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鲨鱼 (第一更,求月票)
“小磊,你在宫里到底做了什么?”沈咏洁寒声问道,目光似刀,紧紧盯着小磊尚带稚气的面容。
小磊刚才已经被盈袖教训过一顿了,这时也知道自己错了,但是他和盈袖一样,虽然仁善,但都很倔强。
他低着头跪在沈咏洁面前,一句话都不说。
“说啊?!”沈咏洁的声音又高了几分。
盈袖这才张口,缓缓地道:“娘,不如问问这位四喜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四喜全身一震,飞快地睃了地上跪着的小磊一眼,目光闪烁,不断权衡着自己该怎么开口。
沈咏洁将目光移到四喜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柔声道:“这位姑娘是皇后身边的人吧?不知皇后召见我们小磊所为何事?”
沈咏洁对宫里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对小磊有些失望,才一见小磊,就气不打一处来地责问他。
四喜对于沈咏洁却不太了解。
她只知道这位沈大丞相的嫡女当年能听她爹的话,嫁给身份低贱的商人,后来这商人恢复了皇子身份,她居然又跟他合离了。
这样一想,就觉得沈咏洁根本不是什么聪明人,总是能把一手好牌给打坏了,因此在心里微微地不屑 ,面上还是低眉敛目,一副羞怯的样子,低声道:“沈夫人,皇后娘娘并未召见小磊。”
“哦?没有召见我们家小磊?那是皇后娘娘遣你到小磊身边主动脱衣裳的?”盈袖在旁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四喜惊得抬起头,脸色的神情都变了。她眨了眨眼,一双大大的眼睛里立刻盈满了泪水,哽咽着问:“谢副相夫人。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奴婢只是奴婢,辰郡王无论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得做什么,何必又把皇后娘娘牵扯进来?”
居然还是一口咬定是小磊让她脱衣裳的,跟皇后无关。
盈袖冷笑,暗道真是皇后的一条好狗。都到了他们家了,还死不悔改,这是要用生命给小磊添堵了……
“呵呵。我只是奇怪。如果不是皇后娘娘遣你去我弟弟面前脱衣裳,那你为何能离开皇后娘娘的寝宫,一个人跑到小磊歇息的泰和殿偏殿去?你要知道,在宫里擅自行走。是要掉脑袋的。我们忠贞国夫人府虽然不比宫里防守严密。但也容不得下人在内院乱跑。一旦被管事婆子抓到,一定是非卖即死。”盈袖淡淡说道,目光移到地上跪着的小磊身上。
小磊这时也抬起头,怒视着四喜。
他在宫里的时候,虽然对四喜不满,但一直认为是皇后娘娘逼她这样做,来陷害自己,所以在皇后要杖毙四喜的时候。小磊出声制止,救了四喜一命。
俗话说。得人恩惠千年记,他不求被四喜记得千年,但总不能倒打一耙吧?
四喜被盈袖问住了,她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琢磨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仔细想一想,这些确实都是漏洞。
但是他们之前没有在乎细枝末节,是因为他们有皇后这个强大的后盾。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皇后娘娘不需要草蛇灰线,伏笔千里的设局,她只需要找个由头,将自己的人塞到小磊身边就行了,至于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小磊这个孩子心善,又被家里人保护得好,所以可以利用,可欺之一方。
所以他们只要结果,要大家看见四喜在小磊面前脱了衣裳就行了,至于四喜是如何在皇后坤和殿伺候的大宫女,跑到泰和殿去的,没人会深究。
“咦?怎么不说话了?还在想要如何编你的谎言吗?”盈袖抬起手,吹了吹手指甲上看不见的尘埃,“我可警告你,说一个谎言,就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
四喜窒了窒,嘴唇翕合了两下,最终还是道:“……是皇后娘娘命奴婢去看看那些人有没有好好照顾辰郡王……”
所以还是把皇后给推出来了。
不然她真的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从皇后的坤和殿,跑到泰和殿的偏殿去,两座宫殿可是离得一点都不近。
“唉,看你,在我们面前就出尔反尔。刚才我问是不是皇后娘娘派你去脱衣裳陷害我们小磊,你还说不是,说我故意把皇后娘娘牵扯进来。这会子你又说确实是皇后娘娘派你去脱的,你说说,让我们如何相信你?”盈袖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看不过眼,走过去将小磊扶了起来。
四喜大急,忙道:“谢副相夫人误会了。是皇后娘娘遣奴婢去泰和殿的偏殿照看,但脱衣裳的事,并不是皇后娘娘的命令,而是……”她又看了小磊一眼,一副不敢说真话的样子。
小磊面色越来越平静,平静得几乎有些淡漠,他看也不看四喜,对着盈袖和沈咏洁又作了一个揖,朗声道:“娘,姐姐,这件事是小磊不对。小磊拖泥带水,将一件极简单的事弄得复杂了,还让姐姐和娘亲担心,真是罪过!”
四喜眼前一亮,难道这小王爷真的对她有意思?!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为她说话?!
谁知道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扩大,小磊又道:“四喜胆敢陷害本郡王,本来就是以下犯上的死罪。但是我们身为皇室中人,不能滥用私刑,还请娘亲和姐姐同意,让小磊将四喜送到刑部治罪!”
四喜脸上的笑容凝住了,她扑通一声给小磊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小王爷!小王爷!奴婢冤枉啊!奴婢再也不敢说了!求您饶了奴婢一命!”
“四喜,你不要自作聪明了。你是什么身份?小磊是什么身份?他又不是色鬼。有必要见到一个略平头正脸的女子,就让她脱衣裳吗?还是在宫里那种地方。你是貌若天仙呢,还是洛神下凡?还是你以为我们小磊是佳郡王?”盈袖嗤笑一声。嘲讽四喜的同时,不忘损了元应佳一把,才转身对小磊赞许地点点头。
知道将四喜送到刑部治罪,还算是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沈咏洁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儿子还是有些骨气的。
要做一个明君。必须要有兼济天下的善意,也要有重击一切黑暗的雷霆手段。
为君之人,称孤道寡。本来就是一条孤独的路。
他不能有太多的依赖之心。
“嗯,就按小王爷的吩咐,将四喜送交刑部。”沈咏洁淡淡吩咐道,低头吃了一口茶。
几个婆子冲进来将四喜往外拉。
四喜大叫。不断在地上乱踢乱打:“奴婢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你们怎能不经过皇后娘娘。就将奴婢送走?!”
“你欺蒙皇后,嫁祸郡王,犯的罪可是不小,难道还想进宫里去拉皇后娘娘下水?”盈袖快步上前,将手往四喜的下巴上一滑,已经把她的下颌骨卸了。
四喜再也不能说话,只能荷荷有声,口水不断往下流。很快打湿了她整幅前襟……
四喜被送到刑部之后,盈袖想着还是很担心小磊和沈咏洁的安危。便对沈咏洁道:“娘,我今天不回去了,晚上就在至贵堂住一晚上吧。”
沈咏洁皱了皱眉,“这样好吗?你家两个嫂嫂不会不高兴吧?”
盈袖笑着摇头,“大嫂、二嫂都很通情达理,我让采桑回去跟她们说一声,反正就住一晚上。”
沈咏洁点点头,“那就住一晚上吧。”
想到谢东篱已经带兵出征,盈袖回谢家也是独守空房,沈咏洁便没有坚持。
盈袖马上使采桑回谢家,跟谢家大夫人陆瑞兰和二夫人宁舒眉说了一声,两个人当然都同意了,还嘱咐她说,可以在娘家多住几天……
一般出嫁女是很难回娘家的,哪怕就在一个城里,夫家都不会高兴自家媳妇经常回娘家。
陆瑞兰和宁舒眉能一口答应下来,也是莫大的人情。
盈袖便安心在娘家住下了。
头两个晚上,她都是在辗转反侧中渡过的。
从来没有想过,她对谢东篱有这样深的感情。
他才走了两天,她就已经相思成灾了……
第三个晚上,她去沈咏洁的烟波阁吃晚饭。
沈咏洁对他们姐弟俩道:“四喜在刑部大牢暴毙了。”
小磊的眼神黯了黯,默默地低头吃了一大口饭,才道:“知道是谁做的吗?”
从他将四喜送到刑部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四喜活不了了。
当然,他现在已经想通了,四喜既然有胆子出来陷害他,那就应该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总不能既要做贼吃肉,又受不了被抓的时候被暴打的下场吧?
只是这是第一个由他送入黄泉路的人,他的心里肯定是很难平静的。
虽然不是他亲手杀的,但是跟他亲手杀的,没有差别。
盈袖看了小磊一眼,道:“她做出这种事,本来就只有两个结果,不是你死,就是她亡。你这个样子,是在遗憾死的不是你,而是她吗?”
这话已经很尖刻了。
小磊深吸一口气,摇头道:“当然不是。又不是我主动去害她的,我怎么会遗憾?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适应手里终结人命的感觉。
盈袖摸摸他的头,“吃饭吧,吃完去泡个澡,然后睡觉。明天起床,又是一条好汉。”
小磊心里一松,抬头对她笑着点头,重重地应了一声。
吃完晚饭,盈袖又陪着沈咏洁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到至贵堂歇息。
这个晚上,她入睡得比较早,而且还睡熟了。
只是到了后半夜,她突然听见耳边传来海水的沙沙声,跟涨潮一样。
她猛地睁开眼睛,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但是心里依然砰砰直跳。
再闭上眼,还是什么都听不到,就跟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做梦一样。
如果是以前,她还真以为是自己做梦了。
但是如今这样风声鹤唳的环境下,她半点也马虎不得。
盈袖悄悄起身,穿上衣裳,往至贵堂的后院行去。
至贵堂后院濒临一个海湾,以前是她跟师父经常见面的地方,那里的防守是最松懈的,几乎可以算没有防守。
但是因为有这样大的海湾做天然屏障,以前从来没有出过事。
盈袖推开至贵堂的后门,走到后廊的大红柱子后头,将头靠在上面,看着远处的海湾出神。
天上的圆月渐弯,洒下万点银辉,海上浪花点点,一阵阵往港湾的沙滩上掀动。
盈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往海面上掠过,望向对面的小山坡,那里有师父的住处,也就是谢东篱的一处小屋吧……
盈袖的嘴角翘了起来,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海上几个黑黢黢不断起伏的目标,好像并不是海浪的形状!
盈袖目光轻凝,往那几个起伏不定的黑影子看了过去。
居然是有人企图从海湾这边摸过来!
盈袖大怒,但这个时候,她不想惊动太多的人。
如果让人知道忠贞国夫人府半夜里内院进了贼,这盆脏水,可比四喜给小磊泼的那盆还要难以洗清!
盈袖暗暗后悔自己那身特制水靠留在谢家,没有带回来。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忙从袖袋里抽出一块丝巾,蒙在脸上,遮住大半个脸,然后将发髻打散,全数披在脑后,身上正好穿的是黑色紧身箭袖长袍和绑腿裤。这种打扮,晚上下海也行的。
盈袖的水性精熟,这里又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心念电转,已经想好了对付的法子,她马上回屋里找了自己以前用过的分水峨眉刺戴在两只手上,从后院溜了出去,一头扎入海里。
一到水里,她就如同潜龙入海,快速向那些人游过去!
那些人也是水性精熟的亡命之徒,这一次接了任务,要在忠贞国夫人府做一票大的,一个个兴奋得眼都红了。
他们嘴里咬着钢刀,在海水里拼命划水。
最前面游得最快的那个人眼看就要快到了,突然觉得后背一凉,一柄尖刺从他背后刺入,差一点从前胸透胸而过!
他只来得及回头看了看身后,就被人从嘴里夺了刀,一刀从他背后又捅了进去!
一股血水从海底冒了出来,带着腥味,渐渐在海面上扩散。
游在他后面的人看见了他的惨况,立刻游到一起,不敢再往前,而是背靠背在海里踩水,警惕地看着四周,不知道是被对方发现了,还是遇到了什么厉害的海兽。
盈袖一口气从他们身边潜走,回到岸边,趴在卧牛石上,在心里慢慢计数,“五、四、三、二……”
“一”字还没有数出来,一道长长的鳍峰从远处箭一般游过来,奔着那群人去了。
盈袖笑了起来。
鲨鱼!
是鲨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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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以牙还牙 (第二更,求月票)
盈袖他们住的这所宅子后院临着一个海湾。
别人不知道,盈袖却是知道,师父当日为了后院的防护,是引了两条鲨鱼过来做护院的……
他们身上穿的那种特制水靠据说就是掺了鲨鱼皮制成的。
月亮悬在海平线上,海上波光粼粼。
那群刚刚潜泳过来的偷袭者背靠着背,突然觉得一阵危机袭来,说不清是什么东西,但是无端地感到恐惧。
“啊——!”有人发出一声局促的叫声,沉入海底。
另外几个人猛地抬头,看见了那刀锋一样的鱼鳍!
“鲨鱼!这里居然有鲨鱼!”
这些人水性这么好,当然也是熟悉鲨鱼的。
另外几个人一听是鲨鱼,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就要四散游开。
但是那两条鲨鱼合作无间,一前一后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在海里跟鲨鱼比速度,只能怪自己死得不够快了。
那两条鲨鱼如同冲入羊群的猛虎,张开满是锋利牙齿的大嘴,一口下去,海面就浮起一道血水,荡起一个个漩涡。
海水动荡着,溅起一串串浪花。
迎着那已经被染成红色的浪花看过去,似乎连月亮都变成了血红色。
盈袖趴在师父常坐的那块卧牛石上,冷冷注视着海面上的动静。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海面终于平静了。
那两道鳍峰慢慢地往远处游去,离开了海湾。
海上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在月光上静谧如诗,完全看不出刚才这里发生过一场血战。
盈袖一直等到旭日东升,确信没有人逃过两条鲨鱼的攻击,才回到自己的屋里。
采桑在卧房没有看见盈袖,正在吃惊。
盈袖推门进来,淡淡地道:“给我打水,我要沐浴。”
采桑点点头,忙去张罗热水。
盈袖在外面待了半夜。身上的衣裳早就干了。
她泡在浴房的浴桶里,闭着眼睛考虑了半天,最后下了决心。
她不能坐以待毙。
这一次,皇后真是不肯放过他们了。
但是他们又不能直接把皇后毒死。只要她还待在皇|宫那个地方,在谢东篱班师回朝之前,他们将永无宁日。
罢了……
盈袖发了狠。
既然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她从浴桶里出来,换上干净的衣衫。来到烟波阁,对沈咏洁和小磊道:“我要回谢家一趟……”
沈咏洁正好要去外院见管事,就跟她一起往二门上走。
盈袖定了定神,悄悄对沈咏洁道:“……娘,我想去找东篱。”
沈咏洁担心地看着她:“袖袖,东篱是去打仗,你去做什么?”去了还不是拖他后腿?
盈袖抿了抿唇,她知道自己的本事,也许是帮不了什么忙,但是自保还是绰绰有余。
何况更重要的。她是要把那个祸害精带离京城……
盈袖看了看沈咏洁,道:“娘,还有件事,我要跟您说,还要您帮帮我。”说着,盈袖先把昨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
沈咏洁吃了一惊:“真的有人从海湾那边游过来?!”
盈袖点点头,“我昨天睡不着,一个人去后院看月亮,正好看见了……”
“这么危险!你为何不叫人?!”沈咏洁马上厉声说道,很是不满。
盈袖忙道:“娘。我想叫人来着。不过,看见有两条鲨鱼游过来,将那些人吓跑了,我就没有做声了……”
“鲨鱼?后院海湾有鲨鱼?!”沈咏洁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确定?!”
“我亲眼看见的。不信您等下自己去看,我怀疑会有些东西被冲上岸……”盈袖意味深长地道,“那边真是跟我们杠上了,娘,您千万要小心。”
沈咏洁忧心忡忡地应了,在二门外跟盈袖分道扬镳。
她去见外院管事。盈袖回谢家。
她一回谢家,就收拾了自己常用的东西,特别是那特制水靠,手套,还有面具。
然后她去找谢大夫人陆瑞兰和二夫人宁舒眉,道:“大嫂、二嫂,我想回娘家住几天。等东篱回来,我就回家。行吗?”
陆瑞林和宁舒眉不约而同点点头,“我们昨儿就说了,你愿意回娘家住,我们不会拦着的。”
盈袖笑了笑,又道:“这些日子,你们可以安生好多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五弟妹,我们倒是想跟你亲香亲香,可我们也知道,你娘家事情也很重要,现在你弟弟还小,你就多担待一些。”陆瑞兰语重心长地道,很是明白小磊的处境,也明白盈袖的心情。
盈袖感激地拉起她的手,“大嫂真是体贴。我弟弟确实要教训,希望以后他能学个乖。”
陆瑞兰和宁舒眉一起送她出去。
她从谢家出来,又回到忠贞国夫人府,拉着沈咏洁去了至贵堂后院的海湾。
她们在沙滩上走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是近海的沙滩上有些红迹,像是被染色一样。
沈咏洁看了这个样子,长吁一口气,道:“我晓得了。齐雪筠那个贱人,是不整死我们不罢休啊。”
盈袖站在沈咏洁身边,空旷的沙滩上,只看见她们母女二人站着,夕阳的影子将她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显得孤零零的。
“娘,我明天就走了,您和小磊要保重。”盈袖悄声道,“您要为我打掩护,不要让别人知道。”
“你一个人去?”沈咏洁总是觉得不妥,皱起眉头,“虽然你嫁了人,可到底是女人家。”
盈袖笑了笑,道:“我不是一个人。东篱也给我留了侍卫的,当然是他们护送我去。不过一切都要在秘密中进行,不能公开,更不能让别人知道。”
沈咏洁听说有侍卫护送,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好。你去了大兴城,记得不要暴露自己,不要给东篱添麻烦。他是第一次带兵,不能有任何闪失。”
盈袖应了。看向海那边的小山坡,淡淡地道:“我知道,除了南郑国,还有北齐国。”所以她会给北齐人带一份大礼,看看他们要如何选择。
盈袖的唇边漾起一抹讥嘲的微笑。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就是她要做的事。
跟沈咏洁说好了悄悄出门的事,盈袖才放心回房准备。
她当然是要一个人去,身边的那些侍卫,她会留在忠贞国夫人府,让他们在暗处保护沈咏洁和小磊。
她自己的功夫不比这些人差,一个人隐姓埋名地离开,比一群人浩浩荡荡要安全。
傍晚时分,沈咏洁就将盈袖带回来的丫鬟婆子都送回了谢家,以采桑和采芸为头,让她们给盈袖看家。
谢家知道忠贞国夫人府不缺下人。而且这些下人本来是陪送到谢家,算是谢家的人,也没有在意。
一切都安排好之后,第二天,盈袖跟着小磊进宫,继续操办元应蓝的丧事。
不过这一次,她一进去,就去婉嫔那里喝茶去了。
婉嫔如今对她更加信任,完全是无条件提供各种掩护。
她一直待到半夜,才从婉嫔宫里出来。
盈袖戴了面具。换上宫女的衣衫,来到皇后齐雪筠的坤和殿。
这么晚了,皇后齐雪筠居然还没有睡。
她一个人坐在妆台前,对着菱花镜出神。
盈袖带着那大饼脸的面具。悄没声息来到她身后,伸手掐住了她的肩井穴。
皇后齐雪筠愕然转身,盈袖马上将一粒药丸塞到她嘴里,再一捏她的鼻子,皇后的喉咙下意识咽了一下,那药丸就咽了下去。
盈袖这才松开手。
皇后齐雪筠惊恐万分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盈袖压低声音,道:“我刚才给你吃了哑药。你要是想不做一辈子哑巴,就乖乖听我的做!”
皇后齐雪筠怒视着她,伸手就要掌掴她。
盈袖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腕,往后掰去。
她丝毫没有容情,皇后的手腕一阵剧痛,差一点就晕过去。
盈袖松开手,淡淡地道:“如果你再企图折腾出声音,我马上让你生不如死。”
皇后齐雪筠捂着剧痛的左手腕,这才有些怕了。
盈袖从桌上拿来笔墨纸砚,对皇后齐雪筠道:“你给你的心腹宫女太监们留个纸条,免得他们早上瞎嚷嚷,坏了你的名节。”
皇后齐雪筠瞪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嘴里也说不出话来,着急得很。
“你写:本宫有事回北齐,不得让任何人知晓,违者斩首。署名:皇后齐雪筠。”盈袖拍了拍皇后齐雪筠的肩膀,“对了,还要用你的皇后之印哦,不然真是白写了。”
皇后齐雪筠当然不想写,但是盈袖往她肩颈处的一个穴道轻轻摁了一下,一股剧痛让她几乎晕了过去。
越是养尊处优的人,越是无法忍受**的痛苦。
皇后齐雪筠慌忙抓住笔,表示自己愿意写。
盈袖松了手,皇后齐雪筠扔着痛,哆哆嗦嗦写了一行字,一看就不是在正常状态下写的。
盈袖默不作声将那张纸扔到熏笼里烧了,又拿了一张纸:“再写。”
皇后齐雪筠无法,抖着手写了四五张之后,终于写得盈袖满意了。
她看着皇后齐雪筠用了皇后之印,才把那张纸条放到妆台上,用一个小小的胭脂盒子压好。
趁盈袖做这些事的时候,皇后齐雪筠突然推倒了屋里的一个锦凳。
那锦凳发出咕咚一声响,滚落在地上。
“娘娘?娘娘?”外面值夜的一个宫女叫了起来。
盈袖飞快回头,一个手刀砍在皇后齐雪筠的后颈,将她砸晕过去,然后将她扛起来,往床后头躲过去。
那宫女叫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声音了,又探头看了看。
她是知道皇后刚才并没有睡觉的,当看见锦凳滚落在地上,忙进来将锦凳扶起来。
盈袖从床后窜出来,一手砸在那宫女颈后。将她也砸晕了过去。
她把这宫女扶到那梳妆台前趴着,手边就是皇后写的纸条,然后回到床后,将皇后身上的寝衣脱下来。换上她准备好的一身青衣嬷嬷的衣裳。
皇后齐雪筠头上的钗环早就卸了,只梳了一个圆髻,因此很好改装。
盈袖扛着皇后,吹熄了殿内的灯,轻轻掀开窗棂。从窗子处溜了出去。
窗外居然有人接应她!
盈袖大吃一惊,正要动手,那人嘘了一声,轻声道:“我是五爷的暗卫。”
盈袖愣了,狐疑问道:“怎么是你?!”
她记得这个人,曾经谢东篱做钦差的时候,跟着他去过金陵城。
谢隐低着头道:“五爷走的时候,让小的做夫人的暗卫。”
原来又是谢东篱……
盈袖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她的声音不由自主柔和下来:“他总是想得很周到。”
身边有了暗卫,她倒是底气更足了。忙道:“快走,那边倒夜香的车马上就要出皇|宫了!”
那是唯一一个可以把皇后运出去的渠道。
谢隐只好拦住她,问道:“五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带她出宫啊。”盈袖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底气更足了。
“出宫做什么?”谢隐皱了皱眉头,“属下以为您是要去大兴城找五爷?”
“是啊!我是要去大兴城,不过我不是一个人去,我要带着她,跟我一起去。”盈袖一字一句地道,“当然你不算在内。你不能现身。是吧?”
谢隐点点头,“您要带谁去?”
“她,你知道吧?我要带着她跟我一起去。”盈袖挑了挑眉。
谢隐无语半晌,才挠了挠头。道:“五夫人,如果让别人发现了,您不会惹大麻烦吗?”
这样兴师动众真的没有问题?
盈袖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会?她是要脸的人,肯定比谁都不想这件事被人发现,所以你放心。里面我已经安排好了。她的人肯定不敢声张。”
居然要掳劫皇后!
谢隐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他紧张地道:“五……夫人,您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她能为难我们,就不许我们为难她?你放心,我不会杀她,也不会毒她,最多让她多多劳动跑跑腿而已,而且她绝对不会想到是我做的。”
只有将皇后齐雪筠带离京城,才能保证没人继续找他们这边这些人的麻烦。
元应佳羽翼未丰,还不敢如同皇后齐雪筠一样肆无忌惮。
盈袖嘻嘻一笑,已经带着谢隐来到宫里杂役居住的地方。
婉嫔已经帮她找好了倒夜香的车。
那赶车人以为只是宫里的宫女和嬷嬷要出宫一趟,这种事他们也常做的,因此二话不说,揭开一个空的粪桶,将晕迷的宫人打扮的皇后塞了进去。
盈袖扮作小厮,跟在那大车后面,在宫门开启的那一刻,顺利出了皇|宫。
谢隐无法,只好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皇|宫。
从宫里出来之后,盈袖将晕迷的皇后从粪桶里弄出来,放到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小骡车上,赶着车往城门口行去。
他们运气好,刚刚一出城,宫里就来了太监特使,在四门盯着每个人搜寻,专门细查四五十岁的中老年妇女……
盈袖赶着骡车猛走了一天,直到远远离开了京城,才将皇后齐雪筠唤醒。
她手里拿着一个肉包子吃了,递给皇后齐雪筠一个冷硬的馒头,道:“喏,给你的。”
皇后齐雪筠接过那馒头,看也不看,就往车外扔了。
盈袖可惜地啧啧两声,“完了,你得饿着肚子给我拉车了。”
皇后齐雪筠瞪大眼睛,不明白这个大饼脸的丑姑娘在说什么。
盈袖一把拎起她的衣襟,把她从骡车上提溜下来,将那缰绳从骡子身上取下来,套在皇后齐雪筠身上,冷声道:“给我拉车!别给我摆皇后娘娘的谱!我跟你说,拉得慢了,我将你捆在车后拖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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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皇帝叫皇后“梓童”,这是个特定称呼,就如同一般老百姓把自己妻子称为老婆,斯文点的人叫夫人、内子。如果有大臣跟自己老婆sy,把老婆叫“梓童”,就可以盖章是想造反了。←_← 第362章 金燕子 (第一更,求月票)
皇后齐雪筠被这个大饼脸姑娘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她这辈子自从遇到大人之后,就时来运转,从一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成了将军府的大小姐,后来又进宫做了前任北齐皇帝的义女,现任北齐皇帝最宠爱的义妹,到了要嫁人的时候,又成了东元国皇帝的继后。
可以说,她大半辈子都是处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还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呼喝她,如同呼喝一头牲口一样!
可是那套在骡子身上的缰绳绑在她身上,实在她沉重了,她觉得腿都被要压弯了。
皇后齐雪筠回头怒视着盈袖。
盈袖冷笑,手中鞭子毫不客气地挥了出去,抽在皇后身上,“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皇后齐雪筠打了个哆嗦,背上被鞭子抽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这个大饼脸的女子实在太蛮横了,也不知道是谁的人,竟然这样神通广大,能从宫里将她弄出来!
盈袖看着皇后齐雪筠佝偻着身躯的模样,心头的怒气才略有松散。
当初自己的娘亲和弟弟身患重病,不也被她折腾得九死一生?
如今不过是要她受点皮肉之苦而已。
盈袖冷声道:“还不走?!我警告你,日落之前,我要到一百里以外的集束城,如果到不了,你晚上就别睡觉了,拖着车一直走到为止!”
皇后齐雪筠回头怒视着盈袖,嘴唇翕合,虽然她不能发声,但是却用嘴型宣泄着她的愤怒。
“本宫要将你诛九族!”这已经是齐雪筠最厉害的威胁了。
盈袖看出来她嘴型的意思,抡起鞭子又抽了一下,恼道:“你威胁谁呢?诛九族?想得美!我孤身一人,九族只剩我一人了!你再作妖,信不信我现在就在你脸上划两刀,雕朵花试试?”
皇后齐雪筠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女,现在虽然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好,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依然比半老徐娘还要美貌一些。
盈袖也知道齐雪筠养尊处优,这些年养得极好。所以饿着点儿,累着点儿都没关系。
这人身体底子好,经折腾。
皇后齐雪筠看着盈袖手里转动的匕首,打了个寒战,她虽然已经做好准备被鞭打。但是被毁容,不,她还没有考虑过……
所以她不得不转身回头,拉着车开始一步步往前走。
这辆小骡车很轻便,盈袖也不重,她带的行李也不多,齐雪筠拉起来并不难,而且她拉了一会儿之后,已经下意识找到了最省力的法子,一步步往前走。
眼看天渐渐大亮。路上赶路的行人越来越多。
当大家看见一个婆子拉着一辆小小的骡车,而骡车后面还拴着一头走骡,都有些奇怪,不时看那骡车两眼。
皇后齐雪筠本来还想着找着机会逃走,或者看见熟人就要弄出声响,才能把自己救出来。
可是拉着骡车走了一会儿,她一抬头,看见那些行人既鄙夷,又嘲笑的目光,心里一颤。竟然有些踌躇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青色衣衫,已经灰扑扑皱巴巴地像一团乱麻。
早上从骡车里醒过来,她没有梳头,没有净面。更没有抹上香脂,整个人肯定邋遢得不得了吧……
背上的鞭伤还是火辣辣地疼,骡车上那个大饼脸的女子看上去完全不讲道理,到底是谁派她的,又要带她去哪里呢?
她可不信这丑女人真的会带她去北齐……
已经快要进腊月了,她们在往西走。
寒风一阵阵吹过来。如刀一样在脸上刮过。
齐雪筠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她没有穿皮毛大氅,身上的青衣袍子只是絮了一层硬邦邦的蚕丝的旧绵袍,脚上也没有里外全皮的大毛靴子,这样的寒冬天气里,她应该觉得冷,但奇怪地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热得冒汗。
到了中午,齐雪筠终于走不动了,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如同牛一样大口大口喘气。
盈袖在车里一直密切地盯着皇后的动静,见她几次想向他人求助,但是后来她张了张嘴,低头打量打量自己,就缩了脖子。
盈袖明白皇后是不会向他人求助了。
其实要换了是盈袖自己,她也不会向别人求助,更别说皇后这身份的人,她还要脸,还想着回去继续做皇后呢……
这也是盈袖没有给她吃毒药,更没有把她往死里折腾的原因之一。
因为拉车的骡子要往前走,除了用鞭子抽以外,还要在它眼前吊一根胡萝卜,这样才能激励它一步步往前走,就算它永远也够不着那根胡萝卜,但是有梦想的话,死也死得比较心甘情愿。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要脸面,去向认得的人求助,但看她这一身样子,谁会相信她是东元国京城里那个和元宏帝分庭抗礼的皇后娘娘呢?!
盈袖的目光从皇后白皙的手背掠过,又停在皇后保养得白腻润泽的面颊上。
光看脸,确实看不出皇后已经五十出头的人了。
“怎么不走了?”盈袖撂开骡车的帘子问道。
皇后齐雪筠也不回头,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捶捶自己的胳膊腿。
盈袖明白过来,这是累得走不动了……
她正好也饿了,下车来往四处看了看,见齐雪筠挑的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要打尖,也不能选这种地方啊!
可见这皇后实在是不靠谱。
盈袖鄙夷地横了皇后齐雪筠一眼,走到路边踮着脚往远处看了看。
路边的灌木丛中,有人的灰色衣衫闪过。
盈袖不动声色望过去,见是谢隐在朝她招手,便回头对皇后齐雪筠道:“你在这里歇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着,往一人高的灌木丛中走去。
皇后齐雪筠一见这大饼脸女子居然把她一个人放在路边,自己去别处了,心头大喜,忙站起来要卸下身上的缰绳跑路。可是她费了好大劲儿,也解不开身上那缰绳的结,而且一不小心,将那结打成了死结!
真是欲哭无泪……
皇后齐雪筠一屁股又坐回地上。重重地垂下头,恨不得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盈袖一边往灌木丛里走,一边也盯着皇后齐雪筠的动静。
她大喜起身,准备解开绳结的样子都看在她和谢隐眼里。
不过盈袖一点都不担心齐雪筠会解开绳子逃跑,那绳子就算她师父谢东篱这会子过来。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解开。
皇后齐雪筠?
解到明年也不中用。
盈袖看见齐雪筠垂头丧气地又坐了下来,才扭过头问谢隐:“你有什么事?”
谢隐是暗卫,一般没有危险的时候,他不应该出现,经常暴露自己,就不叫暗卫了。
谢隐皱着眉头看着远处坐在地上的皇后齐雪筠,说实话,她这个样子,谢隐也绝对认不出来这就是皇后娘娘,但是不管他们认不认得出。这就是皇后齐雪筠,看着盈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折腾皇后娘娘,谢隐很是担心。
“五夫人,您是不是太过了……”谢隐悄声说道,朝皇后齐雪筠的背影努努嘴。
盈袖制止他,道:“在外面别叫我五夫人。”
这个称呼一旦被皇后听去,简直后果不堪设想。
“那叫您什么?”谢隐挠了挠后脑勺,很是为难地问道。
他是个醉心武学的人,对于人情世故不太上心,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完全不懂人情世故。
盈袖想了想。突然调皮地道:“叫我金燕子。”
“金燕子?是谁?”谢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以后你就会听说的。”盈袖似笑非笑地说道。
其实她也不知道金燕子是谁,但是上一世,那些飞鱼卫当街拿下她。就是用的这个罪名,说她是“女飞贼金燕子”……
天可怜见!
上一世她一点功夫都没有,师父谢东篱只教了她半年游泳和辨药,再以后的日子都是对她形同陌路,压根没人知道谢东篱就是在她身边半年的“师父”,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一直以为师父突然不告而别,是他离开东元国了。
到这一世她才知道,原来他从未远离……
所以这个“女飞贼金燕子”的罪名,当真是无妄之灾。
这一世,她倒是做了很多“女飞贼”才做的事,所以她灵机一动,索性就叫自己“金燕子”,她倒要看看,这一世,谁敢来抓她!
谢隐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直接叫她“金燕子”,而是叫她“金老大”……
盈袖:“……”算了,老大就老大,反正比叫她“五夫人”强百倍。
“金老大,那毕竟是皇后娘娘,您这样挫磨她,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谢隐好意提醒盈袖。
盈袖嗤笑一声,斜眼看了皇后齐雪筠坐着的样子,悄声道:“你以为这样能累着她?你放心,我们皇后娘娘养得油光水滑,拉拉车而已,我是为她好。这一趟走下来,她肯定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吃嘛嘛香!”
谢隐:“……”
“好了,你别管了。”盈袖收了戏谑,正色道:“你帮我去前面最近的地方订个客栈,我要进门就有吃的喝的,马上就能歇息。”
谢隐应了,道:“前面再走三十里就有落脚的客栈,今晚就住在那里吧?”
盈袖点点头,“你去安排,我去坐车去了。”
她笑着从灌木丛里走出来,问皇后齐雪筠:“喂!快拉车,再走三十里,我们就能到客栈吃晚饭了。”
还要走三十里!
皇后齐雪筠两眼翻白,差一点没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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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齐雪筠两腿跟灌了铅一样,沉甸甸地抬不起来,但是身后那大饼脸的丑女不断拿鞭子威胁她,她实在没办法,又担心这疯子拿刀划花她的脸,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咬紧牙关,一步步拖着骡车往前行。
她已经顾不得呼啸的北风会不会刮坏她细嫩的肌肤,只希望身后的那疯子不要再抽她鞭子……
盈袖双手托腮,坐在车里,顺着车帘的缝隙盯着外面拖车的皇后娘娘背影看。
不得不说,这皇后的身子真是保养得不错,一把年纪了,力气真是不小。
才大半天功夫,她拉车的把式已经像模像样了。
盈袖垂下眼帘,对皇后齐雪筠还是有几分佩服。
毕竟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这三十里地如果是走骡拉车,可能不到天黑就到客栈了。
但是皇后娘娘拖车,自然就慢一些。
她们一直到天上繁星满天的时候,才到了谢隐跟盈袖说的客栈前面。
盈袖撂开车帘下来,将骡车扔给店小二赶到后院去喂草料,自己扶着皇后娘娘的手(其实是扣住她的手腕脉搏),往客栈里面行去。
“是金姑娘吗?有人给您定好了房间,饭菜,还有热水。您是在这里吃,还是回房里吃?”客栈掌柜满脸笑容地走过来,对盈袖作揖。
“回房去吃吧。吃完正好沐浴。”盈袖沙哑着嗓子说道。
为了不让齐雪筠认出她的声音,盈袖专门吃了一种倒嗓子的药。她的声音清脆中带着磁性,吃了那倒嗓子的药之后,就只剩下如同破碎瓷碗一样的粗噶。
皇后齐雪筠在旁边扶着腰,喘着粗气,觑眼打量那客栈掌柜。
只见这掌柜看上去五六十岁年纪,留着一缕三羊胡,三角眼,脸上干瘦干瘦的,皱纹密布。连脸型都有些三角型,完全是一副活脱脱奸商的模样。
皇后齐雪筠翘了唇,对那掌柜微微一笑,眼波如流。展现了自己曾经最擅长的东西。
那掌柜瞥见皇后齐雪筠的样儿,被她水汪汪的眸子看得几乎打了个哆嗦,情不自禁上前一步走近她。
齐雪筠吃了盈袖给她的哑药,不能说话,但她有很多不用开口也能吸引男人的法子。因此她只是盯着那掌柜的微笑,对着他轻轻吹了一口气。
真正的美人吐气如兰,她是知道对男人的影响力的。
结果那掌柜的突然闻到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酸臭腐朽之气,差一点把晚饭都吐出来了,他的五官都皱了起来,满脸嫌弃的神情,往后退了几步,离齐雪筠远远地,然后对盈袖躬身道:“金姑娘,您这边请。”说着召了两个跑堂的伙计过来。让他们领盈袖和齐雪筠上楼。
齐雪筠大奇,不明白自己的这些招儿怎么就没用了,连一个乡野地方的老掌柜都应付不了!
盈袖看在眼里,一直没说话。
她们俩一前一后进了谢隐给她们定的屋子,盈袖才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洗洗吧,特别是要漱漱口。瞧你嘴里那味儿,喷出来简直能熏人一个跟斗。”说着,还用手在面前扇了扇。
齐雪筠面色陡变,突然明白过来刚才那老掌柜怎么前恭后倨了!
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口气太臭!
娘的。能不臭吗?!
她已经两天没有擦牙了!
美人能够吐气如兰,那是要每天三次擦牙,饭后薄荷水漱口,晚上临睡前还要含一口香薷饮。才能保证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口气清新……
齐雪筠灰头土脸地进了里面的浴房。
盈袖跟了过去,靠在浴房门口看着她。
齐雪筠在浴房里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擦牙的青盐,回头对盈袖比划。
盈袖摇摇头,“用水漱口就行。别忘了。你现在不是贵妇中的贵妇了,你只是我的粗使婆子,你什么时候见过粗使婆子那青盐擦牙,临睡喝香薷饮?”
齐雪筠瞪着盈袖,如果她眼里能飞出小刀,肯定已经将盈袖千刀万剐了。
盈袖毫不在意地摇摇头,“快洗。你只有一炷香的功夫收拾自己。你洗完记得把浴房擦干净,我不想进来沐浴的时候到处是你弄脏的水。”
齐雪筠简直怒不可遏。——真的把她当粗使婆子了!
想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齐雪筠将手中的巾子重重往铜盆里一顿,险些将铜盆打翻在地。
盈袖收起懒洋洋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你发脾气给谁看?齐雪筠,你要搞清楚,现在我是你主子,你别拿皇后的乔。连楼下那五六十岁的老掌柜都看不上你,你就不要打别的歪主意了。老老实实跟我走,不作妖,等完事了,我保证送你回皇宫,继续做你的皇后娘娘。如果你死性不改,非要跟我做对,那就对不起了,宫里的皇后娘娘可以换人做了。”
齐雪筠眼里露出恐惧的神情。
她发现,在这个大饼脸的丑女面前,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不管她做什么,那女人就是不上当,更不怕。
当一个人连诛九族都不放在心上的时候,齐雪筠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让这个疯子忌惮的。
她默默低下头,将巾子小心翼翼放到铜盆绞干,给自己飞快地擦了一下头脸和手脚。
盈袖就一直靠在浴房的门口,眯着眼睛打量她。
齐雪筠不好意思在盈袖面前脱衣裳,因此没有洗身上。
盈袖也没有逼她脱,只是微微笑了笑,转身出去吃饭去了。
齐雪筠几乎两天没有吃饭了,今天又拉了一天的车,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要不是她这些年养尊处优,将养得比一般女人健壮多了,这两天功夫就能折腾她半条命。
想起早上那块冷硬的馒头,齐雪筠咽了一下口水,跟着盈袖尾随而来。
外屋的圆桌上摆着三个小菜,都是家常菜的样子,一个蒜苗炒鸡蛋,一个豆腐白菜。一个卤牛肉沾酱,还有一碗粉丝鸡汤。
齐雪筠闻到鸡汤的香味,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不用盈袖招呼。她就在盈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了。
盈袖拿筷子敲了敲碗,道:“谁让你坐下的?这也是给你吃的?”
齐雪筠抬头怒视着盈袖,肚子里已经不知道骂她什么好了。
“去!坐在那边地上,那里的脚凳上是你的饭。”盈袖将齐雪筠赶下桌子,推着她来到墙角。
齐雪筠看着那一碗黄澄澄的高粱米。觉得喉咙都粗了一截。——这种东西,她怎么吃得下?!
但是不吃,就又要饿一晚上了,不知道那疯子明天还要如何折腾她,齐雪筠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把这碗粗糙的高粱米饭吃完了。
盈袖吃了一碗米饭,桌上的菜浅浅得剩了一个碗底。
趁盈袖进浴房沐浴的时候,齐雪筠猛地扑过来,将盈袖桌上那些剩菜都吃尽了,最后连盘子都舔了。才觉得是吃饱了。
盈袖洗完澡出来,看见亮晶晶的碗盘,嘴角翘了翘,装作没有注意,叫了小二进来收拾碗筷。
晚上睡觉的时候,盈袖让齐雪筠把铺盖放到地上睡。
齐雪筠本来一直恨着这个疯子女人,想着晚上趁她睡着了,自己是不是能偷偷逃走。
结果她一沾枕头,整个人就觉得疲累不已,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盈袖倒是一直盯着齐雪筠。提防她作妖,结果没多久,就听见了齐雪筠的鼾声,她也是无语的很。
两人睡到天亮才醒。倒也相安无事。
第二天两人去掌柜那里结账的时候,掌柜笑着道:“金姑娘,您的下人已经结过账了。”
盈袖知道应该是谢隐,便点了点头,说声:“劳驾”,才带着齐雪筠离开这客栈。
齐雪筠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疯子到底是谁呢?有多大实力?
这一路走来。居然有人提前打点她的住处,还给她点菜付账单!
接下来的三天里,齐雪筠老老实实拉了三天的车,晓行露宿,披星戴月,有时候来不及住店打尖了,就在荒郊野外歇一晚上。
只劳作了四天,齐雪筠整个人都老了十岁。
脸上的肌肤不再细嫩,而是发黄发黑,有的地方甚至被太阳照出了斑点。
手上是最粗糙的,手掌起了硬茧,手背上全是划痕。
头发已经三四天没有洗了,又经常出汗,稍微走近些就闻到头发里的汗臭。
齐雪筠自己已经闻不到了,但是她也不敢照镜子,因为不想看见自己现在变成什么糟样子了。
盈袖见她拉车的态度倒是老实,不过还是速度太慢,走了四天,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真不能再这样走下去。
这一天,她们一大早从客栈里出来赶路,盈袖对齐雪筠道:“你去车头坐着,让骡子拉车吧。”
终于不用拉车了!
齐雪筠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再看这疯女人的大饼脸,都觉得和蔼可亲了。
盈袖将缰绳栓在走骡背上,和大车系在一起。
齐雪筠坐在车头赶车。
盈袖在车厢里假寐,她这几天养精蓄锐,一边习练心法,功力又进了一层。
齐雪筠坐在车外,连呼吸稍微粗重一些她都听得见。
盈袖只想快点到大兴城,能助谢东篱一臂之力。
而在北齐、东元和南郑交界的大兴城附近,谢东篱带的五万大军这时已经赶到了,将这个城团团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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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64章 奇怪 (第一更4K5,求月票)
谢东篱的元帅行辕设在离大兴城五里的洪家村。
村子里最大地主洪先乐的一所宅院被这家人提前献了出来,给东元国的右军将领做临时住所。
这宅院建在附近的一座小山上。
谢东篱的人早就来过,方圆十里的房子考察过以后,接受了这户人家的请求。
先锋将军唐谦住在山下。
大兴城三面围墙,一面临山。
东元国的右军在大兴城前的空地上扎起了帐篷,密密麻麻的圆顶遍布原野,看得大兴城巫家的守军心惊胆战。
而大兴城里面的东元国人们却欢欣鼓舞,虽然碍于巫家人的淫威,表面上他们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欣喜,但是每个人的眉眼都不一样了。
以前是认命的死气沉沉,如今却是连走路都带着轻快的节奏。
巫家人和他们的从属看着这种变化,心里又气又怕,但却收敛了很多,不敢再像前一阵子刚刚占领这座城的时候一样,对那些不肯屈从他们的人一律杀杀杀……
现在城外有强敌,城内是不能再乱了。
城内一乱,城外的那些军士趁机攻城,来个里应外合,他们这些天来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因此这些人也只能当做没看见,每天征民伕来修筑城墙和防御工事。
这一天天气晴好,只是快到腊月了,就算有太阳,照在人身上也是一点热度都没有。
谢东篱披着大氅,带着将领和侍卫,来到离大兴城不远的小山坡上,看着大兴城深灰色的城墙。
那城墙上密密麻麻挂着一个个人头大小的笼子,里面放着的正是一个个人头。
正中那个人头。就是大兴城原城守的人头。
这个城守是谢东篱提拔的,才三十多岁年纪,很是能干。
没想到就在这里结束了他刚刚开始的仕途,还有他的生命。
谢东篱眯着眼睛看着那些装着人头的笼子,淡然问道:“那城墙上有多少笼子?”
“回元帅的话,一共五十四个笼子,其中四个是大兴城的官员。五十个是平民百姓。”
谢东篱笑了笑。“大兴城的官员只有四个被砍了脑袋?那其余的人呢?”
周围的人一片沉默,没人做声。
“大兴城城守是五品官,知府的待遇。知府下面有同知、通判、知事,有管刑狱的狱正,管武事的千总,每人身边又有副手和副职。都是吃朝廷俸禄的,他们都去哪儿了?——为了大兴城死去的百姓。居然比官员要多十倍!”谢东篱冷声说道,他伸出手,“弓来!”
一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的小厮阿顺忙将谢东篱带来的一张大弓双手呈上。
嗖!嗖!嗖!
谢东篱架上羽箭,将那大弓拉了满圆。朝大兴城的城墙处射了过去!
箭去如流星,呼啸而来,劲风飒飒。大兴城城墙上守着的守军吓得一个个矮了身子,紧紧靠在城墙下。躲开从远处射来的羽箭。
噌!噌!噌!
一声又一声箭啸声在他们耳边响起,但是没有一支射到城墙上来。
这些守军胆子又大了,正要探头,就听见从城下那些驻扎的东元**士那里传来如雷般的欢呼声。
“谢元帅威武!”
“谢元帅威武!”
还有马匹的嘶鸣,军士的笑骂,那声音传得那么近,似乎就要到他们的城墙下面了。
“难道他们攻城?!”城墙上的守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推搡搡半天,才小心翼翼探出头,往城下看去。
城下一匹匹快马倏忽来去,似乎从城下拣了什么东西,拎着就往回跑。
“是那些人头!”巫家的一个守军发现了这些东元国士兵在拣什么东西,“他们把绳子射断了!装着人头的笼子都掉下去了!”
“快!动手!”这守军离开拉开手里的弓,对准了城下捡拾人头笼子的东元**士。
嗖!
又一声羽箭声响起来。
一支黑色羽箭破空而来,比阳光还要耀眼,往那刚刚张弓搭箭的巫家军士咽喉扎了个正着!
“啊……”这军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局促的叫喊,就从城墙上翻滚着掉了下去,和那些人头笼子滚在一起。
正在城下捡拾人头笼子的东元**士抬头往上看,城墙上的守军被刚才那神兵天降一样的羽箭所慑,没人敢探头拿箭射城下的那些东元**士,就怕一探头,也和刚才那巫家军士一样,喉咙上被扎个洞……
“元帅神乎其技!”谢东篱身边的人看得目眩神迷。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不仅将箭射中了那些挂着人头笼子的绳子,最后还能一箭退敌,彻底挫败了大兴城那些巫家人和反贼的士气!
谢东篱一直保持着张弓搭箭的姿势,目光如鹰隼般犀利,盯着大兴城正对面城墙上的垛子。
那些守军就躲在垛子后面。
东元国的军士正在捡拾为国捐躯的义士的人头,他正好给他们打掩护。
很快五十四个人头笼子都拣回来了。
谢东篱背起手,吩咐道:“给他们准备棺木。等破城之后,找到他们的尸体,葬在一起。”
对于中州大陆的人来说,身首异处是不能投胎转世的,因此被砍了头的人下葬的时候都要把脑袋和身体缝在一起。
而这些被砍了头挂在城墙上的人,本来不会有这样的待遇,但是就因为有人不放弃他们,不让他们白白身首异处,他们就有了希望。
这头一战,远道而来的东元**士已经先声夺人,既震慑了巫家军士,又安抚了城内的黎民百姓。
“我让你们写的告东元国人书写好了吗?”谢东篱对左右问道。
他带的幕僚们一起拱手道:“已经写好了。”
谢东篱点点头,“今天晚上会刮东风。准备孔明灯,将劝降书装在油布包里,绑在孔明灯下,晚上放灯。”
在城外远处放箭,将所有被砍头的东元国人的人头笼子收回厚葬,然后发动对城内人的心理舆论战,目的当然是要让刚刚夺城。还未站稳脚跟的巫家人陷入百姓战争的汪洋大海。
到了晚上。繁星满天,北风呼号,夜枭的声音越发凄厉。
而东元国的军士营地里。一盏盏孔明灯迎风而起,升到高高深蓝色天幕中,比星星还要闪亮,顺着东风。往大兴城的方向飘过去。
“这是什么?”
“看!天上多了好多星星!”
“从哪里来的?”
此时还不到宵禁的时候,大兴城的居民刚刚吃完晚饭。正要收拾了去睡觉的时候,看见了天上慢慢飘过来的星火。
开始的时候以为是星星,后来那星星逐渐下降,越来越大。才看清楚不是星星,而是孔明灯!
飘过来的孔明灯燃尽了烛火,一盏盏掉落下来。虽然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但是那些油纸包却是毫发无损。
无数大兴城的居民拾到了油纸包。
看见里面慷慨激昂的“告东元国人书”。这些本来就很不服气的大兴城居民沸腾了。
“朝廷果然派大军来救我们了!”
“我们生是东元国的人,死是东元国的鬼!那些巫家人是什么玩意儿!呸!被南郑国赶出来,居然来要我们的强!老子跟他们拼了!”
有些性情暴躁的汉子恨不得马上操起菜刀,跟那些夺了大兴城的巫家人拼个你死我活。
“你省省吧!其实巫家人才有多少人?你难道看不出来?是咱们这城的那些官老爷贪生怕死,将城早早地献了出去。那些不肯投降献城的官儿已经被他们杀了,人头都挂在城墙上了!”有人比较冷静,不肯马上冲出去。
确实,他们大兴城,本来不应该破的那么快。
甚至都没有经过任何血战,他们的城门就被那些官员给打开了,将好好一座城献给了来犯的南郑国巫家人。
“听说是谢副相亲自带兵来攻城。这些早早投降的官儿想必裤子都吓尿了。哼!早知道不那么早放弃,说不定还能跟咱们的人里应外合。如今可好……”有人冷哼,“这些出卖我们的叛国官儿不杀个精光,我孙老二第一个不服气!”
“可是谢副相只是文官,就算是状元郎,可是不会打战也枉然。”有人对谢东篱的军事才能有所怀疑。
“说得也是。不过听说唐安侯府的老侯爷唐大将军这一次是先锋将军,应该错不了。”
大家私下里议论得热火朝天,大兴城多少人家里油灯蜡烛亮了一夜,兴奋得睡不着觉。
巫家人听说昨夜东元**士放了孔明灯进城,气得大骂东元国人狡猾,尽知道来虚的,有种跟他们单挑!
巫家大房的两个庶子披挂上阵,从大兴城里冲出来,来到东元**士扎营的阵前叫骂。
谢东篱此时刚好带着将领正在巡查东元**士的帐篷营地。
“元帅,对方出城叫阵了!咱们要不要派人跟他们打?”阿顺听见那些叫骂,很是手痒,忙带了人过来回报。
谢东篱抬眼看了看,冷峻说道:“不用打,乱箭射死在阵前。”
“啥?!”阿顺惊呆了。
唐谦也觉得有些不妥,“元帅,自古以来,两军交战,都是各派先锋打头阵,于马下拼杀。”他以为是谢东篱不懂军事,不敢跟对方直接拼杀,所以又自告奋勇说道:“末将愿打头阵。”
谢东篱摇摇头,一字一句地道:“乱箭射死,你没听见我的话吗?”
唐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辩解,应了一声:“遵命!”很快来到阵前,命弓箭手准备,一百支羽箭飞了出去,将巫家大房的两个庶子扎得如同刺猬,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边东元**士一哄而上,将这两个倒霉蛋拖了回来。
谢东篱走了过来,看了看这两人的死状。对唐谦道:“唐将军请看,这两人是巫家人,身上带蛊。不管你派谁跟他们正面搏杀,都会被下蛊。”
“啊?!”唐谦惊出一身冷汗,“这么厉害?!南郑国的大巫不是死了吗?怎么巫家人也会下蛊?!”
“南郑国的苗人都会下蛊,何况巫家人?只不过他们的蛊没有大巫厉害而已。”谢东篱淡淡地道,“但是对我们来说。他们的那些蛊就够厉害了。对于这些巫家人。要严加防范,不能跟他们有任何身体接触。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短兵相接。能用弓箭远程射杀最好。”
比如这两人,本来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出城叫阵。
哪怕他们输了,也能给跟他们交手的人种上蛊。
而这被种了蛊的人回到东元国营地,就成了他们的耳目和内奸。
唐谦这时对谢东篱心服口服。忙拱手应是,将谢东篱的话传达下去。
东元国的军士更加警惕。轻易不肯跟南郑国的巫家人交手。
总之,能用弓箭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
盈袖带着皇后齐雪筠坐着骡车,于十日后终于来到离大兴城不远的地方。
她们中午的时候停下来在一处食肆打尖,吃完饭。盈袖问那食肆的人,“请问这位小哥,大兴城离这里还有多远?”
那小二道:“还有五里多把。”他抬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处影影绰绰的村落。“那里是洪家村,从京城来的天兵元帅行辕就设在那里。”
这里的人把从东元国京城来的右军称为“天兵”。
盈袖心里一喜。总算是快要到了。
这一路风尘仆仆,骡车颠得她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站在她旁边的皇后齐雪筠心里一沉。
居然是带她来大兴城!
这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她是南郑国人?
不行,她一定得想法将信送出去,让人知道她在这里!
这一路上,她们也遇到几处盘查的关卡。
皇后齐雪筠和盈袖都心知肚明,这些人是在偷偷摸摸寻找皇后。
但是盈袖不做声,齐雪筠被她弄哑了说不出话,所以就算她们俩从那些人眼皮子底下过,那些人愣是没有认出来。
皇后齐雪筠心里又怒又气,但是不敢做太多小动作。
上一次她不过对一个老掌柜动了动心思,想迷惑他,让他给她送信,结果就被盈袖狠狠打击了一顿。
后来她就安分守己了,直到来了这里。
齐雪筠想,也许是再试一试的时候。
吃午饭的时候,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盯着那些打尖过路的商人不断抛媚眼,但是那些人只是斜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就走了,根本无人搭理她。
齐雪筠心头大急,连饭都吃不下去。
盈袖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也很是诧异。
等两人上了骡车,盈袖将一面小镜子从包袱里拿出来,递到齐雪筠面前,“你照照镜子好不好?以后别再给我丢人现眼了。”
齐雪筠一怔,拿起镜子看了看,顿时如同被雷劈一样,将手里的镜子往外一扔,捂着脸朝车里翻滚进去!
盈袖飞身跃起,接住被齐雪筠扔了的镜子,恼道:“我就这一面镜子!你敢扔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好在齐雪筠不能说话,不然她能把盈袖给嚎死。
一想到镜子里那老妇的嘴脸,齐雪筠就不想活了,眼泪簌簌往下流。
怪不得一路行来没有人认得她是皇后娘娘!
怪不得无论她怎样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也没男人上勾!
就她这幅模样,眼角的鱼尾纹可以夹得死蚊子了,脸上的皮肤经过这么多天的餐风露宿,变得更加黑黄干燥,斑点满脸,头发更是花白不堪。
齐雪筠伸出自己的手,看着那如同枯柴般的手背,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就在齐雪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时候,盈袖在车前幽幽地道:“真是奇了怪了,你出嫁前是北齐国的公主,出嫁后是东元国的皇后,可你这一路行来想的招儿,都跟窑子里的花娘似的,除了勾引男人,还是勾引男人,哪有丝毫大家闺秀的范儿?到底是谁教你的?”
齐雪筠这一路行来的做派,让盈袖想到一个人:她以前的继母,北齐锦衣卫的间者张兰莺。
齐雪筠在车里听见,全身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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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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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攀附 (加更求月票)
齐雪筠面无表情地转了个身,面朝里靠着车板壁,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心里升出几分恐惧。
这个大饼脸的疯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难道自己露出破绽了?
应该不会啊?
看来自己不能再想着找男人给自己解决问题了。
齐雪筠在心里叹息,可是她只学了这个,从她被大人收在门下,她就学得是这些东西……
而且在她这半辈子里,这些东西非常管用,她用自己的女性天赋本钱征服了自己的义兄,如今的北齐皇帝,还有东元国的长兴侯慕容辰。
齐雪筠恢复了自信,在心里暗道,这疯子长得这样丑,如何知道美女是怎样用自己的天赋本钱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不过说起天赋本钱,齐雪筠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情又晴转阴了。
这一次被这疯子折腾得老了这么多,不知道回去之后还能不能养回来?
齐雪筠的思绪自然飘到如何保养肌肤上,但是那些牛奶浴、香膏,都像是遥不可及的东西,其实她也才离开皇|宫十几天而已。
原来她脱了那身黄袍,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齐雪筠握紧了拳头。
她不要回到小时候流浪儿的日子,所以她绝对不能丢掉她现在的荣华富贵,这是她费了很大努力才得来的。
东元国的皇位,一定要是她的孙子元应佳继承,谁也不能从她手里夺走!
这一刻,齐雪筠坚定了要夺嫡的决心。
元应佳已经是皇太孙了,只要元宏帝一死,他就可以登基。
元宏帝那个死老头子,实在活得太久了。
齐雪筠已经等不及要做太后了……
盈袖回眸瞥了一眼齐雪筠,见她一个人面朝里坐着,似乎对她说得话无动于衷,当没有听见一样,不由更加奇怪。
世家出身的女子如果被人听见将她们比作窑子里的花娘。那肯定是气得七窍生烟,不说跟你打,跟你吵,但是愤怒和鄙视是一定的。从目光和气势上都能感觉出来。
皇后齐雪筠却完全没有给盈袖这方面的感觉,反而让她觉得皇后齐雪筠在逃避什么,根本不敢面对的样子。
盈袖眯了眯眼,觉得这件事越来越好玩了。
骡车上了路,往前面的洪家村行去。
既然已经快到了。盈袖想先去探探路,皇后齐雪筠也要严加看管,不能再让她生事。
她默不作声坐了过去,扳着齐雪筠的肩膀将她的头扭过来,顺手将一粒药丸塞到她嘴里,道:“快到了,麻烦你多睡睡吧。”
齐雪筠一惊,怒视着盈袖,不知道这疯女人又给她吃什么毒药!
不过她只瞪了她一会儿,就觉得眼皮重的抬不起来。很快倒下睡了。
盈袖拍了拍手,自己坐到车外的位置上,拿着鞭子赶骡车,一边在脑子里琢磨她要如何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去找谢东篱。
谢东篱见到她,会不会很惊喜呢?
还是会很生气?
盈袖想着谢东篱的神情,一会儿觉得他肯定高兴得不得了,一会儿又觉得他会很生气,毕竟自己没有听他的话在家里好好待着,而是跑到前线来找他。更给他带了个天大的麻烦过来……
患得患失的心七上八下,她一时抿嘴微笑,一时又蹙眉生气,一时之间连自己的骡车差一点跟从后面追上来的一辆马车撞上都没有看见。
“喂!你没长眼睛吧?怎么走路的啊!一辆小破骡车也敢走大路。你是外面来的吧?!”一连串清脆的叫骂声从那辆蓝布马车上传过来。
盈袖下意识拉住缰绳,将自己的骡车往旁边拽了拽,让开路中的大道。
“丑八怪!滚远点儿!”那人还不罢休,撂开车帘,继续辱骂她。
盈袖抬了抬眼,见是一个圆脸丫鬟打扮的姑娘。冲着她大骂,看样子,那姑娘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但是气焰当真嚣张。
“朱儿,别这么大声说话,跟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人吵架,只会让人看不起。”那边马车里传来一道柔柔的嗓音,骂人不带脏字,明显比这丫鬟要高一档次,应该是小姐了。
盈袖笑了笑,扬鞭抽了骡子一鞭。
走骡小步跑了起来,超越了那辆马车。
刚才骂她的丫鬟顿时火了,大声道:“喂!你长没长耳朵啊!在我们洪家村还敢跑到我们小姐车前面?!你眼瞎啊!”
盈袖猛地回头,目光似电,往那丫鬟脸上扫去。
盈袖脸上这个面具确实不好看,但是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却是她自己的眼睛,一眼扫过去,如同寒冰凛冽,秋水含霜,看得人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一样。
那丫鬟被盈袖这一眼看得缩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出的坐了回去。
“朱儿,怎么了?”车里的坐的小姐也是十五六岁年纪,梳着留仙髻,斜插两支凤还巢金钗珍珠步摇。
马车一晃一晃,她头上的步摇也跟着一晃一晃,映得她眼波如流,比她头上的珍珠还要莹润。
朱儿看着自家小姐的美貌容颜,刚才的不快一下子就散去了,她摇了摇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土包子,连我们洪家都不认得,还敢抢我们三小姐的道!”
那小姐抿嘴笑了笑,道:“你啊,就是一张利嘴,得理不饶人。以后别这样了。”
朱儿点头如捣蒜,“奴婢知道了。”说着,她又兴致勃勃地问:“三小姐,那住在咱们洪家的元帅大人生得可真是俊啊!奴婢以前以为那些元帅将军都是老头子,真是眼皮子太浅了!”
从东元国京城来的右军元帅行辕是住在洪家的宅子里,虽然是他们在山上的一处宅子,并不是他们洪家人常住的宅子,但好歹是他们家的屋子,跟住在他们家没有两样。
洪家上上下下也就在谢东篱带着将领们入住的那一天,隔得远远地看了一遍。
洪家是普通的乡绅之家,谢东篱和唐谦他们是东元国最上层的世家出身,本身又身居要职,因此洪家巴结得很厉害。
洪三小姐红了脸,道:“你瞎说什么呢!这种话也是女儿家能说的?让别人听见,会说我们怠慢贵客的。”
“三小姐,您可真为别人着想。”朱儿掩袖咯咯地笑,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依奴婢看啊,您的姻缘可真是到了!”
洪三小姐推了她一把,啐道:“越说越不像话了。人家都已经成家了,娶的也是王爷的女儿,我怎么高攀得上?”一边说,眼里出现了几丝落寞。
“小姐,话不能这么说。”朱儿朝左右看了看,挨近了洪三小姐,“三小姐,奴婢跟您说实话,奴婢听老爷和大少爷他们商议,要送洪家嫡女给谢元帅和唐将军做妾……”
虽然嫡出姑娘很少做妾,但也不是没有,关键看嫡出是什么人家的嫡出。
比如卖猪肉人家的嫡女,嫁的人肯定没有县官的庶女好。
这是常识。
洪家是什么地位?
别说送嫡女到三侯五相这样的人家做妾,就算是给他们这里县官的嫡子做妾,那也是他们洪家高攀!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可以攀附到东元国最高豪门的机会,任何一个有梦想的小地主都是不会放弃的。
“……真的?”洪三小姐的眼皮跳了跳,轻声道:“爹和大哥要送谁去?你打听过吗?”
朱儿扳着指头数:“三小姐您是大房的嫡次女,年岁最相当的,身份最高贵的。另外就是二房的两个双胞胎四小姐和五小姐,她们跟您同一年出生。还有三房的六小姐,四房的七小姐。”
洪三小姐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老四、老五不是已经定亲了吗?”
“嗐,定了亲又怎样?反正还没嫁呢,如果人家看上了,随时可以退亲。再说能进三侯五相这样的世家做妾,不比在乡下做地主婆要强啊?”朱儿满不在乎地扇了扇手,十分热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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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66章 借宿
居然这么多人……
洪三小姐头一次觉得家里未嫁的姑娘太多了。
她沉默半晌,才淡淡地道:“算了,先回去吧。”说着又对朱儿点点头,“回去别乱说话。”
朱儿点点头,偷偷地道:“三小姐,您也别坐着等。好东西都是要自己争取的……”
洪三小姐没有说话,但是对朱儿的话却深以为然。
两人坐着马车回到洪家村口,又看见了先前挡她们路的那辆骡车。
朱儿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对洪三小姐道:“三小姐,您看看,这还真是找到咱们家门口了”
以洪家在洪家村的地位,这个赶着骡车的丑姑娘若是再跟她们做对,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盈袖将骡车停在洪家村口,并没有进去,因为她没有看见这里有大军驻扎的迹象。
这村子并不大,五万右军肯定没有驻扎在这里。
盈袖虽然不想进村,但还是要向这里的人打听打听,毕竟方圆百里,也就这一个地方是比较成规模的村子,别的地方都算荒郊野外。
踌躇许久,直到看见先前在路上跟她起过争执的马车也来了,才略微有些动容。
马车的车帘掀开,还是那个圆脸的丫鬟冲她哼了一声,用鼻孔看人,趾高气昂地去了。
盈袖完全没有在意,目光只在村口逡巡。
几个身穿打着补丁衣裳的小孩子打打闹闹从村子里跑出来了,拿着弹弓,互相做对射状,像是在玩打仗的游戏。
盈袖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儿,才招手道:“哎请问一下。这里是洪家村吗?”
那几个小孩子扭头看了看她,忙跑过来很淳朴地问道:“是啊,这里是洪家村,你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个歪着头看她,非常淳朴的脸,比刚才那个鼻孔朝天的丫鬟强多了。
盈袖笑着拿出一把花生糖,一个个递到他们手里。轻言细语地道:“我是从别处来的。听说这里打了京城的天兵,要打仗,是不是真的啊?”
那几个孩子吃着盈袖给他们的花生糖。一个个眉开眼笑,猛点头:“是啊是啊正是来了天兵我们都看见了”
“哦?真的来了?我还以为是骗人的呢。”盈袖笑道,又问他们:“那他们去哪里了?这个村子这么小,能住得下那么多人吗?”
几个当日看过热闹的孩子就对盈袖热心地道:“住得下我们村最有钱的洪大老爷把他们山上的宅子献出来了。元帅大人和将军大人都住到山上去了”说着,回手指着不远处的小山给盈袖看。
“洪大老爷?你们村有几个有钱人啊?怎么就让这洪大老爷抢了先?”盈袖故意好奇问道。
那孩子道:“我们村就一个洪大老爷。就他一家有钱,半村的地都是他家的,别人没法比。”
盈袖点点头,抬眸张望。见山腰处似乎飘出来一缕炊烟,心想应该就是那里了,她摸了摸刚才说话的孩子的头。又给他一块糖,“今天天色已晚。我带着一个病了的婆子没法赶路了,今天能在你家住一晚上吗?我付房钱和饭钱。”
那孩子是这几个顽童中穿得最好的,但也进限于补丁少一些,洗得干净一些而已,跟刚才那丫鬟是不能比的。
盈袖如果没有猜错,刚才那丫鬟和小姐,应该就是这唯一有钱的洪大老爷家人了,想到他们给谢东篱提供了住处,盈袖对这洪家生出几分感激之意,也不计较那无礼的丫鬟和小姐了。
那孩子本来有些犹豫,但听说还付钱,忙道:“行,你跟我来”
盈袖便让这孩子跟她一起坐在骡车上,往村子里走去。
那孩子家住在村东头,是少数几家有瓦房的人家,虽然只有一明两暗三间瓦房,比起旁边那些茅草屋,也算是有些家底。
当然,这些人家加起来也不能跟村长子南面那一长串白墙黑瓦的七进大宅相比。
贫与富的界限在这小小的村庄如此鲜明。
盈袖现在要的是不引人注目,没必要跟洪家人闹大,还是悄悄地住到村子里再说。
她还要去找谢东篱。
那孩子领着盈袖进了自己家门。
一进院子,他就嚷嚷道:“爹娘有个过路的姐姐要在我家住一晚上”
门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从屋里走出来,一边道:“狗剩,你又淘气了?”
“没有没有”那孩子小名狗剩,十分活泼淘气,见娘出来了,一溜烟就跑了。
盈袖赶着骡车进了院子,停在台阶下。
她从骡车上跳下来,对那少妇福身行礼,“大姐叨扰了。我从外地来寻亲的,跟着我的婆子突然有些不舒服,暂时走不了了,想在您这借宿一晚。”顿了顿,又道:“房钱和饭钱我都会付给您的,不会白吃白住。”
那少妇脸都红了,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不过添两双筷子而已,不用你出钱。出门在外,谁没个不方便的时候?”坚决不肯收盈袖递上来的银子。
盈袖心里感激,想着晚上溜出去打几只野兔回来,给这家打个牙祭也好,等走的时候再把银子悄悄留下,这样一想,就没有再坚持了,她笑着缩回手,“真是麻烦了。请问大姐贵姓?”
“免贵,我夫家姓洪,就是这村子里的人,我娘家在五十里外的葛家村。”
“原来是洪大嫂。”盈袖忙道,一边去骡车上把昏睡的皇后齐雪筠扶了下来。
“叫我七娘吧。”葛七娘忙帮盈袖扶着那昏睡的婆子,一边好奇地道:“她是你的下人?”
盈袖点点头,“我一个未嫁的姑娘,不好一个人出门。我娘让她陪着我。”
“你对你家下人真是好。”葛七娘笑着道,“生病了还照顾她。”
“虽然是下人。也是一条人命,总不能就把她扔了。”盈袖不动声色地道,跟着葛七娘,将皇后齐雪筠扶到厢房睡下。
葛七娘束着手,领着盈袖在屋里走了一圈,指了床桌椅的位置,道:“你就在这里住吧。我去做晚饭。马上就能吃了。”
盈袖忙福了一福。“多谢七娘。”她想起包袱里还有几个路上买的糖心油饼,索性拿出来,道:“您帮我热热这几个饼。大家一起吃吧。”
葛七娘见那油饼是细白面做的,里面还有夹层,说不定就是糖,哪里是他们这种人家吃得起的。对盈袖更是客气,忙道:“那我去蒸一蒸?”
盈袖知道这油饼应该用油煎了更好吃。但是葛七娘家肯定没有多余的油来煎油饼,蒸一蒸已经很不错了,忙点头应了,道:“叨扰了。”
葛七娘拿着那包油饼去厨房做饭去了。
盈袖这才搭着皇后齐雪筠的脉搏诊了诊脉。见她确实还在晕迷中,身体也没有大损伤,才放了心。又往她嘴里塞了一粒药。
她不想给皇后齐雪筠吃得太饱,吃得太饱就容易生事。饿着她,就算跑也跑不远。
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那孩子过来叫盈袖去吃饭。
盈袖跟着他来到堂屋,见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坐在桌子旁边,见盈袖进来,忙站起来,对她点点头,“是远方来的客人?”
盈袖对他福了一福,问道:“您是洪七爷?”
“当不得一个爷字,姑娘叫我洪七就好了。”那大汉爽朗说道,转头见葛七娘端着一个大盘子走进来,那大汉忙过去帮她接过盘子,将盘子上放着的四碗菜接过来摆在饭桌上。
中间一个碟子里放着盈袖给葛七娘的糖心油饼,油饼四周放着一碗蒜苗炒腊肉,一碗野菜炒鸡蛋,一碗奶白鱼汤,还有一碗炒辣咸菜。
那孩子一见桌子中间冒着热气的油饼就馋了,嗦拉着手指头盯着那油饼,眼睛都移不开了。
盈袖笑着给他夹了两个糖心油饼,“吃吧,很甜的。”
那孩子看了看自己的爹娘,很是有教养的样子。
葛七娘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眼神里都是求肯之色。
盈袖很不好意思,忙对那大汉洪七道:“您就让狗剩吃吧,都是剩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洪七本来想教训儿子不要嘴馋,但是看见儿子口水都快滴到桌子上了,而且儿子从小到大,确实没有吃过这样好的油饼,心里一软,点点头,“只能吃一块。”
“谢谢爹”狗剩欢呼一声,忙咬了一口盈袖刚刚给他夹的油饼,满口油脂的馨香,还有甜蜜的糖心,简直不能再美,他唔地一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满是享受美食的愉悦。
“谢你老子做什么?还不谢谢这位姐姐?”洪七笑骂道,却伸出粗糙的大手,给狗剩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狗剩连忙含糊不清地又对盈袖道:“谢谢姐姐”
葛七娘给盈袖夹了一筷子腊肉,道:“这是野猪肉腌的,蒸了好几次了,很软了,你尝尝?”
盈袖上一世的时候吃过野猪肉,不过是鲜的野猪肉,她知道野猪肉虽然香,但是非常硬,做炒肉完全没法吃,只有炖野猪肉,或者蒸野猪肉才能入口。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葛七娘给她夹的蒜苗炒野猪肉,应该是蒸过之后再炒的,跟回锅肉差不多,但是比回锅肉有嚼头,更香,而且很糯,带着蒜苗的爽口,还有红红的干辣椒,非常开胃。
她居然吃了一小碗黍米饭,还喝了一碗鱼汤,吃了好几筷子蒜苗炒腊野猪肉。
而那一碟糖心油饼,全部进了狗剩的肚子,他满足得眉开眼笑,小肚子吃得溜圆。
吃过晚饭,葛七娘给盈袖烧了热水,送入她住的厢房里,嘱咐她道:“晚上早些睡。这里靠山,晚上会有野兽出来。还有大兴城离这里不远,被南郑国的巫家人占了,大家都很小心。不过我男人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盈袖好奇地问:“你夫君是做什么的?”
葛七娘很是自豪地道:“我男人是打猎的,他是这方圆百里最好的猎手”
盈袖点点头,拉着葛七娘的手,打趣道:“看他能娶到七娘,就知道他一定是最好的猎手。”
葛七娘羞红了脸,笑道:“姑娘真会说话,是我有福气,才能嫁给他。”说起自家男人,葛七娘就滔滔不绝了。
“……他父母双亡,一直靠村子里的人一碗饭,一件衣照顾长大。后来到了年纪要成亲,谁也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我是隔壁村子的,有一次上山砍柴,遇到狼,是他救了我……”葛七娘眼角眉梢都是笑容,“后来我爹娘就同意把我嫁给他了。”
盈袖很是感慨,道:“七娘真是有福气。这洪七很能干吧?”
从一无所有的孤儿,到现在能盖起三间瓦房,还能给妻儿吃饱穿暖,在一个猎人来说,真是很不错了。
葛七娘点点头,“我娘家姐妹都羡慕我呢。”
两人说完话,葛七娘就走了。
盈袖等着屋里的灯都熄了,她才偷偷出了这家的门,先将谢隐叫出来,对他吩咐道:“你在这里帮我守着齐雪筠,千万要小心,不能让她跑了。”
谢隐知道轻重,也知道这五夫人是五爷亲手教出来的功夫,虽然不是顶尖,但是应付一般高手绰绰有余,就没有争执,只道:“五爷就在不远处,您要小心,那里是军事重地。”
盈袖“嗯”了一声,往不远处的小山上奔去。
她知道谢东篱他们就住在这山上的一所宅子里,想试试能不能偷偷摸过去,见一见谢东篱。
但是那小山周围果然防守得非常严密。
盈袖转了一圈,发现每一条路都被严密防守。
她试着要从密林中穿过去,但是一进去,就跟两只绿幽幽的大眼睛对上了。是狼
盈袖手中扣了石子儿,正要将这狼打杀。
嗷呜嗷呜嗷呜
那狼居然仰头叫了起来,大肆呼唤同伴。
很快,漫山遍野都有绿油油的光芒亮了起来。
盈袖急忙飞身后退,不住在心里埋怨:这山上倒是有多少狼啊
难怪葛七娘上山砍个柴也能遇到狼
她只好退到山脚。
狼群的骚动惊醒了山里的小兽们,它们没头没脑地四下奔逃,不少都进了狼群的肚子。
盈袖顺手逮了两只肥肥的野兔,带着回洪七家了。
她将野兔扔到洪七家的厨房,自己回去合衣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来,她听见院子里传来磨刀的声音。
起床推门一看,见是洪七在院子里磨刀,身边还放着一张简陋的弓,一盒箭,还有一把大铁叉子。
“洪七,你这是要做什么?”盈袖好奇地问道。
洪七头也不抬,道:“南郑国的人占了我们的城,我要去投军打仗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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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7章 遇见 (加更)
“投军打仗?不是已经有天兵从京城来了吗?”盈袖很是不解地问道,她看看洪七的刀,根本就是一把菜刀而已……
洪七将菜刀别在腰间,背起弓箭,又扛起铁叉,对盈袖道:“天兵是来了,但我们也不能只靠天兵啊。南郑国的巫家人占了大兴城,如果天兵打不赢他们,他们迟早会出来把我们都占了,到时候大家就一块玩完!”
在盈袖心里,她从来没有想过谢东篱会输,可是如今听了这猎人的话,她不觉得是不信任谢东篱,反而感觉到一股“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气氛。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有些异样。
她吃了早饭,给昏睡中的皇后齐雪筠也喂了点药,然后才走出洪七家的大门。
村子里已经闹哄哄地,很多人扛着锄头,或者拿着扁担,又或者如同洪七一样背着弓箭,在村口的空地上集合。
盈袖跟在洪七身后,看他往哪里走。
洪七回头看见她,问道:“姑娘你也要跟我们去投军吗?”
盈袖看了看这些衣衫褴褛的农人,若有所思地问:“你们都要去投军?”
“当然。”洪七点点头,往村口走。
“……军功封赏最厚,你们去了,若是能立功以后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一些。”盈袖觉得自己明白了这些农人的心思。
她跟着洪七来到村口,对洪七低声说道。
站在洪七周围的人听见她的话。却轰然一笑,像是她说了一个好听的笑话一样。
盈袖惊讶,“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姑娘。你想太多了。”一个年级大一些的农汉憨厚地对她笑了笑,“我们都是庄稼人,没有什么本事,去投军,也只是尽自己的一份心。我们自己的村子,自己不出力,总不能只等别人出力吧?”
另一个农汉也道:“这一次去。恐怕我们大多数人都回不来了。封赏什么的,能给我家婆娘和娃一口饭吃就行。”
“我听说如果战死,官爷给家里一两银子。也够他们娘儿几个过两三年了。”
“嗯,两三年,我儿子就长大成人,可以做活养活一家人了。不亏!不亏!”
这些农人笑得很是心满意足。似乎生命对他们来说,能值一两银子已经很不错了,而自己最大的价值,还是保家卫国,为国捐躯!
盈袖的眼眶湿润了,她看着这群朴实的乡民,不知道说什么好。
洪七站到村口前的一块大石头上,对大家道:“好了!快站好!咱们排队去投军!”
场地上的农户们开始推推搡搡地排队。
这是。村里面突然冲出来一群挺胸叠肚的人,抬着一顶青布小轿。嚷嚷道:“让开!快让开!你们这群泥腿子找死啊!堵在村口做什么?”
这些农汉忙让开,洪七对那些人躬身行礼道:“洪大管事,我们是要去投军。您老去哪里啊?”
那管事乜斜着眼睛看了看这群乡民,嗤笑一声道:“投军?就你们?!别闹腾了,咱们的天兵都是从京城来的精锐,哪里需要你们这些泥腿子凑热闹?还不快回去待着!不要挡了我们家三小姐的路!”
“就是!快让开!我们三小姐要去山上的庄子里伺候元帅大人!”一道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
盈袖一愣,扭头看见正是昨天路上遇到的那个圆脸丫鬟。
轿子里面坐着的莫非是那车里的小姐?
盈袖摸了摸下颌,眯起了眼眸。
那丫鬟说什么来着?——伺候元帅大人?
据她所知,这一次只有一个元帅大人吧!
“洪三小姐要去伺候元帅大人?!”村子里的农汉十分惊喜,忙给她的小轿让开道。
朱儿昂着头,趾高气昂地跟在小轿边上,往那不远处的小山坡走去。
那群农汉们互相看了看,也跟在洪家人身后,往前行去。
他们要去大兴城城门口投军,因为大军是驻扎在那里。
而山上的庄子,是那些将领住的地方,这些农汉不敢打扰。
盈袖眼眸闪了闪,跟在这群乡民身后,先往大兴城去了。
他们走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大兴城的城墙已经能远远地看见了。
盈袖窜入路边的树丛里,跃到大树的枝桠间,不再跟在那群农汉身后。
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但是枝桠繁茂,层层叠叠,她混在其中,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
这里是旁观大兴城和城门前驻扎的东元**士的最好地方。
那些农汉来到右军军士的帐篷前,找了个士兵,说明情况。
那士兵看了看他们,知道攻城的时候,是要用到民伕的,就带着他们去见把总。
把总一看这些人主动来了,很是高兴,连忙派人给他们登记姓名,编成小队,再给他们分发帐篷、武器和吃食,组成临时编队。
盈袖看着这里井井有条,也没有军士欺压百姓的情形出现,在心里暗暗点头。
她正要飞身离去,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群人簇拥着两个穿着铁甲的大官走了过来,不由愣住了。
其中那个身材比旁边的官儿要高出一个脑袋的男子,不正是谢东篱?!
虽然他穿着铁甲,头上戴着遮了半个面容的铁盔,盈袖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盈袖忙哧溜一下从树枝桠上滑下来,付在草丛里。
谢东篱是带着侍从和唐谦一起过来例行巡视的。
他们昨天几乎开了一晚上的会,但还是争吵不休。
有的将领觉得围城就行,只要围上一个月。里面的人就会自己闹起来,到时候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他们的伤亡也能降低到最小。
但是有的将领觉得这个时候不宜拖得时间太长。应该速战速决,然后冲到南郑国教训他们一番,不然以后南郑国人还是把东元国当软柿子,想怎么掐就怎么掐。
谢东篱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唐谦见谢东篱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
两位主将不发话,下面的人也只能争论而已。
谢东篱来到营地。各个区的把总和军校都来行礼问安。
谢东篱看了一眼营地,立刻发现多了几个帐篷,便指着那多出来的帐篷问道:“那边是怎么回事?”
其中收了那些农户的把总忙回道:“元帅大人。那是今日来投军的洪家村村民。属下知道攻城的时候总是需要民伕,所以就做主将他们收下了,已经发了衣裳、帐篷和兵器,还有粮食。”
谢东篱面色一缓。点点头。道:“这些村民有心了。你记得不要给他们派危险的活计,只要做后备支援就好。”
那把总忙应了,道:“属下知道。他们热血为国,咱们也不能就把他们当枪使。”
一行人说着话,已经绕营地走了一圈,又看了看大兴城的城墙,谢东篱问道:“里面有什么动静吗?”
昨天他们刚刚放了孔明灯进去,安抚城内不肯屈服的东元国人。同时给巫家人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看看他们要如何应对。
一个军校道:“属下早上一直在打探消息。听说城里又乱了一场。那巫家人在城里迫不得已,又杀了带头闹事的人。如今里面的人对他们的意见更大,已经恨不得要操起家伙跟他们直接干起来了!”
“你看,这不是很好吗?不如我们就等着里面闹,等闹得差不多了,自然会开城门迎我们进城!”一个副将忙说道,他是主张围而不打的人之一。
谢东篱回眸,冷冷地看着他,道:“如果要完全靠大兴城内的东元国民对抗巫家人,那陛下派你我来做什么?拣便宜摘桃子吗?”
那副将被谢东篱一句话说得满脸通红,尴尬地低下头,喃喃说不出话来。
“你们要小心仔细。大军已经就位,随时可以攻城。但是目前来说,我们还是要再等一等。”谢东篱不动声色地道,“大家注意城内动静,一有不妥,马上来报!”
“是!”把总和军校们齐声应道,喊声震天。
刚才那些投军的乡民们才刚刚换上军服,听见这声音,都跑出来看。
听说是元帅和将军来巡营了,他们忙过来磕头。
这虽然不合规矩,但是大家念他们并不是正规军,对他们没有苛责。
谢东篱温言道:“各位辛苦了。马上要过年,希望不要耽搁大家太多时间。”
“不辛苦!不辛苦!”这些朴实的农汉们见元帅大人这样和气,简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磕头。
谢东篱侧身避开,让他们起身回营,自己才和唐谦一起回了他们住的庄子。
盈袖本来远远地跟着,但是谢东篱骑上马之后,一个无意识地回头,就将她吓得闪身躲在大石头背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等她再从大石头背后探出头,发现前面的人已经走上山道,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走这么快!”盈袖跺了跺脚,还是按照自己记忆的方向摸了过去。
这一次是大白天,比晚上要好走一些,因为有些小路上白天是没有站岗的军士的,只有晚上他们才出来值夜。
谢东篱回到自己住的院落,进门就看见洪家老爷带着两个姑娘站在院子里。
“谢大元帅!”洪家老爷忙上前行大礼。
他身后的两个姑娘也深深福身下去。
谢东篱抬了抬手,淡然道:“今天还有军情要报,几位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洪三小姐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她觑着眼睛飞快地打量了谢东篱一眼,细声细气地道:“谢大元帅,您是不是在想如何攻进大兴城的事?”
谢东篱一怔,背着手看了看洪大老爷。
洪大老爷一见谢东篱的神情,暗道有戏,忙道:“谢大元帅,不如我们进去说?小女顽劣,以前喜欢往大兴城后面的山上跑,颇认得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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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当众 (第一更)
“你们知道从山上进大兴城的小路?”谢东篱缓声问道,神色之间关切之意很是明显。
洪大老爷和洪三小姐心下暗喜,知道终于投了对方所好,但是面上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免得被谢东篱看出端倪,两人一齐点头:“正是。”
洪三小姐抢着道:“那山路细小狭窄,倒是无法让大军通过。”
如果所有人都从后山的小路上走,山上肯定会出现各种异状,到时候就掩藏不住了。
谢东篱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眯起双眸,定定地看了洪三小姐一眼,温言道:“这条小路有多少人知晓?”
洪大老爷和洪三小姐面色有片刻的凝重。
“……只有小女一人知晓!连老朽她都不肯吐露半分!”洪大老爷瞥见谢东篱的神情,心里重重一跳,忙上前躬身说道,很是诚恳,“这件事干系重大,谢大元帅大可放心!”
谢东篱背着手,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回头看着这忐忑不安的父女俩,半晌才淡淡地道:“此事确实干系重大,所以本帅无法只凭一面之词,就将大军的性命交到你们手里。”
洪三小姐咬了咬牙,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决定赌上一把,她抬头,望着谢东篱令人沉醉的黑眸,斩钉截铁地``道:“确实只有我一人知晓!元帅若是不信,小女子可以立下军令状!”
“军令状?你可知什么是军令状?”谢东篱像是有些不忍,他伸出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半弧,“军令状之下,是要拿命来填。——你们洪家。真的能够承受得住吗?”
洪大老爷打了个哆嗦,狠狠地瞪了洪三小姐一眼,转头对谢东篱道:“谢大元帅见笑了,小女无知,您不必介怀。”
轻描淡写地将洪三小姐说的“军令状”的敷衍下去。
谢东篱轻笑一声,眼中带着几分了悟,静静地看向洪三小姐。
洪三小姐被洪大老爷的目光吓得退了几步。但是眼角的余光瞥见谢东篱黝黑深邃的眸子,一下子看得痴了……
“也罢。”谢东篱点了点头,对阿顺道:“去找唐将军和副将、参事们进来。咱们就听洪三小姐说一说这件事。”
洪大老爷一怔,看着阿顺咚咚咚咚跑远了,才着急地道:“元帅大人!您难道要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他就不信,这样大一份战功。谢东篱真的愿意拱手让给别人?!
谢东篱但笑不语。转身往台阶上去了。
他们议事的地方在敞亮的东次间。
洪大老爷此时进退两难,手掌心里全是汗。
洪三小姐不明就里,轻声对洪大老爷道:“爹,您怎么了?不管谢大元帅让多少人来听,那份功劳都是我们的,您担心什么?况且,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不然。万一,我是说万一。这谢大元帅想独吞这功劳,我们不是更被动?”
洪大老爷知道的事,当然没有全数说与洪三小姐听。
他怔忡片刻,听见背后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各位将军、副将和参事们陆续赶来,他们父女俩想走也走不了了,只好握一握拳,跟着谢东篱进了东次间。
这间屋子的东次间已经布置成书房的样子,北面墙上挂着一幅舆图,正是大兴城周边的情形。
东元国普通国民不许藏有舆图,这幅图,当然是大军出征的时候,从兵部带来的作战用舆图。
谢东篱坐在舆图下面的书桌后面,对刚刚进来的洪大老爷和洪三小姐道:“两位请坐。”
洪大老爷和洪三小姐不敢坐下。
过了一会儿,唐谦带着副将和参事们走了进来,目光从站在谢东篱书桌旁边的两个洪家人面上扫过。
“元帅有何吩咐?”唐谦上前一步问道。
谢东篱让他们坐了下来,才指着洪三小姐道:“洪大老爷刚刚对我说,洪三小姐知道一条从后山通往大兴城的小路,除她之外,别人都不知晓,因此我叫大家一起来听一听,看看此计是否可行。”
大家一听就振奋起来,目光闪亮地看着洪三小姐,请她快说。
洪三小姐从来没有跟这么多外男在一个屋子里待过,此时脸上一片通红,嘴唇翕合着嗫嚅许久,才喃喃地道:“就是大兴城后山有个溶洞,那溶洞其实是两面通的,但是很多人以为只有一面通,所以……”
“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外面进入那溶洞,然后进到大兴城?”唐谦眼前一亮,“请问那条路有多宽?”
洪三小姐飞快地睃了洪大老爷一眼,见自己的爹低着头,半阖着眼,并没有多说,只好接着道:“不宽,很窄,只能容一个人斜着身子走过。”
那确实是太窄了。
唐谦有些失望。
谢东篱不置可否,看了看屋里别的人,淡然问道:“你们看呢?”
这屋里的人都是军中之人,很快大家想到了别的用处。
“如果只能容一个人斜着身子通过,大军是无法通过,但是,也有别的法子……”有人看了看谢东篱,又看了看洪家父女,不肯在他们面前说得太过清楚明白。
对于他们来说,军事秘密,只能军中之人知晓。
洪家父女虽然是来带路的,但是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太多,这是规矩。
谢东篱微微颔首,示意洪家父女退下,又道:“此事如果能成,我一定禀明陛下,对你们洪家重重有赏!”
洪大老爷一狠心,忙拱手道:“洪某不图陛下封赏。实是小女仰慕元帅风姿,愿以身相托。才将这个秘密和盘托出。若是元帅大胜凯旋,能带小女伺候左右,就是洪某最大的愿望了!”
洪三小姐不妨爹爹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件事。顿时脸都紫了,她轻叫一声:“爹!”转身跑出了东次间,心里砰砰直跳。
在这么多人面前上赶着要跟着谢东篱,洪三小姐觉得自己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但是她这样一来,却坐实了她仰慕谢东篱的事实。
而且当着众人的面,若是这个计策真的成功,在座的这些将军、副将和参事。可都是证人,要抹杀他们洪家的功绩,甚至对洪三小姐置之不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洪大老爷这一出,当真老辣。
就连谢东篱都很是意外。
他瞥了洪大老爷一眼,又飞快地往窗外某个角度睃了一眼。
东次间里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屋里的那些将军、副将和参事没料到还能遇到这一出“落花有情,芳心暗许”的戏码。
“哈哈哈哈。洪老大。不是我说你,我们元帅大人是早就娶了夫人的,你这样不是为难人家吗?”一个副将是谢东篱的心腹,忙出言问他解围。
洪大老爷忙道:“洪某从来不敢贪求不该得的东西。洪某当然知道谢大元帅已经有了妻室,也曾经对洪某的女儿细细分解过。但无奈女生外向,就是不听,宁愿做妾也要跟着谢大元帅。洪某虽然家世一般,但对这个女儿还是如珠似宝。不忍让她伤心,所以想方设法帮她试一试。这样小女才对洪某说。她有一计,可帮谢大元帅夺城退敌。”
侃侃而谈,一副慈父之心溢于言表。
大家只好打着哈哈表示理解。
唐谦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将领对这种事更是熟稔之极。
他们家里多少有几个妾室,是当年在外地打仗的时候,被当地豪绅送上来的家中嫡女。
当然不是每个豪绅都能送女成功。
不过如果正好家中有美貌嫡女,又聪明懂事,送到这些高门大户,还是很划算的,对家里帮衬很大。
就连皇帝的女儿为了家族也要去蛮夷之地和亲,何况她们?
再说公主去的是蛮夷之地,是从上往下走,她们去的可是高门大户,是从下往上走,没有谁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按照东元国律法,谢东篱作为副相,是可以有一妻四妾的编制的。
所以这种事,实在是太平常不过。
大家习以为常,各地豪绅也心知肚明。
洪三小姐的样貌大家刚刚都亲眼见过,确实是个不一般的美貌女子,难怪洪家人敢在众人面前大胆提出此事。
虽然这样做比较不要脸,但是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要脸的人很难拒绝。
唐谦含笑看着谢东篱,知道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如果不答应,那他们退敌之后,这件事肯定会流传出去,谢东篱在很多人心里的形象会大打折扣,大家会认为他是利用女子感情出尔反尔的小人。
如果答应,那他家里的那位新婚妻子肯定心生膈应,同时东元国的元宏帝陛下更不用说,对谢东篱也会增添更多的恶感。
而且不管答不答应,都能坐实这件事是洪家姑娘帮忙,谢东篱不过是沾了女人的光,自己没有啥本事……
唐谦想来想去,认为这位谢大元帅这次可是踢到铁板了,他笑吟吟地看着谢东篱,觉得心头那股女儿被迫出家的恶气终于出了出来。
他不会在跟国家利益有关的问题上拆谢东篱的台,但是这种男女之间的事,随便拿来搅一搅就弄出一盆脏水,是再寻常不过了。
谢东篱本是想着先拖一拖,等夺城之后再收拾洪家人,可是如今洪家人提出这个无理要求的时候,不巧自家那个醋坛子正伏在窗外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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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不愿
readx(); 虽然谢东篱也可以装作不知道,事后完全有法子在她面前分解一番,以他对她的了解,深知她虽然容易吃醋,但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总是会原谅自己的,而且自己本来就没有半点私心,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东元国的臣民。
可是无论心中有千般借口万般理由,他就是不愿意有半分让她误会和委屈的地方。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谢东篱想到这里,有些走神。
屋里人说了什么话,他一时都没有听清楚。
大家热热闹闹议论了半天,才发现主帅好像完全没有听进去,不由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唐谦才试探地叫了一声:“元帅?”
谢东篱回过神,不动声色地看了大家一眼,目光最后停在又得意又欣喜的洪大老爷身上。
“洪欲平,你说,这条路只有你女儿知道,是吗?”谢东篱慢条斯理地问道,手里握着黑玉镇纸把玩,目光晦涩不明。
“千真万确。”洪大老爷这时知道,只要他有丝毫的犹豫,谢东篱就会生疑心了。
他其实也有些后悔,不应该用这个法子,他真没想到,这些带兵的大老粗,居然有谢东篱这样心细如发的人!
当然,当他转念想到这元帅大人,其实是不折不扣的文官的时候,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都怪自己的女儿!
洪大老爷这时汗都冒出来了。
他们家原本没有想过一定要攀附谢东篱,唐谦和另外几个将领都是他们打主意的对象,只要能攀附一家,他们洪家从此就在这西南地带横着走。
可是昨夜商议的时候,女儿竟是看中了谢东篱,别的人根本不想理会,在女儿的一番说辞之下,他相信了这样做,对洪家确实是利益最大化,以至昏了头。没想到利益最大化的同时,风险也是最大的!
他不知道能不能瞒过谢东篱,此时只能咬牙硬撑,只要到时候带路的人是他们家的人。就能先下手为强了……
洪大老爷的面色渐渐缓和。
谢东篱也不再说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洪大老爷,“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来,签下这份军令状,我就信你们。”
“军令状?!”洪大老爷心里一沉,“元帅还是不信我们?”
“我说了,口说无凭,所以一定要给我们立个字据。你要知道,你们这个消息虽然重要,但是如果不属实,可是会有成百上千的性命交代在你们手里。我作为统帅,怎能如此轻率。只听你们一面之词,就相信这条独一无二的小路呢?”谢东篱冷冷说道,用手敲了敲桌子,“你签,还是不签?”
洪大老爷慢慢低下头,看着那张“军令状”。
只见上面写着,“洪家村洪欲平之三女献大兴城后山小路一条,仅此一家,绝无他人知晓。若不属实,洪家九族俱灭。满门抄斩。”
洪欲平就是洪大老爷的名字。
洪大老爷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谢……谢大元帅,这这这……这也太严苛了吧!”
“军中大事,怎能放肆?”谢东篱的脸色冷了下来。“不如此,我五万大军,岂不是送上门去任人宰割?!”
“您这是什么意思?”洪大老爷也变了脸,“您觉得这是陷阱?!”
“是不是陷阱,你签了不就知道了?你若签都不肯签,我们真不敢走。”阿顺在旁边看了半天。跟着插嘴说道。他跟着谢东篱的日子长,很明白他的心意。
屋里的将领们见洪大老爷额头上冒出斗大的汗珠,也发现有异,一齐翻了脸,有人吼道:“洪大犊子!你敢骗你爷爷?!”说着,一柄大刀已经架在洪大老爷的脖子上。
洪大老爷知道他若是不签,立刻就要死在这些人刀下,立马拿过笔,道:“我签!”说着,不仅签了自己的名字,还拿红色印泥画了押。
谢东篱容色稍霁,点头道:“好,我们信了洪大老爷,你下去吧。”
洪大老爷拱了拱手,从东次间走了出去,脚步一直打飘。
他来到外间,找到洪三小姐,对她使了个眼色,急忙离开了这个山上的别庄。
谢东篱已经派了两个人跟在他们身后,一起下了山。
等这两人走了之后,屋里的将领有些开始说笑:“元帅大人,看来咱们班师回朝的时候,您家又要办一门喜事了。”
谢东篱吹了吹那军令状上的墨迹,淡然道:“欺君罔上之人,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话里的意思却令人毛骨悚然。
屋里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是很明白谢东篱的意思。
谢东篱的目光移到窗外的大树上,阳光从树枝桠里洒落细碎的金屑,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将目光收了回来,在屋里众人面上一一扫过,低声道:“……我疑心,这后山的小路,早就被巫家人知晓。”
众人一惊:“您是说,巫家人也知道这条路?!”
谢东篱将之前大兴城传来的信函拿出来给大家看,自己站起来,指着那舆图开始分析。
“根据之前接到的战报,是巫家人带着家将从北齐那边的永业城杀了过来。巫家家将在大兴城前驻守五日,终于有人打开城门,放巫家人和他们的家将入内,夺了大兴城。但是从时间上看,还有疑点。比如说,大兴城城守死亡的时间,在大兴城城门大开之前,还有很多大兴城守军的变动,都是在大兴城被夺之前就出现了。可大兴城三面是坚固的城墙,背靠着高耸入云的夕照山,城门在巫家人攻来的时候,已经紧闭,根本就没有开过。可如果不是里面的人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大兴城根本很难攻下。所以我一度想不明白,巫家人到底是如何跟城里的人‘里应外合’,在城内夺权。然后才打开城门的。”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唐谦厉声道:“难道巫家人也知道这条小路,所以从后山偷偷进入大兴城,才杀了城守,控制了大兴城?!”
“如果巫家人一早就打着里应外合的主意。就不会早早地陈兵在大兴城城门口,因为这样只会打草惊蛇,惊起更多的反抗。”谢东篱继续分析,指着大兴城城门的位置停了停,“其实如果不是里面的人自动开门。大兴城坚守两个月不成问题,到时候我们的援军肯定到了,可以将巫家人前后夹击。可是巫家人居然根本不怕我们的援军,早早夹击陈兵在前,又在城门关了之后,还能潜入城内,杀了城守,继而联络那些忠于北齐的官员,轻轻松松就将大兴城夺了过去。”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刚才一个给洪家说尽好话的参事身上。“我曾经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碍所在,但是今天听了那父女俩的话,我终于想明白了。”
“巫家人肯定是用的那条小路!”屋里已经有人惊呼起来,“格老子的!既然早就被人用过的路,还敢来说是只有他们知道?!娘的!他们是不是早就跟巫家人勾搭过了!”
谢东篱这时浅浅笑了,低头道:“这倒不一定,也许那条路,并不只有洪家人知道。”
其实他一早就不信有什么只有洪家小姐知道的山间小路。
那夕照山有多高,山上有多少凶猛的野兽,当他谢东篱一无所知?
他既然带兵打仗。肯定要把这大兴城周围的地势人文摸得清清楚楚。
打仗打得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地利一条,还在人和之上,可见有多么重要。
所以他虽然不知道夕照山上有一条小路可以顺利通往大兴城里面,但是他知道。这条路如果存在,绝对不会是一个养在内宅的大小姐能找到的。
从这方面推理,那洪家父女一定是在撒谎,他们不过是要利用这一点奇货可居,抬高洪三小姐的身价,卖谢东篱一个大人情。才好把洪三小姐塞给他。
谢东篱将计就计,让他们签下军令状,已经是在警告他们,不要玩火。
但是他们不听,对更进一步的荣华富贵的渴求,超过了对安全的评判,最后在众人面前签下军令状,也是给自己签下最后的遗书。
“元帅大人,您想怎么做?”众人精神一振,马上问道。
谢东篱回转身,看着众人的神情,一字一句地道:“马上下令,弓箭手准备。今日晚间开始攻城!”
众将领一个个领命而去。
谢东篱将大兴城城门口的战况全权交与唐谦处理,他自己挑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斥候,又把洪大老爷和洪三小姐叫了过来,道:“既然只有你们三小姐知道路,就请三小姐带路,带着我这几个斥候去往大兴城。”
洪大老爷全身一哆嗦,腿都软了。
洪三小姐目瞪口呆看着谢东篱,良久方道:“可是他们是外男!我怎么能跟外男一起上山?!”
“洪三小姐!军国大事,哪里有外男内男之分?”谢东篱沉下脸,举起洪大老爷刚刚签过的军令状,“这里白纸黑字写着,难道不认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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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70章 相见
谢东篱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过。
一股迫人的气势迎面而来。
洪大老爷和洪三小姐吓得终于跪了下来。
“谢谢谢……谢大元帅,这里……这里……有小女画的地形图,您您您……您让斥候顺着这地形图走就行了……”洪大老爷哆哆嗦嗦将早就准备好的地形图掏了出来,双手呈上。
谢东篱看着那张画得弯弯曲曲的地形图,一点都不意外。
“……只有你女儿知道的路,怎么藏在你身上?”阿顺在旁边冷嘲热讽,“说不定早就卖了好几家了,只为了求个好价钱!”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洪大老爷后背上的汗都要浸湿他的中衣了,幸亏是天冷,穿得很厚实,不然真是不能糊弄过去……
谢东篱让阿顺接过地形图,没有再追究,抬了抬手,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洪大老爷此时已经不敢再追问什么时候纳他女儿为妾,忙磕了个头,起身拉着洪三小姐就走。
洪三小姐还有些不甘心,频频回头看向谢东篱。
谢东篱却已经在跟那几个斥候说话。
很快,这些斥候在阿顺的带领下,往夕照山的后山去了。
东次间里只剩下一个人。
谢东篱一个人坐在书桌后面出了一回神,才起身走出东次间。
盈袖一个人躲在窗外回廊的横梁上,已经有一会儿了。
屋里的情形她听得清清楚楚,从开始的大怒,到后来的冷静,再到最后的惊喜。不知不觉间,她的心思已经回肠百转,到得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谢东篱来到屋外的回廊下,抬起头,面上神情淡然,眸子里却有欣喜一闪而逝。
“你在上面累不累?要不要下来吃杯茶?”谢东篱温言说道。
盈袖一下子全身僵硬。捂着脸趴在横梁上。恨不得自己能瞬间消失……
谢东篱等了半天,见盈袖还是一动不动,他低低地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回廊上回荡,很有悦耳的质感,“这里没人,我都遣出去了。——谢隐呢?他没跟你出俩吗?”
谢隐就是谢东篱给盈袖留下的暗卫。有盈袖出现的地方,应该有谢隐。不然谢东篱肯定要找谢隐麻烦。
盈袖没办法,只好深吸一口气,从横梁上撑起来,将身一纵。翩然跳了下来,落在谢东篱面前。
她取下自己的面具,唇角微微上翘。“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若是不知道是你,你怎么能混进来?”谢东篱叹息。低头看见她手上戴着那双特制手套,微笑着挽起她的手,带她走进里屋。
盈袖在屋里转了一圈,酸溜溜地道:“你住得比我好多了。”又问他:“刚才那洪家人是怎么回事?为何一定要纳她为妾?!”她紧紧地盯着谢东篱,心里很是不悦。
想到自己这一路的辛苦,盈袖突然委屈起来。
她本来没觉得委屈,但是一见到谢东篱,这股委屈就怎么也忍不住了。
女人从来只有在爱自己的人面前才会娇弱,而在一般人面前,都是拳头上能立人,胳膊上能走马的女汉子……”
谢东篱摇摇头,“我怎么会纳这种人为妾?”顿了顿,又道:“我不会纳任何人为妾。”
盈袖抿嘴笑了,朝他抬起下颌,故作大度地道:“也不是不能纳,但是我刚进门呢,你总得给我留几分面子。等以后我生不出儿子,你再纳不迟。”
谢东篱不想再说这个话题,皱眉道:“看看你的脸,以后不要再戴这个面具了。”
“怎么了?”盈袖一怔,忙在屋里四处找镜子。
屋角的一个梳妆台上有一面靶镜。
盈袖拿了起来照着自己,立即低低地叫了一声:“我怎么也起红疹了!”
谢东篱笑了笑,摇头道:“你那不是红疹,而是你的面具戴太久,脸上起疙瘩了。”一边说,一边走到自己放东西的箱子里,拿了一个小药瓶出来,递给盈袖,“拿去敷脸,每天两次,两天就好了。”
盈袖忙接了过来,很是不好意思地道:“那我怎么办?没了这面具,我还能出去见人吗?”
总不能让人知道,谢大元帅的妻子偷偷从家里跑来找他……
谢东篱递给她另一个面具,还有一套衣裳,道:“换上这个,以后你就跟着我。”
既然看见了,当然不能再让她到处乱跑,“谢隐呢?他怎么没有跟着你?你住在哪里?是怎样来的?家里人知道吗?”
谢东篱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连珠炮一样问了出来。
盈袖开始还哼哼唧唧应答:“你把谢隐留给我,还不告诉我,差一点就走不成了……他当然跟着我,不过我留下他看家了……”
盈袖想到了皇后齐雪筠,有些心虚地看了看谢东篱,不敢再说话了,抱着那个新面具和衣裳往屏风后面走过去。
谢东篱皱了皱眉头,“难道你出来,家里人是不知道的?”
这太任性了,家里的两个嫂子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盈袖一边换衣裳,一边道:“我回娘家住,两位嫂嫂并不知道我去哪里了。我娘知道……”
谢东篱松了一口气。
还不算太任性。
不过沈咏洁知道她跑出来,难道就放她一个人出来了?
谢东篱又问:“岳母没给你派几个侍卫?”
盈袖窒了窒,换好衣裳,戴上那小厮外形的面具才出来,道:“我把暗卫的事告诉娘了,娘才放心让我出来。”
眼看话题又转回到暗卫,谢东篱又问:“那谢隐呢?他怎么能不跟在你身边?”
盈袖瘪了瘪嘴,踌躇好一会儿,才道:“我告诉你,你不能骂我。”
“说吧,我看看是什么麻烦。”谢东篱背起手,低头看着盈袖。
不用说,看这样子,一定是闯祸了。
盈袖的嘴唇翕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边朝谢东篱谄媚地笑,一边道:“我……我把皇后娘娘带来了!”
谢东篱的脑子嗡地一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把什么带来了?——你再说一遍!”谢东篱的声音变得越发低沉,脸上的神情冷峻得如同冬日寒冰。
盈袖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在自己吓得要腿软之前,马上连声道:“不带她不行啊!她在京城专门找我们的麻烦!先是找谢家的麻烦,让同巧大病一场!然后还派了人从我娘家后院港湾潜水过来要偷袭我娘和弟弟!”
谢东篱怔住了,“……她真的这样做?!”
“这些事我如何作假!不信你马上写信回去问大嫂二嫂,还有我娘,看看我有没有骗你!”盈袖气鼓鼓地道,“我从来不骗人!特别是你!”
谢东篱明白过来,对皇后齐雪筠更加厌恶,但是她背后站着整个北齐国,就算讨厌她,现在也不是公开撕破脸的时候。
他要如何做,才能把盈袖跟这件事完全撕掳开呢?
谢东篱在屋里踱步沉吟。
盈袖跟在他背后转圈地走,一边道:“我是想着北齐国也在对面虎视眈眈呢,所以把她带过来,也能以防万一啊。万一北齐敢乱来,我们就把皇后娘娘推出去!”
这话提醒了谢东篱,想到刚才那洪家人的心思,谢东篱冷冷一笑,有了个一箭双雕的主意,他转头问她:“你把齐雪筠藏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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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1小说高速首发倾世宠妻最新章节,本章节是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371章 愤怒 5K
盈袖眼神闪烁着低下头,脚尖在地上蹭了几下,才喃喃地道:“……洪家村……”
“洪家村?”谢东篱看了她一眼,“谢隐在看着她?”
想来想去,谢东篱觉得只有这一个可能,会让谢隐没有陪在盈袖身边。
暗卫对自己需要保护的主人一向是形影不离的,如果因暗卫的离开造成主人出事,不管是不是死亡,暗卫都是要拿命来偿的。
盈袖不敢抬头,只是深深埋着头,点了几下,露出白皙的颈项。
谢东篱走到太师椅上坐下,揉了揉额头,道:“你回去一趟,跟谢隐这样说……”说着,在盈袖耳边嘱咐了一番。
盈袖愕然,秀气的双眉拧了起来,不解地道:“为什么对洪家人这么好?还要把这个立大功的机会让给他们?你不是真的想要纳洪三小姐为妾吧?”说完狐疑地看着谢东篱,心里跟着七上八下。
谢东篱这人比她聪颖太多,盈袖突然心里没底
。
谢东篱叹口气,摆手道:“你对齐雪筠这个人有多了解?”
盈袖偏着头想了想,皱着眉头道:“倒是了解不多。不过……”她想起这一路来跟齐雪筠相处的情形,倒是对她有些很不一样的感受。
“不过什么?”
“我觉得她这个人很奇怪,跟一般的大家闺秀不一样。”盈袖说得很含蓄,因为她也不十分确定自己的看法是不是正确。
“如何不一样?”谢东篱像是很感兴趣,抽丝剥茧般要让盈袖说出她的想法。
盈袖嗫嚅半天,还是不敢把她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怕谢东篱嘲笑她,只好换了种说法。道:“她看重的东西,跟别的大家闺秀不一样。”
“对了,就是因为她看重的东西跟别的大家闺秀不一样,所以你看着,这件事给洪家,绝对不是为了让他们立大功。”谢东篱莞尔,往前凑了凑。定定地看着盈袖。“……还是怕我纳妾?”
盈袖涨红了脸,握着拳头跺了跺脚:“谁怕你纳妾来着?愿纳不纳!关我什么事!”说着就跑到对面屋里去了。
谢东篱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微翘起。
他跟着走了出去。道:“今天晚上要攻城,你还是早去早回。”
谢东篱的话音刚落,就见门口传来站岗的军士大声通传的声音:“元帅大人,有宫里特使求见!”
盈袖刚撂开帘子走到门口。闻言一惊,居然还是找来了!
谢东篱对她摇了摇头。
盈袖忙又退了回去。藏到里屋的横梁上头,大气都不敢出。
谢东篱站在门口的回廊下,背着手道:“进来吧。”
盈袖在里屋横梁上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两个人急步上台阶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有一道又尖又细不男不女的嗓音跟着传进来:“谢大元帅,可叫洒家好找!”
谢东篱不紧不慢地道:“庆副总管,真是幸会。”顿了顿。又道:“您怎么到这里来了?”一边说,一边让开一条路。带着这两个宫里来的太监进到堂屋。
这两个宫里来的特使,一个就是皇后身边的太监副总管庆儿,大家叫他庆公公,另一个是庆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小福子。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洒家长话短说,这一次,是来寻人的。”庆儿对谢东篱拱了拱手,一边将自己的小太监遣出去看着门口,不让别人进来。
谢东篱看他这幅架势,就知道是为了皇后齐雪筠而来。
盈袖这一趟掳劫皇后出宫,破绽甚多,对方能很快追过来也不足为奇。
谢东篱不动声色地道:“今晚我们有事,您有话就说,再晚了在下就没有功夫管您老的事了。”
庆儿一愣,“有事?”
“当然,庆公公不会不知道我谢东篱带着大军来大兴城做什么的吧?”谢东篱不悦地道,板起了脸
。
庆儿忙摆手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只是没想到,谢大元帅居然雷厉风行,马上就要动手了。”他嘿嘿笑了两声,觑着眼睛打量谢东篱。
谢东篱不置可否地低头吃了一口茶,又问:“您有事快说吧,等下我就要出去了。”
庆儿只好咬牙把皇后齐雪筠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他没说是被人掳走的,只是愁眉苦脸地道:“皇后娘娘留下字条,说是要回北齐娘家住几天,可是洒家一路追过来,发现皇后娘娘并没有去北齐,而是……而是到这里来了!”
谢东篱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目光澄澄,定定地看着庆儿,像是完全不信他的话,半晌才双手一阖,很是不满地道:“庆公公,您这是来消遣谢某?!皇后娘娘何等金尊玉贵,怎地跑到这种穷乡僻壤?还有,皇后娘娘既然留下字条,您又为何追了出来?”
庆儿知道谢东篱素来犀利,本来就不好糊弄,但是这件事有关皇后娘娘的名节,他是打死也不会说实话的,只是腆着脸陪笑道:“谢大元帅,洒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消遣元帅您啊!事情是这样,皇后娘娘走得急,有些大衣裳没有带,因此洒家追着给她送了出来。您不信,出去看看洒家的大车,满满三大辆,都是皇后娘娘平日里用惯的。”
谢东篱看了庆儿一眼,移开目光,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您知道皇后娘娘在何处落脚?”马上又道:“皇后娘娘没有来过我们这里。如若不信,您可以在这里随便搜。”
庆儿也知道皇后没可能来这里。
那掳劫皇后的人不想活了才会把皇后送到东元国大元帅的军营里!
“洒家知道皇后娘娘不在这里。”庆儿忙道,“洒家来这里,只是想让谢大元帅帮洒家一个忙!”
“什么忙?”谢东篱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移向门外。
“洒家发现,皇后娘娘应该是进了洪家村。但是洒家来得急。别的人还在后头,所以洒家想找谢大元帅借几个人,去将皇后娘娘接出来。”庆儿低声说道,“洪家村虽然是小山村,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洒家不想惹急了对方,让皇后娘娘置于险地。”
谢东篱听了。心里不由大喜。面上却还是一副疑惑的样子,道:“既然知道皇后娘娘在哪里,为何还要借人去接出来?您庆副总管振臂一呼。还怕别人不给您跪下磕头?”
庆儿尴尬了半晌,才低声下气地道:“实不相瞒,皇后娘娘是微服出巡,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样啊……”谢东篱露出“明白”的神情。沉吟半晌,道:“那我先派个人去洪家村跟那里的洪家人说一声。洪大老爷是洪家村的主事人,有他在,一切好商量。”
“此话当真?!”庆儿不由眼前一亮,“洪家村的洪大老爷是什么来头?”
“他在洪家村算是有钱有势。”谢东篱含蓄地笑了笑。转身对里屋叫了一声:“来人!”
盈袖估摸着是在叫自己,忙从横梁上跳下来,对着镜子整了整装。出来拱手低头,压低嗓子道:“元帅有何吩咐?”
谢东篱抬了抬手。“你先去洪家村,对洪大老爷说,让他帮忙找一个人,找到了,就迎到他家仔细招待
。我和庆副总管随后就到。”
盈袖会意,低沉着嗓音问道:“请问找谁?”
谢东篱就看向庆副总管。
庆儿咳嗽一声,道:“找一名五十出头的妇人,从外地来的,京城口音,找到之后,千万不要打草惊蛇,立刻来报!”
盈袖应了,低着头倒退着出去。
谢东篱在门口叫住她,道:“此事干系重大,记得千万要小心,不当说的话,一句都不要说。”
盈袖点点头,对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转身离去。
谢东篱虽然很是担心,但还是大着胆子放手让盈袖亲自去做。
不给她机会,她永远不会成长。
盈袖走了之后,谢东篱对庆儿道:“此人是我的心腹小厮,办事极是精明,而且他不认得皇后娘娘,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不会误了庆副总管的事。”
这是在向庆儿表示,皇后“微服出巡”的消息,绝对不会走漏出去。
庆儿点点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谢东篱带着他出去吃了一顿午饭,才叫了数十个军士随行,自己和庆儿坐上马车,往洪家村行去。
盈袖先回到洪家村,一路很是小心谨慎,回到洪七的家里。
葛七娘和狗剩都不在家,盈袖翻墙进去,将谢隐叫出来,把谢东篱的主意说了出来:“你快带着齐雪筠出去,躲到洪家大宅附近,我去一趟洪家大宅……”
谢隐连连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要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了!
盈袖先到屋里,给皇后齐雪筠吃了一颗解药,可以让她慢慢苏醒过来,不能说话的嗓子也会逐渐恢复。
但是恢复嗓子,需要的时间长一点,可能需要一顿饭的功夫,足够他们转移。
谢隐将皇后齐雪筠负在背上,跟在盈袖身后出了洪七家的大门。
盈袖留下了一锭五两的银子在他们的堂屋里,算是谢礼。
从洪七家离开,盈袖一身小厮打扮,脸上戴着那个小厮的面具,面色蜡黄,脸型瘦削,和先前的大饼脸姑娘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来到洪家大宅门前,大力敲开门,傲慢地道:“我是谢大元帅身边的人,有事来找你们洪大老爷说话。”
洪家的门子一听是谢大元帅身边的人,马上去二门上报信。
洪大老爷刚到家不久,正在跟自己家里几个主事人商量家事。
听说谢东篱派人来说话,他忙过来问道:“请问这位小哥有何吩咐?”
盈袖粗着嗓子道:“刚刚有宫里的特使到访,要我们元帅帮着找一个人。元帅忙着大兴城那边的事,没有功夫帮着找人,就让我来跟洪大老爷说一声,看看洪大老爷能不能帮这个忙
。”
洪大老爷一听是宫里的人。又听说是谢东篱托付,马上道:“好说好说!只要在我洪家村的范围内,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帮宫里的特使把人找出来!”又问:“请问要找什么样的人?”
盈袖故意道:“此人要劳烦宫里的大红人庆副总管出面,应该是很重要的人,但是我对宫里的贵人不太了解,所以不知道到底是谁。庆副总管只说,是五十出头的妇人。京城口音。她是微服出巡,所以衣着不显,你们可别只敬衣冠不敬人!”
她都说得这样清楚了。洪大老爷这样日夜想攀附权贵的人自然心知肚明。
他的脑子马上就转开了,道:“小哥放心!小人马上就派人去四处搜寻。”说完又问:“如果找到怎么办?”
“找到了,就使人去山上的庄子上送信吧,庆副总管说了。找到人就马上通知他来看一看。”盈袖说完就拱手告辞,“军营里事情多。我就不啰嗦了,此事就托付给洪大老爷了。”言罢转身就走。
盈袖一离开洪家村,就走入小树林里,然后从小树林里又摸回了洪家村。只是和谢隐一起藏在暗处,也才刚刚过了一顿饭的功夫。
果然他们刚走不久,洪大老爷就派了几拨人出来。在洪家村找人,结果他们刚拐了个弯。就看见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妇扶着墙根站起来,向他们问路:“请问各位,这是什么地方?”
正是晕迷刚醒的齐雪筠。
她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大梦,脑子里还糊里糊涂的。
那出来寻人的人一听是外地口音,又看是个五十出头的老妇,心下大喜,忙围过来问道:“请问太婆您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这里的口音跟京城口音不太一样,但是差得不远。
齐雪筠听明白了他们的话,皱着眉头道:“你们是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请问您是从京城来的吗?”一个下人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地问道。
齐雪筠脑子里晕乎乎的,下意识点点头,盈袖饿了她两天了,此时刚刚醒过来,又说了这么多话,体力不济,一下子又晕了过去。
洪家的下人一见急了,几个人冲上去,将她抬了起来,送到洪家大宅去了。
盈袖跟着谢隐一起,又偷偷溜到洪家大宅的二门之内。
洪家不过是偏远乡下的小地主,家里家丁虽多,哪里能跟京城那些人家比?
盈袖他们完全不费力气,就摸到洪家大宅的内院,看见洪大老爷背着手,盯着躺在地上的皇后齐雪筠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来人,给谢大元帅传信,就说,这个人应该找到了,请他们来辨认。”
盈袖忍着笑,看着洪大老爷派了洪家的女眷,将晕迷的皇后齐雪筠抬到内室,给她请来郎中,还给她准备了丰盛的菜饭。
齐雪筠闻到食物的香味,饥肠辘辘地醒了过来。
郎中给她诊脉之后,说她只是饿着了,并没有别的病。
齐雪筠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中毒,再说自己都快饿死了,就算是毒,她也吃了,因此毫不客气地坐到摆满食物的圆桌前,开始大吃特吃
。
她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两碗米饭,四个肉包子,两碗皮蛋瘦肉粥,才觉得终于吃饱了,皇后的派头也回到自己身上。
她打量着这屋里的陈设,还有在旁边伺候她的几个女人,挑着眉毛问:“你们是谁?那个跟我在一起的大饼脸疯女人呢?”
伺候她的女人是洪大老爷的妻子和洪二老爷的妻子,两人本来在洪家也是有丫鬟婆子伺候的,但是现在在齐雪筠面前,就觉得无端矮了一头,不敢摆主子的派头,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您刚才一个人在我们家门外晕过去了,我们没有看见什么大饼脸疯女人。”
齐雪筠听着这话,挑了挑眉,暗忖难道是这家人救了自己?
可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褴褛的衣裳,完全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救自己。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谢东篱和庆儿已经在赶来洪家村的半路上,遇到洪大老爷派来的下人,知道他们刚刚找到一个五十出头,京城口音的妇人!
庆儿大喜,忙催着谢东篱往洪家村跑。
两人在村口和庆儿带来的别的人手汇合了,一齐往洪家村里的洪家大宅行去。
庆儿和谢东篱来到洪家内院一个院落的里屋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皇后齐雪筠的声音在问话。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庆儿确信无疑,正是皇后齐雪筠!
庆儿正要说话,谢东篱却已经一撂衣袍,半跪下来,对着里屋的门帘处拱手行礼,大声道:“臣谢东篱、庆副总管救驾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
屋里的人一听谢东篱的话,不仅洪家人傻了,就连皇后娘娘和庆儿都傻了。
当然,最为愤怒的是皇后齐雪筠!
她飞快地睃了一眼洪家的这些女人,发现她们都惊讶地捂住嘴,瞪着她憔悴苍老的样子,全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皇后齐雪筠又气又怒,但是对谢东篱却发不出火,只咬牙切齿,要把一腔火气都发在洪家人身上!
庆儿在门口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谢东篱的意思,冷汗淋漓地跟着跪了下来,大声道:“奴婢庆儿给皇后娘娘请安!”说着,他一招手,让人马上把皇后娘娘的衣冠服饰送了进来,交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洪大老爷,笑着道:“洪大老爷,还请您把屋里伺候的人叫出来,将这些衣物给皇后娘娘送进去换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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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大老爷浑身激动得直哆嗦。
“皇……皇后娘娘?!”他的声音都颤抖了,从庆儿手里接过一套黄澄澄的衣冠服饰,抖得都快站不住了。
“是啊,庆副总管是专程来接皇后娘娘的。洪大老爷,你有这个福气,还不赶紧命人送进去?”谢东篱从容起身,顺势扶了庆副总管一把。
庆副总管对谢东篱感激涕零,此时已经完全唯他马首是瞻,跟着赞道:“正是,洪大老爷,您可真有福气!”
洪大老爷脑子转得飞快,马上回身叫道:“三小姐呢?快叫三小姐进来!”
洪三小姐听说谢东篱来了,早就等在门外,只是被谢东篱的侍卫挡着进不来。
这下听见她爹洪大老爷连声唤她,忙瞪了那侍卫一眼,道:“我爹让我进去呢!”
谢东篱在屋里扬声吩咐:“让洪三小姐进来吧。”
洪三小姐心里一喜,忙扬着笑脸走了进来,对着谢东篱福了一福,才走到洪大老爷身边,小声道:“爹,什么事啊?”
洪大老爷激动得满脸通红,将手上那黄澄澄的衣冠服饰放到洪三小姐手里,道:“给皇后娘娘送进去!”又叮嘱洪三小姐服侍皇后娘娘梳洗。
洪三小姐连连点头,昂头撂开帘子走了进去。
谢东篱和庆儿走出屋门,来到回廊下站着。
两人看着回廊前萧索的院子,都没有说话。
屋里人说话的声音却一句句传入他们的耳朵。
“民女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洪三小姐和洪家大房和二房的正室夫人喜气洋洋地服侍齐雪筠梳洗。
齐雪筠脸上带着笑意问她们:“是谁救本宫的?”
洪大太太忙道:“是民妇的老爷,他听了吩咐,亲自带着下人出去寻到您的。”
齐雪筠慢慢忆起了刚才的情形,脸上的阴霾一闪而逝。
她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苍老憔悴的容颜,齐雪筠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等她们都收拾好了,皇后齐雪筠淡淡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她本来是想叫庆儿进来。结果洪大老爷领着洪家人先挤了进来。
“大兴城洪家村洪氏一族拜见皇后娘娘!”洪家人一起伏地拜倒,给皇后齐雪筠磕头。
大家一抬头,看见一个又老又残的老妇坐在上首,憔悴的脸上挤出了几丝笑容。心里都有些异样。——原来皇后娘娘生得这个样子,切,还不如我们乡下女人……
这些人都在心里嘀咕着,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跟戏文里那个雍容华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联系起来。
齐雪筠最会察言观色。
她瞥一眼这些洪家人的面容,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心里顿时腾起怒火。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看不起!
这些人触到她的逆鳞了……
“起来吧。”齐雪筠忍了又忍,才淡然吩咐道,又道:“今儿有劳你们了。”
她的目光从右看到左,又从左看到右,从这些人的面上看出了他们既欣喜若狂,又暗藏不屑的龌龊心思,冷冷哼了一声。
“庆儿呢?”她威严地对外唤了一声。
庆副总管已经让洪家人又送了一顶五彩金凤珠冠进去。那珠冠戴在头上,可以有纱帘遮掩面容。
齐雪筠看见洪家人又送上来的珠冠,才微微露出笑意,暗道还是自己人合心意……
她戴上自己的五彩金凤珠冠,前面垂下来一块白色细纱,挡住了她的容颜。
庆儿和谢东篱这时才踱了进去。
“臣恭迎皇后娘娘入军营居住,好让东元**士保护皇后娘娘。”谢东篱低着头,沉稳说道。
皇后齐雪筠已经被之前的掳劫吓破了胆。
虽然那大饼脸的疯女人并没有做出特别出格的事,但是光她让她拉车、做饭、伺候人,就已经到了齐雪筠的极限了。
她不能再让自己落入那种境地!
因此齐雪筠想也不想。连忙点头道:“就依谢爱卿所言。”想了想,又问他:“谢爱卿如何知道本宫在这里?”
谢东篱忙道:“下官不敢居功。此乃庆副总管精明能干,查明皇后娘娘鸾驾所在,下官才使人过来跟洪大老爷通气。洪大老爷是本地人。对洪家村周围的情形了如指掌,找他帮忙,必能事半功倍。”
洪大老爷见谢东篱在皇后面前亲口为自己说好话,高兴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他搓着手,哈哈笑道:“谢大元帅过奖了!过奖了!小可只是正好人多地熟。所以一下子就找到皇后娘娘了!”又忙着向齐雪筠献殷勤邀功,“皇后娘娘,山上军营的宅子也是我们洪家的,但那里到底是山上,不比山下我们这所宅子舒适。您不如就住在这里,我们洪家一定竭尽所能,伺候皇后娘娘!”
齐雪筠呵呵笑了两声,摆了摆手指头:“不用了,劳烦你们了,本宫还是跟庆副总管和谢大元帅走吧。”说着站了起来,向庆儿伸出手。
庆儿瞥见齐雪筠如鸡爪一般瘦削干枯的手背,心里一惊,忙恭恭敬敬垂下头,自己腰间带着的一个貂裘手筒呈了上去,道:“皇后娘娘,请用这个暖暖手吧。”
齐雪筠满意地接过来,将手拢了进去,再也看不见她那双干枯的手了。
洪三小姐不甘心这样一个亲近皇后娘娘的机会就这样没了,忙道:“皇后娘娘,您没有侍女,不如民女跟去军营服侍您啊?”
庆儿听了大怒。——嚓!居然跟你庆爷爷抢饭吃,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干笑着扶住皇后齐雪筠的胳膊,对洪三小姐道:“这位小姐,皇后娘娘自有奴婢们服侍,不劳小姐费心。今天多谢你们了。”说着,扶着皇后齐雪筠飞快离去。
谢东篱跟在他们身后,回头对洪大老爷拱了拱手,才转身离去。
他这一回头的风姿,看得洪三小姐痴了过去……
“想不到我们三小姐真是命好。这一趟,我看别说做妾,说不定还能做个平妻!”洪二太太喜滋滋地道,“有皇后娘娘这层大恩,三小姐真是想嫁谁就嫁谁了!”
洪三小姐娇羞地拉住她娘洪大太太的胳膊摇了摇,道:“娘,您看二婶说什么话?八字还没一撇呢,怎能这样乱说话呢?!”
洪家人都乐得笑了,每个人都在憧憬洪家小姐从此嫁入谢家,洪家在皇后娘娘的扶持下,成为东元国顶级豪门,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好前景!
……
皇后齐雪筠坐到庆儿带来的车里,只说了一句话:“一个不留。”
庆儿会意地点点头,“娘娘放心,奴婢带了有人。”
他们的人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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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73章 并肩 (5K5,求月票)
谢东篱将皇后一行人送回到山上的别庄之后,就派了五百人驻守,半是保护,半是监视。
皇后此时当然管不了那么多,只希望驻守别庄的人越多越好,生怕那个将她掳出皇|宫的大饼脸疯女人又来了,将她再次劫走。
这一次,庆儿和小福子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寸步不离。
谢东篱也保证,别庄有他的人驻守,外人绝对不可能进来。
将皇后这边安顿好之后,谢东篱就带着自己的侍卫,包括盈袖装扮的小厮,往大兴城那边去了。
此时已到傍晚,残阳如血,将最后一丝霞光洒在夕照山上,照得那山半山血红。
盈袖骑着马,紧紧跟在谢东篱身边,来到大兴城前面不远的空地上。
昨天看见的密密麻麻的营帐已经收了起来。
平坦的地面上,很有层次地站着一排排军士。
最前面蹲着的军士举着藤制盾牌护身。
这些军士后面站着身穿护心铁甲,手挽劲弩的弓箭手。
弓箭手身后,是一排排攻城车和投石车。
在最后面,则是东元国右军里面最精锐、最彪悍的骑兵。
每个骑兵都穿着玄铁重甲,手拿长矛,连骑着的马都罩着铁甲。
这样的骑兵,当然不是在平原上奔跑,机动灵活的轻骑兵,而是专门在攻城之时能够抵挡对方箭雨,可以杀灭对方一切有生力量的重器!
他们不需要快速奔跑,只需要全力压进,势不可挡的推入城内。
城门前的这一部分军士,并不是东元国这一次来的所有军士。
还有三分之二的人马,被谢东篱布置在左右两侧,一路监视着北齐国同样驻扎大军的永业城,一路监视着南郑国的方向,以防他们攻城的时候,被另外两国偷袭。
而谢东篱最担心的地方。是夕照山的后山小路。
……
阿顺带着七八个斥候,跟着洪家的一个下人艰难地行进在夕照山后山山脚。
他们费了一番力气,才来到那溶洞隐秘的入口。
虽然是冬季,夕照山上依然有很多常青树。地上落着厚厚的树叶,已经腐烂了,堆得如同陷阱,一走上去,不小心就要陷入树叶堆里。
“官爷。这里就是入口了。”洪家的下人来到溶洞口,正要拨开洞口的藤蔓进去,突然身子一顿,又改了主意一样,转身侧着避到一旁,让阿顺他们先进去。
阿顺扔了个火把进去,将里面照亮。
大家探头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常,阿顺才对那洪家带路的下人笑着道:“小哥儿,还是你先进去吧。我们怎么知道路?”
那洪家下人居然不肯,只是陪笑道:“官爷说哪里话。进去就只有一条路,哪里需要再找呢?”
跟着来的斥候都是老兵油子,一看那洪家下人鬼鬼祟祟的眼神,就觉得有问题。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斥候嘿嘿笑了两声,一把拎住洪家下人的肩膀,道:“我们又没有进去过,哪里知道有几条路?万一多出一条呢?还是你先进去吧!”说着,将那下人往里一推。
那洪家下人发出一声惨叫,“不要啊……!”
很快他的声音就消失了。
阿顺和斥候们面面相觑。忙又对里面叫道:“小哥儿?小哥儿?”
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来,先前扔出去的火把也已经熄灭了,里面寂静无声,那洪家下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怎么办?”阿顺知道里面肯定是有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他暂时还想不到。
“格老子的,是不是洪家人跟巫家人窜通好了要设圈套害老子们?!”一个斥候抖了抖手里的刀,冷笑一声,“咱们来玩个大的!”说着,他吩咐所有人去收集掉落的落叶和树枝。
冬季的夕照山上。这些东西最多。
大家很快在溶洞口堆了厚厚一堆带着潮意的树叶和树枝。
一个斥候拿出火折子,迎风点燃,然后扔到洞口的树叶和树枝上,再脱下衣衫,朝那堆燃起来的树叶和树枝猛扇。
大家明白过来,都脱下外衣,对着那火堆猛扇,带着潮意的树叶和树枝燃烧得不充分,烟特别大。
他们拿着外衣猛扇,那烟径直往溶洞里面飘进去。
恰在这时,一股大风吹来,风助火势,浓烟更烈,全往洞口里面灌进去。
没过多久,他们就听见溶洞里面传来扑挞扑挞的脚步声,还听见有人抑制不住的咳嗽声。
“揍他娘!真的有埋伏!”这几个斥候和阿顺都恼了,“洪家人不想活了是吧!”
他们都认为肯定是洪家人跟巫家人设套害他们,其实并不完全正确。
“给我烧!”阿顺一边扇火,一边让一个斥候回去给谢东篱报信。
这边等树叶快要烧净了,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们才拿湿布蒙着脸,趁那黑烟还未散尽的时候冲了进去。
经过这轮黑烟的“烟袭”,溶洞口这边埋伏的人似乎都跑光了。
他们手里燃着火折子,看见离溶洞口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人。
走近来才发现就是刚才给他们带路的洪家下人!
那人胸口插着一支弩箭,明显是一进来就被里面埋伏的人给干掉了。
“看来,这条路不止洪家人知道。”阿顺肃然说道,“大家小心!”说着,他将手里的火折子熄灭了,众人面前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几个人手拉手,贴着溶洞的洞壁往前方走。
里面果然如同那洪家下人先前说的一样,只有一条路。
渐渐地,越往里走,越是黑暗。
滴答!滴答!
除了溶洞里水滴有节奏往下掉的声音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这几个斥候和阿顺都是有功夫的人,脚步非常轻,一般人完全听不出来有人在溶洞里行走。
大概走了一顿饭的功夫,前面逐渐出现亮点。
大家知道,前方就要出洞了。
嗖!嗖!嗖!
就在这时,从前方光亮处突然射来无数羽箭!
阿顺这边的人猝不及防。几乎每人被射了一箭!
阿顺的胳膊中箭,而他身边的两个人都是前胸中箭,马上就断了气。
最前面的几个人不知道是哪里中箭,也是大叫一声就倒在地上。
阿顺立即转身往后跑。
他们来的时候。有七八个斥候和阿顺一起。
可是回去的时候,只有阿顺和另外一个后肩中箭的斥候还活着!
……
“元帅大人!元帅大人!”
谢东篱坐在大兴城对面隐蔽的地方临时搭起的帅营里,冷冷看着阿顺和另外一个斥候跪倒在他面前。
“出了什么事?”谢东篱心里一沉,目光从阿顺胳膊上的箭支,移到另一个斥候后肩上的箭支。明白后山那条路,大概是走不了了。
“元帅大人!我们中了埋伏!那溶洞里一直有人守着!溶洞的另一边还有大军,射箭跟下雨似的,我们九个人,只有两个人活着回来了!”阿顺跪在地上,咬牙切齿说道。
“埋伏?!”谢东篱冷哼一声,“看来洪家人,比我想的还要大胆!——来人!”他厉喝一声。
“在!”两个副将立刻从帐外走了进来。
“你,带一路营队去溶洞口守住!给我看好了,出来一个就杀一个!”谢东篱井井有条地吩咐道。“你,回去山庄,向皇后娘娘和庆副总管回报,说洪家人和巫家人勾结,在夕照山设伏,杀了我们七个斥候。洪家人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你们去问一问皇后娘娘,我们该如何处置洪家人。”
谢东篱狭长的眼眸闪过一道精光。
两个副将对视一眼,心里很是不忿,对谢东篱抱拳问道:“元帅大人。洪家人再对皇后娘娘有救命之恩,也不能抵消他们和巫家人勾结,企图害我大军的事实!——叛国者人人得而诛之,又何需皇后娘娘许可?!”
他们很是担心皇后会看在洪家人救了她一命的份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军中斥候因洪家人而死,这个仇不能不报,还不如先斩后奏!
谢东篱却笑了笑,伸出手指摇了摇:“两位副将大人不要这样想,皇后娘娘。是我们东元国的皇后娘娘,她定当为东元国着想,大义灭亲!”
两个副将半信半疑,但还是领命而去。
一人带队堵在那溶洞的入口处。
另一人回到山庄,按照谢东篱的嘱咐,说有紧急军情要向皇后和庆副总管回报。
皇后齐雪筠和庆儿听见通传,很是惊讶,庆儿本来是不想管军中之事,但是皇后齐雪筠却很感兴趣,她点点头,“让他进来。”
这位副将进来之后,马上把刚才阿顺他们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皇后齐雪筠一听,简直是大喜过望。
她正愁不能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将洪家人全家处死!
没想到谢东篱给了她这样好的台阶下……
“大胆!洪家人竟敢和巫家合谋,害我东元**士!纵然他们救了本宫,但是本宫不能只顾个人私情,不顾国家大义!”皇后齐雪筠“勃然大怒”,厉声吩咐道:“庆儿!你立即带一百军士去洪家,将洪家从上到下,一个不留,全数处斩!如果跑出去一个,本宫唯你是问!”
这位副将惊喜得不得了,在旁边一叠声地赞扬皇后娘娘“大义灭亲”,是东元国之福……
庆儿心里也是一颗石头落了地。
自从皇后吩咐他“一个不留”开始,他就在绞尽脑汁想办法,要如何不动声色地除去洪家人,甚至连假扮马贼灭门的招儿都想出来了,都觉得不妥。
恰好谢东篱给他们这样大一个人情,不好好利用简直对不起他庆儿在宫里混的这么多年!
庆儿带着自己一百多人杀气腾腾来到洪家村,冲入洪家大宅,一叠声吩咐道:“关紧大门!”
……
这一个晚上,注定是洪家村不平静的一个晚上。
前面不远的地方,东元**士和占了大兴城的巫家人及其家将正在浴血奋战。
洪家村里,普通人家的男丁已经去东元**队那里投军帮助杀敌。
只有村中首富洪大老爷家没有男人投军。
可就是这家人,也没能“置身事外”,他们被皇后发现他们通敌卖国。杀了军中斥候。
这一晚,洪家大宅里一通杀戮,所有人都被斩于刀下。
洪大老爷和洪三小姐的豪门梦还没有开始,就夭折了。
……
“放箭!”大兴城城楼上。巫家家将一通通命令发了下去。
如蝗的箭雨冲向城下密密麻麻的东元**士。
但是排在最前面的军士举着半身高的藤制盾牌,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中箭受伤的人很少。
一轮轮箭雨之后,大兴城那边的攻击终于缓了下来。
他们的弓箭已经不多了。
谢东篱这边才开始反击。
“弓箭手准备!”谢东篱亲自来到阵前,手挽长弓。率先向大兴城的城楼射去!
他手上的大弓比一般的弓要硬实得多,而且箭头包着油布,油布上燃着火焰,一箭射出,箭头上的火焰在夜空中画出一道道明亮的火线,如同闪电一样,往大兴城的城楼上飞去!
城楼上的箭垛一个个着了火,箭垛里面躲着的军士全身着了火,从箭垛里冲出来,往城下扑去。高高地坠落,摔在城墙下。
“放箭!”谢东篱这边的箭手用的是弩箭。
一通激射下来,比大兴城那边的羽箭杀伤力更大,很快将大兴城城楼上的弓箭手消灭殆尽。
“攻城车!投石车!上!”又一轮令旗飘扬,弓箭手退下,给攻城车和投石车掩护。
数百人才能一起推动的攻城车吱嘎吱嘎地从后面滚了出来。
黑压压地数辆攻城车,每辆旁边还有一辆投石车做掩护,再加上弩箭手近身远射,很快就将大兴城城楼上的巫家家将们压得抬不起头来,一冒头就被这边的神箭手们点射。
一箭一个。箭箭不落空!
轰!轰!轰!
一块块大石头被投石车扔到大兴城的城楼顶上,撞出一个又一个缺口。
攻城车被军士和民伕们推到城门前。
吼!吼!吼!
一声声巨木撞击城门的声音,如同死神来临的前奏,听得城门后的人心惊胆战。手拿长矛对准城门,却无法阻挡对方攻城的脚步。
“倒热水!给老子倒热水!”大兴城城楼上的巫家家将终于使出了最后的招数,从城楼上往下倾倒热水,企图烫到那些推着攻城车的军士和民伕。
确实有些人被烫伤了,但是寒冬腊月,大家穿得又多。被烫伤的地方并不是要害,只是被水浇湿之后,慢慢在身上结冰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大家攻城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谢东篱握着长弓,静静地盯着不远处的大兴城城楼,抬头估算了一下城墙的高度,回头吩咐道:“龙飞营,跟我出征!”
“元帅!万万不可!”
“元帅!您不能去!”
唐谦和几个将军见了大急,忙要阻止谢东篱,“元帅大人,您在这里运筹帷幄就可以了,不用身先士卒!让末将去!”
谢东篱却知道,这是他头一次领兵,除了用计谋,也要展示武力,不然这些兵痞子不会真正服他。
“你们按原计划行事,我带龙飞营先上城楼,将城门打开,这样可以避免最大限度的伤亡。”谢东篱沉声吩咐道,“所有人各就各位!如有违犯,军法处置!”
他把军法都提出来了,这些人当然不敢再纠缠,纷纷让开路。
龙飞营是东元国右军里最精锐的营队,这里面的人个个功夫高强,以一敌百,攀高越野不在话下。
只是人数不多,只有八十人左右。
盈袖从谢东篱说第一句话开始,就做了决定。她悄悄回了帅营,将一副玄铁盔甲穿在身上,头上戴着遮了一半面容的铁盔,来到谢东篱召集的龙飞营军士里站定。
谢东篱目光一转,就看见了盈袖。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道:“跟着我。”
这句话是对所有龙飞营的将士说的。也是对盈袖一个人说的。
盈袖微微点头,目光中尽是一往无前的坚定和勇毅。
“投石车准备!弓箭手准备!”唐谦带着自己重甲骑兵,也开始准备冲锋。
大兴城城楼上燃起一堆堆的火,火焰冲天。将城门这边的情形照得恍如白昼。
大兴城下,一队黑衣人突然冒了出来,他们踏着城墙,一手挥刀挡着箭雨,一手攀住城墙的灰砖。如履平地,很快就飞身上了大兴城的城楼!
正是强攻的龙飞营。
谢东篱身上的披风迎风招展,头一个攻上大兴城城楼。
他身子往前一探,手中长刀挥出,如同死神收割生命,将对面一排五个巫家家将都斩于城楼之上!
盈袖在他身后跃上城墙,身子轻轻一拧,避开对面射来的一支羽箭,回手斜劈,将谢东篱身边一个已经倒下去又站起来要攻击他的巫家家将砍成两截。
谢东篱伸出手。将她拉在自己身后,简短地道:“护住我的后背。”
他知道这个时候,让盈袖离开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用这个法子,来让盈袖接受他的保护。
盈袖点点头,一直跟谢东篱背靠背站着,为他挡住一切来自背后的攻击。
夜风渐渐凌厉,大火映出众人杀得血红的眼眸。
“兄弟们!咱们的人已经上了城楼了!”
“投降吧!我们已经攻进去了!”
城下东元国的军士开始大声喊话。
城内的巫家家将听得心惊胆战,被他们驱使来守城的老百姓百般不愿,被他们杀了一个又一个。到了这个时候,胆小的转身就跑,胆大的直接拿了兵器,就跟这些巫家家将在城里打了起来!
谢东篱带着龙飞营攻上城楼。很快指挥人奔下内城,将守城的军士尽数砍杀,同时打开了城门!
先是左城门,然后是右城门,最后是中城门。
等三个城门都大开的时候,东元**士的攻城车长驱而入。将守城的巫家家将碾死一片。
没有碾死的巫家家将,就要面对这时候入城的重甲骑兵的砍杀!
谢东篱手握长刀,站在大兴城的城墙上,牢牢控制了局势。
奔上城楼的东元**士越来越多,很快将所有的要隘都占领了。
盈袖一直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不离不弃。
眼看城已攻下,谢东篱回眸看着盈袖,盈袖也回望着他。
两人没有说话,相望之中却只觉得心意相通,无需多言。
和大兴城遥遥相望的北齐国永业城城楼上,也有无数盔甲俨然的将士拿着刀箭林立,紧密注视着对面的情形。
很少有人知道,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带着几个心腹属下,混在北齐**士中,也来到了永业城观战。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他的“外甥女”夏暗香听说东元国是谢东篱亲自领兵攻城,很是感兴趣,百般撺掇夏凡亲自跟来。
此时她穿着一袭玄甲,站在夏凡身边的凳子上,登高远眺,手里拿着一个柱筒一样的观远镜,近乎贪婪地看着大兴城这边的情形。
别人看得都不如她清楚。
在观远镜下,远处的一切都被拉得很近,近得好像近在咫尺。
她亲眼看见谢东篱领兵夺城的英姿,目眩神迷。
天地间万物都在她眼前褪去,只留他玄衣铁甲,发出盖世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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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感谢kittykame昨天打赏的香囊和咖啡。俺最喜欢喝咖啡。o(n_n)o。么么哒! 第374章 印记 (加更求月票)
云秀和云筝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夏暗香身后,百般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她们俩是夏凡锦衣卫里培养出来的人手,被夏暗香亲自挑中做她的贴身侍女的。
云秀看看远方的火光,又看看夏暗香,轻声道:“郡主,那边打得热闹了,咱们还是往后退一退吧。”
夏暗香摇了摇头,低声训斥她:“住嘴!”
周围的人听见了,都看了云秀一眼。
虽然是黑暗中,云秀的脸色也涨红了。
云筝站在云秀身边,斜睨她一眼,朝她翘了翘唇角,伸手握住她的手。
云秀这才觉得好受些,对她感激地笑了笑。
夏暗香放下观远镜,脸上的神情如梦似幻,喃喃地道:“……真没想到,姐夫这样厉害……”
比她以前以为的,还要厉害千百倍。
夏凡背着手站在她身旁,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谁是你姐夫?”
“谢大元帅啊!”夏暗香歪着头,脸上的神情十分天真烂漫,“我姐姐真是嫁了个好夫婿呢!”
夏凡皱了皱眉头,不满地道:“你说司徒盈袖?她哪里是你姐姐?”
两人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夏暗香又不是司徒健仁的骨肉……
夏凡在心里暗暗腹诽。
夏暗香却瞪大眼睛,正色说道:“舅舅,她真的是我姐姐。”说着咬了咬嘴唇,“就算她不承认我是她妹妹。我也永远认她是姐姐。”
云秀听了,忙道:“郡主真是宅心仁厚,天生纯善。”
云筝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郡主这样高贵的身份,司徒盈袖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会不认郡主呢?”
“就是。听说那司徒盈袖如今已经不是郡主了,只是庶民。我们郡主金枝玉叶,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不认!”云秀笑嘻嘻地打趣说道。
“我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夏暗香好脾气地笑,两手揉着自己腰间挂着的赤金丝缕空鱼跃龙门香薰球,“不管我是郡主。还是庶民,我在她心里都是一样的人,她不会不认我的。当年在司徒家的时候。只要我喜欢的东西,她都会给我。”
“郡主和那司徒盈袖真是姐妹情深呢。”云秀恰到好处地赞了一句。
夏暗香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她凝眸望着远方城墙上谢东篱那巍峨的身影,突然一阵感慨。
他是那样高大。那样顶天立地。可是也那样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个时候,他肯定很想有人站在他身边,分享他胜利的喜悦吧?
他的妻子,在这样的时刻,并没有陪在他身边,而是一个人在京城享用他的身份带来的荣华富贵。
天地虽大,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跟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夏暗香想到这里,心都疼了……
姐姐那个人。一向大大咧咧地,哪里能明白男人的心思呢?
夏暗香在心里轻轻吁了口气。想以后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提醒姐姐,并不是嫁了人,她就万事大吉了的……
夏凡也盯着远处的战局,突然展颜一笑,“来人!——永业城的城守在哪里?”他回头问道。
“夏督主,永业城的城守在城楼下方候着呢。”夏凡身边的人轻声说道。
“带我去见他。”夏凡心生一计,非要永业城的城守配合才行。
因夏凡执掌锦衣卫,就不能插手军权。
他带来的人虽然厉害,但论起打仗,是不能跟正规军相提并论的。
永业城的守军,只有永业城的城守才能调动。
夏暗香见夏凡走了,恋恋不舍地又看了远方一眼,才转身跟着走下去。
云秀转身要走,见云筝还是愣愣地看着远方的城池,忙拉拉她的手,“怎么还不走?郡主已经走了。”
云筝回过神,朝她笑了笑,和她携手追着夏暗香去了。
到了半夜的时候,一支骑兵突然从永业城里冲了出来,往大兴城的方向行去。
但是刚到两国交界的地方,一群群穿着甲胄的军士从东元国国界那边冲了出来,拿长矛抵着北齐那边的骑兵,厉声道:“你们要干嘛?!”
“你们再前进一步,我们就不客气了!”
从永业城冲出来的骑兵没有料到东元国居然在这边也有重兵防守,愣了愣,不敢擅作主张,笑着拱手道:“我们看见大兴城起了一夜的大火,担心那边出事,所以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不过现下看见你们是有备而来,我们也就放心了。哈哈,哈哈,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骑兵们转身离去,回了永业城。
大兴城里,谢东篱带着将领军士,一边灭火,一边搜敌,一边还要安抚民众。
城是夺回来了,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此时最重要的不是城,而是占了这个城的巫家人。
谢东篱知道巫家人是有几分本事的,因此他亲自出马,和盈袖一起,四处搜寻巫家人。
从北齐来到东元国,带着家将占了大兴城的,是巫家的嫡长房人马。
这也是巫家最有权势的一支势力。
他这一战,最主要的目的就要活捉他们!
“元帅大人,有一伙人往夕照山上跑了!”几个斥候气喘吁吁跑来报信。
谢东篱眸光轻凝,看向了城后夕照山的方向,断然下令:“追!”
他亲自带了五百精锐军士,往夕照山的方向去了。
夕照山十分陡峭,上山的路狭窄崎岖。
幸亏是冬季,山上的灌木树林一半都枯萎落叶,路上还好走一些。
要是春秋季节,这山上的林木茂盛得简直让人寸步难行。
盈袖一声不吭跟在谢东篱身后,踏着他的脚印前行。
渐渐地,她觉得这样很有意思,竟然忘了一晚上的紧张和疲累。
他的脚印很大,比她要长出半个脚掌的距离。
她每一步都踏在他的脚印里,分外安心。
谢东篱抿着唇,大步走在前面。
突然间他像感觉到什么,倏地停步回头,正好看见盈袖在他身后蹦蹦跳跳地踩着他的脚印前行。
盈袖抬头,见谢东篱回头看着他,便也向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虽然她的面容是一个黄色面皮小厮的模样,但是她眼底的深情牢牢吸引了谢东篱的视线,让他完全看不见她的面容,只牢牢记住了那一双眸子,像是夏夜深蓝晴朗不含一丝杂质的夜空,盈满春水,可以将他溺毙的眸子。
谢东篱突然想,如果有一天,他就算忘记了她的面容,也不会忘记这一双眸子,因为它们不是存在他的记忆里,而是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元帅大人,前面就到了。”一个斥候从前方匆忙折回,来到他身边回道。
谢东篱回过神,转身“嗯”了一声,沉默着继续前行。
很快来到溶洞前不远的地方,谢东篱面色一肃,“前面有埋伏?”
想起阿顺说过,溶洞的这一边,可是有大部队镇守,谢东篱马上下令:“停下来。”
他躲入一棵大树的树干后面观望了一阵子,下了命令:“放火。”
前面的荒草有一人多高,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人,如果贸贸然闯进去,他们虽然不惧,但是总不好做无谓的牺牲。
谢东篱的命令刚下,对面荒草里就有人沉不住气了,羽箭嗖嗖嗖嗖地射了过来。
大家早就躲了起来,那些羽箭自然没有准头。
但是火却不会没有准头。
对面的荒草很快烧了起来。
里面藏的人惊呼谩骂,飞快地从荒草里窜了出来,朝溶洞里面跑去了。
谢东篱大致数了数,大概有一百多人的样子。
他带着队伍,沉默地包抄过去,在溶洞口摆好了阵势等着他们。
溶洞的另一边,有谢东篱早就派好的东元**士在那边候着,这些人迟早还会跑回来。
因为溶洞的另一边出口,谢东篱的命令是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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