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调戏
“北齐国的永业城?我到北齐来了?”元健仁诧异地瞪大眼睛,忍不住又把这屋里溜了一眼。
是了,刚才他只看见这屋里的陈设富丽堂皇,没有注意细节。
比如屋角那座古朴的三足魑纹青铜香炉,就是北齐的样式,东元国用的是精雕细刻的缕空铜丝雕花博山炉,而南郑国一般不用香炉,是用一种特殊的藤蔓植物编成花篮放在屋角,常年替换各种鲜花进去。因为南郑国地处偏南,特别是京城那里,四季如春,常年有各种鲜花供应,用不着用香炉。
夏暗香笑着给元健仁掖了掖被角,“嗯”了一声,回身叫人:“有没有人?去小厨房给我爹做碗粥。”
很快云秀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道:“县主,这是小厨房煮好的赤豆小米瘦肉粥。”
夏暗香点点头,“给我盛一碗。”
云秀将食盒放下,拿了甜白瓷小碗出来,盛了两勺进去,双手捧着呈到暗香手里。
夏暗香拿银匙搅了搅,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气,送到元健仁嘴边:“爹,您吃点儿粥。您怎么这么瘦了?这才一年多不见您,您怎么就这个样子了呢?我娘在天有灵,见了您这个样子,也是要心疼的。”
听暗香说到她娘张氏,元健仁的眉梢忍不住跳了跳,他一边张开嘴吃粥,一边觑着眼睛打量暗香,在心里暗自琢磨。
他记得暗香就是在张氏被抓的那一天失踪的,自己后来对张氏见死不救,将她抛弃的事,也不知道暗香到底知道多少?
“……暗香,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你这一年多去哪里了?她们怎么叫你县主?”元健仁从夏暗香手里接过粥碗,“我自己吃就行了。”
夏暗香叹了口气,满脸难过地看着元健仁,道:“爹,我知道您的苦衷。我娘……没福气……姐姐的娘亲一定要对付她,您也没办法。”
居然把张氏的遭遇。全数推到沈咏洁头上。
元健仁心头大喜,忙不迭地点头,叹息道:“唉,是啊是啊。盈袖她娘亲太好强,眼里容不下砂子。我这人性子又软,觉得让你娘让一让就好了,哪知她……”说着想到张氏的好处,居然真的哭了出来。
自从经过了兰儿的事。元健仁才知道,并不是每个他看上的美女都会喜欢他的,像张氏那样倾国倾城的可人儿,而且还对他死心塌地,根本是可遇而不可求。
想来想去,他也只有在张氏身上用过几分真心,只是没想到,这样绝顶美貌的佳人,居然死得那样惨……
夏暗香也没想到元健仁真的为了她娘哭了起来。
她怔忡半晌,还是给元健仁递了一方帕子过去。轻声安慰他:“爹,是我娘没福,您别自责,我娘不会怪您的。”
夏暗香说的话,可以说是元健仁最想听到的。
这一瞬间,元健仁对暗香也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父女之情,特别是在对张氏格外后悔歉疚之后,他将那份遗憾和痛悔全移到暗香身上,什么亲生儿子女儿原配妻子,此时在他心里。都没有暗香重要。
在元健仁心里,除了他自己,就是暗香最重要了。
元健仁深吸一口气,抓住暗香的手。问她:“你娘真的不会怪我?我这辈子,最高兴是娶了你娘,最难过是没有能救回你娘……”
夏暗香窒了窒,犹豫了一下,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元健仁的手背。轻声道:“我晓得,爹,我晓得。”
元健仁放下心来,又絮絮叨叨地问她:“你怎么成了县主?北齐国的县主?何不跟爹回东元国?爹已经是亲王了,你最少也能做郡主,以后等爹更上一层楼,你就是公主!”
夏暗香瞪大眼睛,语气中充满了天真烂漫的崇敬之意:“真的啊爹!您真厉害!”
元健仁哈哈大笑。
自从他去南郑国做质子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畅快地笑过。
“暗香,爹说到做到,你呢?你到底怎么成了县主?”元健仁追着这一点不放,很是好奇。
夏暗香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爹,我舅舅是夏凡,我现在跟着他住,北齐皇帝看在我舅舅份上,封我做县主。”说完她状若无意地道:“姐姐已经是郡主了,可惜我才是县主……”
元健仁一愣,“夏凡?你是说,北齐锦衣卫的督主夏凡?他真的是你舅舅?”
这样说,张氏岂不是夏凡的妹妹?那这两人不可能有奸|情啊!
原来他没有戴绿帽子!
这真是个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
这时候元健仁已经完全对张氏消弭了所有的不满和怨怼,他激动地握住夏暗香的手:“你是说真的?!夏凡真的是你舅舅?你娘是夏凡的妹妹?!”
夏暗香重重点头,“当然是,千真万确。我娘那时候就是将我托付给舅舅,我才能回到北齐国。”
元健仁神色一动,“那这一次,你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我当然是求了我舅舅。”夏暗香毫不犹豫地道,“我没本事,可是我舅舅很厉害!”
夏凡在门口听了半天,这时才咳嗽一声,慢慢踱了进来,对夏暗香道:“暗香,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跟元亲王说。”
夏暗香回头见是夏凡进来了,忙站起身娇嗔:“舅舅,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我来看看元亲王。”夏凡笑着说道,让开一步,看着暗香带着侍女走了出去。
元健仁盯着晃动的门帘看了一会儿,就听见夏凡抱着胳膊问他:“元亲王,你手下昨夜企图救你回去,他们是谁?你这一趟回去,是不是要重赏他们?”
元健仁一怔,“属下?救我?夏督主,您有话直说,元某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不知道?”夏凡意外地挑了挑眉,他还以为昨夜将元健仁从南郑国皇室别庄的重重看守之下救出来的人,是他手下呢……看来没那么简单。
夏凡心里既喜又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夏督主,暗香说是她求您救我出来的,难道不是?”元健仁狐疑地看着夏凡,又看了看门帘的方向。夏暗香刚才就是带着她的丫鬟从那边出去的。
夏凡走到他床边坐下,撂撂衣袍,道:“是,也不是。”
元健仁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是这样,昨夜暗香确实求我去救你。我们走到半路。遇到两个人,一个身上扛着一个布袋,我出手之后,发现那布袋里装着您……”夏凡微笑着说道,指了指墙角装元健仁的布袋。
元健仁听了,捶床大怒,道:“怎么可能?!若是我的属下,怎么用布袋装我!我看是有人想要我的命,被夏督主和暗香中途解救了才是!”
夏凡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他记得昨夜交手之后。那扛着布袋的人就将布袋往他怀里一扔,根本就没有挽回的意思,然后那两个黑衣人就跑回东元国去了。
这样一想,夏凡倒是释然了。
东元国里有人不想元健仁活着,夏凡是最清楚的,但是他对那两个人的身份不由更加疑心起来。
如果那两人是想要元健仁的命,那应该是皇后齐雪筠的手下吧?
为何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
转念一想,自己在寻找那人的事,就连北齐皇帝都不知晓,齐雪筠如何能知道呢?
夏凡又一次释然了。
反正他确信了那人在东元国。以后,他可是要多多来东元国才对……
夏凡目光幽深地看着元健仁,叹了口气,道:“元亲王。我妹妹倾心于你,最后却落得个腰斩弃市的下场,你就不内疚吗?”
元健仁以前听说夏凡是张氏的姘头,当然对他很是膈应,但是刚才从暗香那里听说夏凡只是她娘亲的哥哥,他一下子就相信了。虽然夏凡姓夏,张氏姓张,元健仁也不想理会,想着也许是为了来到他身边,所以改名换姓,他能理解……
“我当然内疚,我一想到她就心里难过。”元健仁摇了摇头,“所以我刚才跟暗香说,问她想不想跟我回东元国。只要她跟我回去,我还是认她做女儿,嫡女,求我父皇封她为郡主,等我以后能登上大位,就封她做公主!”
夏凡心里好笑,他明知元健仁这辈子也不可能登上皇位,但是看见对方给他和暗香画饼,也没有揭穿他,况且他心里也有打算,并不想让暗香去东元国。
他答应过张氏,这辈子要好好照顾暗香,张氏当初没有得到的名利和地位,他都要让暗香得到。
去元健仁那里有什么好?
元健仁这种人有什么信誉可言?
他早看出来了,元健仁最在乎的是他自己,别的所有人都要靠边站。
但是他也没有一口就回绝他,只是点了点头,道:“暗香还小,让她在我身边多过几年舒心日子吧。等日后她长大再说吧。”
元健仁也没有强求,跟着应了,道:“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这辈子必会好好待她,她永远是我女儿,比我亲生女儿还要亲的女儿。”
夏凡想到元健仁的亲生女儿和儿子,忍不住笑了笑,道:“元亲王,不是我说您,您还是赶快回东元国吧。您要还不回去,这皇位,就没您的份了。”
元健仁一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今儿就使人送您回去,您回去就知道了。”说着,夏凡起身,叫了两个人过来,似笑非笑地道:“好了,送元亲王去阵前。”
“是!”两个锦衣卫男子大声应道,命人给元健仁穿上衣裳,带了出去。
……
这边谢东篱和盈袖回到东元国的大兴城里,并没有惊动旁人。
盈袖看谢东篱脸色已经恢复了,才心有余悸地问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谢东篱摇了摇头,道:“还好,那夏凡有些古怪,我暂时不能跟他直接交手。”
盈袖明白过来,忙道:“他确实有古怪。我跟他对掌的时候,用了全力,师父教的心法运转到最高层,但是他的双掌掌心突然烫得厉害,我差一点就扛不住了。”
谢东篱知道正是他教盈袖的心法露了馅……
他踌躇半晌,对盈袖道:“以后你要避免不跟夏凡直接交手。他的功夫古怪,在我想到克制他的法子之前,我们不能再跟他短兵相接。”
盈袖大惊,“师父,这个世上居然有您奈何不了的人?!”
谢东篱白了她一眼,“什么叫有我奈何不了的人?在你心里,我难道是无所不能?”
盈袖重重点头,正色说道:“当然。”
谢东篱看了她一会儿,微微笑了,“你没有说错,我确实是无所不能,特别在你面前……”
盈袖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眼底的戏谑之色十分明显,明白自己又被他戏弄了,扑着打了过去,嗔道:“人家跟你说正经!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打趣人家!”
“我哪有打趣你?”谢东篱也一本正经地道,“我明明是在调|戏你,你如何说我是打趣?”
盈袖:“!!!”
见盈袖脸色都变了,谢东篱才笑着放软了声调,摸摸她的面颊,“好了,跟你说笑呢,别绷着脸了,再板脸就不美了哈……”
盈袖噗嗤一声又笑了,抱着他的胳膊坐下,“你这个样子,当初是怎么给我做师父的?当初我可怕你怕得紧呢!”
谢东篱暗道,当初我也憋得很辛苦呢……
两人说笑一阵,盈袖想起了被夏凡和凡春运中途截走的元健仁,道:“对了,我爹怎么办?要不要去北齐国问一声?”
“当然不行。如果去了,夏凡马上会想到昨夜的事跟我们有关。”谢东篱一口回绝,“静观其变吧。他们将你爹截走,肯定是有所图的。”
谢东篱是不信夏凡“良心发现”,特意来救元健仁这种事的。
他们等到第二天中午,就知道夏凡到底为什么要截走元健仁了。
“元帅大人!元帅大人!北齐国陈兵边界,要我们将大兴城让出来,不然就……就……”阿顺在门口焦急地回道,一边用袖子擦了擦满头的汗。
谢东篱将门拉开,冷声问道:“就什么?”
“您去看看吧!元亲王……元亲王被他们推出来,要我们用大兴城来换!”阿顺一着急,就全说了出来。
谢东篱眯了眼眸,淡淡笑道:“果然是这样,幸亏我还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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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80章 瓦解
阿顺一怔,他觑着眼睛打量谢东篱半晌,“元帅大人,您知道元亲王被北齐国掳走了?”
谢东篱若无其事地转身道:“南郑国既然已经拿元亲王威胁过我们,北齐国能放过他就怪了……”
他这话也不算谎话,确实昨天晚上,如果他们没有出手去救元健仁,夏凡他们还是会得手,因为他们真的去了,而且在半路上还交过手。小说X
谢东篱只是没有想到,凡春运这个小姑娘,还挺念旧情,真的会怂恿夏凡出手救人。
当然,夏凡没有那么好罢了,他出手,肯定是有别的利益才行的。
大家都不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
“那我们该怎么做?”阿顺搓了搓手,他知道肯定城是不能换的,但是元健仁的命,也不是他们说丢就能丢的……
“元亲王乃是天潢贵胄,对于他的生死,我们怎么能做主?”谢东篱微笑看向别庄的方向,“去请皇后娘娘过来说话吧。”
阿顺恍然大悟,“遵命,元帅大人!”
阿顺走了之后,谢东篱回到里屋,没有意外地看见盈袖忧心忡忡的模样,笑着拉拉她的手,“担心了?”
盈袖点点头,皱着眉头道:“还以为凡春运是真好心来救我爹的……”
没想到居然被夏凡利用来换大兴城了。
“也不能这么说,她也许确实是想救你爹,但是你爹凭什么让夏凡出手来救呢?就凭他是夏凡外甥女的继父?”谢东篱淡淡说道,“夏凡这种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怎么会被这种小恩小义迷惑?”
盈袖心里更加不安。“那岂不是我害了我爹?”
如果她不去救他出来,夏凡想从南郑国将元健仁捞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昨天晚上,看夏凡那阵势,根本就没有真心想救我爹出来,不然怎么会容得凡春运大呼小叫,将一路的侍卫都惊动了。”盈袖不安地说道。她走到门边。扶着门框看着北齐国永业城的方向,“若不是正好遇到我们,他们还没有接近南郑国皇室别庄。就会被南郑国的禁军被赶出去了。”
谢东篱背着手指站在她身边,半晌没有说话。
盈袖说得很有道理,而且元健仁是她亲爹,谢东篱不会在别人女儿面前说那人的不是。哪怕他再不屑,也不会说一个字。
就如有担待的男人绝对不会说自己以前女人的不好一样。再爱别的女人,也不会说自己以前女人的不是,这跟爱无关,跟人品有关。
“……我要去看看。”盈袖抬头看了看谢东篱。没有看见他正面的神情,只看见他坚毅的下颌和线条优美的侧颜。
“你跟着我,让皇后娘娘先去。”谢东篱侧头看她。“你爹不会有事的。”
盈袖似信非信,跟着谢东篱来到大兴城的城楼下。
皇后齐雪筠已经带着庆儿、小福子和一众侍卫站在城楼上了。
她面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兴奋地看着在城楼前被五花大绑的元健仁,眼里露出狂喜的光芒。
“你们想清楚了吗?这是你们东元国独一无二的元亲王!要换他平安回城,只有拿大兴城来换!”北齐国的军士嚣张地对东元国喊话,用长矛抵在元健仁背后,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戳死他”的狠样儿。
皇后齐雪筠哈哈大笑,摇头道:“你们打错了算盘!我们东元国好不容易才夺回大兴城,怎么会被你们一句话,就吓得把大兴城让出去?!——元亲王,你当年为了东元国,去南郑国做质子,我们东元国上上下下对你感激不尽。如今北齐国又用你威胁东元国换城池,本宫知道你一定是不会答应的!为了东元国的利益,元亲王一定是宁愿自刎,也不愿苟活,更不会在北齐国和东元国两国将士面前为了保命,就卑躬屈膝,哭喊救命的,是不是啊?”
元健仁听了皇后齐雪筠的话,简直恼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他确实有这打算,要在阵前喊话,让谢东篱出来救他,哪怕是交出大兴城呢?又有何不可?!
元健仁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性命最重要,被人耻笑就被人耻笑吧,如果他死了,还争什么闲气?他张了张嘴,正要不顾脸面的求饶,一颗石子从斜刺里飞来,打在他的哑穴上,让他张不了口。
夏凡立在北齐**士后面,也是一怔。
他本来打算好了,要借机削谢东篱的风头。
若是谢东篱肯换,不用他骂,全东元国都会把这对翁婿骂死,就连元健仁的儿子元晨磊也会被污了名声,以后想跟元应佳争,也要掂掂自己的份量。
若是谢东篱不肯换,他就要骂他不忠不孝,只知道沽名钓誉,连岳父的性命都不顾,从而在盈袖和元宏帝心里插下一根钉子,让他们对谢东篱心生隔阂。
夏凡万万没有想到,皇后齐雪筠居然来了大兴城!
看来昨夜那两个人,确实是皇后齐雪筠的手下……
夏凡阴沉了脸,慢慢从军士后分开众人,走上前来,站在元健仁身边,对大兴城城墙上的人森然道:“那你们是真的不顾他的性命了?”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掐住元健仁的脖子。
谢东篱这时才骑着马,从大兴城里走出去,身后带着数千东元**士,来到东元国和北齐国交界的界碑处,对北齐**士朗声道:“元亲王本是我东元国在南郑国的质子,请问他什么时候到了你们北齐国手上?”
北齐**士不约而同看向夏凡。
夏凡皱了皱眉头,正想说话,却听谢东篱又道:“我明白了,原来是夏督主出手,将元亲王从南郑国掳到北齐国。好大的本事!真不愧是惯于送女人搞阴谋的北齐锦衣卫夏督主,谢某失敬失敬!”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谢东篱这样说,简直是直接往夏凡脸上扇了一个耳光,夏凡顿时恼了,手上更加用劲,掐得元健仁直翻白眼。
“谢大元帅。耍嘴皮子没用。你岳父在我手上,你给句话吧,到底想不想拿大兴城换?!”夏凡怒气冲冲说道。
“夏督主。您别这样。咱们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再说我们东元国,并没有跟你们北齐国交战,你又何必公报私仇。故意为难元亲王和北齐国这些将士呢?”谢东篱叹息着摇头,一派悲天悯人的姿态。看得北齐**士都对夏凡侧目起来。
夏凡统领北齐锦衣卫,在军中确实没有什么势力,他这一次,也是要挟着北齐国永业城的城守。以夺城的军功诱惑他,才摆下这样的阵势的。
谢东篱知道,一般的军士是不想打仗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是对上位者而言,对于下层军士。他们都是老老实实的老百姓,只想能够有尊严地活着而言。
“你胡说什么?!我哪有公报私仇?”夏凡的瞳孔缩了起来,索性将元健仁抓过来,挡在自己身前做挡箭牌。
谢东篱莞尔,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侧,不咸不淡地道:“夏督主,您真的要我说?”一边说,他的目光一边北齐**士那边扫了过去。
每个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专心致志要听夏督主的八卦……
夏凡恼羞成怒,一个手刀将元健仁劈晕了,道:“想不到谢大元帅这样的人,也会嚼舌根!”
谢东篱两手一摊,好笑地道:“夏督主,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呢,您可不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就是!其实您那档子事儿,我们东元国人都知道!”阿顺护在谢东篱身边,跟着嘿嘿笑道,一边对身边东元国的士兵挤眉弄眼。
东元国士兵跟着嘿嘿地笑,数千人不屑的笑声回荡在北齐**士耳中,成功撩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知道个屁!”夏凡身边的锦衣卫见势不妙,忙要帮主子洗地。
谢东篱淡然道:“夏督主在我们东元国,跟元亲王的妾室有一段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那妾室因为出卖东元国,元亲王大义灭亲,同意将她腰斩弃市,所以夏督主对元亲王恨之入骨。”他的声音虽然淡然,但是却能清清楚楚传入每个北齐**士的耳朵里。
在东元国发生的事,北齐国确实没有几个知晓,知道的人都是锦衣卫人的,他们当然不会向别人说自己头儿的丑事。
但是谢东篱这一说可不得了,整个北齐国的军士可就都知道了……
“……北齐国的军士们,你们好好想想,可要帮夏督主争风吃醋,为了打击他的情敌,浴血奋战,献出你们的生命吗?”谢东篱大手一挥,指着自己这边的军士,道:“我们东元国的军士,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自己的国民,可以悍不畏死!可你们呢?为了什么?为了夺取别人的家园?还是为了帮夏督主洗刷头上绿油油的帽子?”
“吁——!”北齐**士对着夏凡发出不满的嘘声,很多人已经陆陆续续抱着武器往永业城退去了。
本来排得整整齐齐的战阵,瞬间七零八落,变得跟筛子一样。
“哎!你们别走啊!谁让你们走的!”
“给我站住!你给我站住!”
北齐锦衣卫的人忙对着那些退场的军士吼道。
那些军士却一点都不买他们的帐,朝他们翻翻白眼:“你算老几?也来命令我们?信不信我们回去去陛下那里告你们一状,说你们锦衣卫插手军中事务?!”
锦衣卫的人立刻闭了嘴。
北齐皇帝有严令,锦衣卫的人敢插手军中事务,一律处斩。
夏凡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看谢东篱几句话,不仅让他丢尽了脸,而且瓦解了北齐国的军心!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难怪他们能夺回大兴城,也难怪东元国如今蒸蒸日上!
三国争霸,最要紧的是什么?
当然是人才!
夏凡握了握拳头,心里暗暗动了杀心。
这个谢东篱,真是不能留了。
有他在,东元国以后的国力不可限量!
谢东篱觉察到夏凡气势的变化,也警惕起来。
他的目光飞快地往夏凡腰间挂着的一个小羊皮袋扫了一眼。
奇怪地是,这一次,他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谢东篱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原来是云越发浓了,天色昏黄,大雪就在这一刻,搓绵扯絮般飘了下来。
下大雪了!
夏凡握紧自己的腰刀,谢东篱目光似电,单手握拳,全身戒备。
就在两人之间的冲突一触即发的时候,一道甜腻的嗓音怯生生地从夏凡身后传了过来,“舅舅,您放了我爹吧。他当初对我娘,对我都很好,您就放了他吧,就当帮我还他的人群,我求求您了!”
裹着一袭狐裘的夏暗香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来到夏凡跟前跪下。
她扬起绝美的小脸,秋水般的眸子里泪珠盈盈,给夏凡磕起了头。
她的小脸雪白,大雪落在她的小脸上,竟然跟融了进去一样,完全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她的肌肤。
元健仁这时正好醒了,抬头看见夏暗香正在给夏凡磕头,口口声声让他放了他,不由更加感激。
谢东篱怔了一下,目光移到夏暗香身上,越发幽深起来。
盈袖远远地站在大兴城的城门边上,心急如焚,却不能过去。
谢东篱派了好几个人看着她,还有谢隐作为暗卫在她身边守着,她想冲出去都不行。
这时看见凡春运主动出来求夏凡救元健仁,盈袖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凡春运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真的想救元健仁,为何开始又允许夏凡将元健仁当筹码,推到阵前威胁他们东元国?
如果她不想救元健仁,那这时为何又到众人面前磕头?
夏凡被谢东篱激得差一点下不来台。
可是夏暗香的举动,却及时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夏凡收了杀气,忙将夏暗香扶了起来,心疼地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泥土,道:“傻孩子,你说放就放,舅舅什么时候不答应你了?瞧你,磕得额头都青紫了,可别破了相。”一边说,一边回身道:“送县主回城!”
夏暗香拉住他的胳膊苦苦哀求:“舅舅!舅舅!求求你!放了我爹吧!”
“他将你娘送上死路?你还要给他求情?”夏凡故意大声说道,不屑地横了元健仁一眼。
元健仁没法说话,急得要死,恨不得在地上写字,表示不是自己将张氏送上刑场的……
谢东篱垂眸,回头看了大兴城的城墙一眼,对城墙上的皇后齐雪筠远远地道:“请皇后娘娘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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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惩罚
readx(); 谢东篱将这个烫手的山芋又扔回到皇后齐雪筠手上。
皇后齐雪筠当然是恨不得元健仁死在夏凡手上,这样可以铲除她孙子元应佳最大的障碍。
但是谢东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个烫手的山芋又扔了回来,她倒是有些不好处置了。
先前她还可以举着“大义”的旗帜,鼓动夏凡将元健仁杀了算了,但是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她这个要求好像实现不了了?
皇后齐雪筠沉默了半晌,故作强硬地伸出手臂,指着对面北齐国的人马,大声道:“你们速速退兵!不许再打我们东元国城池的主意!至于元亲王,将他归还给我们东元国,不谈任何条件!”说着还冷笑道:“你们不要玩火!我们东元国也不是那么软弱可欺的!”
夏凡眉梢跳了两下,眯起双眸,看向不远处东元国大兴城的城墙楼。
夏暗香眼看北齐国这边的军士一个个都退回到永业城去了,明显没有想跟东元国打仗的意思,再回眸往谢东篱那边扫了一下,见他眸光沉沉,盯着自己的舅舅出神,心里一动,忙又拉着夏凡的衣襟,大声道:“舅舅!就把我爹送回去吧!也不要再打仗了,东元国刚刚才打了一仗,死了那么多人,又快过年了,就不要再动干戈了,好不好?”
其实夏暗香不劝这句话,今天这仗也是打不起来的。
不过她的话,又给夏凡一个很好的台阶。
他低下头,心情复杂地看着夏暗香,觉得她跟她娘张兰莺小时候一模一样,总是那么聪慧伶俐,善解人意……
“好,今日就给我外甥女这个面子。”夏凡猛地抬起头,朝谢东篱扬起下颌,骄傲说道,“把你的岳父大人带走吧!既然我外甥女说了不打仗。就不打了。今日你们的命,都要谢谢我外甥女才对!”
元健仁欣喜若狂,忙挣脱了夏凡这边锦衣卫的手,往前踉踉跄跄奔逃过去。
他很快穿过了两国的国境线和界碑。来到了东元国的土地上。
谢东篱挥了挥手,东元国的军士一拥而上,将元健仁护着抬回大兴城。
“今日承认了。”谢东篱在马上拱手对夏凡谢过。
夏凡朝他一笑,将夏暗香拉过来,对谢东篱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道:“你别谢我,要谢,就谢我外甥女。她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出言帮你们东元国的……”
夏暗香的脸都红了,喃喃地道:“不……不是……姐夫,你别听我舅舅乱说,我是……我是……我是看在我爹和姐姐份上才帮你的!”
谢东篱的唇角缓缓翘了起来,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他颔首,温言道:“也要谢过夏县主。”
夏暗香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她强自镇定,对着谢东篱福了一福,忙转身离去。
她的两个丫鬟云秀和云筝也看了谢东篱一眼,才跟着夏暗香离去。
夏凡一走,北齐国的这些军士和锦衣卫的人迅速退却,回北齐国的永业城去了。
谢东篱却没有退兵,他勒马转身,对着南郑国那边的界河沉声道:“兄弟们!渡河!去南郑国!”
南郑国几个在界河边上探听消息的哨兵顿时傻眼了,眼看乌压压的东元**士骑着高头大马渡河而来,吓得大呼小叫。连滚带爬地往皇室住的别庄报信去了。
此时南郑国的太子郑承和太子妃巫青青正在皇后齐雪笙那里商议对策。
元健仁突然失踪,然后又被北齐国的锦衣卫督主夏凡推出来威胁东元国,要换大兴城。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们不知该如何应对。正着急呢,就听见外面有人气喘吁吁地回报:“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东元国的军队打过来了!”
“什么?!”太子郑承砰地一声踹开门,瞪着那报信的军士,“你说什么?东元国为什么要打过来?!”
南郑国的昌兴帝一直在里屋一个人坐着跟自己下棋。
外屋里太子郑承、太子妃巫青青和皇后齐雪笙讨论问题的时候,他只当没有听见。
现在听见东元国打过来了。他才将棋子一扔,哼了一声站起来,沉声道:“别人怎么不会打过来?你割了人家亲王兼岳父的手指头,又提各种条件,你以为别人是泥捏的,任凭你搓圆捏扁吗?”一边说,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
外屋的军士忙跪下行礼:“陛下!”
“平身。”昌兴帝伸手虚扶,他看向太子郑承,“你打算怎么办?”
太子郑承嗫嚅了半天,才道:“请父皇拿主意。”
“这会子要父皇拿主意了?”昌兴帝冷笑,背着手不屑地往这三人脸上扫了一眼,转头对那军士道:“是谢东篱带兵过来的吗?”
“是,陛下。”那军士起身,低声回道。
“带朕去跟他谈。”昌兴帝伸出手,“带路!”
那军士忙转身就走,带着昌兴帝往庄子外面去了。
昌兴帝的侍卫跟着围了上去。
太子妃巫青青着急地看着太子郑承,道:“殿下,怎么能放父皇出去啊?!”
“不让父皇去,难道你去阻挡谢东篱的大军?!”太子郑承也恼了,“你还想怎样?让我们一家被谢东篱杀死在这里才满意吗?”说着,他拂袖往前大步离去。
皇后齐雪笙心里一惊,她想到,谢东篱跟冯贵妃的那个儿子郑昊,可是连襟的姻亲!
难不成,谢东篱故意徇私,是为了让郑昊上位?!
皇后齐雪笙面色凝重,也跟着追了出去。
太子妃巫青青没有法子,也跟了上去。
来到皇庄外面,谢东篱已经带着大军堵在门口。
昌兴帝站在皇庄门口的台阶上,背着手,正跟谢东篱谈条件。
“谢大元帅,你带兵来到南郑国,你们元宏帝知道吗?”昌兴帝老练说道,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谢东篱在马上躬身行礼,文质彬彬地道:“昌兴帝陛下。谢某并无攻打南郑国的意思。谢某自始至终,只想让巫家灭族。您金口玉言,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答应过的,却让您的儿子和媳妇公然反悔。用我们东元国亲王的性命要挟谢某,不得与巫家为难。”
元健仁再不堪,他也是东元国皇帝的嫡子,是亲王,是东元国在南郑国的质子。他就代表着东元国。
可是他被太子郑承和太子妃巫青青百般刁难折磨,甚至还割掉了一根手指头!
这种羞辱,其实已经足够引发两国交战了。
昌兴帝一时语塞,回头狠狠瞪了跟上来的太子郑承一眼。
“昌兴帝陛下,您也看见了,巫家还没灭族了,他们已经开始反击了。”谢东篱挥起马鞭,指了指刚刚从后面追上来的太子妃巫青青。
太子妃巫青青吓了一跳,忙躲到太子郑承身后。
昌兴帝这阵子被太子和皇后齐雪笙软禁,心里也很是郁闷。但没到最后关头,他还是没有放弃希望。
“谢大元帅,元亲王一事,确实是我们的错,要什么赔偿,您尽管说。”昌兴帝也想给太子郑承和太子妃巫青青一个教训,不然这两人还真以为南郑国已经是他们的了。
“巫家灭族这件事,不能算在赔偿里面。”谢东篱正色说道,“这是您早就答应了的,在我们元亲王被割掉手指之前。”
“当然。”昌兴帝微微颔首。“巫家一定要灭族,朕用皇位发誓!巫家不灭,谁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太子郑承猛地抬起头,眼睛死瞪着昌兴帝的后颈。恨不得将他的后颈瞪出一个洞。
太子妃巫青青更是发出一声“呜”的惊呼,眼泪都流了下来。
她做了这么多事,还是不能挽救巫家的性命吗?
皇后齐雪笙此时已经决定要舍弃巫家,她走上前来,站到昌兴帝身边,对谢东篱道:“谢大元帅放心。巫家一定灭族。本宫也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不灭,谢大元帅大可派人来取本宫人头!”
兵临城下的时候,他们其实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
谢东篱点点头,他的马鞭指向昌兴帝背后的太子郑承和太子妃巫青青,道:“我们的元亲王少了一根手指,我要太子郑承和太子妃巫青青两人一根手指作为赔偿。”
不要金银,也不要物产土地,更不要美女姣童,只要太子和太子妃的手指头!
南郑国的军士和侍卫们互相看了一眼,发现自己都暗暗松了一口气=_=……
太子郑承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厉声道:“我们只砍了一根手指而已,你凭什么要两根作为赔偿?!”
谢东篱弯唇而笑,马鞭在手掌上敲了两下,道:“如果我只要一根手指,那是太子的手指头,还是太子妃的呢?”
太子郑承的目光飞快地睃了太子妃巫青青一眼。
太子妃巫青青背着手,连连摇头,泪眼淋漓地看着太子郑承,哀求道:“殿下!”
“太子殿下,如果太子妃不肯,那谢某只有要太子您的手指头了。”谢东篱闲闲说道,目光变得森然。
皇后齐雪笙将太子妃巫青青的手腕一下子固定住,沉声道:“来人!割掉太子妃的手指!”
皇后齐雪笙身边的侍卫递过来一把刀。
一个太监接了过来,对着太子妃巫青青的左手小手指头砍了下去!
“啊——!”太子妃巫青青惨叫一声,痛晕了过去。
十指连心,手指被砍,当然是痛彻心肺的。
南郑国的太监将太子妃巫青青的左手小手指呈给谢东篱。
谢东篱看了看,命人装在匣子里,然后抬眸看着太子郑承,冷然道:“……还有太子殿下的,也要砍掉一根手指。”
“你刚才不是说只要一根?!”太子郑承惊怒交加,“怎能出尔反尔?!”
“太子殿下听错了,谢某什么时候说过只要一根?谢某刚才说的是,如果。——太子殿下听不懂中州话?不懂‘如果’是什么意思吗?如果,就是假如,做不得准的意思。”谢东篱淡然说道,他扬了扬下颌,“当初你和你的太子妃能想出割手指的损招,就应该想到有一天,你们会作茧自缚,尝一尝自己出的毒计的味道。”
“谢大元帅!求您网开一面,放我承儿一马吧!”皇后齐雪笙嘴唇哆嗦着,将太子郑承护在身后。
刚才她下手让人砍了太子妃巫青青的手指头的时候,倒是一派冷静超然,但是现在要割她儿子手指的时候,她就受不了了。
谢东篱举起马鞭摇了摇,道:“不行。你们先动手,所以作为惩罚,我必须要你们两根手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你们记好了。——割别人的手指,你们自己也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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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82章 功高
readx(); 谢东篱一向给人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的感觉,就算他穿上盔甲,带着大军站在你面前,也有着光风霁月,让人如坐春风的和煦。
他看上去并不彪悍骁勇,更不是弑杀的屠夫,可是当他站在你面前,冷冷说一声“动手”的时候,没人能忽视他语气中的杀伐决断。
南郑国皇后齐雪笙还没有回过神,眼角的余光只瞥见刀光一闪,背后的太子郑承发出惨叫一声,握着往下滴着血的手腕,一下子跪倒在台阶上。
皇后齐雪笙猛地回头,见太子郑承的左手小指已经被人硬生生割了下来!
谢东篱身边一个侍卫身形闪动,从地上拾起太子郑承的小指,回到谢东篱马前,将那截小手指高高举着奉上。
谢东篱扫了一眼,对阿顺点了点头。
阿顺忙将太子郑承的小指也收到他的小匣子里去了。
“元亲王的事已了,谢某就等着巫家灭族了。”谢东篱在马上对着昌兴帝微微躬身,“昌兴帝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京城?”
昌兴帝脸色淡然,点了点头,“请谢大元帅拭目以待。”说着,他转身走进别庄,好像没有把东元国的大军放在眼里一样。
南郑国的军士和侍卫松了一口气,对自己的皇帝陛下多了几份信心。
皇后齐雪笙狠狠瞪了谢东篱一眼,咬牙道:“谢大元帅,这么晚了,您还要在这里等着吃晚饭吗?”
谢东篱唇角微翘,道:“有何不可?只要皇后娘娘愿意留我们东元国大军吃晚饭。”
这里只是南郑国皇室的别庄,当然不会留东元国大军吃晚饭=_=……
“我们这里没那么多粮食,恐怕饿着贵国的大军,还请回去吧。”皇后齐雪笙转身命人将太子郑承和太子妃巫青青抬进去,一边挥了挥手,“谢大元帅好走不送。”
“好说好说。”谢东篱拱了拱手,带着东元国大军离去。
他们人数不少。撤退的时候依然井然有序。
南郑国的人都知道东元国的右军是东元国三大侯府所掌大军中最弱的一路,但是如今看见他们的军容气势,南郑国人悚然而惊。
如果最弱的一路军士都有这样的阵容气势,那另外两路大军又是怎样厉害的存在!
大兴城这一战之后。一直将东元国看做“弱鸡”,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南郑国和北齐国,开始对东元国刮目相看了。
归根到底,国与国的争斗,还想以德服人都是傻叉。
国家之间。奉行的是畏威不服德,又或者说,正义和公理是在弓箭的射程之内。
想要保家卫国,一定要有悍不畏死的军士,也要有为国尽忠的谋士。
……
谢东篱他们的大军刚刚撤回到东元国的大兴城里,南郑国的皇室便赶紧起驾回京城。
他们刚刚一到京城,太子郑承便在巫家剩下的几房人支持下,在南郑国京城发动政变,逼昌兴帝退位。
南郑国皇后齐雪笙自称生病,带着自己的人马回了娘家北齐国养病。
昌兴帝身边的禁军跟太子人马一通混战。只来得及将昌兴帝接出南郑国皇宫,逃入深山,不知所踪。
南郑国顿时陷入内乱之中。
北齐国立刻打着帮皇后齐雪笙寻找昌兴帝的幌子,派兵侵入南郑国,占了南郑国和北齐国接壤的好几座城池。
南郑国内乱的消息传到东元国的时候,谢东篱带着大军正走在回返京城的路上。
“元帅大人!南郑国有探子回报,太子郑承逼宫,昌兴帝失踪,皇后回了北齐国,北齐举兵。占了南郑国好几个城池!”阿顺笑容满面地将探子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与谢东篱听。
谢东篱缓缓点头,笑道:“南郑国太子终于动手了……”
他要将巫家灭族,虽然并不完全是为了扫除南郑国太子背后的势力,但实际上达到了这个目标。
“咱们怎么办?要不要赶紧回去。杀南郑国一个措手不及?!”阿顺磨掌擦拳,兴致勃勃地道。
“不用。”谢东篱摇摇头,“南郑国的实力,不止这么点。如今是他们皇室内乱,我们不好插手。不过……”谢东篱顿了顿,“你把这个消息赶紧送回到京城。特别是要让郑昊知晓。”
“是!”阿顺心领神会,忙应了下去,赶紧快马回京城了。
盈袖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担心地道:“你把这件事告诉郑昊做什么?他马上就要跟我表妹成亲了……”
谢东篱看了她一眼,“这也是为了你表妹好。再等一等,你表妹就不是嫁一个没有头衔的庶民皇子了。”
盈袖心里一动,眼睛都亮了,“你是说,我表妹有可能做太子妃?!”
南郑国的太子郑承等同谋逆,只要能把昌兴帝找出来,太子郑承只是个“死”字,他一死,南郑国的皇子里面,也就郑昊最大了。
虽然郑昊已经自请为庶民,但要恢复他的皇子份位,也就是昌兴帝一句话的事。
谢东篱笑了笑,让她坐下来,“这要看郑昊了。如果他愿意,他自然能做太子。如果他不愿意,你还能逼他不成?所以先把消息告诉他,看看他要如何选择吧。”
盈袖连连点头,道:“希望不要耽搁太久,我表妹还等着成亲呢。”
谢东篱笑着摇摇头,这些女人,就知道成亲……
他将手上的书信写好封了起来,对盈袖道:“还有两天就到京城了。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盈袖知道谢东篱这一次凯旋而归,在京城会有盛大的典礼等着他们。
她还是应该早些离开的好。
“嗯,那我先走了。”盈袖忙应了,站了起来,她走了两步,想起一事,转身看着谢东篱,担心地道:“你这次回去,可想过什么对策没有?”
“什么对策?”谢东篱抬眸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眸光里闪过一丝精光。
“……还用我提醒你?”盈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早知道这厮精滑得跟狐狸似的,一般人不够资格来陷害他,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是吧?
谢东篱手里把玩着调兵的虎符,笑着道:“你是说,功高震主,又或者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盈袖收了嘻容,担心地看着他,“你有准备的,是吧?”
东元国里内贼不少,盈袖知道,谢东篱也知道。
蚂蚁虽小,但是数目多。一拥而上,也能将大象啃得只剩骨架。
谢东篱闭了闭眼,点头道:“我晓得,你别担心。”
只要盈袖一走,谢东篱就可以马上“动手”了。
半夜时分,盈袖偷偷离开了大军营地,在谢隐的护送下,抄小路往东元国京城行去。
第二天一大早,东元国京城里,五相中的张副相、王副相、陆副相。还有沈大丞相四个人,都聚集在元宏帝的御书房里议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又添一名猛将!”张绍洪向元宏帝拱手笑道,“这一次谢大元帅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这小小的副相位置已经容不下他了。陛下,您是不是考虑给他封侯呢?”说着,他看了一眼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长兴侯慕容辰和万宁侯宁朋厚。
东元国已经很久没有因军功封过爵了。
不是没有爵位,而是没有军功。
这三十多年来,东元国基本上没有打过这样扬眉吐气的仗。
“就是啊!这样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的人才,还真是难得呢。”王副相呵呵笑道。“当年咱们开国的老祖宗,也不过如此。”
这话明褒实贬,诛心至极,简直是在暗示谢东篱有造反的潜质。
元宏帝脸上的笑容未变,但是神情微微一窒。
沈大丞相看在眼里,心头大急,但是一时又想不出转圜的说法,只好赶紧转移话题,道:“这一次元亲王听说救回来了,只是被割了手指。不过谢东篱也割了南郑国太子和太子妃的手指,也算是以牙还牙了。”
元宏帝点了点头,笑着没有说话。
张绍洪赶紧道:“这事我觉得东篱做得太过了。元亲王虽然吃了亏,但是他一怒之下就去割了南郑国太子和太子妃的手指,如果南郑国的皇帝有点血性,早就向咱们东元国开战了,岂不是因小失大?”
“呵呵,张副相,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元亲王的手指就不是手指了?他们割我们元亲王手指的时候,难道就不怕我们有血性,一怒之下,也向南郑国开战?”万宁侯冷笑说道,对他的说法很不以为然。
张绍洪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
对有些人来,跪着当奴隶当久了,你让他站起来,告诉他我们已经不用做奴隶了,他还会觉得你是在骗他……
“万宁侯,你不会是真想跟南郑国开战吧?!要知道,那巫家人只是南郑国的一个家族而已,就能占了我们的大兴城,然后我们用了大军才夺了回来,你是对我们的军力有什么误会,觉得我们能够单挑南郑国的大军了吗?人家不过是陪我们玩玩而已!”张绍洪很不高兴谢东篱出了大风头,明里暗里给他上眼药。
长兴侯慕容辰也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道:“张副相,我看是你对我们东元国的军力有误会。我们可能打不过北齐大军,但是对付南郑国,确实不需要跪舔。”
“好了!”元宏帝厉喝一声,“让你们来商议这一次的封赏问题,不是让你们说风凉话的。算了,你们回去写奏章递上来。”说完他又想起一事,道:“皇后不是回了北齐国吗?怎么又去了大兴城?”
大家也不清楚这件事,纷纷摇头,告辞而去。
……
谢东篱带着大军走在回京城的路上,可是在最后一晚夜宿的路上,有一路刺客突然袭击了帅营,将谢东篱刺成重伤。
消息传到京城,京城的百姓官员一片哗然,群情激奋,发誓要捉拿刺杀谢大元帅的凶手,就连以前对谢东篱有些不忿的文官也立刻倒戈,对他同情有加。
一些串联好了,打算要上表弹劾谢东篱“拥兵自重”、“目无君主”、“骄横跋扈”、“滥杀百姓”的官员只得偃旗息鼓,不敢在这个风尖浪口往谢东篱的伤口上撒盐。
盈袖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哭成泪人,立刻骑上马,一个人闯出城门,往谢东篱停在城外的军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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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耍横 (第二更)
东元国京城郊外的十里亭附近,扎起了密密麻麻的帐篷,一顶又一顶,远得看不到边际。
盈袖骑着快马一路狂奔,终于在日落之前来到大军扎营的十里亭。
“五夫人!五夫人!”谢东篱的小厮阿顺从帅营里跑出来迎接盈袖,“元帅在这边帐篷里!”
盈袖翻身下马,把缰绳往阿顺手里一扔,着急地道:“太医来了吗?”
阿顺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地,跟在盈袖身后道:“已经差人去请了,元帅高热不退,我们也很担心。”
“高热不退?!”盈袖一下子停住脚步,回头望着阿顺,神情惊疑不定,“你是说……”
难道是真的?!
虽然这事传得满城风雨,盈袖也哭成泪人一般,但是在她内心深处,还是相信这是谢东篱的“苦肉计”,没有人能够伤到他,他应该是装的……
可是听见阿顺说谢东篱“高热不退”,盈袖的心里如同被大石头重击一样,连脑袋都晕了。
阿顺点点头,神情很是肃然:“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盈袖匆匆忙忙掀开门帘闯了进去。
帐篷中间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屏风。
盈袖绕过屏风,看见谢东篱仰躺在床上,胸口处包着白布,那白布上血迹斑斑,红中发黑,看上去已经有些日子了。
“东篱!”盈袖一下子扑了过去,在他床前半跪下来。伸出颤抖的手,要去触摸他胸前染血的绷带。
谢东篱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盈袖的手腕,将她的手拉了过来,放到自己的脸颊边上蹭了蹭。
盈袖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她伏在谢东篱床边,脸上满是泪痕,低声道:“到底是谁做的?你告诉我,我给你报仇!”
阿顺:“……”五夫人。您这样说大话真的好吗?!
连五爷都抵挡不住的刺客,您这弱不禁风的样儿,如何报仇?!
谢东篱的**声渐渐粗重。他睁开眼,看着盈袖,微微摇头,低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盈袖一怔。很快发现谢东篱脸上和手臂上出现了红疹。
糟了!她忘了现在是晴天,谢东篱不能碰她的!
一碰就会出红疹,而且身体会虚弱……
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盈袖猛地将手抽了出来,着急地道:“都是我的错,我都忘了你的病了……”又忙忙地问:“你的药呢?有没有戴着?”
谢东篱努力笑了笑,放开她的手,一下子晕了过去。
盈袖大哭起来,一边去谢东篱的枕头下掏了掏。果然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
就在这时,阿顺在门口回道:“五夫人!太医来了!”
盈袖忙将一粒药丸塞到谢东篱嘴里。然后站起来让到一旁。
跟着太医进来的人,还有张副相和沈大丞相。
三个人一进来,就看见眼泪汪汪的盈袖立在谢东篱床边上。
“外祖。”盈袖对着沈大丞相福了一福,声音哽咽,用帕子捂着脸,低下头嘤嘤哭泣。
沈大丞相的心凉了一半,走到盈袖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好孩子,别哭,让太医给东篱看看吧。”
张绍洪冷哼一声,对那太医道:“曾太医,您可得好好给谢大元帅诊治。我们谢大元帅立下大功,可不能就这么去了!”
他在“去了”两个字上加重了语音,简直像是在诅咒他一样。
盈袖听了恼火,想起刚才谢东篱叮嘱她的话,在心里冷哼一声,暗忖这时候她一定要做点什么,不能让谢东篱把一切都担在肩上……
她放下捂脸的帕子,瞪着红肿的双眸,对张副相沉下脸,道:“张副相,如果我夫君有个三长两短,我是不是可以找您偿命!”
张绍洪一愣,很是不悦地拂袖怒道:“谢夫人,您说什么胡话?如果谢大元帅有什么三长两短,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刺杀他的!”
盈袖双手绞着帕子,毫不示弱地道:“既然不是您刺杀的,那您说什么风凉话?什么叫不能就这么去了?!还是您其实知道是谁刺杀我夫君,他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才出此恶言?!”
“你——!”张绍洪被盈袖气得浑身发抖,“谢夫人不要血口喷人!我跟谢大元帅被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昨夜一直在家,有诸多人证!”
盈袖冷哼一声,拿帕子拭了拭泪,道:“我又没有说你跟刺杀有关系。再说了,如果真的有关系,也不会是你亲自来刺啊,肯定是派杀手前来。你当然要给自己找个不在场证据了,想糊弄谁?!”
“盈袖!”沈大丞相听不下去了,出声呵止盈袖,“不要跟张副相这样说话。”
“外祖,如果不是他先出言不逊,我怎会跟他说这种话?”盈袖用手指着张副相,“您看看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真的是来探望我夫君的吗?不是来探查敌情的?”
张绍洪正在冷笑,被盈袖一指,脸上的笑容倒真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
谢东篱麾下的副将们正跟着阿顺走了进来,一看张绍洪的模样,立即拔刀相向,怒道:“谁敢跟我们元帅过不去!”
张绍洪愤怒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这些副将道:“你们要干什么?难道想造反不成?!”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怎么着,欺负人啊?!——张副相,您若是不想惹怒我们这些刚刚出生入死的兵痞子,还请您对我们谢大元帅客气一点,不要惹恼了我们,您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谢东篱虽然只带着这些军士打过一次仗。但是他身先士卒的狠劲,运筹帷幄的智谋,已经让很多右军将士对他死心塌地。连唐安侯府都不认了,只认谢东篱。
张绍洪看着这些将士对谢东篱的护持,突然笑了,对沈大丞相啧啧道:“真是了不起,我看啊,这右军要变成谢大元帅的私兵了。”
居然还是不忘挑拨离间。
盈袖看张绍洪这幅样子,是不给谢东篱泼脏水不罢休了。
他跟着太医来到谢东篱的营帐。明明就是来打探谢东篱是不是装受伤,如今看见不像是装的,自然要想别的法子给他在元宏帝跟前上眼药了。
盈袖琢磨了一下。这个仇恨,只有她给拉过来了。
她面色一变,哇地一声哭起来,顺手抡起谢东篱床边酸枝梨的锦凳。大声抽泣着说:“我夫君为了东元国出生入死。还被人重伤,却还要被张副相如此污蔑泼脏水!我不活了!我跟你拼了!”说着,她将手里的酸枝梨锦凳举起来,朝着张绍洪的脑袋狠狠砸下去!
咚地一声轰响,张绍洪猝不及防,脑袋上重重挨了一下,眼前冒出一串串金星,头疼似裂。脑子里晕晕乎乎,两眼一翻白。就在帐篷里扑通一声倒地晕了过去。
帐篷里的人惊呆了。
他们看看弱质纤纤的谢夫人,又看看人高马大的张副相,都不敢相信张副相被谢夫人一个凳子就抡晕了过去!
盈袖一不做二不休,举着锦凳又冲了上去,一边大哭一边道:“我不活了!反正你污蔑我夫君,横竖我夫君也是一个死!我也不活了!我让你给我夫君陪葬!”说着,又要继续砸张绍洪的脑袋。
这个时候,沈大丞相年纪大了,根本拦不住盈袖。
谢东篱的将士们都是下属,不敢去拉元帅夫人。
曾太医正聚精会神给谢东篱诊治,完全顾不到这边的情形。
眼看盈袖手中的锦凳又要砸下去,张绍洪的脑袋估计要被砸开花的时候,从门口冲进来一道人影,迅速握住盈袖的胳膊,“住手!”刚刚跟着过来的张绍天见状忙拉住盈袖,“你再砸下去,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盈袖抬起泪水狼藉的小脸,看着张绍天,泣道:“张四爷,我不活了!张副相污蔑我夫君,他们肯定要置他于死地!”
张绍天啼笑皆非地从她手上将锦凳夺了下来,道:“谁要置你夫君于死地?谁敢找你夫君麻烦,让他们来找我!”
盈袖对张绍天还是很信服的,她眨了眨眼,问他:“真的?如果你大哥要置我夫君于死地,你会帮我们家,还是帮你大哥?”
张绍天正色道:“谢大元帅立下大功,怎会有人置他于死地?我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听别人乱说。”
盈袖拿帕子拭了拭泪,撇了撇嘴,道:“不是这样的人?说得好像从来没有功臣被这些小人弄死过一样!”
她话里话外扣着“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张绍天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愣了半晌,张绍天笑道:“……这话你在我们面前说没用,有胆子,今日大朝会,你去朝廷上说与陛下和朝臣听吧。”
盈袖心里一动,知道张绍天在给她出主意,忙福了一福,道:“多谢张四爷指点,我这就回京城,找皇祖父说理!”
有沈大丞相和张绍绍天两个人在这里,盈袖知道谢东篱应该没事了,他们两人是不会允许有人害死谢东篱的。
想要给谢东篱上眼药的人,此时应该都在大朝会上进谗言呢……
盈袖出了帅营,骑上马,匆匆忙忙又奔回京城,找了弟弟元晨磊,让他带她来到大朝会的保和殿前,要求进殿觐见元宏帝。
盈袖已经被废为庶民,是不能随便进宫的,因此她只有拉着小磊一起进宫。
元宏帝听说盈袖和小磊一起求见,问了问身边的太监总管,还是让她进来了。
盈袖一进到保和殿,就跪下来,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末了磕头道:“陛下,臣妇只想说,我夫君为了东元国出生入死,却还有人企图鸡蛋里面挑骨头,不仅要抹杀他的功绩,还要置他于死地!张副相刚才已经露了口风,臣妇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更不想做寡妇,所以迫不得已打了张副相一顿,只是有些遗憾,没能打死他。”
她目光凌厉,往那些张派官员一一看过去,牙关紧咬,摆出一副要拼命的姿态,大声道:“臣妇今日就把丑话说在前头,谁不让我夫君活!我就不让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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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耍3横 (第二更)
东元国京城郊外的十里亭附近,扎起了密密麻麻的帐篷,一顶又一顶,远得看不到边际。
盈袖骑着快马一路狂奔,终于在日落之前来到大军扎营的十里亭。
“五夫人!五夫人!”谢东篱的小厮阿顺从帅营里跑出来迎接盈袖,“元帅在这边帐篷里!”
盈袖翻身下马,把缰绳往阿顺手里一扔,着急地道:“太医来了吗?”
阿顺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地,跟在盈袖身后道:“已经差人去请了,元帅高热不退,我们也很担心。”
“高热不退?!”盈袖一下子停住脚步,回头望着阿顺,神情惊疑不定,“你是说……”
难道是真的?!
虽然这事传得满城风雨,盈袖也哭成泪人一般,但是在她内心深处,还是相信这是谢东篱的“苦肉计”,没有人能够伤到他,他应该是装的……
可是听见阿顺说谢东篱“高热不退”,盈袖的心里如同被大石头重击一样,连脑袋都晕了。
阿顺点点头,神情很是肃然:“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盈袖匆匆忙忙掀开门帘闯了进去。
帐篷中间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屏风。
盈袖绕过屏风,看见谢东篱仰躺在床上,胸口处包着白布,那白布上血迹斑斑,红中发黑,看上去已经有些日子了。
“东篱!”盈袖一下子扑了过去,在他床前半跪下来。伸出颤抖的手,要去触摸他胸前染血的绷带。
谢东篱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盈袖的手腕,将她的手拉了过来,放到自己的脸颊边上蹭了蹭。
盈袖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她伏在谢东篱床边,脸上满是泪痕,低声道:“到底是谁做的?你告诉我,我给你报仇!”
阿顺:“……”五夫人。您这样说大话真的好吗?!
连五爷都抵挡不住的刺客,您这弱不禁风的样儿,如何报仇?!
谢东篱的**声渐渐粗重。他睁开眼,看着盈袖,微微摇头,低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盈袖一怔。很快发现谢东篱脸上和手臂上出现了红疹。
糟了!她忘了现在是晴天,谢东篱不能碰她的!
一碰就会出红疹,而且身体会虚弱……
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盈袖猛地将手抽了出来,着急地道:“都是我的错,我都忘了你的病了……”又忙忙地问:“你的药呢?有没有戴着?”
谢东篱努力笑了笑,放开她的手,一下子晕了过去。
盈袖大哭起来,一边去谢东篱的枕头下掏了掏。果然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
就在这时,阿顺在门口回道:“五夫人!太医来了!”
盈袖忙将一粒药丸塞到谢东篱嘴里。然后站起来让到一旁。
跟着太医进来的人,还有张副相和沈大丞相。
三个人一进来,就看见眼泪汪汪的盈袖立在谢东篱床边上。
“外祖。”盈袖对着沈大丞相福了一福,声音哽咽,用帕子捂着脸,低下头嘤嘤哭泣。
沈大丞相的心凉了一半,走到盈袖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好孩子,别哭,让太医给东篱看看吧。”
张绍洪冷哼一声,对那太医道:“曾太医,您可得好好给谢大元帅诊治。我们谢大元帅立下大功,可不能就这么去了!”
他在“去了”两个字上加重了语音,简直像是在诅咒他一样。
盈袖听了恼火,想起刚才谢东篱叮嘱她的话,在心里冷哼一声,暗忖这时候她一定要做点什么,不能让谢东篱把一切都担在肩上……
她放下捂脸的帕子,瞪着红肿的双眸,对张副相沉下脸,道:“张副相,如果我夫君有个三长两短,我是不是可以找您偿命!”
张绍洪一愣,很是不悦地拂袖怒道:“谢夫人,您说什么胡话?如果谢大元帅有什么三长两短,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刺杀他的!”
盈袖双手绞着帕子,毫不示弱地道:“既然不是您刺杀的,那您说什么风凉话?什么叫不能就这么去了?!还是您其实知道是谁刺杀我夫君,他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才出此恶言?!”
“你——!”张绍洪被盈袖气得浑身发抖,“谢夫人不要血口喷人!我跟谢大元帅被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昨夜一直在家,有诸多人证!”
盈袖冷哼一声,拿帕子拭了拭泪,道:“我又没有说你跟刺杀有关系。再说了,如果真的有关系,也不会是你亲自来刺啊,肯定是派杀手前来。你当然要给自己找个不在场证据了,想糊弄谁?!”
“盈袖!”沈大丞相听不下去了,出声呵止盈袖,“不要跟张副相这样说话。”
“外祖,如果不是他先出言不逊,我怎会跟他说这种话?”盈袖用手指着张副相,“您看看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真的是来探望我夫君的吗?不是来探查敌情的?”
张绍洪正在冷笑,被盈袖一指,脸上的笑容倒真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
谢东篱麾下的副将们正跟着阿顺走了进来,一看张绍洪的模样,立即拔刀相向,怒道:“谁敢跟我们元帅过不去!”
张绍洪愤怒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这些副将道:“你们要干什么?难道想造反不成?!”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怎么着,欺负人啊?!——张副相,您若是不想惹怒我们这些刚刚出生入死的兵痞子,还请您对我们谢大元帅客气一点,不要惹恼了我们,您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谢东篱虽然只带着这些军士打过一次仗。但是他身先士卒的狠劲,运筹帷幄的智谋,已经让很多右军将士对他死心塌地。连唐安侯府都不认了,只认谢东篱。
张绍洪看着这些将士对谢东篱的护持,突然笑了,对沈大丞相啧啧道:“真是了不起,我看啊,这右军要变成谢大元帅的私兵了。”
居然还是不忘挑拨离间。
盈袖看张绍洪这幅样子,是不给谢东篱泼脏水不罢休了。
他跟着太医来到谢东篱的营帐。明明就是来打探谢东篱是不是装受伤,如今看见不像是装的,自然要想别的法子给他在元宏帝跟前上眼药了。
盈袖琢磨了一下。这个仇恨,只有她给拉过来了。
她面色一变,哇地一声哭起来,顺手抡起谢东篱床边酸枝梨的锦凳。大声抽泣着说:“我夫君为了东元国出生入死。还被人重伤,却还要被张副相如此污蔑泼脏水!我不活了!我跟你拼了!”说着,她将手里的酸枝梨锦凳举起来,朝着张绍洪的脑袋狠狠砸下去!
咚地一声轰响,张绍洪猝不及防,脑袋上重重挨了一下,眼前冒出一串串金星,头疼似裂。脑子里晕晕乎乎,两眼一翻白。就在帐篷里扑通一声倒地晕了过去。
帐篷里的人惊呆了。
他们看看弱质纤纤的谢夫人,又看看人高马大的张副相,都不敢相信张副相被谢夫人一个凳子就抡晕了过去!
盈袖一不做二不休,举着锦凳又冲了上去,一边大哭一边道:“我不活了!反正你污蔑我夫君,横竖我夫君也是一个死!我也不活了!我让你给我夫君陪葬!”说着,又要继续砸张绍洪的脑袋。
这个时候,沈大丞相年纪大了,根本拦不住盈袖。
谢东篱的将士们都是下属,不敢去拉元帅夫人。
曾太医正聚精会神给谢东篱诊治,完全顾不到这边的情形。
眼看盈袖手中的锦凳又要砸下去,张绍洪的脑袋估计要被砸开花的时候,从门口冲进来一道人影,迅速握住盈袖的胳膊,“住手!”刚刚跟着过来的张绍天见状忙拉住盈袖,“你再砸下去,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盈袖抬起泪水狼藉的小脸,看着张绍天,泣道:“张四爷,我不活了!张副相污蔑我夫君,他们肯定要置他于死地!”
张绍天啼笑皆非地从她手上将锦凳夺了下来,道:“谁要置你夫君于死地?谁敢找你夫君麻烦,让他们来找我!”
盈袖对张绍天还是很信服的,她眨了眨眼,问他:“真的?如果你大哥要置我夫君于死地,你会帮我们家,还是帮你大哥?”
张绍天正色道:“谢大元帅立下大功,怎会有人置他于死地?我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听别人乱说。”
盈袖拿帕子拭了拭泪,撇了撇嘴,道:“不是这样的人?说得好像从来没有功臣被这些小人弄死过一样!”
她话里话外扣着“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张绍天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愣了半晌,张绍天笑道:“……这话你在我们面前说没用,有胆子,今日大朝会,你去朝廷上说与陛下和朝臣听吧。”
盈袖心里一动,知道张绍天在给她出主意,忙福了一福,道:“多谢张四爷指点,我这就回京城,找皇祖父说理!”
有沈大丞相和张绍绍天两个人在这里,盈袖知道谢东篱应该没事了,他们两人是不会允许有人害死谢东篱的。
想要给谢东篱上眼药的人,此时应该都在大朝会上进谗言呢……
盈袖出了帅营,骑上马,匆匆忙忙又奔回京城,找了弟弟元晨磊,让他带她来到大朝会的保和殿前,要求进殿觐见元宏帝。
盈袖已经被废为庶民,是不能随便进宫的,因此她只有拉着小磊一起进宫。
元宏帝听说盈袖和小磊一起求见,问了问身边的太监总管,还是让她进来了。
盈袖一进到保和殿,就跪下来,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末了磕头道:“陛下,臣妇只想说,我夫君为了东元国出生入死,却还有人企图鸡蛋里面挑骨头,不仅要抹杀他的功绩,还要置他于死地!张副相刚才已经露了口风,臣妇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更不想做寡妇,所以迫不得已打了张副相一顿,只是有些遗憾,没能打死他。”
她目光凌厉,往那些张派官员一一看过去,牙关紧咬,摆出一副要拼命的姿态,大声道:“臣妇今日就把丑话说在前头,谁不让我夫君活!我就不让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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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欺人太甚 (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张派官员不敢直视盈袖凌厉的目光,纷纷别过头,有人抬眸看着保和殿的穹顶,研究大殿顶棚的绚丽花纹,有人低头看着保和殿的青金石砖,发现几只蚂蚁正在搬家,还有人若无其事地跟身边的人低声谈笑,似乎没有看见谢东篱的妻子正在大闹大朝会=_=……
皇后齐雪筠这一派的官员胆子大一些。
礼部王参事不满地皱眉,“谢副相夫人,这是大朝会,不是街市圩场,您这样大吵大闹,未免太失礼了。”
盈袖用帕子拭了拭泪,抬头看着那位说话的官员问道:“请问阁下是哪位?”
王参事的眉头皱得更紧,“在下礼部参事王兴时。”
礼部当然管着礼仪,他挑盈袖礼仪上的刺也算是本职工作。
盈袖点了点头,“原来是王参事。虽然您管着礼部,但是也不能不讲道理。礼不可废,道理更在礼仪之上。您不是那种空谈礼仪,不顾道义的人吧?”
居然把道义跟礼仪对立起来了!
王参事张口结舌,只想吐血,暗忖早知道就不答话了,好男不跟女斗!跟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讲道理就是对牛弹琴!
盈袖一句话将他的礼仪全堵在肚子里,再也倒不出来了。
“谢副相夫人,您这是做什么?谁不许您夫君活了?您夫君身兼副相和元帅,横跨政军二界,整个东元国除了陛下,也没有人比您夫君更有实权的官儿,您还不知足,还要跑来大吵大闹,真是,便宜不能占尽好吗?”站在兵部侍郎边上一个瘦高的官员说起了风凉话,他的口舌明显利索一些,说的话听上去句句在理,还不动声色又给谢东篱在元宏帝面前上了眼药。并且连踩四位比谢东篱官职要高的大人来黑谢东篱,实在是高明得很……
盈袖将目光从王参事面上移到这人身上,心知这人的话要慎重对待,稍有不慎。就要给大家留下他们谢家咄咄逼人的印象,不利于她“示弱”的目的。
盈袖默默地低下头,用帕子又拭了拭泪,抽泣着问道:“请问您又是哪位?我说了总有人不把我夫君置之死地不罢休,没想到居然让我当面见着一位!”
那人一怔。继而冷笑道:“谢副相夫人果然善于胡搅蛮缠,我哪句话要置你夫君于死地了?血口喷人也不是这么好喷的吧!”
“哪句话要置我夫君于死地?这位大人您都说得出,还不允许别人分辩了?”盈袖直起身子,在地上虽然跪着,但是气势不减,“您说我夫君身兼副相和元帅二职,又说是除了陛下以外,我东元国最有实权的官儿,这还不是其心可诛?!——您这样说,把五相之首的沈大丞相放在什么位置?又把我东元国的三位掌军侯爷放在什么位置?!论文职。我夫君比不过沈大丞相,论军职,更是远远比不上世袭罔替掌中军的长兴侯慕容大人!可是到了您嘴里,这些人都被一笔抹去,全成了给我夫君垫背了的。这种杀人不见血的话您都说了出来,还不许我小妇人分辩分辩?难道真的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人缩了错脖子,眼神闪烁着在保和殿上溜了一眼,讪笑着道:“谢副相夫人真是兰心蕙质,不过想得太多了。我并没有这么多意思。”
“没有?”盈袖觑了眼睛打量那说话的官员,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就在这时,元宏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高忠走下丹墀,亲自将盈袖搀扶起来。“谢夫人,陛下请您起身说话。”
这就代表了皇帝的意见。
元宏帝是站在谢东篱和盈袖这一边的。
但是盈袖也没有大意。
在这种时候,她知道元宏帝肯定得站在她这边,但是她要的不是这种表面的态度,而是要真正消除元宏帝内心深处的不安和忌惮。
那些官儿敢在这个时候上表挑谢东篱的刺,肯定是有备而来。而且是摸清了上位者的想法。
功高震主是很多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最后穷途末路的根源。
比如很多年前,北齐国那位天纵奇才,差一点能够一统三国的大将刘常雄,他在南征中突然身亡,这三国的世家大族都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是什么“战死沙场”……
盈袖没有想到,她嫁了个文官,居然也面临着这样的危机=_=。
盈袖顺着总管大太监高忠的搀扶站了起来,对他福了一福,“多谢高公公。”
高忠对她点了点头,转身上了丹墀,站到元宏帝身边立着。
盈袖转头仔细看了看刚才那位说话犀利的瘦高男子,目光轻凝。——这不是陆家那位四公子陆乘元?!
也就是她表妹沈遇乐以前的未婚夫,后来迷上司徒暗香,被人揭破后,被退亲的陆家四公子!
他不是去了北面兴州给慕容长青做前锋营的兵士了吗?
盈袖上下打量他,皱着眉头道:“想不到居然是陆四公子对我夫君不满。过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是把当初你被退亲的事算在我和我夫君头上?明明是你自己品行不端,自己有未婚妻,还对别的女子心生绮念,行事可谓下作至极!”
“我怎么下作了!”陆乘元大怒,他确实是因司徒暗香之事,对盈袖和谢东篱不满,但是他今日说的话,可跟当初的事情没有一文钱关系!
但是有没有关系,他说了不算。
盈袖一说出当年的事,保和殿上的人个个恍然大悟,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将笑意压了下去。
陆乘元看得清清楚楚,不由恼羞成怒,对盈袖恼道:“一码归一码,谢副相夫人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请问我哪里顾左右而言他了?事实就是,我夫君为东元国立了大功,还没有回朝,就在路上遇刺,如今生死未卜,我不能在夫君身边伺候,还要赶来这不该女人进来的大朝会上据理力争。不为光宗耀祖,只为能够好好活下来!”盈袖越说越激动,眼泪又流了出来,“可是有些人呢?朝廷需要他们出血出力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躲得比兔子还快。等别人出血出力将事情办好了,他们就来坐享其成,还挑三拣四!说不知足,便宜不能占尽这种话,我还是原样奉还。——你陆乘元才是不知足!你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盈袖知道。她当然不能将所有官员都打成谢东篱的对立面,她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跟真正敌视谢东篱的人做斗争。
比如陆乘元,这货已经没救了,盈袖毫不犹豫将他当做靶子,言辞如刀,一刀刀全往他身上捅去。
陆乘元真是憋屈得快要吐血了,他手里的拳头捏了又放,额头青筋直冒,如果不是在朝堂上。他真要一拳头砸过去了!
当然,他是不知道谢副相夫人的战力,如果他知道张副相的下场,就不会打这个主意了……
眼看两人争得不可开交,那位礼部王参事被人推出来和稀泥:“好了好了,谢副相夫人,大家都知道谢副相劳苦功高,战功赫赫,你不用再说了。不过呢,他在外面做的错事也确实很多。我们就不一一说了,总之谢副相功过相抵,现在又受了重伤,谢副相夫人殴打张副相一事。刑部和大理寺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盈袖冷笑着呵呵两声,道:“算盘真是打得精啊。好一个‘功过相抵’!王参事,你倒是跟我说说,哪些功,抵了哪些过?!我看看到底能不能功过相抵!”
“谢副相夫人,您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光是殴打当朝副相一罪,就足以让谢副相官降三级了,您还想怎么着?!”吏部侍郎跟着说道,明显也是跟谢东篱不对盘的。
“两位大人,话不能这么说。谢副相这一次带兵夺回大兴城,战功显赫,你们不说封赏,反而扯什么功过相抵,也不怕寒了东元国将士的心?——咱们东元国,一向是军功封赏最厚。王参事,您倒是说说,谢副相犯了什么大错,能够抵过他的军功?”这时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站了出来,为谢东篱说话。
盈袖定睛一看,这不是那个龙泰生?!
谢东篱作为钦差下江南的时候,曾经带着盈袖在古北镇这位龙泰生家里住过几天,盈袖还救了他怀孕难产的夫人薛玉娘一命!
上一世的时候,盈袖记得这位龙泰生后来官至兵部侍郎,现在还早,他应该只是兵部参事吧?
那位文质彬彬的男子正是龙泰生,他很感激谢东篱,也跟他志同道合,要在东元国一起闯出番事业,因此对那些尸位素餐,只知道跪舔北齐国的老官僚们很是看不惯。
“什么大错?殴打副相,这个错还不够大!”王参事扯着这件事不放。
盈袖忙道:“王参事,您这话可不对。殴打张副相,是他威胁要我夫君的命,我是自卫,且是我一人所为,跟我夫君无关。您要认为这件事罪大恶极,认为我得站着让张副相来砍脑袋,那您治我的罪吧!”
王参事又一次被盈袖气得七窍生烟,拂袖道:“跟你说不清!等你夫君伤好了再说!”
“你要等我夫君伤好了做什么?”盈袖大怒,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掐王参事的脖子。
“谢夫人!”龙泰生见状,忙伸出胳膊拦住她,“不可莽撞!”
“陛下要给我做主啊!”这时从殿外传来一声大喊,听起来像是张绍洪的声音。
盈袖一愣,暗道这人这么快就醒了?刚才应该多用点儿劲儿才好。
她胡思乱想间,张绍洪头上包着伤布,扶着小厮,踉踉跄跄奔进大殿。
刚才大家只听说谢夫人把张副相给打了,并没有亲见,而且都觉得谢夫人看上去弱质纤纤,就算动手了,又能把张副相一个大男人怎样呢?都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此时见到张绍洪头破血流,满脸蜡黄的样子,大家才悚然而惊,不约而同想到,这难道真的是谢夫人做的?
元宏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温言道:“张爱卿的伤势怎样?可要看太医?”一边说着,一边让总管大太监高忠宣太医进殿。
“陛下,谢副相夫人拿凳子砸在微臣脑袋上,才弄成这个样子!”张绍洪委屈说道,一边对盈袖怒目而视。
噗嗤!
保和殿不少人笑了起来。
元宏帝也忍俊不禁,道:“谢副相夫人也是护夫心切,张爱卿快让太医给你瞧瞧吧。”
盈袖沉着脸,立在旁边不说话。
王参事像打了鸡血一样跳出来,指着张绍洪的脑袋对盈袖道:“谢副相夫人,您这算是证据确凿吧?按东元国律例,这可是重罪!”
“陛下恕罪!”这时从保和殿外又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正是谢东篱的声音。
盈袖大惊,忙拎着裙子往殿门走去,正好看见谢东篱被人抬着进了大殿。
他满脸红疹,嘴唇干裂,眼眸里尽是血丝,胸口缠着一层层绷带,但是血迹依然渗了出来,看上去比张绍洪严重百倍不止。
“谢副相!”
“谢爱卿!”
保和殿上的人顿时激动了。
刚才有些人虽然支持谢东篱,但是不敢出声为他说话,这时看见他这幅样子还要赶上朝堂,顿时生了几分同仇敌忾之心,立即站到谢东篱和盈袖这一边。
“谢爱卿,你伤势如何?”元宏帝甚至走下丹墀,来到他身边关切问道,“你还不回去好好养伤?”
在没有看见伤势的时候,大家觉得战场离得很远,想不出有多严重。
但是此时看见了谢东篱的情形,大家才恍然,为什么在所有的功劳当中,军功的封赏最厚。
因为军功,确确实实是拿命换来的功劳。
谢东篱对着元宏帝拱了拱手,虚弱地道:“陛下,请恕臣无法起身行礼了。”
“咱们君臣之间还需要这样虚礼吗?”元宏帝甚至亲手给谢东篱端上一杯茶,“润润喉吧。”
谢东篱接过抿了一口,“多谢陛下。”又道:“微臣这幅样子,本来是不该上朝的,忒也失礼。但是内子得罪了张副相,微臣十分担心,所以特意赶来为她求情。”说着,谢东篱扭头看向张绍洪,努力绽出一个微笑:“让张副相见笑了。内子一介妇孺,虽然见识不多,但是心性纯良,不善作伪,以为您要害我性命,她护夫心切,难免控制不住自己。您是副相,气量宽广,宰相肚里能撑船,您不会跟一个内宅女眷过不去吧?”
张绍洪大怒:娘的!这么说,自己岂不是被她白打了!自己要追究,就是小肚鸡肠?!这夫妻俩忒也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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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那啥 (求月票,霁鱼儿灵宠缘2+1)
盈袖站在谢东篱躺着的担架旁边,瞥见张绍洪愤愤不平的样子,束着手,冷冷地道:“张副相,我夫君先前重伤晕迷,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我一肩承担!别把我做的事安在我夫君头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张绍洪冷笑,对着元宏帝的方向拱了拱手,“谢副相夫人言重了!夫人虽然已经被贬为庶民,但到底是皇室后裔,血统尊贵,别说打我们这些官儿,就算要杀了张某,张某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是在挤兑元宏帝包庇自己的孙女了……
盈袖暗道,你要真的这么想,怎么会对我们咄咄逼人?
谢东篱刚刚班师回朝,还没有到京城,他们就准备好了不少奏章要弹劾他,谢东篱不得已用“遇刺”示弱,也是不想跟他们闹得太僵的意思。
可恨这些人给脸不要脸,居然蹬鼻子上脸了。
盈袖垂眸,和谢东篱静静地对视一眼。
谢东篱对她闭了闭眼。
盈袖明白了他的意思,抬头转眸对着张绍洪朗声道:“张副相既然知道我是皇室后裔,可是半点没有把我当做皇室后裔的意思,依然该骂骂,该打打,该告状就告状,甚至对盈袖比一般的平民老百姓还要严苛一些。这样看来,* 张副相真是口是心非的好手。”
“我哪里口是心非了?”张绍洪上前一步,指着自己脑袋上的伤。“这还不够尊重你吗?”
盈袖摇了摇头,“你没有吗?你刚才进殿的时候明明大叫着请陛下为你做主,要治我的罪。你可有半点尊重我的意思?你不敬我,说穿了,其实你是不敬东元国皇室。我敢说,如果是北齐国的郡主,甚至是县主打你一下,你保不准还要腆着脸夸人家打得好,怎么会不依不饶要治我的重罪?”说到“重罪”两个字。盈袖跟着瞥了一眼刚才口口声声要跟她过不去的礼部王参事。
王参事此时恨不得把头扎到地洞里去,整个人缩在人群之后,完全看不见影子了。
张绍洪被盈袖说得心里有些发虚。他飞快地睃了元宏帝一眼,见他面色沉静,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心里有些不安。
说真心话。张绍洪确实不大看得起东元国皇室众人。
在他眼里,东元国皇室是三国皇室当中最弱最低的那一个,不值得他真的尊敬。
但是元宏帝到底是皇帝,再弱再不堪,也不是张绍洪能置喙的,因此他对元宏帝还是敬重有加,对皇后齐雪筠更是比对元宏帝还要重视,而皇帝皇后之下。他也就对元应佳和元应蓝是当主子尊敬的。
元健仁这一支呢,上到元健仁。下到盈袖和晨磊,都在他眼里算不了什么。
所以他敢对盈袖穷追猛打,虽然他吃了亏,但是如果是元应佳或者元应蓝打得他,他帮他们俩遮掩还来不及呢,是绝对不会闹到朝堂上让元宏帝主持公道的。
盈袖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心里刚才有的一点歉疚之心都没有了。
这种贱人,真是打了白打!
不打他都要爬到你头上来了,所以还是打得好……
盈袖一番说辞,说得保和殿上许多人的眼神闪烁起来,元宏帝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没有刚才那样平静无波了。
他垂下眼眸,背着手,站在谢东篱的担架旁边一言不发。
谢东篱躺在担架上,重重咳嗽了两声,语音低沉嘶哑,“张副相,内子弱质纤纤,实在难挡张副相的怒气。张副相如果实在气不过,你就打我吧,我一定不还手。”说着,他闭上眼睛,甚至伸长了脖子,让张绍洪来砸他的脑袋。
他不说还好,说了这话,张绍洪更是觉得一股浊气从脚底蔓延开来,往全身扩散,渐渐麻痹了他半边身子。
“你——!”他指着谢东篱怒吼一声,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先前招进来的太医忙躬身去给他诊脉,半晌神色惊惶地道:“张副相……张副相……中风了!”
保和殿上的群臣神情复杂地看着谢东篱和盈袖这夫妻俩。
一个重伤躺在担架之上,一个只会哭和吵架,居然就把纵横朝堂二十多年的副相大人张绍洪给活活气得中风了!
元宏帝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声音还是很急切:“太医,快把张爱卿抬到太医院诊治!这张爱卿,气性实在是太大了。”转头又说盈袖,“盈袖,你记得要去张家探望张副相,虽然他中风与你无关,但是到底是因你而起。你要记得多送些药材赔罪。”
众臣看着元宏帝明晃晃的拉偏架,脸上神色各异。
跟谢东篱交好的少壮派官员当然是喜气洋洋,张绍洪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家伙终于可以退了。
而张派官员却是如丧考妣。
张绍洪是他们的主心骨、领头羊。
他一倒下,他们可要靠到哪一边去呢?
皇后齐雪筠那边的官员跟张绍洪这边一向是若即若离,有事的时候联合,没有事的时候就经常互相看不顺眼。
如今见张派官员如同丧家之犬,他们也有兔死狐悲之感,倒也没有再落井下石了。
谢东篱微微叹口气,抬起右手,手上托着一个玉盒,对元宏帝道:“陛下,这是右军的虎符,东篱原样奉还。”
虎符是调兵的唯一凭据。
他只要交了虎符,这件事就解决了一半。
元宏帝大喜,忙从他手里接了过来,嘴上还是道:“你刚回来,还没有接风洗尘呢,你怎么就把虎符交了呢?”
谢东篱哑着嗓子又咳嗽一声。道:“这一次大兴城之战,主要功劳还是老唐安侯唐谦指挥得当,还有右军将士英勇无匹。陛下如果要封赏。他们是一定不能漏的。”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元宏帝弯腰握住谢东篱的手,连声说道,“朕必不会让为东元国浴血奋战的将士寒心的。”
谢东篱微笑着颔首,“陛下英明。”
他的目光落在盈袖身上,淡淡地看着她,唇边带着笑意,好像是在责备她。但是语气中的宠溺之意简直聋子都听得出来:“袖袖跟着我,受苦了。”
盈袖的眼泪夺眶而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断摇头,一边笑,一边摇头。
大殿上的人看着这夫妻俩明晃晃地秀恩爱,又感动。又好笑。恨不得立刻退开,将这个大殿留给“久别重逢”的夫妻俩叙话。
谢东篱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到元宏帝面上,沉声道:“陛下,微臣这一次伤势严重,旧病复发,恐怕要将养一阵子。不仅这元帅之职非辞不可。就连副相之位,也暂时不能履行职责了。”
“啊——?!”大殿里惊讶之声此起彼伏。
他们原以为。谢东篱挟东元国近三十年最强军功,再加上谢家出身,状元功名,副相之职,肯定是要在朝堂上更上一层楼,说不定要直接取代沈大丞相的位置,成为东元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个大丞相!
没想到他居然急流勇退,连副相都不想做了,要回家养伤……
元宏帝也急了,这一次是真情实感地急了,他拉着谢东篱的手,连声道:“谢爱卿!谢爱卿!你不能连副相都不做了吧?你这一次军功最盛,朕给你封侯!三侯之外第四侯!”
“陛下!”谢东篱摇了摇头,拒绝了封侯之意,“微臣的伤势太重,这一次不好好养伤,恐怕袖袖真的就要做寡妇了……”
盈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到谢东篱的担架旁边,也不敢拉他的手,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抽泣着道:“回家,我们回家养伤!”
谢东篱对她温柔地笑了笑,目光中充满抚慰之意。
虽然他们不能碰触对方,但是目光如有形质,胶着地分不开。
当然,谢东篱想撂挑子不干是不行的,不仅元宏帝不答应,整个保和殿内的大臣也不答应。
最后一番商讨之后,元宏帝同意谢东篱回家养伤,让他找一个谢家人做谢东篱的喉舌,代他行使副相之职。
谢东篱这才应了,和盈袖一起回家。
两人坐在车上,盈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着谢东篱道:“你的伤真的那么严重吗?”
谢东篱笑了笑,“我要找到祛除红疹的法子。一日找不到,我一日不去做副相。”
更重要的是,一日找不到,他就永远要受夏凡身上那东西的束缚压制!
“啊?”盈袖很是惊讶,她没想到谢东篱打的是这个主意,害她担心了半天,还以为他真的伤势沉重=_=……
“你不能这样。朝中之事多重要啊。”盈袖给他拉拉身上盖的被子,“至于红疹……不是浓云密布的时候,就不碍事吗?”
“不行。我不能指着老天爷亲近你。”谢东篱断然说道,“我要想什么时候亲热,就什么时候亲热。如果不能想碰你就碰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盈袖只觉得额头直冒汗:“……你活着,不是只为了……为了……那啥吧?”
谢东篱横了她一眼,神情更加严肃:“不为那啥,我活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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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梦回 (第三更,求保底月票!!!)
盈袖愣了半晌,心里痒酥酥的,似乎是高兴,但又有些酸溜溜,她低头捻弄着衣角,闷声道:“……你完全可以想什么时候亲热,就什么时候亲热,只要不找我就行……”说完她就将头扭到相反的方向,不敢看谢东篱的脸色。
其实这也是她的心结。
谢东篱只有碰触她的时候,才会有红疹出现,而且会病一场。
对别的女人,他完全没有这个症状。
谢东篱怔了怔,缓缓伸出手,握紧了盈袖抓着帕子的小手。
盈袖回过神,忙不迭地要将他的手推开,着急地道:“你还病着呢!又抓我的手,你的病不怕更严重了!”
“严重就严重。”谢东篱淡然说道,“你要把我推开,想都别想。”
“……我哪有要把你推开。明明是你自己说不想现在这样要指着老天爷才能跟我亲热……”盈袖心里越想越委屈。
谢东篱不是必须要她,可是她已经不能没有谢东篱了。
想想她就觉得不公平,心里更加酸楚,忙转过头,对着车板壁的方向擦了擦眼泪。
幸亏这车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若是有个丫鬟小厮在旁边伺候着,看见这俩的情状,肯定恨不得自插双目……
谢东篱笑着叹息,索性将盈袖抱入怀里。
他的胳膊力气很大,压得她动弹不得。
盈袖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想到谢东篱的怪病。还是拼命挣扎,推着他的胸膛道:“你真的想我做寡妇啊?你想就使劲儿抱!”
谢东篱身上越来越热,脸上身上的红疹越来越密集。从他第一次出现红疹以来,这一次是最激烈的。
他从袖袋里掏出小瓷药瓶,将一瓶药都往嘴里倒了过去。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谢东篱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他拉着盈袖的手,视线转向盈袖的方向,说:“你怎会认为我能找别人?”沙哑的声音更添磁性。听到那种声音就是耳朵的盛宴。
盈袖心如死水,烦闷地拼命掰开他的手,撇了撇嘴。道:“怎么不能?你没有必要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外面大把的森林……”
“晚了……”谢东篱的声音低到尘埃里,“已经吊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在垂死挣扎。你没看出来吗?”
盈袖的心又因这一句话活了过来。
她低下头。以自己都没有觉察的眷恋看着谢东篱,头一次觉得不能随便碰触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他们在车里拉拉扯扯的结果,就是下车的时候,盈袖发现谢东篱已经晕了过去……
“五弟!五弟!”谢东篱的大哥谢东义和二哥谢东鸣急忙从谢府跑了出来,将谢东篱从大车里背出来,“太医!快请太医!”
谢家大嫂陆瑞兰和二嫂宁舒眉一起出动,将东元国太医院里所有当值不当值的太医都请到谢家。
这一夜。不仅谢家灯火通明,就连皇|宫大内。还有东元国许多世家大族的内院上房里,都是灯火通明。
谢东篱的生死,牵动着太多人的心,也牵动着东元国的国运……
盈袖一夜没睡,守在谢东篱床边,和几位太医,以及谢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一起,看着谢东篱病情的进展。
他的伤势没有恶化,但是突如其来的高热和浑身密密麻麻的红疹实在吓坏了太医。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症状,光是辩方就花了半夜的时间,到最后讨论出一个方子,已经快要凌晨了。
但其实这些药都没有什么用。
谢东篱自己知道,他的症状,跟盈袖有关,也跟自己对盈袖的感情有关。
他初次动情,就是第一次偶尔碰到盈袖的手的时候,那时候,他自己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先于他的心,告诉他情感的方向。
其实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她特殊,所以他注意到她,还是他注意到她,所以她特殊。
这些感情如同蜘蛛网一样遍布在他心房的每个角落。
和她的情越浓,这红疹就越激烈,就像是诅咒,告诉他要远离她,却事与愿违……
这是上一世,他完全没有感受过的一切。
上一世,他没有碰触过盈袖,所以没有机会分析自己的感情,只到了最后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谢东篱昏昏沉沉中,觉得自己回到了一间圆顶石室里,那石室非常高,圆顶像苍穹,高不可攀。
他看见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坐在一张石椅上,伏在石桌上写写算算,一张又一张写着曲里拐弯文字的白纸从石桌上飘落下来,撒得到处都是。
谢东篱好奇,弯腰拾起一张写着字的白纸,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
怔忡间,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轻触他的脚尖。
谢东篱垂眸,看见一只灰黑色小刺猬趴在他脚边,湿润黝黑的小鼻头顶顶他的脚尖,然后仰头定定地看着他,它黑豆似的眼睛晶莹明亮,比质地最佳的黑曜石还要黑亮。
谢东篱半蹲下来,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小刺猬身上的刺,如他所料,那刺是软软的,一点都不扎人。
“你是谁?我怎么觉得我认得你?”谢东篱在梦里问了出来,他的脑子里一时清醒,一时迷惑,甚至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就是醒不过来。
那小刺猬朝他咧了咧嘴,竟像是在微笑。
谢东篱挑高了眉毛,“淘气。”他不由自主说道,语气庄严又肃穆,根本不像他平时说话的语调。
小刺猬低下头,又用小鼻头顶顶他的手,然后将自己蜷起来,滚做一个小小的刺猬球,在他手指上扎了一下。
这时候的刺,是硬的。
谢东篱一时不察,居然被这小刺猬得手。
感觉到手指的刺痛,谢东篱浑身一震,睁开了眼睛。
他醒过来了。
“东篱!你醒了!”盈袖高兴地扑了过来,虽然小心翼翼跟他保持距离,但已经在尽可能靠近的范围内靠近他。
谢东篱眨了眨眼,唇角微翘,缓缓笑了。
“谢大人,您醒了?”几个太医忙挤了过来,要给谢东篱诊脉。
“咦?谢大人,您的手指怎么出血了?”一个太医惊讶地指着谢东篱右手食指问道。
谢东篱垂眸,看见正是那根睡梦中被那小刺猬刺破的手指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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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伤口 (第一更,求月票)
“是伤口裂开了吗?”盈袖从太医背后探出头,眯着眼睛看向谢东篱的手指。
太医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问道:“谢副相的手上受过伤吗?”
谢东篱想了一想,“就算有吧……”
受伤这种事,也能模棱两可?
什么叫“就算有吧?”
太医狐疑地看了谢东篱一眼,忍不住道:“谢副相,您好好想想,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这很重要吗?”谢东篱的嗓子似乎都肿了,说话含糊不清,不过因离得近,太医还是听清楚了他的意思。
太医忙点头,“真的很重要!因为您手指上如果不是伤口裂开,那就是被什么小动物咬伤的。如果是被咬伤的,那严重程度真是可大可小。”
谢东篱:“……”
盈袖也凑过来细看。
谢东篱的手指上也有红疹,所以并不是那么容易看清楚。
不过仔细看,也能看得出来手指肚上有两个细小的洞口,血就是从那里面渗出来的。
这样的伤口,盈袖很熟悉,凡是经常做针线活的女人都很熟悉。
因为那伤口就跟针扎一样。
盈袖看了看谢东篱,欲言又止。
又一个太医挤了过来,弯腰探头细看,半晌严肃地道:“我想,我知道谢副相这是什么病了。”
谢东篱和盈袖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要被发现了吗?
想想真有些小激动呢!
“是什么病?”谢家大哥谢东义和二哥谢东鸣着急问道,“我说几位太医大人,不要光说不练啊!这伤势越来越严重,你们还看来看去,耽误了可怎么好?”
后挤过来的太医直起腰,表情严肃地在屋里四处扫了一眼,道:“应该是老鼠咬伤的。——你们屋里应该养只猫。”
盈袖一下子想到弟弟小磊身边的小喵=_=……
谢东篱闭上眼,深吁一口气,哑着嗓子道:“不会的,不会是老鼠……”
是刺猬。
“怎么不会?”那太医倒是来劲儿了。“谢大爷、谢二爷,我跟你们说,被老鼠咬伤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只是破皮流血,往大了说,是会生疫病的!”
被老鼠咬伤后生的疫病,当然是鼠疫了……
谢东义和谢东鸣眼睛都直了。
东元国的人都知道,鼠疫一旦出现。那是十室九空的景象,全京城的人都得去外地逃难!
“不,不是鼠疫。”谢东篱不得不出口否认,他看了看盈袖,“是袖袖的针扎到我了。”
盈袖:“!!!”
好想真的拿针扎他肿么破!
谢家大嫂陆瑞兰和二嫂宁舒眉愕然看向盈袖,陆瑞兰脸上已经有了几分不悦:“五弟妹,你没事拿针扎五弟做什么?”
宁舒眉也道:“就算五弟再有什么不对,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也该体谅他一二。要拿针扎他,也等他的伤好了再说……”
“你这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谢家二爷谢东鸣忍不住呵止住自己有时候脱线不靠谱的妻子宁舒眉。
盈袖默默地低下头。认命地道:“是,大嫂、二嫂,是我的错。我……我……我一时生气,就拿针扎了他两下。我以为他睡着了,不知道……”
太医们只有这幅表情:⊙_⊙。
不过好歹鼠疫的危险过去了,至于别人小夫妻关起门来怎么玩,不关他们的事。
几位太医便按照先前商议好的方子拿了出来,命人跟着去抓药,然后亲自给谢东篱煎了第一回的药,看着他服下。才告辞离去。
谢东篱吃了药就睡着了。
谢家大嫂陆瑞兰和二嫂宁舒眉将盈袖带到暖阁里,轻声问她:“五弟妹,你到底跟五弟出什么事了?是他惹恼你了?你为何要趁他睡觉拿针扎他?”
盈袖想了想,如果说实话。害怕两位嫂嫂会更担心,毕竟鼠疫这种病,实在是太吓人了,她不能让别人对谢东篱有这种误解,虽然她也很想知道谢东篱手指上针扎一样的伤口是怎么回事,但在跟谢东篱统一口径之前。她一点口风都不能露。
但是不能露口风的后果,就是她被两位嫂嫂语重心长、从头到脚地“教训”了一遍,差一点要她去祠堂立规矩去了!
盈袖只好一直陪笑,不断保证“两位嫂嫂放心,以后一定不会了。我再拿针扎他,你们俩一起拿针扎我,行不?拿最大号的针,我要喊一下疼,我不是你们的五弟妹……”
陆瑞兰和宁舒眉其实很喜欢盈袖,当然,和谢东篱比起来,她们还是更偏向谢东篱。
所以在盈袖有可能“危害”到谢东篱的情况下,陆瑞兰和宁舒眉当仁不让,是站在谢东篱这边说话。
“五弟妹,你从小父母双全,不知道没有爹娘的苦……”陆瑞兰还要继续“敲打”盈袖,但是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劲。
盈袖眼下是父母双全,可是从她四岁到十四岁这十年里,她娘沈咏洁可是“死亡”状态,盈袖一直是在一个手段厉害的继母手下讨生活。
而盈袖的爹,众所周知,偏心偏到咯吱窝去了,而且还是偏向填房带进来的拖油瓶……
这么看,“父母双全”的盈袖,比“无父无母”的谢东篱过得日子,要差多了。
宁舒眉看了陆瑞兰一眼,笑着打圆场,“好了,大嫂也是为你们小两口好。二嫂还是那句话,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合,就算要动刀动枪,也要等他伤好了再说,听见没有?”
盈袖忙不迭点头,“知道了。”
宁舒眉将门出身,平日里跟谢东鸣闹起来的时候,“动刀动枪”是常事,陆瑞兰见怪不怪,但是谢东篱在她心里,跟她儿子差不多,所以还是又劝了盈袖一句:“……夫妻俩和和气气过日子才是长远之道,不要性子太急了。”
盈袖除了点头,没有别的话说。
好不容易送走了陆瑞兰和宁舒眉。盈袖才从暖阁进到里屋卧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来到谢东篱床边看了看,见他呼吸平顺。脸上的红疹虽然没有褪去,但也没有继续增多,应该是情形稳住了。
盈袖心里一松,困意就上来了,她走到南窗下的贵妃榻上躺下来。拉了薄毯盖在身上就睡了过去。
中间谢东篱还要吃两次药,都是谢东篱的两个大丫鬟绿春和红夏进来服侍。
谢东篱醒来之后,问了一声,“夫人去哪里了?”
绿春一边服侍谢东篱吃药,一边道:“在对面南窗下的贵妃榻上睡觉呢。夫人也累狠了。”
谢东篱半撑着身子,抬头看了一眼。
越过卧房中间半人高紫檀木架清漆点翠白鸟朝凰八扇云母屏风,可以影影绰绰看见对面南窗下黄花梨的贵妃榻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床这边睡着,背影袅娜,秀发如云。堆在脑后。
谢东篱看了一眼,有些浮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将药碗放到床边的小桌上,用水漱了口,含了含薄荷叶,才倒下去继续睡觉。
下午谢东篱吃药的时候,还是绿春和红夏进来伺候的。
盈袖的丫鬟采桑和采芸有些不放心,借着给盈袖换被子的借口进来走了一遭,给她将身上盖的薄毯换成锦被。
谢东篱听见采桑进来了,叫住她问道:“夫人怎样了?还在睡吗?”
采桑点点头,“五爷。要叫醒夫人吗?”
“不用了。让她睡吧。”谢东篱身上的伤口不是作伪,是实实在在让人砍了一刀,再加上后来一时生气,多抱了盈袖一会儿。这红疹来势汹汹,比往日都要厉害,他的精力也很受影响,吃了药就想睡觉。
采桑看着绿春和红夏给谢东篱盖上被子,放下床帘,才笑道:“两位姐姐辛苦了。出去吃杯茶吧。”
绿春和红夏笑了笑,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盈袖这一觉睡得极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晨曦微露的时候。
她躺在贵妃榻上,不想动弹,也没有睁眼。
阳光从窗棂缝里挤了进来,在她的锦被上洒下点点光斑。
盈袖眯了眯眼,假寐了一小会儿,才从榻上起身叫人。
谢东篱也醒了,听见盈袖起身,他在屏风那端道:“你醒了?”
盈袖这才想起来昨天的事,跻了鞋绕过屏风,来到谢东篱床边,给他撂开床帘,不满地捶了捶床,道:“你老实跟我说,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针扎的。”谢东篱还是坚持这种说法。
“谁的针扎的?”盈袖狐疑,“什么时候的事?是我提前离开军营的时候吗?你还藏了女人在军营里?”
谢东篱一窒,“男人就不能用针了?”
“哪个男人?”盈袖不肯放过他。
谢东篱拍了拍脑袋,“好了,你别问了,真的是被扎的,也不是很严重。”顿了顿,又道:“若不是被扎一下,我还醒不过来。”
盈袖知道,谢东篱不想说的话,她无论怎么问都是问不出来的。
“那你以后伤好了,一定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盈袖指了指他的手指,又仔细打量谢东篱的面容,“红疹好像褪了一些了,吃药了吗?”
“昨天吃了四次,都是丫鬟服侍的。”谢东篱看了看床边的小桌,那上面还有一个食盒。
盈袖这才觉得肚子饿了,忙道:“我去洗个澡,再去吃早饭。饿一天一夜,我能吃下一头牛。”
谢东篱呵呵笑了,看着她走入浴房。
梳洗之后,盈袖去外间吃早饭,又被大嫂陆瑞兰和二嫂宁舒眉叫去说话。
她刚走,郑昊就来到谢家,要见谢东篱。
阿顺本来是不想让他进来的,但是郑昊表示这件事跟谢夫人也有些关系,阿顺才不得不放行。
他知道,如果事关夫人,他最后有点儿眼力价儿。
敢拦路,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郑昊来到谢东篱和盈袖住的院子,在暖阁里坐下等候。
谢东篱裹着大氅出来见他。
郑昊抬头一见谢东篱的模样,愕然道:“你真的受伤了?”
“当然是真的,那还有假!”谢东篱没好气地道,虽然这伤是他计划中的,但也是实打实的伤好不好!
为何每个人都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郑昊勉强笑了笑,赶紧道:“不过看你说话中气十足,应该是无大碍的。我今日来,是有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谢东篱拢着大氅靠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把玩着渔夫垂钓紫铜手炉,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脚下的炭盆。
“我想知道你和我们南郑国交手的所有真实情形。”郑昊一字一句地道,“我大哥怎样了?我父皇呢?”
谢东篱一怔,“你父皇怎么了?”
“你先说把我大哥怎样了?”
“……我削了他一根手指头。残疾之人不能登大位,他这辈子都不能做皇帝了。”谢东篱若无其事地说,“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袖袖。还有,对她表妹好一点就够了,不用对袖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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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替代 (求月票,霁鱼儿灵宠缘2+2)
“你不止削了我大哥的手指头吧?”郑昊瞪了谢东篱一眼,“太子妃的手指头,你是不是也割了?”
谢东篱端起茶盏,慢慢吹了吹,茶水的热气袅袅上升,将他的面容云遮雾罩,他缓缓地道:“……南郑国太子妃不愧是巫家出身,挑唆着南郑国太子割东元国亲王的手指头,你说,我是不是该给她一个教训?”
郑昊本来想说打女人不算好汉所为,但是他并不知道元健仁的手指头被南郑国人割了。
此时听谢东篱一说,他也愣了,“什么?元亲王的手指也被割了?谁做的?你确信是南郑国人?是太子妃和太子做的?你没有想过有人栽赃陷害?比如北齐国,这样做,可是一石二鸟。”
谢东篱面无表情抬起头,淡淡地道:“我确信。因为他们将手指封在匣子里,专门送给我,让我放弃将巫家灭族的打算,否则他们就要杀了元亲王。”
郑昊倒抽一口凉气,“不会吧?这样蠢的念头他们也想得出来?!”
“巫家不灭,南郑不宁。”谢东篱放下茶盏,一手捻着茶盖在茶杯沿子上蹭了蹭,“大巫已经被天收了,难道还要留着巫家过年?”
已经进了腊月,真的要过年了。
郑昊叹了口气,在谢东篱对面坐下,双手抱着头,撑在膝盖上,弓着腰,苦恼地道:“我并不想跟大哥争,我只是想活着,好好跟遇乐成亲而已。”
“你不必争。”谢东篱回手拿起手炉,握在掌中,他眯着眼睛,欣赏着紫铜手炉上渔夫垂钓的浮雕刻图,“你大哥已经没有资格登上皇位,你们兄弟中,还有谁比你更有资格?”
中州大陆上的三个国家立储的规矩都是沿袭大周,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南郑国皇后齐雪笙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太子郑承,郑承已经成了废人,接下来的最年长的儿子。就是郑昊了。
而且他娘也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就出身来说,他是当仁不让的太子人选。
“我为了跟遇乐定亲,已经自请贬为庶民,如今也不想那么多了。”郑昊摇摇头。“我只是向你打听一下你到底对我大哥做了什么而已。”
“怎么了?我对他做了什么很重要吗?”谢东篱有些不解,看见郑昊隐忍的神情,谢东篱面色一肃,“难道是南郑国出事了?你父皇被害了?”
郑昊的面皮几乎抽搐,“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我父皇要将巫家灭族,遭到巫家誓死反抗。他们扶持我大哥逼宫,将我父皇赶出皇|宫,我大哥马上就要登基了。我父皇,听说不知所踪。可是我怀疑我大哥伙同巫家人囚禁了他。”
弑君杀父,太子郑承大概是不敢的,但是将昌兴帝囚禁起来,等木已成舟之后再放出来,肯定是没问题的。
谢东篱眯了眯眼,微笑道:“看来你大哥还有几分血性。只可惜……”说着摇了摇头,谢东篱问郑昊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回南郑国,先把我父皇救出来。”郑昊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直露,他抬头看向谢东篱:“谢大人。你帮我一个忙,请你夫人向遇乐解释一下。我这一次回去,生死未卜,如果到明年约定的婚期的时候。我还没有回来,这一封退婚书,请你夫人交给遇乐。”
郑昊说着站了起来,从袖袋里拿出一份信函,放到谢东篱手边,然后对着谢东篱长揖在地。行了大礼。
谢东篱没有接那信,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郑二皇子,你就这么不自信?你大哥就算在南郑国登基,那是篡位逆贼,人人得而诛之。他连南郑国京城都未必掌控得了,还想安安稳稳做皇帝?”
郑昊的脸色也很严峻,他背了手,对谢东篱摇摇头,“谢大人,你不知道,巫家在南郑国的势力有多大!他们在我们南郑国的朝廷,就如同北齐人在你们东元国朝廷一样势大!”
听郑昊拿北齐国人在东元国的存在,比喻巫家在南郑国的位置,谢东篱的嘴角微微抽搐,他垂下眼眸,双手轻抚手炉两边的炉耳,对郑昊道:“我不觉得巫家在南郑国有多厉害,就如同我不认为东元国官场上那些忠于北齐国的官儿有什么了不起一样。”
“是不是了不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官儿有两个主子,自然就没有人愿意忠心。”郑昊掸掸衣袍,已经打算要离去了。
谢东篱将郑昊的那封信举了起来,对他道:“我给你一队人马,你带去南郑国收拾残局。等大局已定,你可以按时回来娶沈遇乐。”顿了顿,谢东篱又若无其事地道:“如果你再退一次亲,沈遇乐就退两次了。不管她多无辜,退了两次亲的女人,在东元国是嫁不出去的。最多只能给人做填房,或者做妾……”
郑昊明知谢东篱在激他,但是心里就是不好受,那口气就是咽不下去,他在暖阁里转了半天圈圈,才下定决心,伸手道:“把信还给我。”
“你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郑昊脸上带着一个淡然的微笑,俊美无俦的容颜此时焕发了最大的光彩,刚刚送茶水进来的大丫鬟绿春瞥见郑昊的绝世容光,一时竟然忘了停下来,一头撞到屋里的桌子上。
咣当!
她手里拎着的茶壶在桌上撞得一声响。
谢东篱和郑昊一齐看了过来。
“奴婢知罪!”绿春羞得满脸通红,立刻跪了下来。
谢东篱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一边对郑昊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我这就让阿顺给你找人。”
郑昊摇头,不肯要谢东篱的人马,“谢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父皇遣我来东元国的时候,给我了足够的人手。这一次,我就带他们回去。如果……如果我们真的留在南郑国回不来了,你再替我报仇吧。”
谢东篱点点头,淡淡地道:“这是自然。”顿了顿,他又轻描淡写地道:“我也把话说在前头,南郑国有你做皇帝。还能保存下来。换了你们中任何别的人,这个世上就再无南郑国这个国家。”
郑昊全身一震,瞪圆了眼睛,“以东元国目前的国力。能吃得下南郑国?!”
“这个不劳你操心。”谢东篱靠回长榻上,“实话对你说,东元国真正的威胁,是北齐国。但是为了对付北齐国,南郑国必须要能安分守己。你自己想。除了你做皇帝,别人做南郑国的皇帝,会忍住不趁火打劫吗?”
郑昊沉吟半晌,缓缓笑了,点头道:“你对我真放心。你不怕我出尔反尔,到时候在东元国和北齐国对峙的时候,也趁火打劫?”
谢东篱失笑,“我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准,也就不说这样的大话了。——就一条,纵然你想毁诺。沈遇乐也不会容得你毁诺。你若是变心,伤了沈遇乐,你以为袖袖会怎么做?”
郑昊:“……”
算你狠!
“那好,你让盈袖帮我在遇乐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就说,我必不负她!”郑昊拱了拱手,“时候不早,我今日就出发了。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谢东篱起身相送。“一路小心。进了南郑国,躲在暗处行事更好。你父皇,我觉得应该无事,以他的本事。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宫变拿下了。”
郑昊长叹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我父皇一时失手呢?”
为人子女,这方面是无法完全放心的。
谢东篱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郑昊走后。盈袖回来了,她听说郑昊来过了,笑道:“郑昊是来看你笑话的?”
谢东篱笑了笑,目光温润,静静地落在盈袖身上,淡然道:“不是,他是来辞行的。”
“辞行?这快过年了,他要去哪儿?”盈袖大为惊讶,“我还想今年过年,请他跟我们一起守岁呢。”
谢东篱抬眸看向南郑国的方向,轻声道:“……南郑国宫变,他必须要回去。”
“宫变?!”盈袖面色一沉,“南郑国太子到底还是逼宫了?”
谢东篱慢慢点头,脸上露出笑意。
盈袖想了一想,恍然大悟,拊掌笑道:“是不是都是你设的圈套!”
“何以见得跟我有关?”谢东篱不以为然地道,可是低头咳嗽的时候,眼底却流露出几分狡黠的神情。
“当然跟你有关!”盈袖笑着瞥他一眼,在回廊下的鹦鹉架子下站定,拿着鸟笼子上的小银水壶给鹦鹉添水,一边道:“我还一直纳闷你为何一定要求巫家灭族,原来都是为了逼太子造反!坦白说,我觉得你要巫家灭族的理由不是很充分。但是南郑国皇帝是想要巫家灭族,所以顺水推舟,他应了。然而这样一来,巫家肯定是不愿引颈就戮的,所以他们肯定会怂恿太子造反!——你看,这一里一里的,不就连上来了?”
几乎算无遗策,逼得南郑国太子反了,给郑昊腾出位置。
“也不能都怪我。如果南郑国太子没有把他的岳家看得比他爹还重,我的计策也不会成功 。”谢东篱心情极为舒畅,他伸手虚抚了一下盈袖的头,点头道:“孺子可教,不枉为师一番心血。”
盈袖白了他一眼,“进去吧,外面风大。”
两人刚进了暖阁里坐定,就听采桑在门口回道:“五爷,三房的六爷来看您了。”
盈袖看了看谢东篱,“要我回避吗?”
“不用了,自家兄弟,以后见的机会多了。”谢东篱摆了摆手,“他早成亲了,儿子都四岁了。”
这个三房的六爷,便是谢东篱选定的在朝中做他喉舌,暂代副相一职的人选,谢家三叔谢双的儿子谢东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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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89章 风流债 (第三更,求月票!)
采桑撂开暖阁的大红撒花遍地锦皮门帘,请谢东兴进去。
谢东兴对她笑着点了点头,才低头进了暖阁。
屋里的陈设看上去半新不旧,黄花梨圆桌,南窗下摆着一张三面围魑纹黄花梨夔足罗汉床,罗汉床下的脚踏上垫着樱草黄毡条,罗汉床上铺着暗金绿贡缎大坐褥,东首摆着藕荷紫锁子锦靠背,南面横卧一只黑白双色大引枕。
罗汉床上摆着一只长形拱足矮几,矮几两边分别坐着谢东篱和盈袖。
谢东兴连头都不敢抬,笑着弯腰躬身行礼:“见过五哥、五嫂。”
“坐吧。”谢东篱淡然说道,抬手指了自己对面搭着白狐皮的太师椅。
谢东兴这才抬头应了一声,他的目光落在谢东篱面上,很明显地怔了一下。
盈袖看了便觉不喜,起身淡笑道:“六弟坐吧,我去看看小厨房准备什么菜,等下一起吃饭。”
“哪里敢劳动五嫂。”谢东兴忙站了起来,对盈袖很是有礼。他的目光飞快地在盈袖面上扫过,唇边微笑不减,往旁边让了一步,看着盈袖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大红撒花遍地锦的门帘处。
谢东篱知道盈袖这是见不得别人对他露出一点不喜的神色。
他虽然并不在意外貌所代表的一切,但是有一个人为他这样在意,他心里还是觉得很舒服的。
当然,他并不想承认这一点。
“今天叫你来,是说正经事。”谢东篱肃了脸色,朝他扬了扬下颌,“坐下说话,不要拘谨。”
谢东兴比谢东篱小一岁,也是读书人,容长脸,白皙的面皮,有谢家人独有的清隽容颜。但是比谢东篱萧然轩举,皎皎如山中白雪的风姿还是差了很多。
他去年中了举,但没有考中进士,所以只能赋闲在家。
谢东篱挑中他作为自己在丞相阁的替代喉舌。也是做了多方考虑的。
首先,这个副相的位置只能便宜谢家人,不能再如同以前一样,被张家人占了便宜。
其次,这个人不能本事太高。因为他是要他做喉舌而已,不需要他自己拿主意。
有本事的人,也不屑给别人做替身。
谢东篱在谢家的旁支远亲里面细细挑了一遍,才挑中谢东兴一个比较合适的人,而且他是谢东篱嫡亲三叔的儿子,论亲近,也是最亲的,比谢东篱自己两个便宜哥哥还要亲。
谢东兴对这些情况也是心知肚明。
他是很想抱谢家嫡系大腿的,特别是谢东篱这一支,跟他们家本来就很亲。只是他爹谢双不靠谱,才跟大伯家生份了。
不然谢家有个做过大丞相的伯父,他们三房怎么着也会沾点光。
可惜的是,这个大丞相伯父过世太早,大房的这些大哥们又不给力,直到谢东篱长大成人,考了进士中了状元,他们谢家才又抖了起来。
虽然都是三侯五相世家,但是只有谢家,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一直是最憋屈的。
如今因为谢东篱,才一跃成为三侯五相世家里最有前途的一支力量。
谢家所有人都愿意团结在谢东篱周围,让谢家的势力再大一些。
“五爷吃茶,六爷吃茶。”绿春给谢东篱和谢东兴上了茶点。倒退着退了出去。
谢东兴点了点头,等绿春走了之后,才转头看着谢东篱的面容,同情地道:“五哥,你的病到底怎样?听说你还受伤了?”
谢东篱叹息一声,抬手说:“你吃茶。”自己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吃了一块酥油小点心,才道:“带大军回城的时候,不小心中了圈套,被人伏击,所以受了点轻伤。”
谢东篱知道,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那些人才会越是相信他是真的受伤了……
谢东兴也是这么想的,他担心地看了看谢东篱紧拢的大氅,迟疑着道:“那抓住那些刺客没有?到底是谁做的呢?”
谢东篱抬眸看向他,目光沉静澄然,说:“六弟,你是不是怕了?入丞相阁做副相,就算只是代我行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不说事务繁杂,光这种刺杀的危险,我都不敢说以后不会有。——你,怕不怕?”
谢东兴被谢东篱说得胸口一热,差一点拍着胸口打包票:“怕?怎么不怕!但是五哥能做,我身为谢家人,也当仁不让!能为谢家出一份力,是我的运气,也是我的福气!”
谢东篱被他的慷慨激昂逗笑了,摆了摆手,道:“也用不着跟视死如归似的。我只跟你说,危险是有,但不能因噎废食。况且我谢家养的这些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在军中的时候,我不好用谢家的侍卫,所以才着了别人的道。你以后出入丞相阁和我家,身边都有我的侍卫随行,大可放心,应该不会有安全问题。”
谢东兴忙道:“五哥家的侍卫一定是极好的,不过,用不着在我身上破费吧?我向来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人会打我的主意的。”
“等你代我入丞相阁行使副相的职权,你就不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了。”谢东篱似笑非笑地道,“侍卫是一定要派的。我可不想被三叔说我托大,以后你要真的出点儿事,三叔还不生吃了我?”
谢东兴明白过来。
谢东篱给他派侍卫,虽然是以安全为由,但更大的目的,应该还是在监视他吧?
毕竟看谢东篱病的这个样子,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那他代行副相之职,可能就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说不定有三年五载。
世上的事多变,今天和明天也许就会大不一样,更何况三年五载之后呢?
谢东兴想通了这一点,便不再推辞,他知道,他要再推辞,谢东篱说不定就不挑他做这个代理副相了。
谢家这一代的读书人又慢慢成长起来,谢东篱并不是非自己不可。
谢东兴就忙点头:“那好,劳烦五哥了。”
谢东篱点了点头,“自家兄弟,不要见外。”一边说,一边又考了考他的功课。
谢东兴因春闱落榜,一直在家苦读,打算后年再下场。
谢东篱提的问题,他都温习过,答得还算得体。
谢东篱放了心,嘱咐他先回去,等过年后就正式入职丞相阁。
谢东兴十分高兴,也不计较谢东篱不留他吃饭的失礼,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他一进家门,就对他妻子王氏道:“锦绣,我今儿去了大伯父家,见到五哥五嫂。啧啧,五哥原来那样芝兰玉树的一个人,如今居然病得不成人形。五嫂倒是和气得很,还留我吃饭呢。”
王氏锦绣是三侯五相中王家的旁支族人,她爹是王家上一代相爷的庶子,后来分家之后,就成了旁支了,她是庶子的嫡女,正牌的三侯五相家她不能嫁进去,但是和她一样的三侯五相旁支人家,还是和她门当户对的。
王锦绣跟谢东兴一般年纪,四年前生了儿子,再无所出,就把自己的陪嫁丫鬟谷秋开脸,给谢东兴做了妾。
她万万没有想到谢东兴还有做副相的机会,哪怕只是代行呢,那也是要入丞相阁,到宫里陛下面前行走的体面差事啊!
王锦绣欣喜地双手合什,道:“我要去菩萨面前还愿!你好生跟着五哥学差事,等后年中了举,谋个官,外放到江南就好了!”
谢东兴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顿了顿,又道:“你今天不是要回娘家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王锦绣想到娘家的情形,没好气地撇了撇嘴,道:“我大堂哥在外面惹了风流债。一个苗女从南郑国千里迢迢来寻他,家里人不想让大堂哥跟那苗女见面,居然让我娘将她领回我娘家去了。我娘没有功夫招呼我,我就只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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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紫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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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东兴听了也很无语,不过到底是妻子娘家的事情,而且妻子娘家虽然不是嫡支,但是那一家的嫡支正是三侯五相中的王家,直接承袭副相位置的这一家。
而王锦绣的大堂哥王锦奕,是现任王副相王仁中的嫡长子,已经中了进士,以后就是承继他爹的位置,做副相的候选人。
因此能为王锦奕扫除麻烦,王家上上下下都是愿意的,王锦绣的娘家爹娘更是巴不得把这桩事揽上身。
这件事倒是跟谢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锦绣是嫁出去的姑娘,因此也只发了一会儿牢骚就放下不提了。
……
郑昊从谢家出去,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来到沈家门前。
他在沈家附近转了半天,才想了个理由去角门处将门叫开,道:“劳驾,我有事要见沈大丞相。”
沈家的门子认得他是二小姐的未婚夫,笑嘻嘻地行了礼,道:“郑二公子,您要见我们老爷?老爷不在家呢。”
郑昊本来说要见沈大丞相只是幌子,他真正想见的是沈遇乐,只是不好直接说要见沈遇乐,所以才说要见沈大丞相。
没想到都快吃晚饭了,沈大丞相居然还不在家。
郑昊( 觉得自己这个借口真是找得蹩脚。
正迟疑间,只听那门子又笑着道:“郑二公子,您是要见我们二小姐吧?”
别拿沈大丞相做幌子!
郑昊抿嘴一笑,背着手道:“……不知道是不是方便呢?”
那门子呵呵一笑。“您着什么急啊!过了年就要准备大婚了,等几天不见都不行吗?”一边说,还是一边使人去内院报信。说郑二公子来了,看二小姐有没有空。
沈家大夫人王月珊知道了,就命人将郑昊领了进来,对他说:“近来可好?过年的东西可都预备好了?”随便说了几句闲话,又把沈遇乐叫来。
沈遇乐一来,王月珊就说要去跟大管事议事,让她陪客。
郑昊知道王月珊是有意让他跟沈遇乐说话。心里也很感激,因此更加歉疚。
刚才来的时候,他打算跟沈遇乐道别。此时却又说不出口了。
沈遇乐偏着头问他:“你怎么了?这幅模样,是出了什么事吗?”
郑昊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的脸果然紧绷绷地,一看就知道是有心事。忙展颜一笑。道:“是啊,我天天想着你,一天不见你就心慌慌地,你说严不严重?”
沈遇乐涨红了脸,啐他一口,道:“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说疯话。”
不过姑娘家听见这种甜言蜜语到底是心里高兴的,她微笑着半垂下头。又道:“你来看我,我总是欢喜的。”
郑昊长长吁了一口气。起身道:“那我走了,等明年再来看你。”
沈遇乐点点头,但是意识到有些不对,又抬头看向他,眉头微蹙,说:“过年的时候你要去哪里?表姐说要请你跟他们一家一起过年呢,你会去吗?”
郑昊知道沈遇乐说的“表姐”,就是盈袖。
他刚刚才从谢家出来,盈袖和谢东篱两个人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去了,只有沈遇乐还不知道。
看着沈遇乐毫不知情的纯洁面容,郑昊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他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沈遇乐,轻声道:“遇乐,你送一送我,好不好?”
沈遇乐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站起来,道:“好,我送你到二门。”
郑昊点点头,转身在前面走着,明显放慢了脚步。
沈遇乐跟在他身后快走几步,追了上来。
两人跨出王月珊院子的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并肩行走了。
沈遇乐一双手绞在身前,攥着帕子,心情极是愉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郑昊,我娘昨夜跟我说了嫁妆的事,我家在京城和江南都给我准备了好些个产业和庄子,你说,我们是住在京城呢,还是住在江南?”
不等郑昊回答,沈遇乐又自言自语地道:“如果是住在京城呢,我离家近,离表姐也近,什么都方便,但你离家就远了。如果住在江南,我离家远了,你还能近一些。如果你愿意,我们就住江南吧,好不好?”
郑昊默默地听着,半晌说一个“好”字,对沈遇乐道:“你不用管我,你愿意住哪里就住哪里,我怎样都行。”
“那怎么行呢!”沈遇乐瞪大眼睛,“当然要我们两个人都觉得好才行,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好,对你不公平。”
郑昊笑了笑,伸出手,握住了沈遇乐的手,牵着她一起往二门上去。
沈遇乐如同被点了穴一般浑身僵直,被他拉着手,直愣愣往前走,连话都不会说了。
郑昊心里翻腾不已。
黑灯瞎火的时候,他也曾经抱着沈遇乐偷偷亲过嘴儿。
那时候已经觉得是人间天堂了,但却比不上现在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的激动。
如果两个人能这样牵着手,静静地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
可惜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二门。
二门上的婆子过来行礼,郑昊才放开沈遇乐的手。
“我走了,你保重。”郑昊对沈遇乐点了点头,转身跨出二门。
沈遇乐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愿离去。
郑昊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沈遇乐还在二门里看着他,鬼使神差地又道:“你送我去大门口吧,好不好?”
沈遇乐大喜,忙点点头。拎着裙子跨过二门的门槛,往郑昊身边走去。
二门的婆子急了,忙道:“二小姐。您可有出二门的对牌?”
沈遇乐回头笑道:“是我娘让我送郑二公子出去的,你问我娘要对牌去吧。”一边说,一边大着胆子,主动拉着郑昊的手。
郑昊反手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两人的手心都冒了汗。
就这样走到大门口,沈遇乐看着郑昊上了大车,朝他挥了挥手。
夕阳下。她的身影镶在门框里,如同一幅永不褪色的画,深深印在郑昊的脑海里。
他这一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
郑昊咬了咬牙,从车上跳了下来,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一块紫玉佩放到沈遇乐手里。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我郑家唯一一块紫玉佩。是我自贬为庶民之后,我父皇偷偷给我的。据说里面有一块真莲瓣碎片,是难得的宝物,可避百毒和巫蛊,还有别的奇效。你戴着它,就如同我在你身边,日日夜夜陪着你。”
沈遇乐紧紧攥住那块紫玉佩,抬头对着郑昊甜甜一笑。道:“就算有它天天陪着我,也不如你陪着我一个时辰。”
郑昊再也忍不住。伸臂将沈遇乐抱了一抱,才哽咽着道:“……我一定会陪着你,哪怕我没了命,只有魂魄,我也要回来陪着你,日日夜夜在你身边。”
沈遇乐骇笑,推着他道:“别吓人了,我可不要你的魂魄,我只要你。”说完又觉得怪怪地,皱了皱眉头,“快要过年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要有事,不要瞒着我。”
她渐渐察觉到郑昊的不对劲,但并没有逼问他,只是拐弯抹角地道:“你今儿去哪里了?我明天要去看我表姐和表姐夫,我表姐夫受了重伤,你去看过他没有?”
郑昊一时不察,点点头,道:“我刚从你表姐夫家过来。”说完,他用力拍了拍沈遇乐的肩膀,“保重。明天我使人送些东西过来,都是给你的,你好好收着。”
沈遇乐笑了,打趣道:“是聘礼吗?我娘昨儿还说,你的聘礼不知道什么送来,我们也好准备嫁妆。”
其实嫁妆都是准备好的,但嫁妆一般是根据男方的聘礼来的,因此知道对方的聘礼,才算是能正儿八经办嫁妆了。
郑昊笑着上了车,一边点头道:“你也可以当是聘礼。反正都是给你的,随你怎么用都行。”
眼看着郑昊的大车消失在长街尽头,似乎融入了落日的余晖,沈遇乐的心里越来越慌。
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就是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
晚上她甚至做了一夜稀奇古怪的梦,醒来觉得浑身疲累,好像要生病的样子。
等到中午郑昊的人将一箱箱礼物给她送了进来,她开箱看过,才知道事情严重了。
“你们二公子呢?”沈遇乐肃然问那几个送箱子过来的仆妇。
她们都是郑昊从南郑国带来的家仆,闻言忙道:“我们二公子回南郑国去了,这些家当都是我们二公子的,如今给沈二小姐收着,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他回南郑国做什么?”沈遇乐大吃一惊,“为什么昨天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那几个仆妇也不知道主子的事,南郑国的事,目前还只有郑昊知道得最清楚,其次就是谢东篱,旁人都还蒙在鼓里。
当然,再过一阵子,整个中州大陆就会知道了。
毕竟一国内乱,父子、兄弟相残,是怎么也捂不住的。
沈遇乐在屋里着急得转了一会儿,想到昨天郑昊说过,在到她家来之前,去了谢家,马上命人备车,要去谢家见盈袖。
……
盈袖刚刚吃了早饭,她看着太医给谢东篱换了伤药,又服侍他吃了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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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东篱的伤势未愈,胃口不是很好。
他吃了两口就歇息去了。
盈袖便坐在暖阁的罗汉床上,跟管事媳妇和大丫鬟们商谈过年请客的事宜,刚刚开了个头,就听见门口传来沈遇乐的声音,“表姐!表姐!你在不在?”
外面的丫鬟似乎拦不住她,很是惶恐地道:“沈二小姐,五夫人在见管事,请容奴婢进去通传。”
沈遇乐像是急得忍不住了,推开那丫鬟自己走了进来。
盈袖忙对屋里的管事媳妇和大丫鬟道:“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沈遇乐匆匆忙忙走了进来,见盈袖已经把屋里伺候的下人遣了出去,再也顾不得了,着急地坐在盈袖身边,拉着她的衣袖,道:“表姐,你可知道郑昊为什么要突然回南郑国?”
盈袖眉梢轻挑,“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沈遇乐愕然,“他昨天来看我,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今天还让人给我送了许多个大箱子,说是他所有的东西,都给我了。你说这算怎么回事?聘礼不像聘礼,年礼不像年礼,都像是……”
她戛然而止,不敢再说下去。
郑昊的那个举动,就跟交代遗言似的。
沈遇乐将郑昊给她的紫玉佩拿了出来,“表姐,还有这个,他交给我的,说是他自请为庶民的时候,他父皇偷偷给他的,整个南郑国独一无二的紫玉佩。”
盈袖凑过去看了看,道:“这玉质不错,里面的紫絮形如莲瓣,跟真的似的,确实是无价之宝。”
沈遇乐嗔道:“表姐,谁让你看玉了?这里面据说是真的莲瓣碎片呢!”
盈袖吃了一惊,“真的莲瓣碎片?不可能!怎么会到玉石里面呢?!”
“当然,你仔细看,就这里……”沈遇乐将那紫玉佩塞到盈袖手里。
盈袖一接过来,就觉得手心灼热,奇烫无比,脑子里嗡地一声,整个人往后仰倒,咚地一声晕倒在罗汉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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