疑地往屋里四周看了一眼。
难道这个家也有别人的探子?
谢东篱没有再说话了。闭目养神坐了半晌,才扶着太师椅慢慢起身,道:“我去卧房歇着。”
盈袖想要搀扶他,但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扬声对着外面道:“绿春!红夏!来扶五爷出去!”
绿春和红夏赶紧从另一边的卧房跑出来。
两人跪得久了,开始的时候走路踉踉跄跄不稳当,但等她们来到暖阁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谢东篱静静地看着她们,目光渐渐凌厉。
绿春和红夏忙低头给盈袖行了礼,才上前来一左一右扶着谢东篱的胳膊。送他往卧房去了。
盈袖叹了口气,跟着走过去,对谢东篱道:“我要回娘家一趟,吃晚饭之前会回来的。”
谢东篱点了点头,“路上小心,叫阿顺跟你一起回去。”
盈袖应了,出去命人备车,又使人去给阿顺送信。
阿顺在门外的大车前候着,等盈袖来了,一起往东城坊区的盈袖娘家去了。
沈咏洁和小磊依然住在东城坊区的忠贞国夫人府。
元宏帝已经命人在西城坊区的谢家附近给沈咏洁再盖一所忠贞国夫人府,算是御赐的府邸,等建好后,沈咏洁和小磊就可以搬到西城坊区来住了。
东城坊区的宅子,还是沈咏洁的产业,不过她已经打算将这所宅子转给盈袖。
因为这宅子本是谢家的老宅,当初据说是谢家缺银子,所以卖给了刚刚从江南搬到京城的司徒健仁一家人。
那时候,元健仁还只是司徒健仁,是一介皇商而已。
盈袖当然是喜爱这所宅子的,因此当沈咏洁说起这个念头,她没有推辞,只说要折价补给沈咏洁银子。
沈咏洁知道她不差这点钱,也就应了,银子都给小磊就行了。
盈袖回到东城坊区的娘家,和沈咏洁说了几句闲话,就问起“盛家传人”的事。
沈咏洁出身沈家,对这种事情应该知道得更多一些。
她想得没错,沈咏洁果然知道一些“盛家传人”的事,她笑着道:“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不过我小时候,听我爹,也就是你外祖父说过很多次,总是遗憾去晚了一步,没有见到这个盛家传人。但是,你夫君的爹,也就是你早就过世的公公,那时候正在北齐京城游学,据说跟这盛家传人有过一面之缘。你不问谢家人,来问我做什么?”
盈袖大吃一惊,“您是说,东篱的爹,也就是我公公。曾经见过盛家传人?!”
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听谢东篱提起过呢?!
难道谢东篱也不知道这回事?
沈咏洁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的嘴闭上些吧,都能看见你的舌头了。”说完又道:“也许是东篱那时候太小,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东篱的两个哥哥应该知道吧?”
盈袖定了定神。打算回去跟谢东篱提一提这回事。
如果真的要去问两个谢家大哥,还是谢东篱出面比较好。
她一个做弟妹的去找两个大伯子私下里问话,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从沈咏洁这里居然又得到了更多有关盛家传人的消息,盈袖的信心越发足了。
如果能找到盛家传人,就有机会找到盛家后人!
谢东篱的病一定有机会治好!
从娘家出来。盈袖心情好极了,她笑眯眯地坐在车里,透过挂着纱帘的车窗往外看。
快要过年了,东城坊区的家家户户都在换门神,写对联,还用清漆新油了桃符,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年节气象。
“姑娘!姑娘!您不要到处乱跑啊!”
“站住!前面的人快拦住她!”
突然一群人从一户角门里呼啦啦跑了出来,追着前面一个姑娘。
那姑娘头上包着蓝黑色盖头,穿着月白粗布上衫,深蓝大摆裙子。光着脚,跑得倒也不慢。
盈袖看了好奇,忙命车夫将车赶到路边停下,给这些人让出道来。
那赤着脚的姑娘慌慌张张从盈袖的车旁跑过,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嘴里结结巴巴地道:“我……我……阿细找王郎!”
盈袖顿时瞪大眼睛。
这个姑娘,不是前一阵子她偷偷去南郑国救沈咏洁和小磊的时候,在路上遇见的那个苗女阿细姑娘!
那时候阿细还大着肚子呢!
如今肚子倒是平了,不过脸色很是憔悴。瘦得脱形,小脸上只看见一双大眼睛,看着倒是楚楚可怜。
再看追着阿细的那些下人,盈袖认出来他们应该是王仁全家的下人。
王仁全是现任王副相的堂兄弟。
这个东城坊区住有不少三侯五相旁支远亲人家。都是殷实富贵人家,只是不比住在西城坊区的本家有权有势。
盈袖在这里住过两世,自然对这里的人家很熟悉。
“快拦住她!”几个王家下人已经飞跑着追了过来。
盈袖眼尖,一下子看见有两个男仆手里已经拿了绳子套索,要往阿细脖子上套!
盈袖顿时怒了。
这是把阿细当牲口吧!
“将这些人引开。”盈袖断然说道,“我们上前去。”
阿顺在车外应了一声。从车辕上飞身而下,撮唇而呼,很快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群人,将大路堵住了。
王家的那些下人被堵在路中间,进退不得。
盈袖的车来到阿细身边,她撂开车帘,对阿细招手道:“阿细姑娘,快上车!”
阿细猛地回头,看见盈袖的模样,立刻心生熟悉之感,好像见过一样。
她低声自言自语:“你认得她?好,阿细就去跟她说话。”
阿细一下子攀上车辕,跳上了盈袖的车。
盈袖忙放下车帘,挡住了路人的目光。
街上乱哄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刚刚冒出来的那群人吸引住了,没有人看见盈袖的马车上多了一个人。
阿细上了盈袖的车,偏着头打量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见过?”
盈袖抿嘴一笑,暗道这苗女真有些门道。她去南郑国的时候,明明是戴了面具的,就算她爹娘都没有认出她,却被这苗女一语道破……
盈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去过南郑国,只是摇头道:“没有,我没有见过你。”
“那你知道我是阿细?”阿细更加疑惑了。
她是苗女,身上带蛊,有种天生的直觉,可以分辨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
她也是靠着这一点直觉,才千里迢迢,顺利地从南郑国来到东元国京城。
盈袖笑着指了指车外:“刚才我听见那些人这样唤你的名字,就知道了啊。”
阿细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多谢你。”
“不客气。”盈袖笑眯眯地道,又问她:“看你的样子。不是我们东元人啊?跟那王家人是亲戚?”
阿细想了想,道:“我是南郑人。那是王家?他们不让我见王郎。”说着,委屈地眼泪都流了下来。
盈袖忙拍拍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突然觉得自己左手腕的玉镯又开始微微发热,心里一惊:难道阿细身上还有蛊?!
阿细也察觉到异样,笑着道:“不用怕,不对你用蛊。”
她拍拍盈袖的肩膀,又指指自己的胸口。“阿细的朋友,死也不会用蛊。”
盈袖有些感动,笑着点头:“可别在东元国说‘蛊’字,大家不喜欢听。听见会把你抓起来。”
阿细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们怕阿细有蛊,所以不让阿细见王郎?”
“那你跟王家人说了有蛊吗?”盈袖细细地问她,眼光不断往阿细肚子上瞟。
阿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摇头道:“没有,阿细没有对人说有蛊。你第一个。”
盈袖吁出一口气,真不知道是要感谢阿细对她另眼相看。还是感叹自己跟“蛊” 缘份……
“王郎是谁? 你是来找他的?既然你已经找到他,为什么还要跑出来呢?”盈袖本来不是很喜欢管闲事,但是如今王家跟他们谢家扯上了关系,而王家一向是跟张家交好,所以她不得不对王家的事多加留意。
她知道,那谢东兴的妻子,就是刚才那个追着阿细的王家里嫁出来的姑娘。
谢东兴以后要做谢东篱的喉舌,代行副相一职,所以,有关这夫妻俩的事情。他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阿细来了东元国京城这么久,还没有遇到可以说话的人。
别的人她总是有种不放心的感觉,不敢说出全部的事实,而对盈袖。她的蛊虫一点反应都没有,是完全可以信赖的象征,因此她也打开话匣子,连比带划,给盈袖说起自己的事。
“王郎去阿细家,跟阿细有了娃娃。阿细生了娃娃。王郎还没有来。阿细不想娃娃没有爹爹,就来找他。”阿细拿出一方帕子,给盈袖看。
上面绣了一个很白胖可爱的小婴孩,看不出男女。
“这是阿细和王郎的娃娃。”阿细对她比划,“女娃娃。”
“原来是女儿啊!”盈袖惊喜地点头,“好可爱,好漂亮!”
阿细得意地点头,“娃娃要爹爹,阿细也要王郎。”
“你老是叫王郎王郎,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呢?”盈袖好奇地问。
上次在南郑国的时候,盈袖就听说客栈老板说了阿细的事情,还以为过一阵子,阿细自然就知道自己被人骗了,不会再执迷不悟。
没想到阿细不仅没有放弃,反而在生下孩子之后,一个人来到东元国京城寻情郎!
“阿细知道他的名字,但是阿细不会对任何人说。”阿细突然严肃起来,“阿细答应过王郎,绝对不会对别人说,就连娃娃都不会说的。”她歉意地看着盈袖,很是不好意思。
盈袖便转了个话题,开始问那王郎的身形样貌,和习惯的衣着打扮。
阿细没有东元人心眼儿多,就都说了出来。
盈袖听着阿细的描述,渐渐将那“王郎”有可能的人选缩小了。
如果阿细说得都是真的,那王家只有一个人符合阿细的这些描述。
这人就是现任王副相的嫡次子王锦奕。
这人年岁也不小,但不知为何,也还没有成亲。
盈袖悄悄带着阿细回到谢家,安置在自己和谢东篱住的院子里。
“阿细,你先住一晚上,等明天我想法带你去见一见那王郎,你说可好?”盈袖叫了丫鬟过来服侍阿细,又给她送上新的衣裳和首饰,还有鞋。
阿细的脚上都是伤和硬茧,可是她习惯了,倒不觉得难受。
阿细应了,在厢房住下。
盈袖回到卧房,跟醒过来的谢东篱说起了这件事。
谢东篱笑了笑,道:“王锦奕啊?呵呵,我看王家人这一次如何收场。一不小心,可是要给祖上抹黑了……”
“什么意思?”盈袖不解,“跟王家祖上有什么关系?”
“你没听王家经常显摆吧?”
“显摆什么?”
“显摆自己家族有情有义,忠孝两全。”
盈袖更加好奇。
谢东篱给她分解:”一千五百年前,王家曾经出过一个状元郎,年纪轻轻就是宰相。据说他的妻子跟他定亲之后,突然晕迷不醒。这王相不仅没有嫌弃她,反而娶她过门。后来过了好几年,她终于醒了,两人生儿育女,做了一对恩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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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相信 (加更求月票)
盈袖扯了扯嘴角:“……一千五百年前,那么久远的事,他们家还记着啊?这真是够显摆。”
简直是年年讲,月月讲,日日讲,才能把一千五百年前老祖宗的轶事一直传到现在吧?
“差不多以此为立族之本了。”谢东篱脸上的嘲讽意味更加浓厚。
盈袖默然半晌,犹豫着问道:“可是上一世的时候,我从来不知道阿细这个人啊!”
上一世,她没有去过南郑国,大巫也一直好好地活在南郑,至少在她从白塔上跳下来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谢东篱垂下眼眸,淡淡地道:“你要听实话吗?”
盈袖用力点头:“不要有一个字骗我,我会当真的。”
“因为自从你重生,这个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就算是我,也很难推测到以后的走向。”谢东篱正色说道,“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
盈袖轻轻“嗯”了一声,“我相信你。”
她是真的相信谢东篱。
如果有一个人,花了两生两世的时间,就为了让她达成心愿,她不信他,又能信谁呢?
她就算不信自己,也不会不信他的。
“……相信我就好,别想那么多了。这些事以前没有发生过,不等于以后不会发生。阿细既然跟王锦奕有关,咱们就做做好事积点德,明天想法让阿细见王锦奕一面,看看他怎么说?”谢东篱跟王家接触不多,也不算熟,但同是三侯五相世家中人,彼此还是认识的。
盈袖琢磨出点味儿:“你是说,王锦奕根本不知道阿细来到东元国?”
“这个我不知道。”谢东篱完全不做任何推断,因为他真的不了解王锦奕这个人,也不想费功夫去了解他。
“如果他真的不知道,那阿细明天见到他。说不定会峰回路转呢!”盈袖倒是持乐观态度,“他们都有孩子了……”
谢东篱一怔,“那孩子生了?”
阿细大着肚子的样子,谢东篱也见过。
“生了。阿细跟我说,是个小姑娘,白白胖胖很可爱。”盈袖充满憧憬,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儿就好了!”
谢东篱突然有些紧张。他也盯着盈袖的肚子,“……你很想要孩子?”
盈袖脸上一红,别过头,但还是点了点头,“迟早要生的。”
谢东篱想到一个小小的婴儿,叫他爹,叫盈袖娘,居然也有些动容,半晌方道:“我们一点要找到盛家后人,以后生七个八个小孩子。”
“这么多?”盈袖不乐意了。“生两个就好,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也很好。”谢东篱也跟她一起憧憬。
两人一直说到深夜,居然兴致勃勃,不觉得这个话题很乏味……
第二天一大早,盈袖还没有起身,就听见门外采桑在叫她:“夫人,那位阿细姑娘要走!”
盈袖一下子醒了过来,忙道:“先留住她!我马上就来!”
谢东篱也醒了。他坐在床上,看着盈袖忙忙叨叨地穿衣裳鞋子,提醒她道:“要不你去沈家找你大舅母,让她把王锦奕叫到沈家就好。”
盈袖的大舅母王月珊。就是副相王家的嫡女,她是现任王副相的嫡亲妹妹,也就是王锦奕的嫡亲姑姑,沈遇乐是王锦奕的表妹。
盈袖恍然,回头对谢东篱道:“还是你脑子好使,我怎么没想到呢?!早知道。我昨天就去找大舅母了!”说着,她兴冲冲走了出去,找阿细吃饭去了。
阿细根本吃不下,她坐在盈袖身边,一个劲儿问她:“真的?阿细今天见王郎?”
盈袖想了想,“我尽量,很有可能,你今天真的能见到王郎。”
为了分散阿细的注意力,盈袖又问对她说:“你好好想想,等下如果见到王郎,你要跟他说些什么话?”
阿细真的静静地琢磨起来,不再闹着要走了。
盈袖吃完早饭,又给阿细好好装扮了一下,发现她打扮起来,居然有些像一个人,微微一怔,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阿细,你要吃点东西,你太瘦了。王郎见了你,说不定就认不出来了。”盈袖想了想,还是重新给阿细打扮了一下,将她的眼睛描得大大的,头发披散下来,只在头顶用束发金环松松地在头顶系着顶发,再给她戴上长长的链珠银环,白银头冠,尽量往苗女打扮,才不再像别人了。
阿细乖乖地坐在妆台前,任凭盈袖折腾自己的头发。
盈袖又问她:“阿细,你知不知道王郎那时候去南郑国做什么啊?”
阿细拿着盈袖给她的银绞丝镯子把玩,一边道:“不知道,去走亲戚?”
盈袖暗暗觉得王锦奕一定从头到尾都在骗阿细,肯定不会对她说实话,因此也不再问了,让她再歇一歇,等她安排好了,就带她出去见王郎。
阿细应了,一个人坐在厢房里反复练习自己要跟王郎说的话,脸上一时欣喜,一时娇羞,一时又愤愤,看得盈袖恻然。
她回到自己房里,对谢东篱悄声道:“你知不知道王锦奕那个时候跑南郑国做什么?”
谢东篱正在向这个问题,他对盈袖提醒道:“不要逼得王锦奕太急,看看能不能将他拉到我们这边……”
盈袖点点头,“我晓得。”一边让采桑拿了自己的帖子送到沈家,给沈大夫人王月珊。
“盈袖有事要见锦奕?”王月珊听了采桑的传话,很是惊讶,“有什么事吗?”
采桑笑着道:“沈大夫人,奴婢不晓得,可能是五爷有吩咐吧,主子的事,奴婢哪里知道呢?只我们夫人说,让您悄悄地请,不要惊动别的人。”
王月珊虽然觉得蹊跷,但想着在自己家里,任何一方都不会出问题的,因此也没有多想,点头道:“那我试一试,如果锦奕有空,让他来一趟。”
采桑专程在沈家等着回信。
王月珊是王锦奕的嫡亲姑姑,她一找他有事,王锦奕二话不说就来了,居然连回帖都不用。
“好了,他已经来了,你回去跟你们夫人说吧。”王月珊笑着命人送了采桑出去。
沈遇乐在王月珊身边学着管家理事,闻言忙道:“娘,我去看看二表哥?”
王月珊皱了皱眉头,“你是定了亲的人,身边多带几个丫鬟婆子。”
“知道了,娘。”沈遇乐笑着带了自己的两个丫鬟去后花园的一处抱厦内见王锦奕。
王锦奕见了沈遇乐,忙站起来笑道:“劳烦表妹大驾,真是不好意思。”
沈遇乐让他坐,笑着道:“是我表姐有事要见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着急忙慌地将你找来,还望你不要见怪。”
“怎么会?我正想着不日就要去北齐游学,要来姑母这里辞行,没想到姑母就发帖子请我了,正好一道手来了。”王锦奕二十一岁了,生得唇红齿白,俊逸潇洒,在三侯五相的这些公子哥中也是很有名气的。
那句“沈大儒雅王二狂”里的“王二”,说得就是他,王二公子王锦奕。
他这人确实很狂妄,但不是恃才傲物的狂,而是“薄汤武而非周礼”的狂。
对于礼法规矩向来不屑一顾,家里几次给他定亲都被他躲了过去,因此直到如今二十一岁了,连个未婚妻都没有。
盈袖听说舅母一封帖子就把一直见不到人影的王锦奕给找来了,忙带着阿细往沈家去了。
来到沈家内院,她跟着王月珊的大丫鬟往后花园的抱厦走去。
在抱厦门口站定,盈袖咳嗽了一声。
正在跟沈遇乐说话的王锦奕回过头,见是盈袖站在那里,起身回礼道:“原来是谢夫人,请问找在下有何贵干?是谢副相有什么吩咐吗?”
盈袖笑着道:“不是我们家的事,是这位姑娘找你有事。”说着,她往旁边一让,露出她身后的阿细。
阿细惊喜地看着他,一下子冲进来,往他怀里扑去:“王郎!阿细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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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94章 神农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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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锦奕愣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往旁边让了一让,躲开扑过来的阿细,“怎么是你?”
“是阿细!是阿细!”阿细一扑落空,很是委屈,转头看向王锦奕,“王郎,你不认得阿细了吗?”
王锦奕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看了看的沈遇乐和盈袖。
沈遇乐张大了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像是完全没有意料到这幅情形。
盈袖却是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和阿细,一点都不意外的感觉。
王锦奕板着脸看向盈袖,“谢夫人,请问这是怎么回事?阿细怎么跟你在一起?”说着,他倒是走到阿细身前,将她挡在身后。
盈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他背后的阿细。
阿细从王锦奕身后探出头,欢快地道:“王郎,她是好人,她帮阿细找王郎!”
王锦奕回头呵斥她:“闭嘴!我在问话!”
阿细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见过王锦奕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慢慢静了下来。
王锦奕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才回头看着盈袖,面上的神情更加不善,“谢副相夫人,您不给王某一个说法吗?”
盈袖叹口气,对王锦奕背后的阿细招+ 了招手,“阿细,到我这边来。”
阿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王锦奕,依依不舍,不肯过来。
王锦奕又将她挡在身后,对盈袖扬了扬下颌。“谢副相夫人,你不要企图蛊惑阿细。她是苗女,不懂人心险恶。也不懂中原人的弯弯绕,还请放她一马。”
阿细听了愣神,忙道:“她是好人!她是好人!她没有骗阿细!”
“你傻啊!她把你带来见我,就是别有图谋!”王锦奕恼怒地回头冲阿细大吼,额头上的筋都爆出来了,白皙的面孔涨得通红。
阿细觉得这样的王锦奕太可怕了,她不由自主从他身后绕了出来。往盈袖那边行去。
“站住!”王锦奕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许她过去,一边对盈袖道:“谢副相夫人。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对王某说,不要为难阿细。”
啪!啪!啪!
盈袖拊掌拍了三下,笑着道:“好一个有情有义的王二公子!真是不堕乃祖之风啊!”
王锦奕脸色黑沉,紧紧拉着阿细。对盈袖道:“废话少说!你费尽心机将我诳来。肯定不是无的放矢。什么条件,你说吧!”说着又哼了一声:“都说谢东篱才高仁厚,原来也不过是趁人之危的无耻之徒!”
“咦?你这人会不会说人话啊!”盈袖听见王锦奕出口伤谢东篱,顿时翻脸了,“我好心帮你们,却被你说成居心叵测!”
“好心?”王锦奕冷笑,“我实在看不出您夫妇二人有何好心之意!”
“你别扯我夫君!从头到尾,是我一个人的主意!”盈袖握了握拳头。对站在王锦奕身边的阿细扬了扬下颌,“王二公子。我们还没有说话,你一来就喷我们利用阿细。我倒是想知道,你既然这般有情有义,怎么见了阿细,不问问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千里迢迢从南郑国的苗疆来到东元国的京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王锦奕一愣,“一个人?”他看了看阿细,“你一个人来的?不是她……派人接你来的?”他指了指盈袖的方向。
阿细也抿着唇,怔怔地看着王锦奕,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样摇摇头,“不……不是她接阿细……阿细自己要来……来见王郎……”
“你真是一个人来的?!”王锦奕不信,回头狠狠剜了盈袖一眼,又看了看阿细,这才发现她和当初他在南郑国见到她的时候憔悴了许多。
不再是花苞一样含苞待放、娇憨天真的模样,而是如同一根快要入秋的芦苇,在风中摇曳飘荡。
“阿细一个人从南郑国的苗疆,千里迢迢走到东元国的京城。王锦奕,你既然这般有情有义,为何又躲着不见她?!”盈袖进一步说道,紧紧盯着王锦奕的动静。
这个男人看上去人模狗样,却做出欺骗无知少女的事,实在是该死!
王锦奕更加惊讶,“躲着不见她?这是从何说起?!”他转过头,神色严肃地看向阿细:“阿细,你对你们的蛊神起誓,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细听他说到“蛊神”,微微瑟缩了一下,明显很是害怕。
盈袖和沈遇乐对视一眼,都很同情阿细。
沈遇乐出声道:“表哥,阿细不懂说谎,她说的肯定是真的,你就不要逼她发誓了。”
“不行!一定要发誓!”王锦奕握住阿细的左胳膊,“阿细,你对你们蛊神发誓,你说的话句句为真!”
阿细瞪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王锦奕,许久方道:“好,我发誓。”她将右手放到胸口,一字一句说了一串盈袖和沈遇乐都听不懂的话。
王锦奕却好像听得懂,听完松了一口气,放开她的左胳膊,道:“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盈袖和沈遇乐交换了一个眼神,暗忖这王锦奕还懂苗语?
如果她没有听错,刚才阿细是用苗语发的誓……
阿细这是换了中原话,慢慢地道:“王郎说要来娶阿细,但是一直不来,所以阿细来找王郎。”说着,她充满希翼地看着王锦奕。
王锦奕没想到真的是阿细自己跑来的,很是尴尬,用手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道:“这样啊,你来了京城,怎么不去找我呢?一个人在外面碰见坏人怎么办?”一边说,一边扫了盈袖一眼。以目示意,盈袖就是“坏人”……
阿细怔怔地又道:“阿细找王郎,王郎家关阿细。阿细逃出来。”说着,她慢慢走到盈袖身边站定,抬头看着她,“她是好人,她救阿细。”
王锦奕听了这话,如同当头一棒,脸色由红变白。眼神闪烁地看着阿细,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遇乐惊讶地道:“表哥,你们家真的把阿细关起来了?你都不知道?!”
王锦奕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还觉得奇怪。这些天家里的气氛确实怪怪的,爹娘和祖母都督促他赶紧去北齐游学,要不是他手头上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他昨天就走了……
如果他一走。他就真的见不到阿细了吧?
不过。就算如此,阿细怎么又能跟盈袖碰到一起?
王锦奕肃了脸,质问盈袖:“我家既然已经安排她住下,不知道谢副相夫人又是如何将她从我家里弄出来的?”
盈袖也冷笑,“从你家弄出来?你也太看得起你家了。阿细说不清楚,我来说。”说着,盈袖指着阿细道:“她来到京城,找到你家。你家里人担心被你知晓,所以将她骗走。关在你亲戚家,就是东城坊区的王仁全家。我娘家就在东城坊区,我昨天回娘家,半路上遇到你们王家下人拿着套索追阿细。哼!王家下人好大的气派!不把别人当人啊!拿套牲口的套索套人!”
王锦奕脸色煞白,看了阿细一眼,声音颤抖地道:“阿细,你没事吧?”
阿细摇摇头,“没事,阿细跑得快,他们套不住阿细。”
王锦奕愣了半晌,突然对盈袖长揖在地,“多谢谢夫人仗义!此番大恩,王某谨记在心,以后一定回报!”
“不敢不敢。”盈袖冷哼一声,“王二公子只要对得起阿细就行,我们只是路人,当不得王二公子回报。”
王锦奕点了点头,走到阿细身边,对他伸出手:“阿细,跟我走吧。你总不能一直住在别人家里。”
阿细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意,将手放在王锦奕手上,问他:“王郎,你什么时候娶阿细?”
王锦奕笑了笑,“先跟我回家。”
阿细乖巧地点点头,走到王锦奕身边站定。
盈袖道:“慢着。”
“谢夫人还有何指教?”王锦奕的心情很不好,冷冷问道。
盈袖看了看阿细,“阿细一个人在东元国,人生地不熟,你要带她回家吗?我既然管了这件事,就要管到底。从明天开始,我每天使人去你家见阿细,一天见不到,我就问你要人!”
“关你什么事?!”王锦奕横了盈袖一眼,“我自会照顾阿细。”
阿细喜笑颜开,对盈袖道:“多谢姐姐!”
在她心里,自小抚养她长大的姐姐是最亲的人。
盈袖的年岁其实比她还小一些,但是对她的回护关爱,和她姐姐一样,阿细不由自主将盈袖当成她最信任的人。
“那就说定了。”盈袖伸出手掌,和阿细三击掌,“阿细,我每天使人去看你,要是王家人对你不好,我一定帮你!”
王锦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面上抽搐两下,终于说道:“……阿细不住我家,你不用派人去我家。”
“不住你家?”盈袖一愣,“那住哪里?”
阿细也好奇地看着王锦奕,等他说话。
王锦奕看着阿细明净的双眸,居然没法糊弄下去,他别过头,道:“我在南城有一所宅子,我家里人不知道,等下送你去那里住。”
盈袖和沈遇乐明白过来。
这是要把阿细当外室养起来的意思?!
阿细不明端倪,笑着道:“好,阿细不要住王郎家。王郎家不给阿细饭吃。”
王锦奕垂下头,默默揽住阿细的肩膀,往外走去。
盈袖看着兴高采烈的阿细,终于忍不住,跺了跺脚,叫住王锦奕:“王二公子,请问什么时候跟阿细成亲?说个日子,我们好上门贺喜!”
王锦奕的身形一僵,也不回头,淡然道:“这就不劳谢夫人操心了。”
“怎么就不劳我操心了?”盈袖追了上去,对王锦奕道:“阿细千里迢迢来找你。为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王锦奕抿了抿唇,看了看阿细。揽着她的肩膀要继续往前走。
阿细这时明白过来,她停下脚步,郑重地道:“王郎,姐姐说得对,你什么时候娶阿细?”
王锦奕深吸一口气,觉得头都大了。
当时他去南郑国苗疆,见到这个热情的苗女。一时兴起,逢场作戏而已……
大家都说苗女不同中原女子,不重贞节。玩玩没事的,他的运气也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说心里话,王锦奕一向自视甚高,阿细确实有让他动情的地方。才跟她相好。
但那只是露水姻缘。他走的时候,留了一百两银子,足够阿细在那个穷地方过一百年……
没想到阿细还是追来了。
当听说阿细一个人从南郑国苗疆千里迢迢追来,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但也只是微微动心而已,他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跟阿细这种苗女成亲?!
王锦奕回头,警告地瞪了盈袖和沈遇乐一眼。
阿细既然来了,他会将她养起来。但是成亲是不可能的。
他还算知道轻重,没有打着假成亲骗阿细的主意。
因他去过苗疆。听说过很多苗疆女子“惩罚”负心郎的故事,所以他对阿细虽然“始乱”,但是并没有终弃。
将她养做外室,已经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阿细等了一会儿,见王锦奕还是不说话,也有些急了,道:“王郎,阿细去你家,问王郎的阿爹阿娘,阿细要跟王郎成亲!”
“不可!”王锦奕厉喝一声,阻止阿细。
“为何?”阿细挣开王锦奕的手,双手握拳,脸上的神情渐渐坚毅,“为何不可!”
王锦奕又深吸一口气,放软声音道:“阿细,成亲是中原人的规矩,你是苗女,不用成亲,就能跟我在一起。我们只要在一起,何必在乎成不成亲呢?”
阿细摇摇头,“不的,苗人也成亲。阿细的阿姐成亲,有姐夫。阿细寨子的姐妹都成亲,阿细也要成亲。”
她很固执地要跟王锦奕成亲,不答应就不肯跟他离去。
王锦奕好说歹说她都不听,只心心念念一句话“要跟王郎成亲”!
王锦奕的耐心终于用尽了,恼道:“再胡闹我就不管你了!随便你怎样!”说着,转身就要走。
“站住!”阿细这时才明白王锦奕的意思,脸色也变了。
真相如同贡嘎雪山上的雪水流遍她的全身,让她从里到外冰寒彻骨。
王锦奕停下脚步,并没有转身,只有一句话:“想明白就跟我走,不然你想去哪里去哪里!”
阿细走到他背后,仰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脆声道:“王郎,你没想过娶阿细?”
王锦奕回过头,看着阿细黑白分明如同婴儿般纯净天真的眸子,喉头哽咽,他摇了摇头,有些艰难地道:“没有……”顿了顿,又说:“可我喜欢阿细,我以为你知道……”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阿细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在苗疆的时候,她的姐姐、族人都劝过她,说王郎是骗她的,他绝对不会来娶她,她就是不信。
因为她听他亲口说过要娶她,她也答应过他,她担心她嫁了别人,等王郎来娶她的时候该怎么办?所以不是他亲口告诉她他不会娶她,她是不会信的。
她固执地相信他们欢爱时的誓言,那些美好的山盟海誓,沧海桑田,原来都是假的,原来男人在床上说的话,真的是不可信的……
阿细立在那里,脸上的神情如同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她茫然了一阵,没有哭喊,也没有打闹,只是对他点了点头,说:“你不娶阿细,就是不喜欢阿细。阿细回家。阿细不会再来找你,你不用躲。”说着,阿细转身就走。
她并不知道出去的路,只是闷着头往前走。
盈袖忙追上去,叫道:“阿细!你等等我!”她以为阿细在哭,追上去。却看见她面色茫然,双唇抿得紧紧地。
“阿细,你别吓唬我。如果你不开心。我们去把王锦奕打一顿……”盈袖拉着她的手劝道。
阿细摇头,果断说:“不用。寨子里的人都说,牛不喝水强按头是不好的。王郎不该骗阿细。如果阿细一早知道他不愿娶阿细,阿细不会跟他一起……”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阿细这里很疼很疼……”
盈袖怜惜地将她抱入怀里,柔声道:“他到底骗了你,你不能这样轻易放过他。想不想找他要补偿?”
阿细想了一下,抬头对盈袖轻声道:“阿细要把娃娃留下。姐姐不要告诉王郎好不好?——娃娃是阿细一个人的娃娃。”
盈袖叹口气,“你想清楚了?一个人养娃娃。可不是那么好做到的。你以后怎么过日子呢?”
阿细笑了笑道:“阿细会捉蛇,能养活阿细和娃娃。”
盈袖听了眼底发酸,她拉着她的手,细声道:“阿细。回去找个好男人嫁了。他配不上你。”
阿细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阿细会嫁人。寨子里有好些阿哥喜欢阿细。阿细答应过王郎嫁他,才找他。他不愿,阿细回去找别人做阿细娃娃的阿爹。”
因为一个只有她一个人当真的誓言,她生下孩子,又千里迢迢来找王锦奕。
但是在得知对方毁诺之后,她居然断得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君既无心我便休。
她的心很痛。非常地难受,但是她并没有苦苦哀求对方回头。
盈袖不由对阿细刮目相看。
她带着她从沈家告辞而去。回到谢家,匆匆忙忙找谢东篱要了几个会功夫的仆妇,给她一辆大车,马上送她们去往河边,送她们上船,往南郑国去了。
阿细临走的时候,背转身,挡住别人的视线,悄悄将一块似金非金的黝黑牌子塞到盈袖手里,轻声道:“姐姐,姐夫的脸要治,你拿这令牌,找神医,他会治。”
谢东篱满脸红疹、伤势严重的样子,阿细看在眼里,虽然她没有说,但是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盈袖对她好,她也想方设法要报答她。
盈袖一愣,低头看了看那令牌,见那上面写着古拙的“神农令”三个字。
“谁是神医?这是什么令牌?”盈袖很是好奇,“你从哪里得到的?”
阿细犹豫了一瞬,道:“阿细不知道他是谁。小时候阿细去贡嘎大山捉蛇,救过一个人,他给阿细这块牌子,说凭令牌找他救命。”
盈袖这时并不知道这牌子的厉害和重要之处,她随手放入怀中,笑着谢过阿细,看着她跟着那几个仆妇上了船。
盈袖和沈遇乐站在堤岸上,看着阿细坐的船渐渐远去,两人都很感叹。
“苗女心思单纯,喜欢就要成亲,不成亲就是不喜欢。别人说这个男人是骗子,她不信,千辛万苦地赶来这里,非要听他嘴里亲口说出来才信。一旦确认不愿娶她,立刻放手,也没有要死要活,真是我辈楷模。”盈袖点点头,“还好,我最怕看见女人为了男人寻死觅活的样子。”
沈遇乐白了她一眼,“赶紧回去吧。快过年了,你请吃年酒的单子拟好了吗?”
“好了,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希望阿细一路顺风,平平安安回到南郑国家里。”盈袖看着浩渺的江面,对着远去的船挥了挥手。
她和沈遇乐坐上车,分头进城。
回到谢家,盈袖见谢东篱坐在窗前看书。
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将阿细给她的令牌递给谢东篱,“这是阿细给我的,说是能找神医治你的病。不过她不知道神医叫什么名字,我看多半又是跟王锦奕一样糊弄她。唉,你说好人怎么总是没有好报呢?”
谢东篱漫不经心瞥了一眼,目光顿时凝住了。
神农令!
消失了一千五百年的神农盛家的神农令!
终于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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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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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东篱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慢慢伸手将那令牌取了过来,放到眼前细看。
这令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的,入手很轻,但是坚硬无比,以谢东篱的功力,都不能将这令牌掰折半分。
令牌是长形云纹顶,边沿上雕刻着一条在云层里若隐若现的螭龙。
令牌中间浮雕着三个古拙的大字:“神农令”。
“……这是从哪里来的?阿细跟你说了吗?”谢东篱缓缓问道。
盈袖见谢东篱这般慎重,心里打了个突,“……难道这是真的?有什么用吗?”
谢东篱用手摩挲着那令牌,手指下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些恍惚,脑海里有些模糊的印象一闪而过,却飞逝得太快,他抓不住那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盈袖不安地敲了敲罗汉床上的小凭几,“五爷?”
谢东篱回过神,朝盈袖笑了笑,点头道:“是的,这是真正的神农令。”
“难道真的是什么神医的东西?”盈袖大奇,看谢东篱的样子,容不得她不仔细想想了。
谢东篱的目光移到手中的神农令上,低声道:“你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过的大夏四大国公府吗?”
“记得啊。”盈袖双手撑颐,几乎< 趴在凭几上,她的目光也落在谢东篱手上的令牌上,突然恍然大悟:“神农令?我记得盛家不是被称为神农盛家?!难道这神农令,是盛家的东西?!”="" 这就能对得上了。="" 盛家出神医啊!="" 如果阿细说得没错。她小时候救的那个人,肯定就是盛家传人或者后人!="" 谢东篱看着那令牌,深思道:“神农令。正是盛家所有。而且不是一般的盛家人,而是盛家传承了最高医术的当家人才能拥有的东西。故老相传,盛家的神农令一共只有三枚,神农令一出,就可以要求盛家医术最高之人出手救治一次。”="" “一共有三枚啊?”盈袖偏着头,仔细看着那块令牌,“这是第几块呢?”="" 谢东篱被她逗笑了。道:“还第几块?本来就只有三块,后来有两块被大夏的末代太后给销毁了,最后只剩下一枚。——不过。我怎么觉得我对这令牌这么熟悉呢?”谢东篱将那令牌翻来覆去地看,他很确信,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东西,但是当这个东西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一点都不陌生。="" 盈袖笑嘻嘻地道:“师父的医术那么高明。不会也跟盛家有关系吧?”="" 谢东篱斜睨她一眼,唇角微勾,“没有,为师跟盛家一点关系都没有。”顿了顿,又叹息道:“如果真的有关系就好了,我就不会对着自己这病束手无策了。”="" “师父别气馁。既然神农令都到了我们手里,找盛家后人的机会就又大了很多了。”盈袖鼓励说道,“我记得阿细跟我说。她是在贡嘎大山里救了那人,才得到这块令牌的。要不我们也去贡嘎大山寻人?”="" 谢东篱凝神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用了。贡嘎大山并不能住人,那盛家之人去贡嘎大山,想必也是为了采药,应该已经不在那里了。”="" 阿细如今孩子都生了,离当初也有近十年了吧?="" 盈袖很听谢东篱的话,闻言忙跟着点头。="" 一直觉得没有头绪,希望不大的事突然有了重大转机,盈袖心里很是高兴。="" 她一高兴,就对王锦奕那种恶劣做法更加恼怒。="" “五爷,阿细送了这样大一个人情给我,我很是过意不去,想再帮她出口气,你说好不好?”盈袖眨着杏眸,对谢东篱软绵绵地求道。="" 谢东篱偏着头,像是突然聋了,用手罩在耳边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唉,重伤又生病,耳朵都不好使了……”="" 盈袖抿嘴笑,她知道谢东篱在装聋,意思就是让她放手去做……="" 盈袖琢磨着,王锦奕往南郑国跑一趟就能惹下这样的风流债,这肯定不是他的第一次,估计是惯犯了,只要有心,应该在东元国京城里也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盈袖拿了银子出来,让阿顺去暗地里搜寻王锦奕的风流韵事,本来是想捕风捉影,兴风作浪,不料还真收集到不少有名有姓有凭有据的桃色事件……="" 盈袖:“……”没话说,正好替天行道一次吧!="" ……="" 很快到了大年三十那天,东元国的京城里弥漫在一片年节的气氛中。="" 腊月的天气很是寒冷,但是太阳依然每日出来,照得冬日的心情跟着晴好起来。="" 就在大家忙着过年的时候,一个比过年更劲爆的消息东元国世家高门里流传开来。="" “哎!你听说没有,王家的二公子王锦奕,在外面包了青楼花娘做外室!”="" “啊?还有青楼花娘?我听说是小家碧玉,南城一户卖豆腐人家的姑娘,听说才十四岁,他就**了,养在南城。”="" “不是吧?我听说的是他跟万侍郎的遗孀有一腿。那娘们儿四十多岁,听说保养得极好,一身的肉白颤颤地,可是便宜了那小白脸!”="" 这些流言里虽然每一次传的女主不同,但是男主只有一个,就是王副相家的二公子王锦奕。="" “沈大儒雅王二狂,="" 陆三风流张四强。="" 慕容宁唐不足惧,="" 最是才高看谢郎!——你听听,这里面的人,都是咱们东元国的青年才俊!只是里面混入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我觉得委屈了那些有真才实学,平行高洁之人!”="" 王副相家内院的春晖院里,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坐在上首,两眼冒火似地瞪着自己面前站着的儿子媳妇,恼道:“你们都是怎么教儿子的?!我说了多少次,锦奕要娶妻了,你们就是不听!宠得他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外面这些风言风语,连我们两个老家伙都知道了,以后还有哪个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他?!”="" 王副相和王副相夫人低着头站着老太爷和老夫人面前,一个字都不敢争辩。="" 他们俩也对这儿子恨得牙痒痒,偏生他是王家的儿子当中最聪慧,最有出息的,以后也是最有机会接替副相一职的人选,如今却被人传得这样不堪。="" “爹,娘,你们息怒。待儿子出去巡查一番,看看是谁故意败坏我儿的名声!”王副相咬牙切齿地道,他跟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是好友,打算过了年就去找这两人帮忙,查一查谣言的源头。="" “嗯,记得要赶紧澄清。这样说我们家,像什么样子?我们的先祖毅兴公,那是有情有义的典范,对发妻不离不弃,成就千古佳话!不能让这小崽子坏了毅兴公的名声!”王老太爷战战兢兢站起来,给王氏先祖的灵前上了一炷香,“锦奕呢?说了这么半天,他人呢?”="" 已经是大年三十了,王锦奕居然还没有回家。="" 王副相只好打圆场道:“爹,娘,他出去办事了,马上就回来。”="" “大年三十办什么事!赶紧给我把他找回来!”王老夫人拿拐杖杵了杵地,白胖的圆脸涨得如同发面的馒头。="" 王副相和夫人离开春晖院,马上就派人去找王锦奕。="" 王锦奕这些天心里一直闷闷不乐。="" 他没想到阿细居然不肯留下来让他金屋藏娇,他虽然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是阿细转身就走的决然,还是让他很是怅然。="" 阿细生得正是他喜欢的模样,只可惜身份太低了,太可惜了……="" 王锦奕手里拎着酒瓶,踉踉跄跄从一个酒楼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给自己灌酒。="" 从一个小巷子前路过的时候,突然从那小巷子里冲出来几个蒙面黑衣人。="" 为首的一个拿起麻袋往他头上一套,然后一阵棍棒就往他身上招呼上来!="" 咚咚咚!="" 打得王锦奕呲牙咧嘴,痛得直打滚,惨叫声却被闷在麻袋里,外面的人根本听不清楚。="" “来人啊!救命啊!这里有人打人!”王锦奕的小厮追上来看见了,却不敢上前,只好大声呼喊。="" 王家的侍卫和暗卫追了过来,那些蒙面黑衣人才指着王锦奕骂道:“你睡我们万大奶奶还不认账!以后离我们万大奶奶远点!再让我们看见你跟我们万大奶奶偷偷摸摸,就不是打折你的两条腿了,而是打折你的第三条腿!”="" 王锦奕听着这话,只觉得胯下一寒,似乎那“第三条腿”已经被打折了,再也硬不起来了……="" 王家的小厮和侍卫们将王锦奕抬回了王副相府。="" 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本来想骂他一顿,罚他去跪祠堂。="" 但是听说他在外面被人打断了腿,抬着回来的,忙又过来看他,见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双腿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折在藤椅上,心疼得不得了,上前儿一声,肉一声,哭得比谁都厉害。="" 谁料这还没完,到了大年初一那天早上,王家有官职的男人和有诰封的女人要去宫里给皇帝和皇后恭贺新禧,结果在皇城的入口处发现三个孩子,一个还在襁褓之中,另外两个是二岁到四岁不等的男孩,胸前贴着纸条,说是王锦奕的种,让王家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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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你们息怒。待儿子出去巡查一番,看看是谁故意败坏我儿的名声!”王副相咬牙切齿地道,他跟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是好友,打算过了年就去找这两人帮忙,查一查谣言的源头。="" “嗯,记得要赶紧澄清。这样说我们家,像什么样子?我们的先祖毅兴公,那是有情有义的典范,对发妻不离不弃,成就千古佳话!不能让这小崽子坏了毅兴公的名声!”王老太爷战战兢兢站起来,给王氏先祖的灵前上了一炷香,“锦奕呢?说了这么半天,他人呢?”="" 已经是大年三十了,王锦奕居然还没有回家。="" 王副相只好打圆场道:“爹,娘,他出去办事了,马上就回来。”="" “大年三十办什么事!赶紧给我把他找回来!”王老夫人拿拐杖杵了杵地,白胖的圆脸涨得如同发面的馒头。="" 王副相和夫人离开春晖院,马上就派人去找王锦奕。="" 王锦奕这些天心里一直闷闷不乐。="" 他没想到阿细居然不肯留下来让他金屋藏娇,他虽然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是阿细转身就走的决然,还是让他很是怅然。="" 阿细生得正是他喜欢的模样,只可惜身份太低了,太可惜了……="" 王锦奕手里拎着酒瓶,踉踉跄跄从一个酒楼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给自己灌酒。="" 从一个小巷子前路过的时候,突然从那小巷子里冲出来几个蒙面黑衣人。="" 为首的一个拿起麻袋往他头上一套,然后一阵棍棒就往他身上招呼上来!="" 咚咚咚!="" 打得王锦奕呲牙咧嘴,痛得直打滚,惨叫声却被闷在麻袋里,外面的人根本听不清楚。="" “来人啊!救命啊!这里有人打人!”王锦奕的小厮追上来看见了,却不敢上前,只好大声呼喊。="" 王家的侍卫和暗卫追了过来,那些蒙面黑衣人才指着王锦奕骂道:“你睡我们万大奶奶还不认账!以后离我们万大奶奶远点!再让我们看见你跟我们万大奶奶偷偷摸摸,就不是打折你的两条腿了,而是打折你的第三条腿!”="" 王锦奕听着这话,只觉得胯下一寒,似乎那“第三条腿”已经被打折了,再也硬不起来了……="" 王家的小厮和侍卫们将王锦奕抬回了王副相府。="" 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本来想骂他一顿,罚他去跪祠堂。="" 但是听说他在外面被人打断了腿,抬着回来的,忙又过来看他,见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双腿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折在藤椅上,心疼得不得了,上前儿一声,肉一声,哭得比谁都厉害。="" 谁料这还没完,到了大年初一那天早上,王家有官职的男人和有诰封的女人要去宫里给皇帝和皇后恭贺新禧,结果在皇城的入口处发现三个孩子,一个还在襁褓之中,另外两个是二岁到四岁不等的男孩,胸前贴着纸条,说是王锦奕的种,让王家收留!="" 这是第三更,为群里的妹纸小路淘淘生子加一更。="">
第396章 旧情
整个永昌五十一年的年节,王副相家就被王锦奕的这些丑闻给淹没了。》し
为了避嫌,凡是家里有待嫁女儿的人家年节都婉拒了王副相家的年酒帖子,只送了年礼了事。
当东元国京城别的世家都门庭若市的时候,王副相家门可罗雀,凋零得可怕。
三侯五相中的张家本来是跟王家最交好的,但可惜张绍洪中了风,到现在还不能起床。
本来张副相如果不中风,一定是会来王家吃年酒的,可惜他一中风,连张家都没有人来。
沈家的大夫人王月珊是王家嫡女,每年初二也会带家人回娘家看爹娘,但因沈家还有好几个未嫁女儿,这个风尖浪口,她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回娘家,只能在初二傍晚,京城大街上没有什么行人的时候,一个人带着丫鬟婆子悄悄回去给王老太爷和王老夫人拜年。
王老夫人拉着王月珊的手,叹息又叹息,最后含着泪说:“月珊,锦奕是你侄儿,看在他从小就亲你这个姑姑的份上,帮他长长眼,定门亲事吧……”
王月珊苦笑着道:“娘,我只是姑姑啊!锦奕爹娘俱在,还有祖父祖母,拐十八道弯也轮不到我这个早就嫁了人的姑姑给他定亲事。”
王副相和王副相夫人在门口听见了,顾不得避嫌,忙进来对王月珊道:“妹妹,这件事我们可以托你做主。你千万不要见外。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们悔之晚矣,只希望亡羊补牢,能救一点是一点吧……”
王锦奕才学确实不弱,但是在女色上确实有些不注意。但这些以才子著称的世家子们,都是以风流韵事为荣的……
像王锦奕这样养外室养成内子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我最近在想,是不是锦奕得罪什么人了,才招致这样的报复?”王月珊深思说道。
她其实也不想淌这个浑水,但对这个侄儿她一向还是喜爱的,如果他真的能改过,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吧!
“你也觉得是报复?”王副相精神一振。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没办法:“我早觉得了。但是……但是……查了一通,还都是查有实据……”
“啊?都是真的?”这下连王月珊都无语了,她的嘴角扯了扯。半晌才道:“那怎么办?如果都是真的,哪里还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门当户对的姑娘王锦奕大概是娶不到了,但是往下低娶还是可以的。
王老夫人果然说道:“门当户对我们肯定是不想了。依我说,不管是什么人家的姑娘。只要人品好,生得好。家世清白,就能嫁给我们锦奕!”
王家也是三侯五相世家之一,能跟王家门当户对的,也只有三侯五相世家的姑娘。
但是王锦奕这下子爆出来不仅有外室有情人。还有好几个私生子,光后面这一条,三侯五相这些人家没一个姑娘能忍。
王月珊看了看王副相和王副相夫人。“大哥,大嫂。你们看呢?”
王副相和他夫人对视一眼,也点头同意了王老夫人的说法:“娘说得对,只要那姑娘人品好,生得好,家世清白,就能做我们锦奕媳妇。”
王月珊点点头,“那好,我回去看一看。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姑娘,又愿意嫁给锦奕,你们可得多下聘礼。”
“聘礼你不用担心,除了公中的份例,我这里给锦奕私下准备了一些东西,到时候绝对不会亏待人家。”王老夫人转忧为喜,笑吟吟地说道。
王副相夫人忙道:“聘礼不用说,况且,如果底下那些人家能嫁到我们王家,根本是祖上烧了高香,没有聘礼也是愿意的。”
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下面那些人家的姑娘是不是能做王家的儿媳妇。
而且王锦奕一直被寄以厚望,以后是要接任他爹的副相一职的。
如果嫁给王锦奕,以后就是副相夫人。
底下那些小官人家的姑娘,还不打破头?
几个人商议之后,就让王月珊出面,帮王锦奕物色人选。
因为王月珊是沈家的媳妇,沈家老爷子是大丞相,沈家门第高华,是书香世家,又得元宏帝欢心,比王家强多了,这也是拖沈家过来帮王锦奕挡枪洗白的意思。
王月珊明知娘家人打的主意,但是为了王锦奕,她还是硬着头皮应了。
临走的时候,王月珊跟王家人说好:“十五的时候,让锦奕去沈家,我要好好问问他。他一定要给我一个准话,我才敢帮他说亲。”
因王锦奕之前有故意搅了亲事的前科,王月珊不敢擅自做主,万一大少爷不愿意,又来故技重施,她这个姑姑可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王老夫人忙道:“这是应该的。我和他爹娘也一直说他,他已经不再固执了。等十五我就让他去沈家,跟你亲口说个清楚!你是他姑姑,在你面前,他不会出尔反尔的。”
王月珊这才放下心,离开娘家,回沈家去了。
回到沈家之后,王月珊就忙着年酒的事,一边自己在家里摆年酒请亲朋好友过来,一边自己也要带着女儿去亲朋好友家赴年酒的席。
这期间,她有意打听了一下众人对王锦奕这件事的看法。
这一天,她带着沈遇乐来到万宁侯家吃年酒。
席间有人说起王家正在给王锦奕相看媳妇,问有没有人有意思。
“王副相的二公子?呵呵,这种人我们这种人家没福气,我们姑娘娇生惯养,受不得委屈。不过……”陆家的夫人顿了顿,“我娘家姐姐嫁在兴州,她说不定会感兴趣……”
“是啊,我们家也是。要说当初我们家还跟王锦奕说亲来着,但是王二公子自己装神弄鬼搅了定礼。现在想来,真是我们家姑娘的福气啊!”
“其实啊,王二公子还是不错的,咱们这种人家他是别想了,但是下面那些人家,哭着喊着自带百万嫁妆进门的都有。”长兴侯夫人陆瑞枫细声细气地说道,“小官家不行。还有商家。想我们世子。当年不也跟皇商家的姑娘定过亲?呵呵……呵呵……”
王月珊看了陆瑞枫一眼。
陆瑞枫说得当然是盈袖。
当年她给慕容长青定亲的时候,盈袖还是司徒盈袖,是皇商家的姑娘。
只是后来的变化。就不是陆瑞枫能预料的了。
盈袖今日也在万宁侯家吃年酒。
谢东篱以重伤重病为名,整个年节都在静养,没有出来见人。
能见到他的只有太医和亲近的家人朋友。
外面不熟的人只知道谢东篱重伤在身,连副相一职都交出来让谢家三房的谢东兴代行。因此他不出来见客,大家都表示理解。
盈袖本来也不想出来。但是谢家大嫂陆瑞兰劝她,这个时候,她应该出去走走,这样才能交到朋友。也才能让大家不要忘了谢东篱为东元国立下的功绩。
很多时候都是人走茶凉,因此盈袖要保证谢东篱没有被边缘化,她就必须出来走动。跟那些女眷来往。
听了陆瑞枫的话,盈袖只是笑了笑。当没听见而已,偏着头跟沈遇乐说话。
沈遇乐悄悄对她道:“我表哥终于答应要定亲娶妻了,也真是不容易。”
盈袖呵呵一声,道:“他有什么不容易的?不娶妻才好在外面胡混。如果娶了妻子,总得顾及妻子娘家的脸面,想随便偎红倚翠是不行了的。不过嘛……”盈袖吃了一口酒,“如今他只能低娶,就无所谓了。反正不管他做什么,他妻子的娘家都管不着他。”
沈遇乐知道盈袖跟阿细交好,只好叹口气,道:“我表哥人其实不错的,就是好女色……”
“那倒也是。”盈袖点点头,“好女色这件事,只有他妻子才配说他,别人都不配的。”
“表姐,你生气了?”沈遇乐很是为难,一个表姐,一个表哥,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想让盈袖不高兴,但是也不想太踩王锦奕的脸。
“我没生气。”盈袖看了沈遇乐一眼,“王锦奕是你表哥,你为他说话是应该的。我就喜欢你帮亲不帮理。”盈袖对她眨眨眼,“这意味着,不管有什么事,你也会站在我这边,是吧?”
沈遇乐笑着拍了她一下,“表姐,你现在越发跟表姐夫一样了,这张嘴啊,我是说不过你了。来,咱们别管别人的事,吃酒!”说着,她给盈袖敬了一杯酒,算是赔礼了。
盈袖也知道王锦奕的事,跟沈遇乐无关,也并没有迁怒于她,只是想到阿细装扮起来的容貌,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吃了几杯酒,她有些发晕,站起来道:“我喝多了,五爷一个人在家里,我也不放心,想先告辞了。”
沈遇乐忙起来送她出去。
两人跟宁安侯府的侯夫人道了乏,沈遇乐送盈袖到二门上,看着盈袖带着丫鬟婆子离去了,才回去接着吃酒。
她是跟着她娘王月珊来的,王月珊不走,她也不能走。
盈袖出了宁安侯的角门,正要上车,慕容长青却从门口的大树后头转了出来,叫了她一声:“盈袖……”
他的声音低沉,目光中尽是悔恨和沉痛之意。
盈袖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福礼:“过年了,给慕容世子拜年。”
礼数做足了,就显得非常生疏。
慕容长青走到她跟前站定,垂眸定定地看着她。
盈袖盘着望仙髻,插了一支鸾鸟衔芝点翠珍珠步摇,额前戴着一块鸽卵大的红宝石璎珞,越发衬得面白眉青,眼亮如水,双唇红润饱满,高直的鼻梁有着元氏族人特有的形状。身量高挑,披着银狐大氅,狐毛的尖端那一点银光如同白雪卧地,在冬日的阳光下十分耀眼。
慕容长青只觉得眼眸发酸,他眯了眯眼,看了盈袖半天,才道:“……你。还好吗?”
盈袖点了点头,“很好,多谢慕容世子垂询。”又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慕容世子请便。”
她转身要上车,慕容长青却突然伸出手,往盈袖的胳膊处抓了过去。
盈袖皱眉,往旁边让了让。避开了慕容长青的手。回头看着他,道:“慕容世子这是做什么?”
慕容长青没料到自己这一抓,居然落空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盈袖,疑惑地道:“你……的身手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盈袖故作诧异地道:“什么身手?你来抓我,还不让我避开?”
跟着盈袖出来的丫鬟婆子这时见势不妙,忙上前道:“慕容世子请让一让。我们夫人要回府了。”
跟着盈袖的侍卫也拔出刀,默不作声围了上来。
慕容长青的目光在这些人脸上扫了一眼。嗤笑一声,醉醺醺地道:“就凭你们,也想拦得住我?”
“你们退下。”盈袖拢拢大氅,对自己的人吩咐道。“这里是万宁侯府门前,慕容世子也要脸,不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事的。”
她的丫鬟婆子和侍卫们便稍稍后退了几步。
慕容长青又伸出手。道:“我不过是想扶你上马车,你想到哪里去了?”
“不劳慕容世子大驾。我自己可以上。”盈袖扶着车辕,踩着踏板,慢慢爬上大车。
慕容长青仰头看着她,展颜一笑,大声道:“听说谢东篱受了重伤。你回去代我传个话,就说,抢来的东西,终究是要还的。我很有耐心,可以等。等他不行了,我八抬大轿接你过门!——我慕容长青正室的位置,永远给你留着!”
他说得声音这么大,不仅谢家的下人听见了,就连万宁侯,还有好多别家的下人都张着耳朵听见了。
盈袖明知慕容长青是故意的,但是这个时候,她能怎么做?总不能自己跟他打起来,看在众人眼里就是拉拉扯扯,那更难看了,只好面色一沉,道:“慕容世子慎言。若是我夫君有何不测,我也不会独活。您正室的位置,跟我无关,请不要大放厥词,坏了我的名声。”说着轻斥一声:“走!”
慕容长青一愣,见谢家的车已经走远了,忍不住将手里的酒瓶往前远远一扔,大声道:“谢东篱有什么了不起?!你要对他死心塌地!你是我的未婚妻!是我的未婚妻!”说着,他一下子倒在地上,醉了过去。
慕容长青在万宁侯府门口醉倒了,里面的长兴侯夫人陆瑞枫很快就知道了。
没想到那些下人嘴快,居然把发生在门口的这一幕都说与主人们听了。
酒席上的女眷都看着陆瑞枫笑,道:“长兴侯夫人,您真是的。当初看不上司徒家,硬是解了婚约,现在可好,您儿子可不领情。就算谢五夫人做了寡妇,他也要娶回去呢!”
陆瑞枫听得心头火起,恼道:“喝醉了说的话也能当真?”又道:“说不定这是谢五夫人看自己男人快不行了,所以来给自己找后路,有意勾搭我儿子……”
啪!
她话音未落,谢家大夫人陆瑞兰就走了过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陆瑞枫,你再倚老卖老口不择言,信不信我把你舌头拔出来下酒?!”陆瑞兰冷笑说道。
宁舒眉已经捋起袖子,“还等什么!现在就拔出来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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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ps:感谢聂赵凡昨天打赏的香囊。么么哒!
第397章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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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宁侯府是谢家二夫人宁舒眉的娘家,不过这一天万宁侯府请吃年酒不是初二回娘家的时候,所以她是跟着大嫂谢家大夫人陆瑞兰和谢家五夫人盈袖一起来的。
盈袖先走了,她和陆瑞兰是谢家人,当然不会让陆瑞枫乱说话,败坏盈袖的名声。
盈袖作为谢家的五夫人,败坏她的名声,就是败坏谢家所有媳妇的名声,也是败坏谢家的名声。
而且谢家大夫人陆瑞兰还是长兴侯夫人陆瑞枫的嫡亲堂姐。
整个万宁侯府的酒席上,也只有陆瑞兰有这个资格打陆瑞枫一巴掌了,别的人都没陆瑞枫封诰的品级高。
陆瑞兰的封诰品级没有陆瑞枫高,但是从亲戚关系来说,她是长。
长幼有序,所以她能教训陆瑞枫。
陆瑞枫这些年虽然憋屈,但只是自个儿心里憋屈,人前人后,因为长兴侯府的权势地位,她地位尊崇,在整个东元国,一向是除了皇后齐雪筠以外,别的人她都不放在眼里。
没想到在万宁侯府的酒席上,她居然被陆瑞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生生打了个一个巴掌,还要口出恶言,要拔她的舌头下酒!
陆瑞枫气得手都抖起来了,但陆瑞兰是她堂姐,宁舒眉算是半个主人家,万宁侯府虽然比长兴侯府要差一点,可就品级来说,三侯府是一模一样的。
眼下儿子慕容长青还在万宁侯府门口醉倒在地,夫君长兴侯慕容辰今日有事“出城”去了,就她一个人在万宁侯府吃年酒,带的丫鬟婆子怎么敢跟陆瑞兰和宁舒眉作对?
陆瑞枫的嘴唇翕合颤抖着,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捂着被陆瑞兰打的那边脸,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一句话都不敢说了,转身拂袖而去。
她匆匆忙忙出了万宁侯府。看见慕容长青还是仰躺在万宁侯府大门前的场地上,一只手上还攥着一只酒瓶。
周围有很多人家的下人围观,探头探脑地,倒是不敢过来。
慕容长青的小厮和侍卫守在他身边。不敢动他。
陆瑞枫见了怒喝一声:“快把世子带走!躺在这里像什么话!”
“盈袖!盈袖!你是我的未婚妻!”慕容长青被陆瑞枫尖利的叫喊声吵醒了,闭着眼睛借着酒意又大喊起来,“你不要嫁给别人!”
陆瑞枫被慕容长青的声音吓了一跳,但是听清楚他的叫喊,陆瑞枫面上的笑容一闪而过。
让他叫吧……
反正坏的又不是她的名声……
……
没几天。万宁侯府前发生的事,传遍了东元国京城上下。
谢东篱虽然在家静养,准备着过年之后要带盈袖出行的事宜,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慕容长青真的这么说?”谢东篱挑了挑眉,看着阿顺冷声问道,“这是当我是死人吧?”
他还活着呢,就在勾引他妻子,还要以正室的位置虚位以待!
“不过,五夫人还是很坚贞的,是那个慕容世子不要脸!”阿顺忙说道。“外面都传遍了,说五夫人公开表示,若是五爷有个三长两短,她不会独活,会殉夫!”
“胡闹!”谢东篱面色沉了下来,“这种话也能乱说?”
虽然他面带厉色,但心里还是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那种有人生死相随的感觉让他沉默了一整天,一直到晚上盈袖回来了,谢东篱才回过神。
盈袖坐在妆台前卸妆,将那些首饰一一从发髻上拆下来。一边絮絮叨叨对谢东篱说她今天去吃年酒的情形。
“陆家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不过看在大嫂的面子上,还是去了……今天人挺多,菜式不错。我吃了不少好吃的菜……”
谢东篱坐到她身边,温言问道:“长兴侯夫人去了吗?”
盈袖想了想,“好像没有看见?但是陆家是她娘家,应该去了吧?”
谢东篱不再说话了,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盈袖卸完妆饰,去屏风后面换衣裳。又去浴房洗漱。
她在屋里走来走去,谢东篱的目光就跟黏在她身上一样,须臾不能离。
盈袖最后自己都感觉到不对了,奇怪地看着谢东篱,道:“你老盯着我做什么?我哪里不妥当吗?”她低头打量自己,穿着的是家常的寝衣,没有很特别啊?
谢东篱笑了笑,“没事,我发现你更好看了。”
“啊?真的吗?”盈袖捧起自己的脸,虽然知道谢东篱是随便说说,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雀跃,自己探头去照镜子,“真的变好看了?”
“本来就很好看,现在是更好看了。——在我眼里,你最好看。”谢东篱平日里一般不说这样肉麻的话,今日却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倒。
盈袖对着镜子乐了一会儿,才回头看着谢东篱,道:“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谢东篱抿嘴又笑了笑,往后仰靠在太师椅上,半阖着双眸道:“我说实话,你还不信了,是不是要骗你才信?”
“你愿意骗我,其实还算是用了心的。如果连骗都懒得骗,那才是出了大问题。”盈袖起身去铺床,准备要睡觉了。
谢东篱跟着走过来,抱着双臂,斜靠在拔步床的床架旁边,笑道:“你前儿不是说让我不要骗你,因为你会当真。今儿怎么又说我能骗你,还算是用了心呢?”
盈袖被说得恼羞成怒,跺了跺脚,道:“怎么了?不行吗?这就是要你有时候可以骗骗我,有时候又不能骗我!就这么简单,你这么聪明,不会自己去想啊?”
“啧啧,真是,又要骗你,又不能骗你,你当我是神啊……”谢东篱摇头好笑,他看着盈袖的侧影,终于道:“慕容长青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这种人不必理会。”
越理他越来劲儿。总不能一刀把他杀了吧?
盈袖这才明白过来,她窒了窒,起身看着谢东篱,“你都知道了?”
“嗯。还有他娘陆瑞枫说的话,我也知道了。”谢东篱颔首,“大嫂已经打了她一个耳光,她大概是不好意思,怕再丢脸。所以大嫂去的地方,她都不会去。”
盈袖恍然大悟,笑道:“我说呢,今儿陆家请吃年酒,长兴侯夫人居然没去。席上还有人猜她是不是生病了。”顿了顿,又道:“原来确实是生病了,不过生的是心病。”
谢东篱坐到盈袖铺好的床上,脱了鞋,抬头看了看盈袖,“……没有嫁给慕容长青。你有没有后悔?”
盈袖挑了挑眉,“我悔什么?”她低下头,坐到谢东篱身边,脸上带着疑惑,道:“其实我也不明白。上一世的时候,直到我二十二岁,他也没有娶我,足以说明他对我根本没什么感情。这一世也是他对我不满,先退的亲,现在我嫁人了。他来后悔,实在是让人不齿……”
谢东篱看了看盈袖,发现她真的是很迟钝。
至少,慕容长青上一世让盈袖等了十年也没有娶她。并不是不想娶……
不过,这种事,谢东篱是不会让盈袖知道的。
就让慕容长青在盈袖心里的印象越黑越好,他吃饱了撑得帮他洗白?
盈袖只能嫁给他,别的人如果想要娶盈袖,先赢过他谢东篱再说……
“夜了。睡吧。”谢东篱拉开被子,给盈袖盖上,“过了十五,我们就要出城养病去了,你要准备的,要交代的,都做好了吗?”
过了十五,谢东篱就会以重伤未愈为由,跟盈袖搬到谢家在城外的庄子上居住。
在那里养上半年的伤,等众人信以为真,麻痹大意的时候,他再跟盈袖改装,悄然离去。
寻找盛家后人,目前是他唯一感兴趣的事。
盈袖捋捋头发,似笑非笑地看着谢东篱:“反正还要在庄子上住半年,我也会不时回京城一趟晃悠晃悠,让大家习惯习惯,不急,不急。”
谢东篱点点头,吹熄灯,两人睡下不提。
因谢东篱的病,两人都是各睡一个被窝,所以暂时相安无事。
第二天是正月初十,没有人请吃年酒。
盈袖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她刚洗漱完,就听采桑道:“五夫人,有位龙夫人求见,您见不见呢?”
盈袖想了想,问道:“是兵部侍郎龙泰生的妻子薛玉娘?”
“那位夫人正是姓薛,她说您曾经邀请她来府里做客。”采桑脆声说道。
“是她啊,是的,我是邀请过。今儿的日子不错,请她进来吧。”盈袖对薛玉娘的印象很好。
她跟谢东篱下江南的时候,还在龙泰生薛玉娘家里住过,帮她接生过一个孩子。
当然,那时候,她是侍女打扮,薛玉娘并不知道是她。
但是龙泰生中了进士,来京城兵部做官之后,盈袖就留意他们家了。
盈袖嫁人之后,跟薛玉娘在酒席上遇见过,和上一世一样,两人相谈甚欢,交情不错。
盈袖邀请过她好几次,薛玉娘为了避嫌,一次都没有来过。
这一次突然亲自上门,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薛玉娘领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进了谢府,来到盈袖见客的花厅。
盈袖迎了出来,先跟薛玉娘说笑一番,然后看向她带来的那位少女,笑道:“这是哪一位?看着挺眼熟。”
薛玉娘抿嘴笑道:“这是我夫君的堂妹淑秋,刚刚及笄,排行第六,以前在古北小镇住着,今年我夫君特意接她来京城过年。”
“原来是龙六小姐。”盈袖忙给她见礼,又命采桑拿了见面礼送给她。
龙淑秋蜜色肌肤,细眼长眉,鼻子很高,双唇更加饱满圆润,身形也是高挑丰满型的,看上去很是生机勃勃。
她对盈袖福了一福,“见过谢五夫人。”说完就不再说话,安静地守在薛玉娘身边,是个非常贞静贤淑的女子。
盈袖问了她几句话,她都答得进退有度,性子非常和善。
薛玉娘笑眯眯地听了一会儿,就对盈袖道:“谢五夫人,听说你们这里的花园有个花棚,冬天也有名花盛放,我这妹子特别喜欢花,不如你使人带她去花棚看看花?”
那花棚是谢东篱整出来的,拿玻璃镶的四面墙壁,花了不少银子。
盈袖听了薛玉娘这话,是有话要跟她说的意思,就对采桑和采芸道:“带龙六小姐去花棚玩玩吧,那里比这里暖和。”
采桑和采芸便带了龙淑秋离开了花厅。
盈袖等她们走远了,才端着茶抿了一口,问薛玉娘:“你可是有事?”
薛玉娘点点头,坐近了些,悄声问盈袖:“是这样的,我想向你打听个事儿。”
“什么事?”
“王副相家要给他们家二公子王锦奕定亲,前儿也相看了我们家淑秋,王家对她很满意,想交换庚帖,去合一合八字。”薛玉娘顿了顿,“那王公子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可是王副相家的门第实在是太好了,对于我们这种人家来说,真的是很难拒绝。我和她大哥都想问一问,除了那些好女色的毛病,这王二公子还有别的毛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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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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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袖看着薛玉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し
王锦奕那些事,在很多地位家世不如三侯五相这样的人家看来,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吧?
可是这个人欺骗了一个女子的感情,几乎毁了她一生,但在别人眼里,也只是“好女色”三个字而已。
盈袖默默地垂下头,看了看手上的秘瓷茶盏。
那茶盏上千峰翠色的描画让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后来她想通了,连阿细都不想再理会这件事,这个人,她这个外人已经出手帮阿细出过气了,至少在一定范围内,她也毁了王锦奕。
如果王锦奕现在能改邪归正,好好做人,规规矩矩找个好女子成亲,她也不能再抓住这件事不放了。
再说看在舅母王月珊和表妹沈遇乐份上,她也需要给他这个机会。
因此盈袖只好字斟句酌地道:“除了这个,别的不好的地方还真的没有听说过。”
盈袖嫁了谢东篱,成了三侯五相世家中人,薛玉娘也只跟她熟一些,所以要打探消息,只有从盈袖入手了。
听见盈袖这样说,薛玉娘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这妹子,最是贤良淑德,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而且我们的家世要嫁王副相家,确实是高攀了不知多少倍。人要知足,我会好好跟淑秋说的。”
盈袖叹了口气,对薛玉娘还是劝了一声:“到底是要做一辈子夫妻的,那些权势地位不能当饭吃。如果不需要如此委屈,还是不要委屈吧?”
因她知道,龙淑秋的堂哥龙泰生还是很能干的。现在是兵部侍郎,过几年就是兵部尚书,到时候,龙淑秋说不定能有更好的姻缘。
当然,龙淑秋已经及笄了,再等几年,年纪也大了。也不一定就有更好的姻缘。
想到这里。盈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一再对薛玉娘说:“你要跟淑秋把这件事说清楚。好女色这件事,外人看来都是无足轻重的。最受不了的,只有好女色那人的妻子。淑秋年岁还小,若是她只想找一个一心一意的人成亲,你岂不是害了她?”
薛玉娘倒不这么想。她爽朗地笑道:“这我都知道。可是那王二公子不是已经栽了跟斗,打算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了吗?你要知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说不定啊,我们淑秋就拣了大便宜呢?”
大便宜。就是既得美好郎君,又得高高在上的家世了。
盈袖笑了,道:“薛姐姐。真想不到你这么乐观呢。”
“为什么不呢?高高兴兴是一天,愁眉苦脸也是一天。为什么我不高高兴兴,凡事往好处想呢?”
“如果结局不好呢?”
“那就到了结局的时候再生气吧。总不能为了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结局,现在就不过日子了吧?”薛玉娘的意思,就是过日子,结果重要,但是过程一样重要。
有时候,甚至过程更加重要。
盈袖若有所思,点头道:“受教了。像薛姐姐这样想,跟你过日子的人也开心。”
既然开心,生异心的机会就少多了。
两人说完了话,龙淑秋也从花棚那边回来了,满脸红彤彤地,对薛玉娘道:“大嫂,你真的应该去看看那花棚,真的很好看!”
薛玉娘拉过她的手,也不避讳盈袖,对龙淑秋问道:“淑秋,大嫂帮你打听过了,今儿也跟你再说一遍,你要想好,是不是愿意嫁这种人。王二公子以前确实不大检点,但现下他知道错了,打算悔改,好好娶妻生子。你觉得呢?而且大嫂也不能打保票,说他以后一定不会闹老毛病,但是男人……只要能敬重正室,外面的花花草草倒是不用理会。”
龙淑秋的脸色更红,她默默地听了半天,细声细气地道:“只要他能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跟我无关,我不会在意。”
这样说,龙淑秋也不是一点都不挑的。
盈袖松了一口气,觉得像龙淑秋这样的考较才是正常的。
到底是年轻姑娘,怎么可能对要嫁的男人一点要求都没有呢?
王锦奕如果连这一点最基本的都做不到,那不要糟蹋年纪轻轻,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了,找个寒门寡妇,或者烟花女子做正室算了。那种人肯定对他一点要求都没有,他想招妓,她们都会主动给他找**……
将薛玉娘送走之后,盈袖回到卧房,跟谢东篱说了薛玉娘的来意。
谢东篱靠在窗下的长榻上看书,听了她说的话,眼皮都不抬,淡然道:“王锦奕那个人自视甚高,曾经说过非绝色女子不娶。这龙小姐,可是个绝色女子?”
盈袖语塞,撇了撇嘴,反驳道:“那是以前,如今他还敢这么说?他说的绝色女子,可不是不问家世出处的。既要绝色,又要出身高门,这种女子本来就是万里挑一,找得到吗?就算找得到,人家会看得上他这种烂茶渣?”
谢东篱放下书本,笑着看向盈袖,挑了挑眉,“怎么找不到?我不就找了一个?”
“去!就知道取笑我!”盈袖啐了他一口,但身不由己转身对着妆台上的镜子照了照,捂着脸在心里暗道,自己真有这么美吗?
但是镜子里是她看惯的容颜,并没有觉得特别美好,只是一双眸子黑白分别,清澈得如同夏日晴空,秋夜海水,盈盈动人。但有时候太凌厉了,并不如上一世给人的和煦感觉。
谢东篱瞥见盈袖偷偷照镜子的样子,唇角微微翘了起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上面的红疹还很浓密,还是不能碰她……
可是这个时候,他最想拥她入怀,和她一起照镜子。告诉她她是他心里最美貌的女子。
至于别人眼中的盈袖,谢东篱希望他们都觉得盈袖生得很一般,而且脾气也不好,没什么本事,有时候,他甚至故意纵然怂恿盈袖的小脾气,恨不得她在人前更加骄纵蛮横才好。
这样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受得了她。只有他一个人宠她就好。
可惜。男人们的眼睛是雪亮的……
好不好,他们就算嘴里不说,眼里的光芒是掩藏不住的。
比如那个慕容长青。
谢东篱在心里冷笑。握了握拳头,他一定要尽快找到盛家后人,治好自己的怪毛病。
……
很快到了正月十五,沈家大夫人王月珊专门下帖子请盈袖去沈家做客。
盈袖听沈遇乐说过。正月十五这天,王月珊要跟王锦奕商谈给他定亲的事儿。
王月珊请盈袖也过去。大概也是想做个和事佬,让盈袖对王锦奕的印象不要再坏下去了。
因为盈袖帮阿细出气的事,王月珊已经知道了。
来到沈家后花园的抱厦里,盈袖和沈遇乐坐在屏风后面。
王月珊坐在抱厦上首的太师椅上。静静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王锦奕。
“锦奕,这件事你想好了吧?你跟姑母说老实话,是不是愿意娶妻了?”王月珊淡然问道。身边的桌子上放着几份庚帖和画像,都是王家看好的几个闺秀。
王锦奕这半个月瘦了许多。整个人也沉稳许多。
他站起身,对着王月珊恭恭敬敬长揖在地,心灰意冷地道:“侄儿知错了。以后一定娶妻生子,不再心生妄想。”
盈袖在屏风后面听得眉梢跳了跳,想起阿细那装扮起来的面容,她心里那股不安更加明显了。
沈遇乐悄悄握住盈袖的手,发现她手心里都是汗,忙对她关切地看了看,做了个口型:“怎么了?”
盈袖笑着摇摇头,将脑子里那股模模糊糊的联想扔到一边。
毕竟应该不可能,也许她杞人忧天了。
王锦奕这边还在说:“侄儿想好了,这一次一定不乱来。”
王月珊点点头,将那些女子的小像给他看,“那你来挑一挑吧。你家里看好了这些人家的姑娘,我也打探过了,虽然家世不如三侯五相这样的世家大族,但也是官家出身的女子,并不是一般的小家碧玉,生得当然也都是花容月貌,不会辱没你的。”
看见盈袖不安沉默的神情,沈遇乐想到阿细,心里一动,她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对王锦奕道:“表哥,以前的事是你不对,我虽然是你表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你可一定要改。”
王锦奕忙道:“表妹说得是,以前确实是我的不是,以后我再不这样了。如果我再瞎胡闹,姑母和表妹可以跟我断绝往来,不认我这个侄儿和表兄。”
这番话说得很重了,盈袖在屏风后面微微点头,放了一半的心。
沈遇乐这时又道:“既然表哥这么说了,我也说一句。”她顿了顿,看着王锦奕,试探问道:“不如,你就娶阿细为妻,如何?她的家世是不好,但是,也不是完全无法匹配你的。只要你愿意娶她,我和表姐会想办法,定不会让你吃亏。”
王锦奕怔了怔,摇头反对:“不行。阿细对我一往情深,我不能害了她。”
盈袖在屏风后面听得一怔:怎么叫害了她?嫁给王锦奕,对阿细来说,应该是她心心念念的吧?
沈遇乐也表示不明白,“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愿意嫁,你愿意娶,不是四角俱全?说什么害了她?你现在不理她,难道不是害了她?”
王锦奕苦笑,道:“表妹,实话对你说,我心里有人,但是我这辈子,大概是没有机会跟她成亲。而阿细,她对我一往情深,我却不能回报相同的情意,你说她要是嫁给我,是不是害了她?”
盈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也不再躲了,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淡淡地问王锦奕:“那王二公子要娶谁呢?你真正想娶的,娶不到。对你一往情深的,你也不愿耽搁人家,那你索性不娶算了,为什么还要娶妻?”
王锦奕忍不住往那屏风处看了一眼,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躲在那后面……
盈袖、沈遇乐和王月珊一齐征询地看着王锦奕,都在等他回答。
王锦奕没精打采地道:“不娶当然也是不行的,我这样的家世,怎么可能不娶呢?以后若是我要接替我爹的副相之职,肯定是要娶妻的。”说着,他往王月珊拿出来的小像看了一眼,随手挑了一个,“就她吧,她是这些人家里家世最低的,只有一个堂兄是兵部侍郎。”
盈袖一看,正是龙泰生和薛玉娘的堂妹龙淑秋!
“什么叫就她?”盈袖的声音里隐含着怒气,“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子,虽然对你以前的事不介意,但不代表着她会容忍你以后犯老病!”
王锦奕脸色骤变,不悦地道:“她能嫁给我就烧高香了,还容得她挑三拣四?”说着,他掸掸衣袖,沉着脸道:“呵呵,我尚且不能跟我心里的人共度一生,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可是是你要娶她的!你说了你会改过!”盈袖抬高了声调,“你心里的人是谁?你说啊!你跟她王八配绿豆,说不定就对上眼了,也省得去祸害别的好女子!”
“你敢骂她!真是莫名其妙!我娶谁,关你什么事!”文质彬彬的王锦奕听见心上人被盈袖骂的不堪,也忍不住翻脸。
“哈哈,是不关我的事。可是又关这些姑娘什么事?”盈袖冷笑,对王锦奕失望透顶,“你要为心上人无论做什么都没人拦着你,但你有什么理由把这些无辜的姑娘拖进来成全你和你心上人的一往情深?你的心上人不能嫁你,所以你没法跟她在一起。阿细真心对你好,所以你觉得你不能委屈她跟你在一起。可是这些姑娘呢?她们招谁惹谁了?你凭什么敷衍委屈她们?你这个贱人怎么不装情圣到底?怎么不一个人过一辈子算了?你找什么妻子娶什么亲!你就应该阉了自己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的情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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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鱼雁
readx(); 王锦奕被盈袖骂得面无人色,几乎都忘了生气反击,他只是瞪着盈袖,在心里琢磨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得罪了这位谢副相的夫人?让她在这里指桑骂槐!
沈家大夫人王月珊和沈遇乐对视一眼,也都很惊讶。
盈袖这番怒气,又不仅仅像是为了阿细打抱不平了……
当然,王锦奕也实在是太欠抽了。
凡是女人听到他刚才的话,都会忍不住翻白眼。
当然,也许只有他的那位心上人例外吧……
王月珊便咳嗽一声,对王锦奕道:“锦奕,你也有错。既然答应我们收心要成亲,就不要说将就敷衍这种话。来,告诉姑母,你的心上人是谁?以你们王家的家世,就算是北齐和南郑的公主,如果你想求娶,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锦奕苦笑着摇摇头,道:“不用了,她说过,我跟她今生恐是无缘,来生也许再续……”
盈袖:“!!!”
王月珊抿了抿唇,笑道:“这种话,不像我们认得的姑娘说得出口的吧?”
沈遇乐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笑着挪到盈袖身边,对王锦奕道:“你们都说过这样亲密的话了?那告诉我们是谁,我们也好早晚三炷香,瞻仰一下这样的奇女子。”
这话说得特损。
盈袖噗嗤一下笑出声,摇头慢悠悠地道:“王二公子,依我看,你今生未必与她无缘,不用等到虚无缥缈的来生再续……”
王锦奕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闪烁不定,“谢副相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她是谁?”
盈袖抬头看天,抖了抖肩膀,淡淡地道:“我不认得。这样有情有义的奇女子,我前世倒了血霉才会认得她。不过呢,我是依常理推断。”
“常理?”
“对。常理。”盈袖点了点头,“王二公子,你这位心上人,成亲了吗?”
王锦奕不由自主摇摇头。“没有。”
“那她定亲了吗?”盈袖又问。
王锦奕还是摇摇头,“尚未。”
“这不就对了!”盈袖双手一阖,拊掌笑道:“既然你们男未娶,女未嫁,她为何说今生无缘呢?”
王锦奕默然半晌。心里有个声音跃跃欲试,在叫他要不要赌一次?
“我说得没错吧?你看,只要她没嫁人,你就有希望,何必将就娶别的女子呢?是不是?反正你也看不上她们。”盈袖笑着说道,声音循循善诱,将王锦奕心底的魔一步步勾勒出来。
王月珊叹口气,将手里那些小像和庚帖收了起来,道:“你也真是,既然心里有了人。那人也未婚嫁,你又何必如此呢?难道那人很是不堪,不能嫁入王家?”
王月珊疑心王锦奕是看上了烟花女子,所以才出此下策。
王锦奕明白王月珊的意思,他容不得心上人被人有一点点委屈,忙道:“当然不是,她的出身,也并不是不能与我为配。可能她顾虑太多吧……”王锦奕想了想,对王月珊又作了个揖,“姑母。今儿既然把话说开了,锦奕还求姑母去我爹娘处转圜一二,就说,我会去北齐游学。三年后回来,再谈婚娶之事,可好?”
“再等三年?”王月珊看了他一眼,“你是要等那姑娘三年吧?”
王锦奕窒了窒,讪笑着道:“姑母,您想多了。我就是想静一静。刚才谢副相夫人骂得对,我确实是不能在心里有人的情况下,去娶被的女子,这样对我,对我心里的人,还有别人,都不公平。所以我想,再给我三年。三年之后,但见分晓。”
王月珊本来就不想再管王锦奕的事了,此时顺势点点头,道:“那好,我帮你跟你爹娘说一声,以三年为限。三年之后,无论怎样,你都要收心成亲了。”
王锦奕苦笑道:“三年之后,我不收心都会收心了。姑母放心,一定不会让您为难的。”
王月珊这才叹口气,挥手道:“好吧,你先回去。明日我回娘家,跟你祖父、祖母,还有爹娘商议此事。”
王锦奕忙谢过王月珊,又对盈袖和沈遇乐点点头,转身离去。
他走了之后,盈袖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哼了一声,道:“还好,不算龌龊到底。”
沈遇乐拉着盈袖的衣襟道:“表姐,你知不知道表哥心里的人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盈袖没好气地道,“等三年之后,你不就晓得了?!”
沈遇乐吐了吐舌头,不再追问,转了话题道:“表姐,去我房里坐一坐?”
盈袖看了看王月珊。
王月珊含笑道:“你去遇乐房里吧,我还要把这年节的帐算一算,等忙完了,再跟你说话。”
盈袖福了一福,“舅母去忙吧。”
她跟着沈遇乐去了沈遇乐住的院子。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盈袖才告辞回家。
回到谢家,盈袖马上去找谢东篱,对他说了王锦奕的事,一边忧心忡忡地道:“我这样做,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谢东篱微微一笑,道:“没事,你管得再多些都没事。如果有人说你,你让他们来找我,我给他们讲讲道理,他们就服了。”
盈袖:“……”
虽然知道她是有些过份了,但是谢东篱的话,还是让她心里美滋滋地,她一边笑着说:“快别这样,你这样是要把我惯坏啊!”
“怎么会?我这人最讲道理,向来帮理不帮亲,最是公正严谨。”谢东篱摆出大义凛然的姿势,一本正经说道。
盈袖眨了眨眼,道:“那以为我要是做了什么过头的事,你可得好好提醒我。”她不想给人仗势欺人的印象。
谢东篱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暗道:提醒?才怪……
……
正月十五过后,太医就对元宏帝禀告,说谢东篱的伤势需要静养,山间安静,气候清新,适合养病。
谢东篱也上了奏章,说要去别庄静养。以后他的副相一职,就由他的堂弟谢东兴代行。
谢东兴只是举人出身,还没有中进士,打算后年春闱下场再考一次。争取能中进士,就能正儿八经做官了。
如今他当然只是代行谢东篱的职责。
元宏帝准了,还特意赏赐了很多药材和金银给谢府,让谢东篱好好静养,尽快恢复。为国效力。
正月十六那天早上,谢东兴就带着妻子王氏来到谢东篱的家里探望他。
谢东篱有气无力地靠坐在暖阁的罗汉床上,腿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满脸红疹,胸口依然缠着绷带,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没有寒暄几句,盈袖就命人端了药过来,服侍谢东篱吃药。
谢东兴忙带着王氏出到外面的堂屋里候着。
盈袖跟着出来,对他们歉意地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五爷伤得厉害。劳烦六爷帮手了。”
“没关系!没关系!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呢!”谢东兴忙恭恭敬敬说道,又说:“内子的娘家也认得几位国手名医,要不要我帮五哥举荐一二?”
盈袖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他吃太医开的方子,虽然好得慢一些,但是心里踏实。再说五爷的公事有六爷帮忙,我们也不急。”
谢东兴忙道:“五嫂尽说客气话。”又问:“听说你们要去城外的别庄上养伤?以后初一十五,我都会去山上拜访,向五哥请教公事。”
盈袖坐了下来。命丫鬟上茶,笑着看了谢东兴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只初一十五来别庄,你应付得了吗?”
谢东兴本来是代行谢东篱的副相之职。那就是说,他只是个传声筒,是没有处理事务的权力的。
一切事情,应该是谢东篱拿主意,谢东兴只是去传达、执行而已,就跟一个副手一样。
之所以让他代行副相之职。不过是为了执行的时候更有权威性,别让那些只认官衔不认人的人钻了空子。
但是看谢东兴所说,一个月才去别庄两次,盈袖听起来有些别扭。
谢东兴却看了盈袖一眼,含笑道:“如果五嫂觉得一个月两次太少,我也可以五日一次来别庄。”
盈袖笑了笑,道:“几日一次轮不到我说话。等五爷吃完药,你亲自去跟他说吧。”
谢东兴的妻子王氏这时才眼神闪烁着问道:“五嫂,五哥吃药,你不亲手服侍吗?”
居然是让丫鬟换药喂药……
王氏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这位五嫂,对五哥敬而远之,根本连衣衫都不沾一下。
她是知道谢东篱对盈袖的看重的,光大婚就举行了两次,满京城对盈袖羡慕嫉妒恨的贵女不知有多少,当然,自从盈袖真的嫁人之后,那些贵女不会再明面上针对她了。
大家都以为,谢东篱这样花心思娶回来的妻子,肯定跟他琴瑟和谐,两人必是好得如漆似胶。
这一次谢东篱立了大功,同时也受了重伤,两人又才新婚,盈袖肯定是要衣不解带地亲手服侍了。
所以看见盈袖对谢东篱隔膜的态度,不仅王氏惊讶,就连谢东兴都看了她好几眼,暗自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
盈袖听出来王氏的好奇,但是她总不能说,我不能碰我夫君,一碰他就病得更厉害=_=……
“平时都是我服侍的,今儿不是六弟和六弟妹来了吗?总不能抛下你们吧?”盈袖只好笑着说道,低头抿一口茶。
王氏挺了挺胸脯,“五嫂太见外了,我们一家人,千万别客气。”
谢东兴也抿嘴笑,道:“就是,五嫂不要如此客气。”
没过多久,绿春和红夏端着药盘出来,对盈袖道:“五夫人,五爷的药已经换好了。”
盈袖点点头,对谢东兴道:“六弟你进去吧,有什么话,直接跟我们五爷说。”
谢东兴应了,撂开帘子进了暖阁,盈袖就在堂屋里陪着王氏说话。
王氏为了跟盈袖套近乎,将自己娘家的堂亲王副相家拎了出来敲打,笑着道:“五嫂,我娘家堂伯父家最近可是愁得很,都怪我那堂兄太不争气。”
盈袖知道她说得是王锦奕,心里一动,似笑非笑地道:“你跟你堂兄熟吗?”
王氏道:“出嫁以前挺熟的,出嫁以后,我夫君跟我堂兄倒是熟起来了,比我更熟。”
“哦?”盈袖眨了眨眼,“那你堂兄为何这么多年没有娶妻呢?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王氏的娘家跟王副相家是堂亲,当然知道更多的内幕消息,闻言忙神秘地道:“知道一二,五嫂,其实我堂兄心里一直有人……”
“哦?有人?是谁?”盈袖表示特别感兴趣,她身子微微前倾,两眼放光,一副八卦十足的样子。
王氏得意地道:“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晓得,我堂兄这两年一直跟一个女子鱼雁传书。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跟我堂兄书信往来的女子,就是他心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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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400章 看脸
“哦?跟一个女子鱼雁传书?”盈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排小扇子飞速扇动,“六弟妹真不知道那女子是谁?”说着她拉拉王氏的衣袖,晓得:“我是不信的,六弟妹一定知道是谁,是吧?”
王氏是真不知道那女子是谁,她还是在去堂伯父家做客的时候听王锦奕的丫鬟说过一次,但那丫鬟就说走嘴一次……
“五嫂,我真不知道那女子是谁。”王氏半叹息,半神秘说道,“不过呢,我可以告诉五嫂,我堂兄对这个女子真的很在乎。”
“何以见得?”盈袖更加感兴趣了,心里砰砰直跳,特别想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不瞒您说,两人鱼雁传书这件事,除了我堂兄本人,王家里大概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王氏陷入回忆之中,“几个月前,我回娘家,偶尔听见我堂兄的大丫鬟在跟另一个小厮说笑,问他有没有信来,说二公子去了一趟南郑国,回来越发想念,晚上做梦都唤出名字了,真是日里夜里都想。”
盈袖默默算了算,应该就是王锦奕去了一趟南郑国回来之后。
王锦奕去南郑国遇到阿细,有了一段露水情缘,回来就憋不住了?
盈袖笑了笑,问道:“然后呢?”
“我当时正在竹林后面歇脚,眼看一只大丽蝶从我面前飞过,我听见那丫鬟和小厮的声音都很耳熟,是我堂兄身边的人,正要出去跟他们说话……”王氏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结果我还没有站起来,就听见我堂兄厉喝一声‘胡说八道’!”
盈袖给王氏递了杯茶,嘱咐她:“慢慢说……”
王氏接过茶,捧在手里,眼望着门口的方向,“我们家是旁支,我又素来胆小。因此不敢出去,就听那大丫鬟和小厮不断磕头求饶,我堂兄说,我最恨别人背后嚼舌根。姑娘家好好的名声,就是被你们这种人坏了!”
“呵,还挺护犊子……”盈袖轻笑出声,掩袖问道:“你堂兄没有发现你吧?”
王氏苦笑着摇头:“都这么说了,我哪里敢出去?当然是躲着不肯出声了。后来他们三人就走了。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算了。结果过了一阵子,我再回娘家,就听说我堂兄的小厮和他的大丫鬟合谋,偷了他的东西私奔了。”
“私奔?!”盈袖眯了眯眼,手中紧了紧,“这么巧?就是你听见说话的那两人?”
“正是。我是认得他们的,以前跟他们还挺熟悉。”王氏这时才觉得自己太多话了。
这件事,王锦奕明明是不惜打杀两条人命也要瞒住的,自己却为了讨好五哥五嫂。把这件事说了出去……
王氏脸都白了,心有余悸求盈袖:“五嫂,您知道了吧?这件事是我堂兄的逆鳞,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对那女子不利,一丁点都不行。我跟您说了,您藏在心里就好,千万不要对别人说。万一传出去,我很怕我堂兄会查到我头上。”
盈袖忙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拉住她的手道:“六弟妹,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对别人说的,就是五爷我也不会说。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仅此而已。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王氏连连点头。“多谢五嫂体谅。”
盈袖伸手捋捋头发,又笑道:“其实,你不必那样怕他。虽然你是王家女,但是你如今已经是谢家妇。你堂兄的手若是敢伸到我们谢家,我保证剁下来给你下酒。”
王氏:“……”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谢东兴才从暖阁里出来。对盈袖告辞:“五嫂,跟五哥谈好差事了。今儿叨扰了,以后我十日一次,往别庄去看五哥。中间若是有急事,会多去几次。”
盈袖笑道:“我是妇道人家,这些朝堂的事不用说与我听。你跟我们五爷谈妥就行,我们五爷养病期间,一切就靠你了。”
谢东兴颔首微笑:“五嫂客气。”
谢东兴带了王氏离开谢家大房的宅邸,回他们自己家去了。
盈袖回到暖阁,坐在谢东篱身边默默沉吟。
看来,王锦奕对那人的心思,比她先前以为的还要深。
也不知那人有什么本事,居然能引得众多男子竞折腰……
“在想什么?”谢东篱抬头看了看盈袖,放下手里的书本,“是在担心六弟代行副相之职的事情?”
盈袖偏头笑道:“是啊,我看他之前挺自信的,说初一十五才来跟你禀报。可是他不过是代行副相之职,轮不到他做主吧?”
谢东篱呵呵轻笑,伸手抓住盈袖的手,道:“是轮不到,但是就让他做做主也是好的。毕竟我们再过一阵子就离开京城外出了,总不能还让他每天都来吧?”
盈袖手中一凉,低头看见谢东篱已经戴上那特制手套,所以可以拉她的手。
她反手握紧谢东篱冰冷的手套,低低地道:“你说得对,我是想左了。——你的病,见到盛家后人,一定能治好吧?”
谢东篱点点头,“一定能治好。”
“你这么有信心?”盈袖嫣然一笑,心里也是欢喜的,但忍不住跟他抬杠。
“这病虽然来得蹊跷,但并不是不治之症,我为什么没有信心?”谢东篱挑了挑眉,“难道你对我没有信心?”
盈袖凝视着他满是红疹的脸,若有所思地道:“……其实,只要能让你不要发高热就好。若是只出红疹,甚至这些红疹不褪,我都不在乎的。”
看得时间长了,就顺眼了。
谢东篱将她的手反手扣在掌下,眸光沉沉,“如果这些红疹就是不褪,你真的甘心嫁给这样一个丑的男人?”
盈袖斜睨他一眼,不满地道:“说得好像我为了你这张脸才嫁给你一样!”
好吧,虽然谢东篱清隽轩然的脸确实很好看,但……这不是她嫁给他的主要原因!
“不是吗?”谢东篱又想逗她,“如果我真的就是满脸红疹,你依然愿意嫁给我?”
“那我问你,如果我生得不好看。你还愿不愿意对我这样好?”盈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抛出同样的问题,其实她的心里也有些忐忑。
毕竟她亲眼见到那些男人为了绝色女子,能疯狂到什么程度……
是不是只有那样绝色美貌的女子。才配得到男人的真心?
谢东篱拉住她的手,戴了特制手套的手指在她手腕上轻轻摩挲,道:“说得好像我是为了你的美貌才对你好一样,你也忒瞧不起我了。”
“那不就得了。你不是为了我的容貌,我也不是为了你的风姿。”盈袖看了看他。极想靠近他,依偎在他怀里。
只有男女之间的情爱,才会有肢体交缠的**。
可是他们还不能随心所欲地靠拢和拥吻……
谢东篱静静地看着盈袖的眼眸,并不隐藏自己对她的**和渴求。
深邃如暗夜天空的眼眸里,似有孤独的火种在默默地燃烧,那火焰向天空的深处无限企及,却总是难以达到。
谢东篱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道:“给我端药来,伤口又崩裂了。”
盈袖:“……”
……
过了几天。谢东篱带着盈袖坐着大车,往谢家在城外的别庄去了。
盈袖起先不知道那别庄在哪里,后来到了山脚下,谢东篱和她换了软轿上山,她才知道,原来是在盈袖娘家后院港湾对面的那座小山上。
以前在谢东篱扮作师父住的那间小茅屋,就在谢家别庄不远的地方。
盈袖坐着软轿往山上走的时候,还撂开轿帘看了一眼,发现了通往那间小茅屋的方向,不由抿嘴一笑。
那些往事。想起来就沁甜入骨。
两人在谢家别庄住下。
这所别庄建在山上,看上去不起眼,其实这里的山上布有阵法,没有人指引。是不能进到别庄里面的。
谢家的侍卫遍布山脚,将这座小山守得严严实实,就连一只鸟儿飞过,都能被打下来编个号。
谢东篱脸上的红疹养了一个月之后,终于全部褪了。
盈袖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很是心疼。打算给他炖点补汤补一补。
谢东篱这一次为了能脱身出去寻找盛家后人,做戏做得份量十足。
胸口的伤势虽然是皮外伤,但是出血过多,再加上又跟盈袖生气,引发了怪病,整个人确实虚弱了不少。
盈袖这一天早早起身,到院子里转了一圈。
正月已经过了,进入二月,正是早春时分。
后院对着大海,此时正是朝阳初升的时候。
盈袖站在院门旁边,看见远处墨蓝色的海平线突然变得霞光璀璨,金光从云层洒落下来,照得海上突然亮堂起来。
没过多久,一轮红日从海平线上跃了出来,冉冉升起。
这山虽然不高,但是灵气逼人,竹林青翠,林间似乎有白云流动,映着朝霞红日,恍如人间仙境。
盈袖深深地吸一口清晨的空气,顿时觉得耳清目明,胸口的壅塞一扫而空。
“夫人,您今天要做什么?”采桑和采芸跟在她身后,笑着问道。
盈袖头也不回,道:“我今天想去林中采药。前些天我问过这里的守山人,后山的草药很多,平时没有人采,都是自生自落。”
“采药?”采芸很是好奇,“可是我们家的药房里什么药都有啊!”
采桑忙嗔了她一眼,拉拉她的胳膊,道:“药房里的药都不知放了多久了,药性大减。现采的药新鲜一些,应该药性更强。”
盈袖在前面笑道:“正是采桑这话。你们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自然是要去的。”采桑忙回道,她已经换了鹿皮小靴子,可以在山间行走。
采芸吐了吐舌头,道:“奴婢也要去!”
盈袖和两个丫鬟背着背篓,往后山行去。
她一边走,一边看着手里一张方子,“补血需用阿胶、灵芝、生地、白芍、川芎、当归、何首乌、人参、鸡血藤、枸杞、黄芪、三七和熟地黄。阿胶、灵芝、枸杞、人参、三七和熟地黄都有,需要采的是白芍、川芎、当归、何首乌、鸡血藤和黄芪这六味药,应该不难。”
采芸话多,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问盈袖:“夫人,您要这么多药做什么?”
“给五爷补身啊。”盈袖拿着一根棍子一边四处拔打,一边寻药,这也是为了防身,可以赶走那些埋伏在林间草地里的蛇虫鼠蚁。
“五爷这一次可病得真严重。”采芸忧心忡忡地道,“奴婢在京城家里的时候,听见好几个婆子嘀咕,说如果五爷这一趟抗不过去,大夫人和二夫人就要出狠手,给五爷留后了……”
盈袖:“……”
留后?
她脸上突然飞起两道红晕,想起昨天晚上,谢东篱在浴房里磨磨蹭蹭好久才回到床上,她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又犯病了,惹得他很是不悦,后来还命令她晚上睡觉的时候穿得严严实实睡觉,不许她只穿肚兜……
“唉……”盈袖叹了口气,抬眸看了看万里无垠、艳阳高照的天空,什什时候才能有阴雨天呢?真是歹寿哦……
“夫人!那边是不是鸡血藤?”采桑突然看见山道边上几根怪模怪样的藤蔓,跟盈袖给她看过的医书上画的鸡血藤图很像。
盈袖回过神,看了一眼,大喜道:“正是鸡血藤!”说着,她拔出匕首,往那鸡血藤斩过去。
三个人一路行来,收获颇丰,除了何首乌没有找到合适的,另外需要的几种药草都是满载而归。
“回去跟阿顺说一声,让他寻些上好的何首乌送过来。”盈袖背着背篓回到谢家别庄的院子。
采桑应了,忙去外院找人传话。
盈袖在耳房放下背篓,拿出刚刚采的药草开始制药。
先要洗,然后切片,再用专门的药锅慢慢烘干。
等全部制好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谢东篱慢慢走了过来,在耳房门口站定,背着手问道:“你出去采药了?”
盈袖抬头看他,对他粲然一笑,“是啊,采药去了,刚刚制好,马上给你煎一碗,你吃了就好睡觉。昨夜看你翻来覆去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着。”
谢东篱缓缓点头,“有劳你了。”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轰!轰!轰!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响起一声声炸雷!
很快,一阵浓云飘来,挡住了明亮的月光和星星。
哗啦!
大雨说来就来,倾盆而下,雨点溅到了耳房外面的回廊上。
“下雨了!快进来!别淋湿了!”盈袖条件反射般跳起来,伸手将谢东篱拉入耳房。
谢东篱感觉到她小手上柔软的触感,喉头猛地一紧,一手将她的两只手抓到背后扣着,同时反脚将耳房的门踹得关上,另一只手已经摁着盈袖的肩膀,将她压在墙上,低头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永昌五十一年春天的第一场春雨,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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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心机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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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亲热过了。
盈袖以前很怕打雷下雨,但是自从跟谢东篱在一起之后,她对打雷下雨浓云密布的天气就有了说不出的爱好。
谢东篱的手隔在墙壁之间,扶着盈袖的后脑勺,揽住她,狠狠往自己身上靠近。
盈袖也很热情,她的双臂紧紧搂着谢东篱的脖颈,踮起脚尖,整个人挂在谢东篱身上。
她扬起头,闭着眼,沉醉在谢东篱狂热又激烈的亲吻当中。
他的唇和她记忆中一样热情。
炽热的呼吸在唇齿间释放,心跳如擂鼓,响声震天,甚至盖过耳房门外的雷鸣。
盈袖在他怀里依偎着,恍恍惚惚地想,自己的心跳得这么厉害,他是不是都能感觉到了?
但是谢东篱没有感觉到她的心跳,只感觉到她胸前最绵软的地方,压蹭在自己的胸膛上,还一跳一跳地,如同两只活泼的小兔子……
真是淘气的小兔子……
他伸出手,从她衣襟底下缓缓往上,按住一只活泼跳跃的小兔子,轻轻抚弄,左右盘旋。
盈袖只觉得一半身子都被他掬在手心,僵硬无比,动弹不得,激动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谢东篱的唇瓣从她唇边移开,顺着面颊移到她莹白如贝壳的耳垂上,猛地**,舌头顶着她细嫩的耳垂摩挲。
盈袖又觉得另一半身子已经化掉了,感知不到任何东西,除了他的亲吻。
有股热潮渐渐从她胸口漫了出来,涌向她全身上下。
嗤啦!
谢东篱的手已经拉住她的腰封,顺手扯开。
墨绿色孔雀金纹狐皮里子的长裙逶迤落地。
谢东篱抱住她的一条长腿,缠在自己腰上。
很快,耳房里响起有节奏的低吟……
盈袖的头往后极力仰着,一只脚尖点着地,发髻散乱,长发垂了下来。在半空中一晃一晃。
谢东篱立在她身前,低头埋首在她肩上,全身如同一张强弓,蓄势待发!
……
良久。外面的雨势渐渐小了,惊雷远去,耳房里也云散雨收。
盈袖低着头,手脚僵硬地系着腰封,不满地嘀咕:“……你就不能等一会儿。回房里再……”
谢东篱唇角带着笑意,伸出手,默不作声帮盈袖系上腰封,然后看了看盈袖的头发,指了指,道:“头发再梳一下?”
盈袖这才发现自己鬓发散乱,一时羞不可仰,趁谢东篱不注意,出脚狠狠踩了他的脚一下。
其实盈袖的脚一动,谢东篱就察觉了。但是他并没有缩回去,就这样给盈袖踩了一脚出气。
盈袖也没料到自己踩到了,横了谢东篱一眼,“你故意的?”
“给你出气还不好?”谢东篱摸摸鼻子,转身去看盈袖制好的药材,“嗯,还不错,火候把握得很好。”
盈袖啐了他一口,“看来,你昨天晚上睡不着。根本就不是因为生病……”
谢东篱也不回头,笑了两声,说:“本来就不是因为生病。”说着顿了顿,“嗯。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盈袖:“……”
两人从耳房出来,发现外面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回廊上都没有人掌灯。
肯定是下人们听见耳房的动静,所以远远地避开了……
盈袖忍不住又瞪了谢东篱一眼,忙拢了大氅,往堂屋里去了。
匆匆忙忙回到自己的卧房。她才扬声叫丫鬟们抬热水进来。
谢东篱跟她各洗了一个热水澡。
终于躺到床上,盈袖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谢东篱本来还想“累一累”,但是看盈袖耷拉着脑袋,窝在他怀里睡得熟透了,只好作罢。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放回她自己那边的被窝。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浓云散去,露出满天辰星。
谢东篱侧过身子,看着盈袖的睡颜出神,过了一会儿,才沉沉睡去。
……
春天来了,山上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盈袖每天都出去采药,对这山熟悉之后,她发现这山上多兰草,不过都是野生兰草,还要栽培一下才能出名种。
她背着背篓,和谢东篱一起上山,一边采药,一边挖兰草。
谢东篱指着山坳处的一处兰坑,对盈袖道:“这里算是整座山上最好的野生兰,这边是梅兰,靠水洼处是水仙兰,水洼中间是荷兰,对面是蝴蝶兰,你脚下是素心
兰。”
盈袖听得心花怒放,挥舞着小铲子大叫:“带走!带走!统统带走!”
她挖兰草挖得兴起,回手一抹汗,就将一处兰泥弄到鼻子上,画得跟小花猫一样。
谢东篱递给她一块帕子,“擦了吧,鼻子上都是泥。”
盈袖接过来擦了擦,笑道:“这是兰泥,不脏,我也能附庸风雅一次了。”
两人说说笑笑,正将那些野生兰连泥带根都挖了放到背篓里,就见一只雪白的兔子突然扑了过来,一头撞翻盈袖的背篓。
“啊?!我说你这兔子!反了你了!敢跟我争兰草!都是我辛辛苦苦一上午挖的!”盈袖指着那小白兔大声斥责。
谢东篱看着这小白兔,突然想到昨夜盈袖身上那活泼泼的两只“小兔”,不由心神**,看向盈袖,眸光沉沉,带着隐忍的情意和渴望。
盈袖被谢东篱的目光吸引,也红着脸看着他,只会傻笑。
那小白兔朝盈袖一呲牙,转身一拱一拱地,飞快往回跑了。
盈袖回过神,发现那小白兔竟然趁她不注意,叼走了她刚挖的蝴蝶兰,顿时大怒,追了上去。
谢东篱笑着摇了摇头,拾起盈袖落下的背篓,跟着往前走。
两人追着那只小白兔来到后山的一个石壁前。
盈袖拨着草丛,睁大眼睛到处找,也没有找到那只小白兔。
“真是奇了怪了,我明明看见它一头扎到这边的草丛里。怎么就不见了呢?”盈袖百思不得其解。
谢东篱抱着胳膊慢悠悠地走过来,四处看了看,笑说道:“你不如骂骂它。这只小白兔偷兰草,想必是只风雅兔。你骂它,说不定就把它骂出来了。”
“管用吗?”盈袖半信半疑,但是她在这一圈都找遍了,也找不到那只小白兔钻到哪里去了。
一气之下,死马当做活马医。她叉着腰,对准小白兔最后消失的方向,大声道:“你这只该死的贼兔子!给我听好了!我挖的蝴蝶兰,你给我还回来!有本事你自己去挖!偷别人的兰草算怎么回事!你别以为你有嫦娥撑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惹急了我,一把火烧了你这个贼兔窝!”
话音刚落,她对面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那只小白兔果然出现了,伏在草丛里,红宝石一般的小眼睛盯着盈袖,两只前爪不断在地上抛坑。不多会儿就地上挖了小洞出来。
“咦?会挖坑了不起啊?!”盈袖冲那小白兔比了比拳头。
小白兔不理她,低着头两只前爪如飞轮,很快挖了个浅浅的圆坑。
那小白兔就在坑的那一边不断地跳脚,蹦得有半人高。
盈袖瞠目结舌,对谢东篱道:“怎地?这兔子成精了?”
小白兔像是被气得不行,一下子泄气了,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在地上打个滚,默默转身又往草丛里面行去。
盈袖忙叫了一声“哎!你别跑啊!”说着往前追去。
扑通!
盈袖一脚踩到刚才那小白兔挖的浅坑处,竟然发现那坑底是虚的!
该死的贼兔子!
果然是只心机婊!
谢东篱见势不妙。揉身上前,抓住盈袖的胳膊,将她从坑里拎了起来。
因是上山采药,两人幸亏都戴着那特制手套。不然这一拉一拽,谢东篱又得躺几天……
盈袖一出来,就忙推开谢东篱,站到一旁。
谢东篱走到那坑跟前,仔细看了看,点头道:“这兔子是真成精了。这里本来就有一个深坑。但是不知为何,被人盖上了。这兔子刚才在这里刨坑,就是把盖住坑的几根横条给移开了,所以你一踩就中招了。”
盈袖探头看去,也大奇,“谁挖的坑?”
谢东篱摇了摇头,“不晓得。”他从林子里随手拔了一棵小树过来,对准那坑的位置捣去,很快将那坑上面的伪装全给掀开了,露出一个圆圆的黑洞。
光线射了进去,在那黑洞里,恍惚还有几道白色流光闪耀。
那小白兔这时又跑了回来,一个跟斗栽到坑里面去了。
盈袖着急地冲着坑底叫:“嗳!你能不能出来啊?”
那小白兔不知在坑底做什么,过了一会儿,它又窸窸窣窣顺着坑壁爬了上来,嘴角叼着一支白色的花朵。
那花朵白得透明缥缈,如同幽灵,有茎无叶,十分奇特。
谢东篱面色一变,道:“这是极罕见的幽灵兰。这兔子竟然是为了这株幽灵兰?!”
盈袖叹为观止,点头道:“服了,这果然是一只风雅兔。”
谢东篱摸着下颌,对盈袖道:“我要下去看看。”
“看什么?”盈袖不愿意,“这里面这么黑,谁知道有什么毒虫猛兽?不要去了吧?”
谢东篱好笑,指着蹲在一旁看他们的小白兔对盈袖道:“它才刚刚下去过。如果有毒虫猛兽,它还爬得上来?”又道:“幽灵兰有非同一般的特殊功效。当年盛家传人在北齐国露面,据说就是因为一株幽灵兰,引来了盛家传人。”
盈袖却看了那小白兔一眼,狐疑道:“我怎么觉得这小白兔贼忒兮兮的,不像好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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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相识 (第一更4K,求月票)
小白兔默默低下头,三瓣嘴咬着那株幽灵兰放到谢东篱面前的地上。
“你看你看!它还会拍马屁贿赂你!”盈袖眼睛都直了,难以置信地用手指指着那圆圆胖胖的小白兔。
谢东篱微微有些诧异,但是他这人沉稳得多,而且见多识广,不像盈袖这样一惊一乍。
谢东篱弯腰将那株幽灵兰捡起来细看,然后交到盈袖手里,“你拿着,我下去看看。”说着,他一跃而下,跳到那坑里去了。
那坑应该是以前有人挖的陷阱,不知道要做什么用,后来不知为何,又弃用了,弃用的人也不知作何考虑,没有把坑填起来,而是在坑顶架了横七竖八的粗树干,并且用杂草掩盖起来。
刚才那小白兔就是在他们眼皮底下将这个坑刨了出来……
“五爷?五爷?”盈袖趴在坑顶叫着谢东篱,她不敢往里面,再说那坑里黑黢黢的,她想看也看不到。
谢东篱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也没有回应她。
盈袖心急,不过不敢再叫谢东篱了,她瞪了那小白兔一眼,嘟哝道:“都是你的错!如果我夫君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那小白兔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探头看了看坑底,然后转身走了。
它胖胖的小身子一拱一拱,圆圆滚滚跟个小白球一样。
盈袖:“……”嚓!好想逮住这只兔子做麻辣兔丁!
那小白兔突然全身抖了抖,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加快速度往前爬,很快消失在草丛里。
盈袖:“!!!”
没过多久,谢东篱从坑底爬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株幽灵兰,对盈袖道:“赶紧回去制药。这幽灵兰离了浮木一个时辰就不能活了。”
盈袖大喜,跑过去问道:“你没事吧?坑底下怎么回事?”
“这坑像是个专门养幽灵兰挖的坑,应该已经挖了很久了,但是好像一直不成功。所以被弃用了。”谢东篱将三株幽灵兰小心翼翼地放到盈袖背着的背篓里,“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碰到合适的水份和气候,这幽灵兰居然又活了。还开了三朵花。”
盈袖好奇,“这幽灵兰有什么特殊用处?师父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呢。”
兰草虽然有药用价值,但是一般的兰草还是观赏价值大于药用价值。
不过幽灵兰除外。
谢东篱对盈袖娓娓道来:“……幽灵兰的药用功效,世人所知甚少,不为别的。只为这种功效,只有对盛家人才有用。”
“啊?还有这事?”盈袖更加惊讶,“为什么只对盛家人才有用?”
谢东篱想了想,道:“幽灵兰据说能让人进入完全无知无识的假死状态,服用的人感受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外界的接触,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那会真的死吗?”盈袖疑惑,“而且怎么知道不是真死,而是假死呢?”
“这我到不清楚。只有盛家人的独门秘方,可以顺利用幽灵兰入药。别人都不敢,用了就是个死。所以只有盛家人需要这种幽灵兰。”谢东篱感慨着将盈袖背上的背篓取下来拎在自己手里,“我听说过,盛家人可以用幽灵兰制成一味药,让人服用后进入一定时间的假死状态,在这期间,可以对这人做任何事,包括开膛破肚治病都没有问题。”
盈袖咂舌,“那不会觉得疼吗?”
想想她就不寒而栗。
开膛破肚啊!
“当然不会。不然怎么叫‘假死’呢?如果知道疼,还是死亡吗?”谢东篱微笑着说道。举目看了看四周,“没想到这里也曾经有人试图培养幽灵兰。”
他不知道是谁曾经在这里做过,但是,这片山一直属于他们谢家。
会不会。是他们谢家的某个人呢?
盈袖跟着轻叹:“盛家医术真是太神奇了!真希望我们能快点找到他们。”
说话间,两人找好下山的方向,准备下山。
嗷呜!嗷呜!嗷呜!
这时候,山间深处突然传来几声狼嚎。
盈袖一惊,下意识回头,只见一只小白兔如同离弦之箭一样从草丛里窜出来。
盈袖低下头。看见那小白兔嘴里叼着一支胡萝卜,放到她脚边,抬起头,两只红彤彤如同宝石一样靓丽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盈袖。
盈袖立刻心软了,笑着道:“算你识相,知道讨好谁。”
如果和刚才一样,这小白兔还是只知道讨好谢东篱的话,她真的要呕死了……
谢东篱笑了笑,问她道:“你想养一只小白兔吗?”
盈袖笑道:“一般的小白兔也就算了,只配做菜。可是这只能把我骗到坑里去的小白兔,养养倒是无妨。”
谢东篱也低头看了一眼。
那小白兔垂下头,一副特别温顺老实的样子。
想到刚才那只又蹦又跳,又挖又刨,还抢他们兰草的兔子,再看看这只温顺无比的小白兔,盈袖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刚才那只,和现在这只真的是同一只小白兔吗?!
谢东篱像是明白她的心思,笑道:“应该是同一只小白兔,你看看它嘴里还叼着那株蝴蝶兰。”
盈袖蹲下身,慢慢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那小白兔身上的毛。
柔软光滑得不得了……
盈袖看着这小白兔,深思道:“这是一只野生的兔子吧?它是如何保持这么雪白的皮毛的?”
那小白兔低着头,耷拉着长耳朵,乖乖任摸。
盈袖促狭心起,故意道:“我还缺一个围脖。五爷,你看这皮毛如何?给我做一个兔毛围脖?”
那小白兔全身禁不住颤动,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等谢东篱说话,盈袖自己就心软了,马上道:“好了,真是兔大点胆子,我逗你玩的。”
那小白兔的长耳朵唰地一下又竖起来,它抬头看看盈袖,转身又往草丛里跑。
盈袖有些失望地站起来。摇头道:“看来它还是不愿意跟我们下山啊。”
“你又要拿人家做菜,又要拿人家做围脖,我要是小白兔,我也不要跟你走。”谢东篱含笑揶揄说道。
盈袖撇了撇嘴。转身跟来谢东篱往山下走。
但是没走多久,他们又听见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回头,不约而同瞪大双眸。
只见那小白兔从草丛里拖出几只锦鸡。
那锦鸡身上的毛流光溢彩,五彩斑斓,在阳光下美不胜收。映在小白兔全身雪白的皮毛上,将它几乎映成一只彩虹兔……
“算你狠……”盈袖喃喃说道。
瞧她拣到什么宝!
一只会抓锦鸡的兔子!
盈袖弯腰,将那小白兔抱了起来,抚着它雪白顺滑的兔毛,笑道:“你胖得跟个球一样,我就叫你球球吧,姓白,名球球。”
小白兔在盈袖怀里抬起头,三瓣嘴一裂开,好像在笑一样。
“哟?这是答应了?好吧。白球球……姑娘……你好啊!”盈袖掀开小白兔的身子,不动声色看了看,发现这是一只小母兔。
谢东篱将锦鸡扔到自己的背篓里,一个人在前面开路,没有理会身后一人一兔的无聊话语。
两人一兔很快下了山,盈袖去收拾白球球,谢东篱马上去临时改作药房的耳房里制药。
这三株幽灵兰,他要小心处理,争取最大的用处。
因幽灵兰必须野生,而且实在太难养活。所以就算是盛家,也是有一株就用一株。
如果这个天底下有什么东西能吸引盛家人亲自前来,就只有幽灵兰了。
可是谢东篱不许盈袖现在说出去,说要等再过一阵子。再把这个消息散布开。
这样他们就可以在家里守株待兔了,不用离开东元国。
盈袖明白轻重,马上点头应允。
第二天,两人在别庄的花圃里种兰草。
别庄花圃边上有一个池塘,里面种有荷花。
正是初春时分,荷花刚刚抽出嫩箭。新长出的荷叶绿得能滴得出水来。
盈袖和谢东篱在临水池的亭子里摆上大条案、颜料、画笔和雪浪纸,准备要画初春的景色。
那些兰草都已经移种到花圃里,有两株喜水的水仙兰种到了水池边上。
微风袭来,池塘里荡起一阵涟漪。
兰草娇弱的茎杆被微风吹得随风倾倒,但却有股韧性,虽然弯,却不折。
谢东篱手执画笔,将眼前的景色一一画了下来。
盈袖拿着一支小狼豪笔,偷偷将球球画到了雪浪纸的角落里,就蹲在那水仙兰和荷花之间,精灵趣致,风雅无比。
不愧是一只风雅兔!
采桑和阿顺在旁边磨墨调颜料,看得赞叹不已。
其实……
“白球球!你再偷吃兰草,今儿晚上不许你吃鸡!”盈袖一声娇斥,打破了采桑和阿顺的幻想。
这只名叫白球球的小白兔,不仅爱吃鸡,还爱吃兰草。
当然,更加臭美,每天下水游泳,身上的兔毛才能保证常年雪白。
嗷!
一只黑色的小豹子一样的动物突然从远处奔了过来,往球球那边冲过去。
专心致志偷兰草吃的白球球背后没有长眼睛。
只听见扑通一声,它一下子就被那黑色小豹子一样的动物给撞到水里去了。
盈袖瞪大眼睛,放下手中的小狼毫笔,拎着裙子从亭子里走出来,惊讶地道:“小喵?你怎么来了?”
小喵朝她嗷地叫了一声,跟着扑通一声扎到水里。
小喵是谢东篱送给盈袖弟弟小磊的一只小波斯猫。
当然,现在已经长成大猫了。
“姐姐!姐姐!”跟在小喵身后的,当然是元晨磊了。
盈袖惊喜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果然是她弟弟小磊来了。
“小磊!你怎么来了!”盈袖顾不得球球,忙走过去握住小磊的手,仔细打量他。
小磊面色红润,穿着一身天马皮红白双色箭袖长袍,脚踏青缎羊羔皮长靴,头上戴着貂毛卧兔,看上去英气勃勃,眉目俊雅,似乎一个冬天不见,他已经长成为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了。
小磊拉着盈袖的手,也细细看她,笑道:“姐姐,你气色不错。”说完又问谢东篱:“姐夫的伤好些了吗?”
盈袖朝亭子那边指了指,“你姐夫在那边画画,你要不要去看看?”
“姐姐不跟我一起去吗?”小磊殷切问道。
“刚才小喵把球球撞到水里去了,我要去……”盈袖话没说完,就看见小喵已经从水里冒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团雪白的圆球……
盈袖:“……”
小喵将球球叼了上来,放到水池边的一块方形的芙蓉石上。
那芙蓉石可以当凳子坐。
不过现在只是球球抖毛的场所……
“快走开!”盈袖忙拉住小磊退后,免得球球满身的水都抖到他们身上了。
小喵趴在芙蓉石下,两只猫眼一只睁,一只闭,紧紧盯着球球的动静。
盈袖虽然跟着小磊上了亭子,但是注意力还是集中在这一猫一兔身上。
这俩怎么看怎么违和,但是它们好像不打不相识,如今居然相处融洽!
当盈袖看见球球最后从芙蓉石上滚落下来,趴到小喵背上睡觉的时候,她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心情。
谢东篱抬头看见这一幕,也怔了一下,半晌才对小磊点点头,“小磊来了。”
小磊仔细打量谢东篱的面容,关切地道:“姐夫的伤好些了吗?”
在外人眼里,谢东篱面色苍白到毫无血色,虽然已经是初春,但是他在外面的时候还是貂毛大氅,狐皮长袍,兼紫貂帽子、狐皮手筒,全套冬季御寒的装备。
谢东篱的声音有些中气不足:“好多了,就是天天犯困。”
“春困秋乏,常事常事!”盈袖笑着说道,问小磊,“你只是来看我们的?”
小磊点头:“一来是看看姐姐姐夫,二来,也是爹……催我来。”
“爹催你来做什么?”盈袖不以为然,她对这个爹已经仁至义尽了。
“是娘的事。”小磊又抿了抿唇。
“爹催你来,为了娘的事?”盈袖眯了眯眼,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太阳没有打西边出来啊!”
小磊忍不住笑了,走到谢东篱身边,看着他正在画的画,又道:“张绍洪已经辞去副相一职,如今是他弟弟张绍天继任。”
盈袖看了看小磊,“那又怎样?”
“张绍天向娘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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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袖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是不是不仅眼睛出了问题,连耳朵都出问题了,“你说什么?谁向谁提亲?”
小磊抿嘴笑了笑,抬眸看四周镇定地道:“张家的张四爷张绍天向娘亲提亲了。过了正月十五就提亲了,不知怎地,爹居然知道了,昨天把我叫到他的亲王府,仔仔细细问了一遍。问完就让我来找姐姐姐夫商议此事,还说……”他看了谢东篱一眼。
谢东篱一直在专心作画,好像没有听见小磊说什么。
不过小磊都抬头看他了,谢东篱也不好再置身事外。
他放下画笔,拿一旁铜盆里的巾子擦了擦手,对小磊道:“坐下说话。”又命阿顺将亭子里的窗子都关上,升起炉子。
小磊这才发现,这亭子不是一般的亭子,四面都是半面墙的玻璃做窗子,窗子一关上,里面立刻暖烘烘的,还有四角的铜炉燃着沉水香。
盈袖和谢东篱、小磊三人坐在亭子中间的圆桌旁。
采桑和采芸拿大托盘捧了小食和点心上来,绿春专门沏茶。
小磊赶了半天的路,虽然穿得多,但手脚都是冰冷的。
捧着杯热茶吃了才缓过劲。
他看了看盈袖,又看了看谢东篱,微微地笑,说:“姐姐、姐夫,看见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盈袖:“……”
以前都是她关心这个弟弟,现在轮到弟弟关心她了吗?
盈袖突然有些羞愧。
她嫁人之后,对小磊就没有以前关注了。
“……小磊,你近来可好?家里还好?娘呢?你进进出出记得多带侍卫。”盈袖拉拉小磊的袖子,又掸掸他肩上的灰尘,看着自己的弟弟,百感交集。
小磊不由自主往盈袖身边坐近了些,“我很好,家里也很好。娘天天就是家里和铺子,闲下来就跟我讲书。至于侍卫……”小磊神秘地笑了笑。掀起自己的袖子,给盈袖看。
只见他的胳膊上绑着一只小巧的弩,精铁所造,寒光凛冽。一看就不是凡品。
盈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弩,羡慕地道:“好漂亮的弩!”又问:“一排能射多少支弩箭?”
小磊将外袍掀开,只见他的腰上挂着一排弩箭!
盈袖的眉头反倒皱起来了,“……你带这么多弩箭做什么?”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小磊嬉皮笑脸地道,转头拿了一块点心托在手上慢慢吃。
盈袖等他吃完了,才又问道:“爹到底让你来做什么的?娘跟爹已经合离了,娘再嫁谁,爹管不着吧?”
小磊吃了一口茶,偏着头,道:“爹说,娘都是要做外祖母的人了,还要嫁人,是不知廉耻。”
盈袖:“!!!”
她正要发作。谢东篱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盈袖只好低下头,闷闷地问道:“还有呢?”
小磊也不敢看盈袖,低着头道:“还说,娘若是再嫁,我们姐弟俩都没脸。以后我肯定跟……跟……大位无望了。”说着,飞快地睃了盈袖一眼。
盈袖撇了撇嘴,冷哼道:“说得好像他的所作所为很给我们姐弟长脸一样!”
小磊松了一口气,满脸笑容拉起盈袖的手,“姐姐,你是站在娘这边的吧?”
“当然。”盈袖挑了挑眉。“我难道会站在爹那边?就凭他脸比别人大?”
小磊却看了谢东篱一眼,迟疑着道:“但是,爹让我也问问姐夫的意见……”
噗!
谢东篱正喝茶呢,闻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盈袖忙拿帕子给他擦拭。嗔道:“你怎么吓到了?”
“怎么不会吓到?”谢东篱苦笑,“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岳父大人真是越发幽默了。”
幽默个头……
盈袖在心里默默吐槽,但面上还是不露端倪,用手捂着脸,撑在圆桌上,觉得有这种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哪有丈母娘要嫁人。非要女婿出来说句话的!
就算没脑子也要脸啊!
小磊却推了推盈袖,道:“姐姐,其实是这样的。张绍天,是张家的人。而张家……”他看了谢东篱一眼,“张家跟谢家不对盘。”
盈袖这才明白过来,欢喜地道:“小磊,你居然能想到这么多,连姐姐都没有想到,姐姐真是太开心了!”
谢东篱也很满意,缓缓点头,难得夸了一句:“小磊看得不错。”
就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所以元健仁怂恿小磊来找谢东篱,希望借谢家的手,搅黄张绍天和沈咏洁的亲事。
盈袖看向谢东篱,“那你觉得呢?”
谢东篱没有回答,反问她:“你呢?你有什么看法?”
盈袖不安地道:“我……我其实想听听娘的意见。如果娘愿意嫁,我……我支持我娘。”
此时在她心里,娘的幸福,还是高过谢家的利益。
再说谢家跟张家虽然不对盘,但那只是政治上的关系,没有必要弄到不同戴天吧?
谢东篱是压根没有把张家放在眼里。
而且在张家诸人当中,张绍天算是比较开明能说话有脑子的一个人。
谢东篱点了点头,“确实应该听岳母的意见。若是她愿意嫁,我们全力支持。若是她不愿意,也没人能强迫她。”
盈袖的脸上绽开笑容,感激地道:“多谢五爷。”
谢东篱笑了笑,起身道:“我要回去吃药了,你们姐弟多坐一坐。”
这是要给盈袖和小磊机会说说心里话。
他们姐弟俩曾经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比一般的姐弟要好。
盈袖先问小磊:“皇后娘娘还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小磊伸出自己的胳膊,“她试过一次,被我们的人杀得片甲不留!”
盈袖一愣,“是我走之后,又来过一次?”
“嗯。”小磊点点头,“姐姐,我说了,我不能只能靠你保护我,我也能保护娘亲,保护姐姐,保护自己!”
盈袖深吁一口气,暗道,看来,在大兴城那边,皇后得到的教训还是不够……
破天荒头一次,盈袖开始琢磨让皇后齐雪筠“永远不能作妖”的法子。
虽然皇后齐雪筠不能死,但是盈袖有很多种法子,能让她跟活着跟死了一样……
盈袖想到了他们最近刚刚弄到的幽灵兰,有些遗憾。
可惜只有三株,还要留着给盛家人,好让他们出手给谢东篱治病。
不过,总会有法子的。
小磊抬眸看向小亭外面的小喵和球球,疑惑问道:“姐姐,那只小白兔是你养的?”
盈袖“嗯”了一声,“那是白球球,我们在山上拣的。”
此时小白兔球球正趴在小喵耳朵边,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只看见它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像是在对小喵面授机宜一样。
明知球球并不能说话,但是看它这幅样子,盈袖还是扯了扯嘴角,道:“那不是一般的兔子,那是一只几乎成了精的兔子。”
小磊:“……”
吃过午饭,小磊带着小喵告辞离去。
球球居然一直送到别庄门外,跟小喵依依不舍。
盈袖大奇,若有所思地对谢东篱道:“五爷,你觉不觉得,球球好像跟小喵很熟的样子……”
谢东篱看了她一眼,出口否认:“怎么可能?明明一只是我从波斯带回来的,一只是在这山上拣到的。”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盈袖两手一摊,“但就是觉得它们之间很熟悉。”
谢东篱笑了笑,不想让盈袖继续这个话题,便道:“张绍天能提亲,岳父大人肯定气坏了。”
盈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了,笑道:“能让我爹气到的事,对我来说都是好事!”
“可是我觉得岳母大人不会同意的。”谢东篱轻声说道,“至少,在小磊及冠之前,她是不会想嫁人的。”
盈袖却不这么看,“可以不用马上嫁人,但是先定亲,未尝不可吧?”说完她又好笑:“张家肯定吵得不可开交,这事儿八字没一撇。”
此时张家的府邸里,张老夫人气得心痛如绞,指着跪在她面前的张绍天恼道:“你若是执意要娶那个生过两个孩子,又合离过的女子,你就当没我这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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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报复 (第一更5K,求月票)
张老夫人对于这桩亲事的激烈反对,是在张绍天的预料之中的。
他跪在地上,低眉敛目,一直摆出恭顺的姿态,等张老夫人骂得口都干了,才抬头嬉皮笑脸地道:“娘,您歇一歇,儿子给您沏杯茶如何?”
张老夫人见自己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儿子却跟钻了牛角尖一样死性不改,一口气上不来,只觉得肋骨处生疼,几乎晕过去。
张绍天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给张老夫人捶背,一边命人煎了一碗浓浓的钩藤汤,亲自服侍张老夫人喝下。
张老夫人这口气才缓了过来。
她拉着张绍天的手,眼泪都流下来了:“老四啊,娘跟你说了这么半天,你到底听了没有啊?”
“娘,我省得。”张绍天抿了抿唇,“我不是十几岁的小伙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要娶什么样的妻子。娘,说句心里话,您就别管我了,只管高高兴兴喝媳妇茶,以后说不定还能抱上儿子的孙子!”
张老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横了张绍天一眼,“你这样说,是死不悔改了?你真的要娶那个没运势又生过两个孩子,还得过重病的女子?”
张绍天嘻嘻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您不必大动肝火,人家还没有答应嫁给我呢。”
“她会不答应?!”张老夫人的火气又上来了,“以你的条件,别说是她,就连三侯五相世家那些比她小十几岁,十五六岁的大姑娘,都抢着要嫁给你!她会不愿意嫁?!你只要提过亲,就甩也甩不掉了!”
“……真是甩不掉就好了……”张绍天喃喃地低声道,用手揉了揉太阳**。
“你说什么?”张老夫人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没有听清楚张绍天小声说的话。
张绍天笑道:“我是说。娘想多了,人家真的还没有答应呢。您现在这样闹,是要儿子一辈子不娶妻?那儿子也不做这什么副相了,儿子去做和尚。反正张家中了进士的人也多。不如把这副相的位置,给旁支的张家人去做吧。”
“胡说!”张老夫人拿拐杖杵杵地,“这是我们这一房的副相位置!给了别人,以后哪还有我们的份儿!”
“那您说怎么办?想让我接着做这个副相,就让我娶她。不然。大家都别做了。”张绍天软硬兼施,就是不松口。
张老夫人见这四儿子怎么也不听话,不由悲从中来,想起大儿子的好处。
大儿子张绍洪虽然没有这四儿子能力强,但胜在听话,对她这个娘从来就言听计从,她说什么是什么,哪怕当初娶了个她不喜欢的女人曾惠言做妻子,但是二十多年之后,还是听了她的话。弃了那个让她看不顺眼的女人曾惠言,娶了张老夫人的内侄女为填房。
只可惜张绍洪这一次中风实在太严重,以后就算能恢复,也只能苟延残喘,保一条命而已,想要下床行走都是十分困难的。
而这四儿子,从十几岁开始就不听她这个做娘的话了。
不管是考科举,还是后来离家出走,在外面游荡了十多年才回来。
张绍天从来就是一个有主意的人。
有这样的儿子,张老夫人不知道说好还是不好。
这不是一个她能拿捏的男人。就算这男人是她儿子,她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种感觉,对于一个习惯于强势,习惯于事事拿主意的老夫人来说。实在是糟糕透了。
“如果你大哥还能动,我何至于跟你为难?”张老夫人忍不住又哭了,“你不看在娘面上,也看看你大哥,看看这一大家子人!”
张绍天想到卧床不起的大哥,心情也很沉重。他低下头,叹了口气,道:“娘,我怎么会不顾这个家呢?”他抬起头,看着张老夫人:“如果娘真的为这个家着想,就听儿子的话,在家里颐养天年就行了。外面的事,儿子会做主。”
张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很是不自在地避开张绍天的目光,手里紧紧攥着拐杖,道:“你从来没有做过副相,娘只是给你出出主意,万一……”
“娘,您考过科举吗?”张绍天止住张老夫人的话,“您在外面走动过吗?您知道东元国有多大?多少人?北齐国又有多大?多少人?”
张老夫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您说我没有做过副相,但我好歹是进士出身,还在外面游历这么多年,回京之后,也入朝为官过了这几年,对于朝堂的了解,真的不比您少。大哥的性子和我不同,他需要娘为他出谋划策,我,真的不需要。”张绍天坦然说道。
还有更深的一层意思他没有说出来。
如果再按照张老夫人和张绍洪两个人的做法,这张家才是真的要被他们带到沟里去了。
张绍天不想知道张老夫人和张绍洪做了些什么勾当,他做副相,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心意,重新来过,不能跟大哥那边扯上任何关系,当然,也要摒弃张老夫人的不利影响。
而和沈咏洁成亲,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如果他一定要娶一个人,这个人只能是沈咏洁,不会是任何别的人。
张老夫人怔怔地看着张绍天,脸上的神情疲惫不堪,“老四,你是在怨娘?可是,你要知道,北齐之大,不是东元国能比的。你不要眼光短浅,螳臂挡车……”
“呵呵,螳臂挡车?娘,您这话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们张家覆灭不远了。”张绍天面色凝重,“娘,您是北齐人,但是您嫁到东元国,就是东元国人的媳妇。我和大哥,我们一家人,都是东元国人。如果您再缠夹不清,我只能得罪了。”
他缓缓站了起来,气势迫人。
张老夫人往后瑟缩了一下,恼道:“你是怎么跟娘说话的?还有没有孝道?!”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娘,我其实不想在忠与孝之间做出选择,您不要为难儿子。”张绍天没有再往前走。他面色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极有决断,“娘,您应该早就知道。我不是一个愚孝的人。您千万不要让我在家国存亡和孝顺娘亲之间进行选择,结果可能让您很伤心。我真的不想让您伤心,所以您收起那些无谓的念头吧。”
张绍天转身离去,留下张老夫人瘫倒在长榻上,几乎汗流浃背。
这个儿子。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张老夫人眼神闪烁地看着张绍天离去的背影,双手微微颤抖。
张绍天走了之后,门口有丫鬟回报:“老夫人,大太太来看您了。”
张老夫人回过神,“是漱玉来了吗?”
张绍洪的填房夫人齐漱玉素着脸走了进来。
齐漱玉嫁给张绍洪做填房,还没有封诰,因此张家并不称她是夫人,只叫她太太。
一见张老夫人,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跪下来道:“娘。您再去请太医吧!大老爷的病,难道真的没有指望了吗?”
她才十七八岁,原以为终于攀上高枝,可以好好享福了,却没有想到只过了不到一年的安生日子,她依靠的那个男人就中风了……
她生的小儿子还不到一岁呢。
张老夫人怜惜地看着她,道:“你别急,我已经给我北齐的娘家送信回去了,问问他们有没有神医举荐。”
齐漱玉点了点头,服侍张老夫人吃午饭。
这时张贞琴回娘家探望生病在床的父亲。
她来到张绍洪住的院子。发现只有丫鬟婆子在这里服侍,不由冷笑一声,问道:“大太太呢?跑哪儿去了?”
以前日日缠着张绍洪献媚,如今张绍洪一病。她就看不见人影儿呢?
呵呵,哪有那么容易?
只看见贼吃肉,如今也是该贼挨打的时候了。
张贞琴正儿八经坐在上房堂屋里,对丫鬟婆子吩咐道:“我爹这一次重病,你们一定要好生服侍。如果有谁不尽心,我回禀祖母和四叔。一定要你们好看!”
屋里的丫鬟婆子忙道:“大太太去老夫人院子里去了。”
“祖母那边自有人服侍,如今我爹病重在床,她这个做妻子的,怎么能抛下夫君,只顾讨好祖母呢?就算祖母知道,也不会高兴的。”张贞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缓缓站了起来。
她带着丫鬟婆子来到张老夫人住的院子。
齐漱玉刚服侍张老夫人吃完饭,在陪张老夫人吃茶。
她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才坐下来歇一会儿。
张贞琴走了进来,先给张老夫人请安:“孙女见过祖母。”
张老夫人正念着大儿子的好,虽然一向不喜欢张贞琴,但此时见了张贞琴,对她也和颜悦色几分,点头道:“你回来了,看过你爹没有?”
张贞琴立时就红了眼圈,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道:“祖母,我就是回来看爹的。爹这一病,我担心得不得了。我虽然出了嫁,但是我夫君是明白人,他还嘱咐我有空多回来看看,能尽一份孝心也好。”
“你是个好孩子,你夫君也是。”张老夫人叹了口气,她比谁都希望大儿子张绍洪能好起来,但是她也知道,中风这病来得快,要治愈却不容易,因此一直愁眉不展。
张贞琴又关切地问了问张老夫人的身子,然后才把目光投向一直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的齐漱玉。
就是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抢了自己娘亲的位置……
张贞琴不会忘记当年发生的事。
她娘还活着,这齐漱玉已经跟张绍洪苟且,有了身孕。
为了给她腾位置,自己的娘不得不“被病亡”。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不过齐漱玉心心念念抢来的位置,却没有享几天福。
张贞琴笑了笑,对齐漱玉道:“太太,我爹病重在床,你还是多顾着我爹那边吧。”一边说,一边对张老夫人道:“祖母,我知道太太是个孝顺的,但是我爹如今病得起不来床,又只愿太太照顾,祖母是否能通融一二。让太太只专心照顾我爹呢?说不定我爹天天见了太太的娇媚样儿,心情一好,这病也好能好得快些呢。”
张老夫人听得正中下怀,忙对齐漱玉道:“以后你不必来伺候我了。如果你真的孝顺。好好服侍老大。他好,就是我好。如果他能痊愈,我从此把你当亲生女儿疼!”
齐漱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她怔怔地看着张老夫人,嘴唇翕合着。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对于他们这种半路夫妻来说,更是如此。
齐漱玉当年是羡慕张绍洪的位高权重,才想方设法要嫁给他。
只没想到这好日子过得实在太快了……
张贞琴像是知道她的心思,笑着又道:“四叔如今接替我爹做了副相,又要娶妻,祖母可要帮着四叔多操点心。我爹那边,您全部交给太太就行。”
张老夫人一想到张绍天的亲事就头疼,此时也觉得确实要多用些功夫,便挥了挥手。“你们快去照顾老大,我这里不用你们了。”
“是,祖母。”张贞琴笑着行礼退下。
齐漱玉听见张绍天的消息,真是五内俱焚,一颗心都要怄出来了,她的脚像是黏在地上,一步也挪不开。
如果她能嫁给张绍天,哪里需要落到这样的地步?而且是堂堂正正的原配正室,不是现在这样低人一等的填房继室。
而且她是真的不愿意去伺候张绍洪。
一个中了风的老男人有什么好伺候的?
张贞琴在心里冷笑,面上还是温柔地出声唤道:“太太?这就走吧?”
齐漱玉没有办法。失魂落魄地跟着张贞琴离开张老夫人的院子。
两人走在回正院去的抄手游廊上。
张贞琴凑近齐漱玉,微笑道:“太太,人在做,天在看。如果做了亏心事。总是有报应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齐漱玉抿紧了唇,不跟她说话。
两人回到正院,齐漱玉便吩咐丫鬟婆子去里屋伺候张绍洪。
“慢着。”张贞琴叫住那些丫鬟婆子,目光看向齐漱玉:“我祖母吩咐。以后伺候我爹的活儿,要太太亲力亲为。”
“什么?”齐漱玉再也忍不住了,“家里丫鬟婆子一大堆,凭什么要我亲力亲为!?”
“凭什么?就凭你现在的妻子位置。”张贞琴面色一肃,“你以为做妻子,只需要同富贵吗?共患难呢?你就不愿意了?”说着,她转头看向这屋里的丫鬟婆子:“你们给我听好了,老夫人说了,要太太亲手照顾大老爷,这样大老爷才会好得快些。你们也知道,平日里大老爷和太太一时也离不开,两人天天腻在一起。如今大老爷病了,太太肯定不会嫌弃大老爷,也会天天跟大老爷在一起的,太太,您说是不是?”
齐漱玉怔忡了半天,才勉强说一声“是。”
大家在堂屋里说着话,里屋一个伺候张绍洪的婆子突然慌慌张张跑出来道:“不好了,大老爷又拉了……”
中风偏瘫的病人,大小便不能自理,都是在床上解决。
张贞琴看着齐漱玉微微一笑,心里有股为娘复仇的快感:“那好,太太您现在就进去,给我爹擦身换洗,记得把弄脏的小衣换下来,您亲手洗是最好。如果不愿意,也不勉强,但是您一定得亲手去换。”
齐漱玉银牙紧咬,狠狠瞪了张贞琴一眼,才掉头进了里屋。
张绍洪那边的狼藉肮脏不用说了,齐漱玉简直是捏着鼻子屏住呼吸才给张绍洪换好干净的衣衫和被褥。
只是这一番倒腾下来,她整个人都累瘫了。
可是张贞琴却不放过她,又指使她去给张绍洪亲手煎药,折腾到掌灯时分才离去。
张贞琴一走,齐漱玉才扔下所有手中的活儿,让丫鬟婆子去做。
可是没过多久,张老夫人就指派了一个婆子过来,专门看着她,让她亲手服侍张绍洪。
就因为张贞琴宣称,如果齐漱玉亲手服侍,她爹一定能好得更快些。
整个张家,最想张绍洪痊愈的人,除了齐漱玉,就是张老夫人了。
齐漱玉实在受不了。
这一天晚上,她瞅了个空子,来到张绍天每天回内院的必经之路等着。
看见张绍天远远地进来了,她忙迎了上去。
“绍天!”她小声叫道。
张绍天一见是她,皱了皱眉头,掉头就走,忙忙离开了内院,又出去了。
张绍天从张家出来,骑着在街上逛了逛,不由自主来到东城坊区的忠贞国夫人府门前。
这是沈咏洁的家。
他正月十六向沈咏洁提亲,沈咏洁想了一阵子,今天早上回绝了他。
他并没有想过第一次提亲就能让沈咏洁松口答应,因此并不意外。
他只想靠近她,尽可能的靠近她。
也许他娘说得对,他确实是鬼迷心窍了。
外面的女人那么多,他这辈子却只认准了她一个。
张绍天在忠贞国夫人门前徘徊了一阵子。
小磊坐着车从城外回来了,见是张绍天,笑着跟他打招呼:“张副相有事吗?”
张绍天有些脸红,幸亏夜幕降临,遮掩了他的尴尬,“我是路过,路过……”
小磊抿嘴笑了笑,正要说话,就见他爹元健仁坐车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看见他就大声道:“小磊,还不把这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给我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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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