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等你
元应蓝从酒楼出来,回齐王府的时候,路过谢府,正好看见一队下人挑着担子,从大门喜气洋洋鱼贯而出。
当先是谢家大夫人陆瑞兰和二夫人宁舒眉,两人带着一个头戴红绸花的中年婆子,看样子是个媒婆。
元应蓝心里一动,命令轿子在路边驻足,看着这些人往西城坊区的大门行去。
“去打听打听,他们要去干嘛?”元应蓝在轿子悄然吩咐自己的侍女。
那侍女很是机灵,走到街边看热闹的人群里,不动声色一边套话,一边支着耳朵听大家七嘴八舌地八卦。
很快她就听出了端倪,小步跑回元应蓝的轿子前,轻声道:“郡主,那是谢家要去元王府请期。”
请期,就是定了亲的男女确定婚期的日子。
一般到了请期这个阶段,这桩亲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请期之后如果一方有意外身亡,另一方都算丧偶。
“哦?还真是着急呢……”元应蓝轻声笑道,吩咐那个侍女:“把这件事传开,让大家都知道。”
那侍女点点头,自去布置。
……
慕容长青一从酒楼出来,就听见街上的人到处都在说谢家和元王府要办喜事了。
“今天谢家的大夫人和二夫人亲自出面,带了大礼去元王府请期!”
“真的啊?”
“当然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啧啧,不是才定亲不久吗?这就等不及了……”
“你说呢?人家司徒家现在已经不是皇商了,人家是元后嫡子,司徒大小姐是亲王之女。是郡主!”
“什么司徒大小姐?应该是盈郡主!人家姓元,不姓司徒!”
“就你能耐!娘的还跟老子抬上杠了!”
听着众人骂骂咧咧、吵吵闹闹的话语,慕容长青有些醉醺醺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
请期?居然已经请期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往西城坊区的大门跑去,连马都忘了骑。
西城坊区外面的路并不好走,积雪堆在道上,上面的雪化了,但是雪水还没有流出来。就冻成了冰。反而变得硬邦邦的,又滑溜,就更难走了。
慕容长青带着几分醉意。在雪地里踉踉跄跄地前行,不知摔了几个跟斗,才穿过整个京城,来到东城坊区的司徒府。
看着那换了样式的门楣。还有大门上挂着的“元王府”三个红底烫金大字,慕容长青的双眸被那金灿灿的字迹和明晃晃的白雪刺激得一阵酸痛。险些流下泪来。
他没有进去,只是攀上街边的一棵大树,往元王府里面看去。
他从来没有从高处眺望过盈袖家的这所宅院。
这一次看去,他发现这个宅子比他印象中的大多了。
也许他从来没有真正认清过这一家人。
内院太远。他看不见,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只在外面的大树上静静地等着。
一直等到天快黑了。元王府大门口有人点上灯,他才看见谢家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带着下人和媒婆从角门里笑容满面地出来。
谢家大夫人陆瑞兰还是他姨母。
但是现在看过去。她脸上熟悉亲切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碍眼。
“大嫂,婚期差不多就定了,五弟总算是放心了吧。”宁舒眉含笑说道。
“是啊,瞧他着急的样儿,还不肯说自己着急,旁敲侧击地让我们来请期!”陆瑞兰眉开眼笑,双手拢在狐皮袖筒里,一说话,嘴边就冒出一阵白色的热气。
宁舒眉跟陆瑞兰拉着手上了轿,道:“五弟这样上心,以后一定幸福美满。”
“那是。最好三年抱俩,我们就对得起过世的公公婆婆了。”陆瑞兰想得更长远,一下子就跳过成亲,来到了生儿育女的阶段。
“是啊!那盈郡主看上去是好生养的样子。”宁舒眉调皮地朝陆瑞兰眨了眨眼。
两人一起掩袖而笑。
慕容长青听见她们的说话声,恼得满脸紫涨,一拳砸过去,将那枯枝嗖的一声砸断了一根。
“谁?!”元王府的护卫听见门口的声响有些不对,从院子里窜了出来。
慕容长青忙借着暮色的掩映,飞身离去。
他想,他也不能再等了。
不管怎样,他一定要试一试……
……
皇宫里面,皇后齐雪筠也知道了谢家请期的事情。
元应蓝陪在她身边,很是遗憾地摇摇头,道:“可怜慕容世子一片痴心。”
“哦?你见过慕容长青?”皇后齐雪筠转头问道,放下正在写字的笔。
“昨天见到了,他一个人在酒楼喝闷酒。我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他怎么说?”
“他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应蓝摊了摊手,“也是个痴情可怜人啊……”
皇后齐雪筠沉吟良久,看了看元应蓝:“你怎么老在本宫面前提他?”
“我就是可惜而已。”元应蓝含蓄说道,并没有说为何可惜,很快转了话题,“皇祖母,冬至祭天的大典,今年还举行吗?”
“当然要举行了。怎么了?”
“外面的大雪还没有化呢。都说化雪天比下雪天还冷,城外的路更难走。”元应蓝皱起眉头,“皇祖父也要去吗?”
“你这孩子!外面的雪没有化,路难走,关你什么事?自然有人办妥。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妥,那谢副相,真是白担了‘最是才高’的名头……”皇后齐雪筠一点都不担心,讥嘲地嗤笑一声,“好了,别想那些了。来,蓝蓝。咱们看看这些好儿郎,你看上谁?皇祖母亲自出面给你说亲!”
元应蓝随便看了一眼那些名单,笑道:“真的看上谁都可以吗?万一人家已经娶妻了呢?”
“那又如何?皇祖母自会让他休妻!”皇后齐雪筠完全不当一回事,但是又疑惑问道:“不过,已经成亲的男子,多半已经有孩子了,就算能休妻。那孩子可是赶不走。你真的想嫁这种人?”
“哈哈,怎么可能?我就是随便说说,跟皇祖母抬抬杠而已。皇祖母千万别生我的气!”元应蓝忙抱着皇后齐雪筠的胳膊摇了摇。撒娇说道。
“你这孩子!以前觉得你太懂事,如今又越来越没大没小!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皇后齐雪筠对元应蓝越来越疼爱,拉着她的手道:“皇祖母只有你和佳儿两个孩子,不疼你们疼谁?对了。你娘还天天听戏呢?你去过元王府没有?跟盈袖还有小磊他们也不要生分了。”
听戏?元王府?
这两样事情连在一起说,元应蓝心里不由一动。试探着问道:“皇祖母,伯父他们刚刚认祖归宗,皇祖父也没有大办,我觉得不太好。不如我们齐王府出面摆酒席。恭喜他们认祖归宗?”
皇后齐雪筠满意地点点头。
这孩子果然聪明得紧。
她只提了个开头,她就知道怎样接下去。
“这样自然是好。京城有名的庆喜班本来就在你们齐王府,摆酒唱戏也算方便。”皇后齐雪筠含笑说道。“不如就在冬至那天吧。皇祖母和皇祖父去郊外祭天,百官休沐。你们不用去,就请他们去齐王府坐坐吧。”
关键是,那一天,别的官员不用去,谢东篱作为主管礼部和刑部的副相,却是要陪同元宏帝和皇后一起去郊外祭天的……
“我倒是想啊,但是担心他们不肯去。”元应蓝明白了皇后的意思,眼珠转了转,还是想皇后出面,不然这戏不好唱下去。
“那有什么难的?皇祖母马上召元王妃进宫,亲自跟她说。你们是亲戚,家和万事兴嘛!”皇后齐雪筠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别人的命运。
……
东城坊区元王府的内院至贵堂里,沈咏洁拿着请期的日子跟盈袖说话:“袖袖,你看看这几个日子怎样?”
谢家给了几个日子,让她们挑,自然是要避开盈袖的小日子的缘故。
盈袖看了一眼,见都是恰好错开她的小日子,心里微微有些惊诧,又有些脸红,暗道谢东篱这厮到底知道她多少事情?
沈咏洁半天不见盈袖说话,还以为她害羞,就没有多问,道:“那我去问你的丫鬟。”
盈袖点点头,等沈咏洁走了,伸手拿过写着婚期日子的册子,翻来覆去地看,有些欣喜,但也有些惆怅。
她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心态,有些话想说,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想起前几天在北城门那边看见了师父,之后就又杳无音讯了,心里很是惦记,一心想跟师父分享自己的喜悦,又有淡淡的遗憾。
一个人在灯前坐了很久,也不想去睡觉。
下意识里,她在等着师父的笛声。
但是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了,她也趴在桌上睡着了,也没有等到师父。
只是到了夜最黑沉的时候,师父才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这一次没有吹笛,也就没有叫醒盈袖。
师父挥手一拂,至贵堂的大门门闩自己就打开了。
屋里值夜的下人睡得东倒西歪,轻微的鼾声让夜色更加宁静。
他先前在至贵堂的围墙上站了许久,本来是不想进来的,只是挂念着她,才过来看看她。
没想到盈袖卧房里的灯久久不灭。
只是看着她撑着头的侧影印在窗纱上,师父竟然舍不得离去,一直定定地看着那扇窗子。
后来到了半夜时分,灯油耗尽,卧房里的灯终于熄了,师父叹了口气,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脚要离开。
可是他的腿好像有自主意识一般,没有往墙外跳,反而往墙内跳,来到至贵堂的院子里。
走到至贵堂里面的卧房,一眼就看见盈袖没有去床上睡,而是趴在窗下的书案上睡着了。
师父的眸子里流露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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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动容
至贵堂的卧房里有地龙和火墙,虽然是寒冬腊月的化雪天,其实一点都不冷。
不过盈袖穿着寝袍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到了夜深时分,地龙和火墙里面的火渐渐弱了下去,睡梦中的她还是瑟缩地打了个寒战。
师父默默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见不到的时候,心里总是空荡荡地虚得慌,见到了她,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情绪。
这也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不舍和依恋。
尘世的流转原本对他来说向来如同白驹过隙,转身就忘,不留一点尘埃。
他从来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履行自己应该履行的责任。
他以为自己早已看透了人世间的分分合合,一直心甘情愿做一个旁观者。
直到遇到她。
到底是她出现的恰如其分,因为他已经孤独得太久,渴望与人靠近,还是她有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在他的生命中有特殊的使命,只等着他去发现?
也许顺其自然地走下去,才是找到答案的正确路子吧……
师父沉吟良久,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有古往今来最聪明的头脑,唯一堪不透一个“情”字。
“……师父……”盈袖在睡梦中轻声呢喃。
师父的面色终于有些动容。
他弯下腰,将盈袖轻轻抱起来,横在臂弯,往她的拔步床走去。
拉开被子,铺好枕头,师父将盈袖缓缓放到床上。再给她掖好被角。
回到熟悉的床上,盈袖在睡梦里舒展了紧皱的双眸,唇角恬然带笑。
师父情不自禁跟着翘起嘴角。
不提防间,他坐到盈袖的床沿上,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勾勒她面部的轮廓,像是要把她牢牢记在心里。
窗外北风呼啸。被冻硬了的白雪在月色下发出莹白的光。照亮了整个至贵堂的院子。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北风才停了下来,四周一片静谧。
师父长吁一口气。
不知不觉。他在盈袖这里居然坐了半夜。
师父正要起身,却发现有股阻力传来,自己的衣角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他低头,看见盈袖不知什么时候从被子里伸出玉白的手指。拉着他的衣襟。
“……师父?”盈袖嘟哝一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师父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衣角抖开,悄然站了起来。
拔步床的帐帘垂了下来,隔绝了帘外天光。
等盈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丫鬟婆子早就起来了。
打扫得打扫。做早饭得做早饭。
她房里的那些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早已经洗漱完毕,等着她起床。
盈袖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只想再睡一会儿。这样她才能继续她的梦。
她昨晚梦见师父来看她了,还在她的床边坐了一整晚。
她就装着睡觉。觑着眼睛看着师父高大伟岸又安全可靠的身形,一想到就心生暖意。
可惜梦就是梦。
当她醒来的时候,只看见帐帘低垂,床前博山金兽香炉里龙涎香的香气袅袅,床沿上却空无一人。
只是一个梦罢了。
天光一到,她的梦就要醒了。
师父,真的只能永远属于黑夜吗?
盈袖深深地吁一口气,将被子拉了起来,把自己整个人罩在被子里。
“……郡主?该起来了。”采桑在外面踱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敲了敲盈袖的房门,“陛下使人传旨,让小郡王过几天冬至的时候跟着去郊外祭天呢。”
盈袖的心里猛地一颤,刚才的惆怅慵懒情绪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掀开被子,撂开帐帘,忙忙地跻了鞋,冲到卧房门前推开门,顺手撂开门帘,急急问道:“你说什么?怎么会让小磊跟着去祭天呢?”
“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夫人那边使人过来说的。”采桑忙命人进来打水,让盈袖梳洗。
盈袖随便洗了把脸,拿青盐擦了牙,就去烟波阁问沈咏洁:“娘,皇祖父说要让小磊陪着去冬至祭天?”
“是,刚才传的旨意。”沈咏洁将圣旨递给盈袖,“你自己看。”
盈袖打开圣旨,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沉吟问道:“只带小磊吗?”
她知道,以前皇帝冬至去郊外祭天,是只带皇后的。
“我打听了一下,好像也带佳郡王,就是以前的皇太孙。”沈咏洁含笑说道,“这样还差不多。”
如果只带小磊,那真是要把小磊放在火上烤了。
现在元应佳和小磊一个待遇,至少能堵很多人的嘴。
盈袖松了口气,随意问道:“那爹呢?皇祖父也带爹去吗?”
论身份,元健仁的身份比小磊和元应佳都要高。
“不,你爹不用去。”沈咏洁嘴边的讥嘲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端庄温和的样子,“你爹的腿伤还没有好,想去都去不了。”
“原来是这样。”
……
元健仁的屋子里,他听说元宏帝会带小磊和元应佳去祭天,心里很是不舒服。
“王爷,您跟孩子们生什么气啊?陛下这是心疼您。您的腿伤还没好,就算让您去您也不能去,难道要抗旨不成?”兰儿肃着脸,拿着银匙给元健仁喂药。
听着美人的莺声燕语,元健仁的心情才好了点,他看着兰儿点点头,笑道:“那是。等本王的腿好了,本王第一件事就是要跟你圆房!”
兰儿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站起来,道:“这碗药喝完了,我去给王爷拿点儿蜜饯过来。”
元健仁沉迷地看着兰儿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前。
兰儿一走出去,他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
虽然兰儿说得有道理。他的心里还是不舒服。
“王爷,其实这件事,可大可小,端看王爷您怎么想。”一个太监从隔间里走了出来,给元健仁按摩腿脚。
这个太监是内务府派来服侍他的。
因现在司徒府已经成了亲王府,按制他可以有一百个太监服侍。
不过沈咏洁说西城坊区的亲王府还没有修好,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不大。用不了一百个太监。只接受了两个太监,都给了元健仁。
对于元健仁来说,用太监服侍。是身份的象征,他巴不得内务府多给他几个太监。
比起一般的随从、小厮,太监更会服侍人,更会揣摩主子的心思。
元健仁就发现这个太监非常会说话。总是能说到他心里去。
不知不觉间,他最信任的人已经从吕大掌柜。变成这个内务府专门送来的太监。
“我怎么想?我怎么想有用吗?父皇就是天,他想怎么做,怎么说,我还能抗旨不成?”元健仁满腹牢骚。终于发作出来,“你说,父皇冬至祭天。带皇太孙也就罢了,为何要带小磊?如果能带小磊。为何不能带我?”
“佳郡王,不再是皇太孙了。”那太监小意殷勤地纠正元健仁,又奉承他一句:“论尊贵,这东元国除了皇帝陛下,就是王爷您了,您切不可妄自菲薄。”
“你说得容易,如果父皇也是这么想的,为何不要我去?”元健仁耿耿于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伤腿,发狠道:“我只是伤了腿,又不是不能动弹。再说去郊外祭天,又不用自己走路,可以坐轿子,让人抬着我啊!——何必找借口!”
那太监笑着端了一铜盆热水过来,给元健仁热敷腿上的关节,一边慢条斯理地道:“……王爷心里不舒服,奴婢都明白您的心情。佳郡王就不说,本来是太子的嫡长子。可是小郡王凭什么呢?他再厉害,也是您儿子……”
元健仁的眉头又皱了皱,默默地躺下闭目养神。
那太监也就闭口不谈。
……
皇宫里,皇后齐雪筠带着元应蓝去见元宏帝,笑说:“陛下,您可不能偏心,只带臣妾和佳儿、小磊冬至去祭天,把别的人倒是撂下了。”
元宏帝抬头看了眼元应蓝,温和地道:“蓝蓝来了,过来坐。”又道:“你也想跟着去祭天?”
元应蓝抿嘴笑了笑,摇头道:“没有。皇祖父,我是想着您和皇祖母、我大哥,还有小磊弟弟去祭天,不如我就请盈袖妹妹、元王妃,还有元亲王去我们齐王府热闹热闹,吃顿饭,听个戏。”
“哦?这倒不错。”元宏帝点点头。
他年纪大了,更喜欢看见一家人和和气气,如同寻常百姓家一样过日子最好了。
“陛下也觉得不错?”皇后齐雪筠很是高兴,“那臣妾也凑凑热闹,给齐王府赏几桌席面,让京城的世家贵女公子们都去玩玩,您说如何?”
这是齐王府要大摆筵席了。
元宏帝沉吟半晌,颔首道:“也行。反正不用跟着去郊外祭天的,都可以去齐王府坐席。”
“太好了!多谢皇祖父许可!”元应蓝喜出望外,给元宏帝行礼。
如果只是齐王府单发帖子,来的人不一定会多。
但是元宏帝发了话,哪个接了齐王府帖子的人敢不来?!
皇后齐雪筠夜说:“过年就是要热热闹闹的,图的就是这个热乎劲儿。——蓝蓝,你可要好好操持这个冬至筵。”又问:“离冬至没有几天了,你来得及办桌席吗?”
“没问题。本来就是大家相熟的人在过年前聚一聚而已。也是我们两家封王建府之后第一次宴客。我打算跟元王府合办,这样我们两家都是主家,就不用分彼此了。”元应蓝笑眯眯地说道。
元宏帝很是意外,垂眸想了想,点头道:“也行。就两个王府合办,以你们齐王府为主把。元王府才认祖归宗没有多久,没有你们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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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富贵
传旨让小磊跟着去冬至祭天的太监刚走,齐王府的元应蓝郡主就送上帖子,亲自求见元王妃沈咏洁和盈郡主。
沈咏洁忙命人领她进来。
元应蓝穿着一身海棠红鸳鸯锦貂裘鹤氅,头上戴着深棕色的貂裘帽兜,目似秋水,眉凝远山,一日比一日美貌。
她一走进来,盈袖心里就咯噔一声,暗道上一世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觉得蓝郡主这样美貌动人?
“伯娘,妹妹。”元应蓝恭恭敬敬地沈咏洁和盈袖行礼。
沈咏洁忙抬手道:“蓝郡主多礼了,请坐。”
元应蓝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道:“伯娘,皇祖父和皇祖母想让我们过个热闹年,让我们齐王府和元王府在冬至这一天合办冬至筵,宴请京城的世家大族。”
“哦?合办冬至筵?”沈咏洁皱了皱眉头,“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是这个意思?”
“正是。这种事我怎么好矫诏?”元应蓝微微笑道,“等下皇祖父和皇祖母就有旨意和赏赐送过来,到时候伯娘就知道真假了。”
沈咏洁笑了笑,道:“你多心了,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快过年了,冬至又没两天了,真的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我们两府合办,有什么来不及的?再说皇祖父说了,伯父、伯娘一家子刚刚认祖归宗,很多事还不熟,让我们带着你们慢慢熟悉。所以这一次,就以我们齐王府为主,你们元王府只要能个个都去,就是给我们齐王府天大的面子了。”元应蓝一边说,一边起身福了下去。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还夹着皇帝皇后的期许,他们要再说不去,就里外不是人了。
沈咏洁便笑着点头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到时候坐下吃吃喝喝,只要你不嫌弃我们给你们添乱就好。”
“伯娘说哪里话?只要你们愿意赏脸,我和我娘倒履相迎!”元应蓝爽快说道,还拉拉盈袖的手。
盈袖喜欢跟爽快人相处,闻言忙跟着点头。道:“那就叨扰了。”
元应蓝走了没有多久。元宏帝和皇后齐雪筠的口谕就到了,跟元应蓝说得一字不差。
“这个冬至可要忙了。你弟弟要跟陛下和皇后去郊外祭天,你和我要去齐王府做客。”沈咏洁笑着跟盈袖商议。“小磊那边,可以托付给东篱,袖袖你说呢?”
“好啊,我就是想着谢副相也去祭天。才放心让小磊去的。”盈袖对谢东篱十分有信心,知道有他在的地方。绝对不会让小磊吃亏的。
“嗯,那我去给小磊打点冬至祭天要带的东西,你去准备礼物,给齐王府送去。还有。你也学着点儿王府宴客的规矩,以后这些事,咱们也要自己操持。”沈咏洁说动就动。很快忙碌起来。
谢东篱忙得不可开交,但还是抽空来了元王府一趟。对沈咏洁保证,他一定会看好小磊。
盈袖听说他来了,也赶来见他。
但是谢东篱实在太忙了,只在沈咏洁这边说了一句话就要走。
他从烟波阁的大门出去的时候,正好迎面遇到匆匆赶来的盈袖,便驻足停了下来。
“谢副相,这一次真的要麻烦你了。”盈袖一见他,就深深地福身下去。
谢东篱站在离她五步远的距离,伸手虚扶了一下,淡淡地道:“于公于私,我都会好好照应他的,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我知道只要谢副相在,一定不会让我弟弟吃亏的。”盈袖对他眨了眨眼,“你可是小磊的姐夫。”
谢东篱淡然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声音柔和了许多,问她:“小磊呢?怎么没有见到他?”
“他这些天每天起五更、睡半夜,又是学文,又是习武,真的是长大了呢。现在已经去外院练射箭去了。”盈袖莞尔,转身跟着谢东篱一起往二门上行去,“还有小喵,也是天天跟着他跑前跑后。有一次小磊骑马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洞里钻进来一头郊狼,吓得那马瑟瑟发抖,都不会走路了,还是小喵冲出来,嗷地叫了一声,才把那郊狼吓跑了。”
“……现在是隆冬大雪天,城外的动物们找不到东西吃,都会往城里跑。你们小心些。”谢东篱背着手,斜睨盈袖一眼,“今年京城大雪,压倒不少民房,我忙着赈灾,不能经常来看你……”
盈袖忙打断他的话,正色道:“你有正事要忙,我不会抱怨的。你好好做你的事,保重身子,就是为我着想了。”
谢东篱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走到二门上,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跨出门槛离去。
……
很快到了冬至这一天。
地上的积雪虽然还没有完全化净,但已经比前几天好多了。
盈袖和沈咏洁一大早起来,帮小磊打点好出门的东西,亲自送他到门口,跟着元宏帝派来接他的车驾往宫里去了。
小磊一到宫里,就由谢东篱照应,盈袖和沈咏洁没有那么担心。
送走小磊,盈袖和沈咏洁又带着下人往齐王府行去。
元健仁因没有跟着祭天,领了皇帝的旨意,冬至这一天也要去齐王府做客。
齐王府只有齐王妃和蓝郡主两个主家,沈咏洁、盈袖和元健仁,也都算是主家。
来到齐王府门口,盈袖一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只见和他们元王府一样的歇山顶门楼上,琉璃做瓦,白玉为墙,沿墙一带都是随势起伏的虎皮石,扫得干干净净的泥地上青草蔓蔓,还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
走进齐王府里面,沿路各色奇花异草,牵藤引蔓,有的从假山上垂挂下来。有的在廊柱上缠绕,越冷越翠,气味清香,令人叹为观止。
一般的雕梁画栋、绫罗绸缎的富贵也就罢了,这冬日里能整出春日的景色,才是真正的富贵已极!
饶是盈袖两世为人,都是生在一等一富足的商家。此时也深深体会到一个“贵”字。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譬如这冬日里盛开的花草,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
还有走到内院花厅,看见那些天南地北的菜蔬佳肴。就算他们以前的司徒府要置办这样一桌酒席,都要花费不少银两,更别说办上里外四十桌这样的席面了。
盈袖虽然心里震撼无比,面上还撑得住。并没有悚然动容。
沈咏洁的城府当然更深,再说她已经过了看吃看穿这个阶段。因此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元应蓝见自己精心整出来的下马威,没有将这两人唬到,在心里对这母女俩也是暗自点头。——这样的人,跟元健仁那样的废物在一起。真是可惜了……
此时外院的宴席厅里,元健仁算是主家。
不过他已经被满桌子精心准备的菜肴,还有齐王府里恍如春季的景象震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元应蓝听说了元健仁的样子。才微微一笑,跟着来到外院。对那里的男客笑道:“大家好好玩吧,等下有歌舞伎献艺,还有戏班子唱大戏。”
南郑国的二皇子郑昊也在邀请之列,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指着离他最近的蜜瓜,笑道:“蓝郡主真是下了功夫的。这些酒菜,就算皇宫里面,这个天气,也很难整出十桌。”
关键是时间紧,她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采办到这么多来自天南地北的果蔬菜肴,足见皇太孙,或者说,皇后齐雪筠的势力,有多大……
元应蓝脸上的笑容有一丝窘迫,忙低了低头,掩饰着自己脸上的懊恼,笑道:“郑二皇子说笑了,我们不过是好吃之人,贪图口腹之欲,所以才积攒了这许多好东西。”轻轻巧巧把这些桌席推到贪图口腹之欲上,不仅掩盖自己的实力,而且也表示自己这一边没有大志向。
“哈哈哈哈,这么巧?我也是好吃之人!”郑昊哈哈大笑,明亮的笑容如同一道闪电,几乎晃瞎了大家的眼睛。
饶是元应蓝心里有人,也被郑昊无双的俊俏容貌晃得心头起了波澜,久久不能平息下来。
她回到内院的时候,嘴角还带着恍惚的笑容。
盈袖在内院花厅里很快找到表妹沈遇乐、沈遇缘,还有谢家大房的两个女儿谢同心、谢同德,以及王家的姑娘王锦园、王锦依。
这些人都是她以前就熟悉的,因此很快坐到一起说笑取乐。
花厅的另一边,则是张家、陆家和唐安侯府的姑娘们围坐在一起。
她们跟元应蓝更熟悉。
张家的三个大姑娘都出嫁了,只有一个四姑娘张贞妙还没有定亲。
张贞妙是庶女,因她生得像张三小姐张贞琴,张家还曾经试图要用她做为替代,嫁给谢东篱,或者给他做妾。
谢家没有同意,张贞妙一度臊得不敢见人。
不过过了这么久,谢东篱又已经定亲了,再说她实在对盈袖好奇,所以今天还是跟着张老夫人一起来了。
张家的女眷除了张老夫人来了以外,还有寄居在张府做客的齐漱玉,也跟着过来了。
张家别的女眷没有来,在家里忙着为过年做准备。
出了嫁的张家姑娘里,只有三姑奶奶张贞琴来了。
她跟谢东篱退亲之后,嫁给了武状元余顺豪,如今生了大胖小子,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齐王府的这个筵席,张贞琴本来是没有资格进来的。
但是她也想着见见盈袖,跟她说几句话,所以特意回了娘家,托她娘亲说情,才让张老夫人带着她一起过来。
她坐在张老夫人身边,眼看盈袖穿着窄袖束腰、烟霞色百蝶穿花蜀锦貂裘长袄,足蹬青缎粉底鹿皮长靴,笑容明媚大方,英姿飒爽,笑起来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就皱了皱眉头。
这样一个看上去粗枝大叶,不知礼数的姑娘,怎配得上满腹诗书气自华的状元郎谢东篱?!
张贞琴咬了咬唇,拎着帕子往盈袖那边摇摇摆摆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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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骂一声点娘,规矩改来改去是要闹哪样?
。(未完待续)
第262章 动手动脚
盈袖正笑容满面地跟自己身边的姑娘们说着小喵的笑话,“……它非常喜欢吃咸鱼,但是你们知道,猫不能吃那么咸的东西,我担心它吃了生病,所以不打算给它多吃。可是你们不晓得,它居然能半夜打开小厨房的门,叼了蒸好的咸鱼出来,放到回廊上,一边吃咸鱼,一边看月亮!”
“是不是真的啊?郡主家的猫一边吃咸鱼,一边看月亮?!”谢家的两个小姑娘听得心花怒放,眼睛亮闪闪地,“小喵的娘亲大黑在我们家,没见它喜欢吃咸鱼啊?成天就是睡,越来越胖了……”
张贞琴小步挪了过来,轻轻叫了一声:“盈郡主?”
盈袖转过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见是张贞琴,有些惊讶,忙站了起来,笑道:“余夫人也来了?”
张贞琴涨红了脸,嗫嚅道:“……我跟我祖母一起来的。”
盈袖转眸看见坐在花厅另一端的夫人奶奶们,张老夫人是唯一的老一辈,一头花白的头发,看上去比以前老了不少。
她点点头,给张贞琴斟了一杯酒:“余夫人请用。”
张贞琴忙摆手:“我不会喝酒,盈郡主客气了。”
“那吃点果子?”盈袖拿小玛瑙碟子装了一碟子红玛瑙般指头大的小柿子,“很好吃,不用吐皮,整个儿咽下去都行。”
张贞琴被盈袖的热情堵得有些招架不住了,她的手里紧紧抓着自己的帕子,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小声道:“盈郡主,有些话。我想跟您单独说,您能不能跟我出来一趟?”
“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她们不是外人。我什么事都不瞒她们。”盈袖指着自己身边的姑娘们笑道。
她当然不会这么傻,在别人的地盘上跟陌生人乱跑。
她知道齐王府的这个冬至筵,绝对不会只是筵席联络感情这么简单。
但是有问题她就不敢来了吗?
以她现在的身份,这些事情本是避无可避的。
所以她一定要来,要看看到底有什么样的妖蛾子在等着她,然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况且他们一家刚刚回归皇室。还看不清身边哪些人是朋友,哪些是敌人,哪些是中立之人。
从这个角度想。他们也需要出来经常走动走动。
看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不是要听他们说什么话,而是看他们在面对利益冲突的时候,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张贞琴见盈袖不为所动。不肯跟她出去单独说话,心里对她更是膈应。十分埋怨盈袖不通情达理,不会做人。
元应蓝走了进来,正好看见张贞琴和盈袖对面而立,神情好像不太对付。
她眼神一闪。走到跟自己熟识的那群姑娘身边,笑着问张贞妙:“张四小姐,你三姐呢?”
张贞妙四下看了看。发现张贞琴走到盈袖那边去了,有些不好意思伸手一指道:“我三姐去那边了。”
唐安侯府的大小姐唐海洁和二小姐唐海嘉本来就看盈袖不顺眼。更没想到今日她摇身一变,居然从商家女变成元后嫡皇子的嫡长女!
这种身份地位的变化,最让唐海洁接受不了。
唐安侯府曾经想跟谢家结亲,要把唐海洁说给谢东篱,没想到被盈袖截了胡。
后来唐安侯府又想跟长兴侯府结亲,但是慕容长青就是不肯答应跟唐海洁定亲,口口声声说他还念着以前的未婚妻,气得唐海洁用纸画了盈袖的小人,天天拿针扎她……
再说唐安侯府本来就跟皇后娘娘和齐王府走得近,如今司徒家变成元王府,明摆着要跟皇后娘娘这一边分庭抗礼,他们正好站队,跟定了皇后和齐王府。
这样一想,唐海洁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那边张贞琴快要哭,懒洋洋地伸手遥遥一指:“……盈郡主的架子真不小。余夫人虽然品级不高,但好歹是正儿八经的武将夫人,盈郡主这样给她脸子瞧,想是不把我们武将放在眼里?”
东元国的三大侯府长兴侯府、万宁侯府和唐安侯府,掌管着东元国的左、中、右三路大军,都是世袭的武将。
元应蓝知道唐海洁的性子,最是劝着不走骂着走的人,便微笑着劝道:“也不能这么说。皇祖母都说了,元王府刚刚认祖归宗,很多规矩礼仪都不懂,犯错是一定的,但肯定是无心的。若是元王府有得罪的地方,你看在我面上,不要跟他们计较。”
唐海洁刚刚喝了几口清酒,正是上头的时候,她性子也燥,是个火爆脾气,眼里容不得砂子。
见元应蓝劝她礼让,反而助长了她的逆反心理,冷笑一声,道:“铜臭气还没洗干净呢,就来要我们的强!”
她身边的二妹唐海嘉细声细气地道:“蓝郡主、姐姐,你们说,司徒家怎么突然就成了元后的嫡皇子?这皇室血脉也是这样容易认的?我总觉得陛下接受得太平静了,太理所当然了……”
元应蓝心里一动,立刻对才十三岁的唐海嘉刮目相看。
这姑娘刚才的一席话,简直就是在指桑骂槐,说司徒府是骗子!
说他们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脉,而是元宏帝故意抬举起来的一个幌子……
当然,到底是不是幌子,元宏帝最是清楚。
当然,元应蓝清楚,皇后娘娘清楚,元宏帝清楚,不代表别的人也都清楚。
恐怕这京城里的世家大族,大部分人都会跟唐海嘉想得一样吧?
如果能把水搅浑了,假作真时真亦假,虚虚实实当中,谁又能判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
她要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动摇元王府这一家人的血统纯正性吗?!
试想一个身世始终受到怀疑的皇室子弟,就算有皇帝的偏心宠爱。又怎能挡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最后顺利登上皇位呢?
元应蓝忙给唐海嘉夹了一筷子乌鱼锅贴,笑容可掬地道:“来,吃吃这个,很鲜美很补的,你太瘦了。”
唐海嘉受宠若惊,忙夹起来吃了。笑着向元应蓝道谢。
那边唐海洁又喝了两杯酒。仗着酒劲,带着张贞妙来到张贞琴和盈袖那边,伸手将快要哭的张贞琴拉到自己身后。对盈袖冷笑道:“盈郡主,做人不能便宜占尽。你已经抢了贞琴的未婚夫,就不要咄咄逼人,在这种地方不给她脸面了。”
唐海洁的声音又脆又亮。说话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半间花厅的人都听见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盈袖这边。
唐海洁见大家的目光似乎都在指责盈袖,更加得意,揽着张贞琴的肩膀,对她说道:“余夫人。您别伤心。我们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谢副相是您从小定亲的未婚夫,您却被人横刀夺爱。”又看向盈袖,道:“再说盈郡主。您也有从小定亲的未婚夫,你千方百计甩了人家。为了攀高枝,跟谢副相在一起,也就罢了,可是你还不守妇道,不知好歹,依然吊着人家!你这样做,皇室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啪!
盈袖沉下脸,反手一一掌,往唐海洁脸上扇了过去,指着她的鼻子道:“唐海洁!今儿来者是客,我不治你犯上不敬之罪!只是打你一巴掌,给你个教训!——以后再敢诋毁我,我送你上公堂!”
这一巴掌,盈袖没有用上内劲,因此打得并不重。
但是唐海洁一个世家小姐,从来没有挨过打,又是众目睽睽之下,被羞辱的感觉比脸上的掌掴更痛,她捂了被打的那边脸,冷笑道:“这就是元王府的待客之道?!”
“你有脸跟我说待客之道?——有你这样的客人吗?上门颠倒黑白,羞辱主人家。”盈袖毫不客气地道,“你既然嘴贱,就不要埋怨被人打脸!”
她是上位者,如果跟唐海洁讲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她脑子里进的水都可以长出草了!
“我哪有颠倒黑白?我说的都是实话!”唐海洁是武将世家的小姐,也学过一点功夫,此时被盈袖一巴掌打在脸上,气得浑身打颤,“别以为你是郡主,就能为所欲为!你跟慕容世子勾勾搭搭……”
啪!
“还不长记性?!”盈袖出手,又往唐海洁脸上抽了一巴掌!
不过这一次,唐海洁伸出手,抓住了盈袖的手腕,冷笑道:“你打够了没有!”说着,一边故意往前一窜,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借着长裙的掩护,运起裙底脚,狠狠往盈袖腿上踢去,整个人往前扑,一边大叫:“盈郡主饶命!盈郡主饶命!”
她这一脚用上了十分的内劲,一旦踹到盈袖的腿,不踢断也会踢骨折。
不过明明是唐海洁暗算盈袖,表面上却像是盈袖一打一拉,两个人一起往地上倒去一样!
盈袖心念电转,察觉到从唐海洁裙子处传来的劲风,身子突然以软得不可思议的角度往旁边偏了偏,另一只手握住唐海洁的肩膀,按住她的肩井穴,将她提溜着轻轻一转,就转得正面朝着众人。
唐海洁收势不及,她踢起的腿,飞扬的裙裾和裙下玫红的绣鞋马上展现在众人面前!
噔!
众目睽睽之下,唐海洁用足了内劲踹出去的裙底脚,没有踹到盈袖,反而踹到了自己面前铁翅木的桌子腿!
那铁翅木比铁还坚硬。
一踹之下,唐海洁只觉得右脚五个脚趾头齐齐折断,痛入骨髓,“啊”地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上,立刻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五官都痛得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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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封口
唐海洁抱着腿,往后仰倒下去。
盈袖本来站在唐海洁正后方,见她倒了过来,忙又往旁边让了一步。
噗通!
没有支撑的唐海洁一下子仰面摔在地上。
青石砖的地面上幸亏铺了一层厚厚的地衣,不然她这一摔,非摔得头破血流不可。
唐海嘉见状,尖叫一声,迅速跑了过来,和唐海洁的丫鬟一起将她扶了起来,转头对盈袖怒视,泣道:“盈郡主,请问我姐姐做错什么事?您要又打又骂,还害得她摔倒在地?”
“想不到颠倒黑白竟然是唐安侯府的传统。”盈袖拍了拍手,将两手一摊,目光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将屋里众人都看了一遍,冷冷地道:“唐海洁以下犯上,口出恶言,按东元国的律例,将她送到大理寺定罪都不为过!”
很多人猝不及防,没有来得及掩饰自己真实的神情反应,都被盈袖一一看在眼里。
有对她关怀备至、忧心忡忡的,有对她怒目相向、恨之入骨的,也有幸灾乐祸、两不相帮,准备看热闹的。
“盈郡主这是什么意思?我倒是听不懂了!”唐海嘉含泪说道。
“听不懂是你脑子有问题,别让我说第二遍。”盈袖板下脸,冷然说道。
刚才唐海洁在这么多人面前大放厥词,甚至连她的祖家宗室都骂到了,竟然还问她做错了什么事?!
“哼,想不到盈郡主刚刚做了郡主,就以势压人了。你说不过我姐姐,就知道动手打人!你不讲道理!不像我们蓝郡主,天生的天潢贵胄。只以理服人,从来不会打打骂骂,跟人动手动脚,有**份。”唐海嘉说话比唐海洁强一点,字字句句扣着一个“理”,听上去倒是无懈可击。
可惜这套把戏,盈袖上一世做商家女的时候都看透了。
她伸出一根削葱根般玉白的手指头。在唐海嘉和唐海洁面前晃了晃。摇头道:“你错了,不是我说不过你姐姐,而是她没资格要我跟她讲道理。——我只需要动手就行了。”
言下之意。就是身份够不上的人才需要动嘴皮子瞎叨叨。
“我身份地位比你们高,还要面临你们的挑衅挑衅,你觉得我需要跟你们讲理吗?——当然是打一顿来得更痛快。简单干脆,又能给你们足够的教训。”盈袖凛然坐了下来。招一招手,“好了。不用废话了,你……”
她正要让唐海嘉把她姐姐唐海洁领走去治伤,就听见元应蓝走了过来,对着唐海洁怒道:“唐海洁!我看你平日里素来知书达理。今儿怎么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我堂妹刚刚认祖归宗,本来就担心你们不把她放在眼里,你还敢捋虎须。以下犯上?!怎样?踢到铁板了吧?!——唐海洁,盈郡主如果告你犯上不敬。你是要被关到大理寺去的!”说着,又转身安慰盈袖:“盈袖妹妹,你别生气,就不要去告他们了。这些人不把你放在眼里,看我为你出气!”
一边说,一边已经叫了家里的下人过来,道:“先绑到院子里,打十板子,给盈郡主赔罪!”
然后又对唐海洁和唐海嘉道:“不如此,盈郡主心里的气消不了,你们要怪,就怪自己不会说话吧。”
看上去,既维护了盈袖的尊严,又为唐海洁和唐海嘉解围,简直是卖了别人还想别人为她数银子……
眼看齐王府的下人拿了板凳和绳子过来,要将唐海洁绑上去打板子,盈袖才站起来,说一声:“慢着!”
“啊?盈袖堂妹,你还是不肯放过唐家姐妹?依我说,打一顿板子也就是了,还要送大理寺吗?这个,不看僧面看佛面,唐安侯府……”元应蓝为难地说道,眼角的余光瞥见唐安侯府的侯夫人张韶华已经满脸寒霜地走了过来。
她是张家的嫡女,当年嫁与唐安侯府的世子为妻,如今已经是侯夫人了。
唐海洁是她嫡出女儿,唐海嘉是唐家二房的嫡女。
盈袖也看见了唐安侯夫人走了过来,笑着对元应蓝道:“蓝姐姐,我这里一句话都没说,您怎么就把一顶顶帽子扣我头上了?——先说好,我从来没有说要送她们去大理寺治罪,也没有说要打她们的板子。这些都是您说的,您可别套我头上。我是厚道人,一向以德报怨。”
元应蓝眨了眨眼,惋惜地道:“盈袖堂妹,我是为你好。咱们皇室的尊严需要维护,她们的错不容饶恕……”
“她们惹的是我,不是蓝姐姐。我说恕得,就恕得。”盈袖将唐海洁打了两个耳光,又让她自作自受,踹伤了脚,已经够本了。
还要当众打板子,甚至送大理寺,她是吃饱了撑的么?过犹不及的道理都不懂?
元应蓝见盈袖不上套,很是遗憾,摇头道:“盈袖堂妹,你这样息事宁人,以后再出这样的事可怎么办?”
盈袖笑了笑,道:“我在自己家里,在别的地方,都没有碰到这种事,唯独来到齐王府,就被人当面辱骂,甚至辱及宗室祖宗,也是奇怪。”
说话间,唐安侯夫人已经走了过来,听见盈袖后面的话,她一腔怒气倒是发作不起来了,走过去看了看唐海洁的伤势,回头硬邦邦地对元应蓝道:“蓝郡主,我家洁儿伤势不大好,容我托个大,先告退了,回去给她找郎中治伤。”
“应该的,应该的。我送你们出去。——盈袖,你也是主家,帮我照看照看席面吧。”元应蓝顺势离开,跟唐安侯夫人和唐海洁、唐海嘉一起往外走。
盈袖点点头,回头对看热闹的人笑道:“好了,没戏看了,大家入席吧。命厨房上菜。”
她已经看清楚了,跟她们以往的关系一样。唐安侯府、张家,都是站在齐王府,也就是皇后娘娘这一边的。
再想想东元国的另外两大侯府,长兴侯府肯定也是偏到皇后那边去了,也是齐王府的后盾。
只有万宁侯府,跟谢家有亲,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三路大军。齐王府已经有了两路大军支持。饶是盈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自己的弟弟夺嫡做东元国皇帝,此时想到这样明显的军力对比,心里还是一沉。
再想到自己上一世的死。难道真的是跟皇室的人有关?
毕竟出动飞鱼卫抓人,还把人关到白塔大狱,怎么看,也不像是张氏能做到的。
再说从这一世的情形来看。皇后跟张氏明明是死敌,张氏干嘛要窜通皇后来害她?
这样一想。盈袖又隐隐觉得,自己上一世的死,恐怕极有可能不是张氏主谋……
一瞬间,盈袖又有了芒刺在背的感觉。
那个躲在暗处窥伺她的人。还没有死,依然还在暗处看着她。
“表姐,想什么呢?快来坐下。”沈遇乐拉了盈袖一把。让她坐到首席上。
齐王府的婆子丫鬟把一道道热菜和汤水送了上来,摆在大家面前的方桌上。
不一会儿元应蓝也回来了。没事人一样笑着招呼大家。
席面上摆的是天南地北所有的菜蔬,素的有鲜嫩嫩的拍黄瓜,青绿的鸡毛菜炒木耳茭白,黄花菜炒素什锦,荤的有口蘑炖小鸡,蟹粉豆腐,乳汤河鲜,糖心鲍鱼,另外沾酱吃的卤牛肉、白切肉,现烤出来的野鹿肉、野猪肉,一咬一口油的獾子肉,辣的有二姐兔丁、麻辣炸鱼,甜的有杏仁豆腐、糯米八宝饭,林林总总,囊括了各种口味,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爱吃的菜。
盈袖吃得很仔细,吃之前都要先闻闻气味。
如果食材里面混有别的东西,她一闻就能闻出来。
不过齐王府似乎没有想过要在食物里做文章,因此一顿饭吃下来,没有出什么问题。
大家吃了饭,俨俨地和喝了茶,就等着庆喜班过来唱戏了。
院子里已经搭上戏台,就着院子中间的影壁装扮起来。
花厅里的饭桌撤了下去,在大家的高背椅前每人摆上一张高几,盈袖和沈遇乐这些未嫁的姑娘坐在一起,沈咏洁她们这些夫人奶奶坐在另一边。
眼看前面戏台上的锣鼓敲响起来,戏班子在做演出前的调试排演。
盈袖坐在沈遇乐身边,右眼皮突然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她这是又要出事了吗?
盈袖往戏台那边飞快地睃了一眼,却见有两个人在戏台下面站着,交头接耳,躲躲闪闪地往她这边看。
盈袖皱了皱眉。
这一次居然是用戏班子……
这些人真是不想活了。
戏班子里的人都是贱籍。
如果污水泼得好,确实能让她的名声受损。
但问题是她现在是皇室郡主,如果她的名声受损,那些戏班子里的人个个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为了拖她下水,这齐王府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的阵仗,不是出手就让人非死即伤,而是出手就让人死一大片!
果然她上一世的那些和气生财、以和为贵的做生意的经验用到朝堂皇室里,是根本行不通的。
盈袖在心里感慨,脑子却急速旋转,一个主意接一个主意地想着。
盘算了半天,眼看戏班子那边的人已经准备好要冲她这边过来了,盈袖急中生智,将面前高几上白玉碟子里摆着的几粒红枣抓在手里,悄悄将里面的核抠了出来。
“庆喜班小生赵小楼见过蓝郡主,请郡主点戏。”刚才在戏台那边一直拿眼角扫她的一个大鬓角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先将一个大红册子双手呈给元应蓝。
元应蓝笑着先让张老夫人,又让沈咏洁,将那边的夫人奶奶们都让了一圈,等她们都点完了,才来到盈袖她们这边,首先对盈袖道:“盈袖堂妹,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戏,就点什么戏。不必客气。”
盈袖笑了笑,正要伸手接过戏单子,就见那背对着她油头粉面的大鬓角小生赵小楼转过头,一脸惊喜地看着她,像是有话要说!
盈袖眼疾手快,一手接过戏单子,一手藏在袖子里,将手上的一粒红枣核对准那赵小楼颈椎处的哑穴弹了出去!
那红枣核小巧玲珑,又是褐色的,跟赵小楼身上的衣衫差不多同样颜色。
盈袖的手劲既快又准,距离又近,在座的人除了外面的护卫,没有人有她的功夫,因此她动的手脚,居然连赵小楼本人都没有发现。
这边赵小楼潇洒转身,对着盈袖露出久别重逢的喜悦神情,张开嘴,对着盈袖说了几句话,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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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局中局 (求月票,霁鱼儿灵宠缘+1)
赵小楼的脸色陡然变了,他回手捂住自己的喉咙,拼命想咳嗽发声,却还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跟哑巴一样!
他瞪大了眸子,满脸惊恐的神色,就像死了爹娘……
盈袖故作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用袖子挡着自己的面容,道:“这位小生是怎么了?想是倒了嗓子?啧啧,唱戏的没了嗓子,不是丢了饭碗吗?这可如何是好?庆喜班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大戏班子,居然出了这种事……”
赵小楼拼命挥舞双臂,不断在人前比划,又激动又愤怒。
盈袖从袖子后面露出半边面颊,狡黠地看了他一眼,又道:“这又是做什么?难道是打手语?还是你本来就是哑子?”
“小楼!还不退下!”一声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盈袖抬头,见是一个清俊颀长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上来,将那手舞足蹈的赵小楼斥责下去。
赵小楼羞愧地以袖掩面,看也不看众人,忙倒退着退下了。
盈袖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人的背影,想着等回去之后,要查一查这个赵小楼的底细。
那刚刚走过来的中年男子是庆喜班的班主赵孟旭,他四十多岁年纪,虽然看着依然俊朗,但是已经不年轻了,那那些年轻戏子没法比。
赵孟旭手里拿着另一本戏单走上前来,拱手给大家行礼,“刚才是我们失礼了,还望各位夫人小姐们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说着,他将手里的戏单给元应蓝呈了上去,“蓝郡主。这里是我庆喜班排的新戏,还从来没有演过。今儿为了补偿在座的各位,我们把押箱底的本事都使出来了。”
元应蓝接过来随便看了看,就递回给他,道:“这些戏我不熟,你给我娘亲点吧。”
赵孟旭低头应了,握着戏单子。往齐王妃鲁玥儿那边行去。
齐王妃鲁玥儿和元王妃沈咏洁各坐一边。都是主位。
赵孟旭将戏单子双手捧着送到齐王妃鲁玥儿面前。
盈袖因为刚才赵小楼的事,对整个庆喜班都非常小心提防,因此她比别的人更注意这戏班子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特别是走到她们跟前来的人。
这赵孟旭虽然看上去目光通透,跟刚才那个油头粉面的赵小楼并不像是一路人,但盈袖也没有轻易就相信他。
她伸手捧了面前高几上的茶盏,掀开盖子。低头送到嘴边轻抿一口,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齐王妃那边的动静。
只见齐王妃笑容满面地伸手过去。长长的袖子一下子将整张戏单都盖住了,也把她的手都盖住了……
接过戏单,齐王妃打开看了两眼,笑着点了两个戏:“《醉云霄》和《满床笏》。这两个看上去不错,你们等下先唱这两出折子戏吧。”说着,她将戏单又递回给赵孟旭。
递回去的时候。齐王妃的袖子没有再耷拉下来了。
她玉白的手指衬着大红的戏单,显得分外醒目。
赵孟旭弓着腰。双手迎了上去,从齐王妃手里接过戏单。
就这一刹那的功夫,齐王妃的手指轻轻在赵孟旭的手背上轻轻挠了一下。
如风过水面,只荡起一阵微小的涟漪。
盈袖突然定住了。
因为她清清楚楚看见了这一幕。
但是她没有动,依然保持着低头喝茶的姿势,将目光收了回来,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让她看见齐王妃的这一幕……
盈袖忍不住扫了元应蓝一眼。
元应蓝的身子斜侧着,正听着坐在她斜后方的张家四小姐张贞妙说话。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好玩的事,都拿帕子捂了嘴,笑得肩膀直抖,花枝乱颤。
盈袖放下茶盏,手里百无聊赖地绞着腰上挂的噤步,琢磨着这件事要如何跟她娘说。
很快对面的戏台上锣鼓铿锵,戏子们装扮上场,演出一幕幕悲欢离合,喜欢的人看得目不转睛,跟着哭,跟着笑,如中魔咒。
如盈袖这样从来对南曲不感兴趣的人,却味同嚼蜡,在席上坐得很不舒服。
没过多久,一出戏唱完了,戏子们下去换装扮,准备另一场戏。
她们这些看戏的人也能走动走动,松散松散坐得太久的筋骨。
盈袖和沈遇乐、谢同心、谢同德在一起,不管元应蓝怎么邀请她,她都笑着摇头,不肯跟她过去。
“蓝郡主,您这是怎么了?何必一定要去贴那边的冷脸?”陆家的二小姐陆青蕊为元应蓝打抱不平,元应蓝却只是笑笑,毫不在意地道:“这没什么。她对我有戒心,是应该的。不过她也是多虑了。我若是要做什么,何必特意把她请到我家来作怪?”
元应蓝在心里也是好笑。
司徒盈袖这个人,自以为自己谨慎小心,对别人疑心重重,以为这样就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其实事情哪有这么明显呢?
趁着现在大家都在休息,元应蓝带着张家和陆家的姑娘去后园散步看景。
盈袖见元应蓝带着人走了,才松了一口气。
她也在心里笑话自己太草木皆兵了,不过想想今天小岔子不断,但是她都顺利应付过去,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她和沈遇乐走到不远处的池塘边,诧异地看见这池塘居然没有结冰,而且池水里还有锦鲤游来游去。
“哎哟不得了,齐王府的这个池塘下面有温泉,所以这池水这么冷的天都不结冰。”盈袖指着池塘里越来越去的锦鲤给沈遇乐看。
沈遇乐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我们家有一处温泉庄子,那里的池塘冬天都冒白气。对了,等过了年,你跟我去我家的温泉庄子住几天好不好?咱们去泡温泉……”
“好啊!”盈袖眼前一亮。
上一世的时候。她就跟沈遇乐去过一次沈家的那个温泉庄子,可惜,就只去过一处而已……
谢同心和谢同德两个人在旁边翻绳玩。
另一边的堂上,沈咏洁端坐在那里跟齐王妃鲁玥儿说话。
鲁玥儿这么多年只学会了吃喝玩乐,沈咏洁跟她并没有什么话说。
不过沈咏洁想探知齐王府的事,所以有意引她说话。
鲁玥儿的脑子当然没有沈咏洁好使,不知不觉被沈咏洁套了很多话去。
“弟妹。真是苦了你了。”沈咏洁感慨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将两个孩子养大,真是不容易啊。”
鲁玥儿最骄傲就是她生的这一对龙凤胎双生子。闻言忙道:“堂嫂过奖了,不过确实很辛苦,好在都过去了,他们也长大了。我现在就享福就好了!”
沈咏洁粲然一笑,伸手去够茶盏。
一个小丫鬟冒冒失失拎着茶壶过来。颤声道:“元王妃,奴婢给您续茶。”说着,拎起茶壶,踮着脚要给沈咏洁续茶。但是高几那么高,她踮起脚也只能勉强够着那茶盏。
沈咏洁过意不去,就拿起茶盏。送到她面前,笑道:“这样倒吧。”
那小丫鬟更紧张了。手里一抖,茶水居然倒偏了,将沈咏洁淋了一裙子。
沈咏洁:“……”
齐王妃见了,忙站起来对沈咏洁道:“堂嫂,去我房里换身衣裳吧。”
沈咏洁出门是带了替换的衣裳的,而且跟着她的婆子有功夫在身,因此她并不在意,笑了笑,跟着起身道:“不用去你房里。这里有没有隔间或者暖阁?我去换换就行了。”
“这边有暖阁,后面有隔间,你跟我来。”齐王妃转身出了花厅的后门,穿过游廊,再拐个弯,来到一个六边形的暖阁里。
沈咏洁便带着自己的婆子去了暖阁后面的隔间换衣裳。
那里还有可以净手的浴房。
沈咏洁换了衣裳,顺便去浴房里净手。
她的婆子寸步不离守在门口,外人根本就不可能进来。
盈袖这边跟沈遇乐说了一会儿话,一回头,发现娘亲不见了,心里顿时一沉。
难道那些人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她娘亲?
再想想娘亲比她聪明厉害,还有个会功夫的婆子跟着,应该不会有事吧?
她四处看了看,见那婆子也不见了,想着应该是跟着去了,略微放下心来。
谢同心见她四处张望,便道:“盈郡主,你是在元王妃吗?我看见她跟着齐王妃从后门出去了。”
盈袖抿了抿唇,谢过谢同心,盯着花厅的后门出神。
就在这时,她看见庆喜班的班主赵孟旭居然低着头,从花厅后门处一闪而过。
盈袖心里一动,忙对沈遇乐使了个眼色,闪身走回花厅,趁着众人不注意,也从花厅的后门走出去。
她遥遥看见赵孟旭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沉吟片刻,没有跟着过去,反而四下看了看,又凝神听了听,确信没有人在跟前看着她,才轻轻一跃,跃上回廊的屋顶,往前奔去。
赵孟旭几次回头,见没有人跟着,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人那么多,他不明白齐王妃为何还要传话让他去见她。
他虽然不想去,但是也只知道齐王妃这个人身份尊贵得很,而且任性骄纵,她想做的事,他根本一刻也违拗不得,只好将戏班子打点好了,偷偷循了近路来暖阁见她。
盈袖在回廊顶上一路跟着赵孟旭来到暖阁。
她倒吊在回廊的横梁上,往暖阁里面看去。
赵孟旭在门外咳嗽一声,道:“齐王妃?”
齐王妃在暖阁里听见赵孟旭的声音,也很惊讶,暗道幸亏她没有带着丫鬟婆子……忙走出来,掀开门帘,一把将赵孟旭拉了进来,悄声嗔道:“你这是做什么?今儿人这么多,你也敢来找我?”说着媚|眼如丝,往赵孟旭面上吹了一口气:“……是不是想我了?不用急。等晚上大家歇下了,我把门留个缝,你悄悄儿地进来……”
赵孟旭心里一惊,急忙道:“……什么?你没有找我?”
“我当然没有!”齐王妃很是不高兴,双臂伸出,整个人几乎挂在赵孟旭的脖子上:“我今儿什么时候找过你?”
“可是刚才……刚才……有个小丫鬟给我传信,说你要在花厅后面的暖阁见我,让我赶快过来……”赵孟旭的脸色都白了,见齐王妃的神情不似作伪,跺了跺脚:“你别这样,小心被别人看见听见……”
这间花厅因是宴客用的,防范没有那样严密。
“没事。里面那隔间的隔音好着呢……你忘了?当初你我第一次就在那里头,外面的人一点都没有听见……”齐王妃吃吃地笑,也有些动火。
赵孟旭脸红了红,正要跟齐王妃说清楚,却看见从里面的隔间走出来一个端庄的贵妇,忙一把将齐王妃推开,扭头就跑,匆匆忙忙从回廊的栏杆下跳下去,往小路上跑走了。
盈袖倒挂在横梁上,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是谁设了这个局?——到底要做什么?!
从暖阁里面隔间走出来的沈咏洁和她的婆子也是满脸愕然地回头看了看隔间的大门。——这门的隔音效果真不是一般地好!
沈咏洁就不说了,那婆子还是有功夫的,在隔间里面关着门,居然一点都听不见外面的人说话!
如果听见了,哪里会贸贸然这个时候从里面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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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拖走
齐王妃惊惶回头,见是沈咏洁和她的婆子从里面的隔间走出来,脸上唰地一下子红了,双唇翕合着,嗫嚅了几下,眼神闪烁着喃喃地道:“……刚才是……是……”
“刚才怎么了?我恍惚看见有人转身走了。”沈咏洁笑着打断齐王妃的话,“是谁来了?有什么事吗?”
齐王妃忐忑地飞快睃了沈咏洁一眼,不确定她到底看见什么没有,但是这种事,只要没有当场抓到,她就可以不承认,如果沈咏洁胆敢作耗,她就能倒打一耙……
“是有人来了,那人来找元王妃你的。我在门口堵住他了,没让他进来。——元王妃真是交游广阔,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齐王妃心念一转,已经把这件事扣到沈咏洁头上去了。
沈咏洁没想到齐王妃居然这么大胆子,不仅跟戏子勾勾搭搭,还敢倒打一耙把这顶帽子扣到她头上,忍不住掩袖笑了,不再给齐王妃留情面,淡淡地道:“齐王妃,我为你面子着想,装作没有看见,并不等于我真的没有看见。要不,我们现在出去请人把庆喜班的赵班长送到大理寺打一顿,就知道他刚才到底要找谁了……”
齐王妃鲁玥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她浑身剧烈颤抖着,站都站不稳了,扶着门框站定,觑着眼睛看了沈咏洁好一会儿人,才腿一软,给沈咏洁跪了下来,泣道:“元王妃,求求您,求求您,我……我……跟他没什么的,我哪里敢啊……”
沈咏洁看着她前倨后恭的样子。摇摇头,道:“你跟我说没用。这是你们齐王府的家事……”
“母妃?母妃?你在这里吗?”门外又传来元应蓝的声音。
倒挂在回廊横梁上的盈袖忙缩了回去,整个人平平贴在横梁上,祈祷自己不会被人发现。
沈咏洁一怔。
齐王妃更是满脸地恳求地看着沈咏洁,刚才的嚣张气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看元应蓝就要走进来了,齐王妃情急之下,居然给沈咏洁磕起头来!
沈咏洁忙往旁边让开。
她的婆子上前要扶起齐王妃。
这时元应蓝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状十分惊讶。快步上前,推开那婆子,自己扶起齐王妃。关切地问道:“母妃?您这是在做什么?您得罪大伯娘了?”
齐王妃紧张地用帕子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沈咏洁叹口气,无奈地道:“没事了,我又没说是你的错。你何必这样呢?你放心……”说完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门口整整齐齐站着大队的侍女太监。
见她出来,一齐躬身给她行礼:“元王妃。”
声音整齐悦耳。显得很有规矩。
沈咏洁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暖阁的门帘。
齐王府不像是没规矩的府邸啊?
这齐王妃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看见门口来了这么多人,看见她带着婆子走出去,想来齐王妃想泼给她的那盆脏水肯定是泼不下去了。
暖阁里面,元应蓝还在追问齐王妃:“母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您怎么给大伯娘下起跪来了?是不是她瞧不起您,给您脸色看了?我跟您说。您不用怕她。他们才认祖归宗,以后坐不坐得稳还不一定呢。您有什么委屈。跟我说,我帮您出气!”
齐王妃被元应蓝的话说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吼了她一声:“好了!她没得罪我!你给我住嘴!”说着,气呼呼倒在暖阁临窗的长榻上,道:“我累了,不想去看戏了,你自己招待那些客人吧。”
元应蓝窒了窒,走过去柔声劝道:“母妃,您别这样,大事要紧。今儿的冬至筵,是皇祖父都下了旨的,您不能这样撒手不管。”
“我说我累了,病了,不行吗?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在东宫十多年,也没人勉强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齐王妃很是强硬说道。
元应蓝没法子。
她其实知道,齐王妃在东宫十多年,其实是没人管她,而且她在宫里能做的事情本就有限,谁还会去管她?
现在出宫建府,元应蓝发现母妃任性了许多。
没有上面的皇帝皇后的管束,这个府里就齐王妃最大。
自己和大哥都只能听她的。
她都快招架不住了……
“那好,娘您歇着。我先去招待客人了。”元应蓝拉了床薄被给齐王妃盖上,另外吩咐了十来个侍女太监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事,马上去给她回报,然后才带着人走了。
盈袖早在元应蓝出来之前,已经悄然从回廊屋顶上掠走了。
回到花厅附近的池塘边上,盈袖抬头居然看见郑昊和沈遇乐面对面站着。
她抿嘴一笑,想这个“国民郎君”真是能钻营,连齐王府的内院他都能来去自如……
“你跑进来做什么?又看上哪家闺秀了?”沈遇乐毫不客气地问道,“还不快走?等下蓝郡主来了,说不定看上你,就要招你做女婿了!”
“你才给人做女婿!你全家都给人做女婿!”郑昊大怒,不顾风度仪态,叉着腰跟沈遇乐对骂起来。
盈袖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走过来拉着沈遇乐的手,道:“表妹,你这是怎么了?每次见到郑二皇子,你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就是!还是盈郡主说得对!你看看,我哪里招你惹你了?你总是看我不顺眼!”郑昊抱起胳膊,高高地扬起头,斜睨着沈遇乐。
沈遇乐白他一眼,“你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就是上上大吉了!——还不走!”
“走就走!谁怕谁?!”郑昊冲她咧嘴一笑,然后看向盈袖,正色道:“我是来找你的。你们小心点儿。我家里传来消息。他们要东元国在皇子中挑一个质子,听说有很大可能,要派小磊去南郑国做质子……”
盈袖被这个消息砸得头都晕了,她上前一步,急问道:“怎么回事?以前不是战将军的儿子在南郑国做质子吗?”
东元国因为皇室男丁凋零,以前只有皇太孙一个男丁,因此没有用皇子做质子。而是派了战将军的二儿子战世荣去南郑国做质子。
“我也是刚刚从家里得知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就是提醒你一声,好早做准备。”郑昊知道小磊对盈袖来说是多么重要。所以一听见这个消息,就赶紧找了个机会悄悄说与她听。
因为整件事,恐怕连东元国的皇帝都未必知道,这是郑昊的娘亲冯贵妃从南郑国皇帝那里偶尔得知的消息。悄悄给他传过来的。
郑昊转身离去,一边还不忘往池塘里扔了颗石子儿。吓得那池塘里的锦鲤一哄而散。
盈袖心事重重地跟沈遇乐回到花厅。
沈遇乐以为她是在想着质子的事,有心想安慰她,又怕被旁人听见作耗,所以强忍着没有说。只是跟旁边的姑娘东拉西扯。
盈袖的目光看向前面的戏台,发现庆喜班的班主早已不见踪影,刚才得罪她的那个赵小楼。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不一会儿,沈咏洁也带着婆子回来了。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对盈袖道:“我先回去了,我有些不舒服。”
盈袖知道是刚才的事,她也不想待了,但是她一走,他们元王府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今天的冬至筵本来按元宏帝的口谕,是齐王府和元王府合办。
不管怎么说,她也得留下来当元王府的门面。
“娘,我送您出去吧。”盈袖起身,跟花厅的管事媳妇说了声,便从侧门出去,送沈咏洁往二门上去了。
……
外院的宴席此时也到了热闹的时候。
那些歌舞伎们跳完舞,三三两两走入席间陪客人喝酒。
今天来的都是些公子哥儿,年轻气盛,又喝了酒,兴头上来了,跟那些歌舞伎胡天胡地,恨不得幕天席地,做成一团。
元健仁算是今天这外院的主家,但是他因腿伤,只是开始的时候来跟大家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回去了,只有齐王府的管事在这里招呼。
因此更没有人管束。
慕容长青虽然也喝得有些醉了,但是看见这一幕,还是觉得不堪入目。
他默默起身离席,想到外面走走。
在齐王府里信步走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来到二门上。
慕容长青心里一动。
盈袖就在里面看戏呢……
他心里火热起来。
正当他在进去还是不进去中挣扎着,就听见二门那边传来盈袖的声音。
“娘,您回去好好歇着,别劳心费力的。别人家的事,还轮不到我们操心。”她含蓄地劝沈咏洁。
沈咏洁狐疑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只是道:“你小心些,记得跟你表妹在一起,不要走散。到下午就散了吧。小磊也该回来了。”
盈袖想起郑昊对她说的有关东元国质子有变的消息,心里也是一紧,叮嘱道:“娘,等我回去,我有话要跟您说。”
“嗯,你也别急。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不关我们的事。”沈咏洁含笑说道。
盈袖在二门上笑着对沈咏洁招手,目送她们离去。
慕容长青忙闪身躲在二门旁边的大树后头。
他屏住呼吸,藏得十分隐秘,竟然连沈咏洁身边的婆子都瞒住了。
等她们一走,慕容长青就一跃而起,翻过二门的院墙,径直窜到内院里面的抄手游廊上,在一个拐弯处悄悄候着。
盈袖心事重重,凝眉沉吟,一个人走在前面,后面不远不近跟着自己的两个丫鬟,两个婆子。
她刚一拐弯,就从游廊的柱子后面伸出一只大手,将她的嘴捂住了,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脉搏,将她拖下抄手游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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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异象
“郡主呢?郡主去哪里了?”盈袖的丫鬟婆子走过回廊上拐弯的地方,却发现回廊前面空荡荡的,盈袖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们只不过落后一步而已!
郡主就算走得再快,哪怕用跑,也不会一下子就不见了吧?
刚提拔上来替换采芹的丫鬟采茵很是害怕,哆嗦着身子道:“……咱们赶紧去跟齐王府的人说一声,让她们帮我们找人吧……”
另外两个婆子虽然也很担心,但并不同意这丫鬟的话。
她们一齐看向采桑。
采桑是她们里面最大的管事丫鬟了。
采桑跟着摇头,知道不能在这里大声嚷嚷,让别人知道盈袖突然丢了,一定没有好事情,便沉声道:“没事,郡主跟我说有事先走了,不用大惊小怪。杨运家的,你回元王府,跟王妃说一声。张材家的,你去找沈家表小姐,就说,我们郡主请她出来说话。我和采茵在这里候着,等沈家表小姐和郡主来了,再一起回去。”
杨运家的是跟着盈袖出来的两个婆子之一,另一个婆子是张材家的,都是从沈家送来的家生子。
杨运家的心领神会点点头,知道是让她回去给沈咏洁报信,免得真是出了篓子,笑了笑,说:“你们在这里候着,别竭竭嗷嗷,把小事化作大事就不好了。”
张材家的也忙往花厅那边去了,去找沈遇乐过来。
采桑虽然心里急得要命,面上还是气定神闲,垂手站在回廊上,好像真的就是盈袖吩咐她们守在这里一样。
采茵是刚被提拔上来的丫鬟。见采桑和另外两个婆子不当一回事,才松了一口气,笑道:“采桑姐姐好厉害!郡主是不是什么事都对你说?”又憧憬道:“什么时候我能跟采桑姐姐一样聪慧,郡主对我有对采桑姐姐一半好我就满足了。”
采桑笑了笑,没有接话,眼神盯着回廊下面的空场地,看着日光一寸寸从场地上掠过。心情如同回廊里的风一样忽高忽低。
……
就在这时。东元国京城上方晴朗的天空里突然响起一个炸雷!
这个炸雷的霹雳声大得出奇,整个东元国房屋的屋顶似乎都瑟瑟发抖。
采茵忙缩到采桑背后躲起来。
炸雷过后,很快飘来一片厚重的云层。遮天蔽日一般,对着天空的太阳涌了过去。
明亮的太阳如同被天狗食月一般,渐渐遁入一片阴影里。
东元国京城郊外举行祭天大典的地方,狂风大作。甚至噼里啪啦下起大雨。
小磊抱着小喵跑回自己的帐篷,对屋里的人吩咐道:“打雷下雨了。钦天监说天象有变,祭天暂缓进行。”
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躲雨,心里都在犯嘀咕。
冬至的时候打雷下雨,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
“……慕容长青。你别乱来!”外面的炸雷声将盈袖震醒了,她睁开眼就看见慕容长青透着红血丝的双眸,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盈袖下意识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长榻上,双手被两根绳子束起来。往左右拉起,绑在长榻的架子上。
“你绑着我的手做什么?!快解开我!”盈袖一急,想也不想就飞起腿要踹慕容长青一脚。
可是一动腿,她发现自己的双腿也被一左一右绑了起来,挂在长榻另一端。
盈袖悲催地发现,自己被绑在榻上,成了一个“大”字……
这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姿势。
盈袖抿了抿唇,脸上的惊惶渐渐淡了下来。
“慕容长青,我再说一遍,把我解开。有话等你解开我再说。”盈袖的声音冷静下来,目光定定地看着慕容长青。
见她醒了过来,企图挣扎,慕容长青伸出手,按住她的两只胳膊,喃喃地道:“……这下你跑不了了吧?再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在床上待一辈子。我不会嫌弃你,我会照顾你……我养你一辈子……”
盈袖听得毛骨悚然,她震惊地看着慕容长青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神发直,虽然在看着她,但是又好像没有真正看见她是谁!
“……你别乱来……你真的别乱来……你忘了你以前吃的亏了?难道还想被关到黑牢?还是想被关到白塔大狱?”盈袖结结巴巴地提醒慕容长青,被他这个姿势吓得魂都要丢了。
慕容长青伏在她身体上方,默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打了个酒嗝,对着盈袖喷出一阵酒气。盈袖皱了皱眉头,偏开头,不去看慕容长青明显带着醉意的面容。
她踌躇半晌,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对慕容长青不能再来硬的了。
慕容长青这个人虽然一激动就喜欢动手打人,但本质不算是特别坏的人吧?
盈袖努力想着上一世的时候慕容长青的性情,只记得他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并没有如同这一世一样暴躁易怒,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在公开场合打过人。
当然,私底下的慕容长青是什么样子,盈袖完全不知道,也没想过要知道。
她对他没兴趣,自然没有精力和心情去了解。
可她还是不敢相信,慕容长青会对她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慕容世子,你听我说,先把我解开,你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好吗?我不跑,我发誓,我一定不跑……”盈袖小心翼翼说道,避免用任何不当的词语刺激到慕容长青。
她觉得他的精神状态有些奇怪。
像是很享受,但是又很挣扎。
有时候他都要俯身下来,贴到她脸上了,又硬生生挣开,离她远一些。
就像是他的身体里面有两个人。两种意识在拉扯,让他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
再想到慕容长青发直的眼神,木然的神情,盈袖越来越害怕,忍不住咬了咬唇,眼里盈满了泪水。哽咽着道:“慕容世子。求求你,你先把绳子解开,好不好?你可以把门锁上。我只是个弱女子,跑不出去的。”
慕容长青偏着头,像是听见了她的说话,一只手下意识抓住绑着她左手的绳子。用力攥住,就要扯开。
盈袖心里一喜。但不敢催他,只是又缓缓地道:“……对,就是这样,把绳子解开……”
这时慕容长青的脖子却又一缩。手顿了顿,从盈袖左手边的绳子处缩了回来。
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了看盈袖。慢慢俯身下去,往她的唇边亲了过去。
盈袖被他的酒气熏得作呕。猛地大叫一声:“滚开!你再过来,我死给你看!”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慕容长青耳边大叫一声,终于让慕容长青又清醒了一些。
他停了下来,眼神中渐渐有了一丝困惑,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盈袖瞥见他神情的变化,更加相信慕容长青的状况很奇怪,不像他本人。
她和他,应该都是被人设计了……
“长青……长青……你听我说,别放弃,不要被人操纵利用……你若是管不了自己,就用力咬自己的舌头……”盈袖断断续续说道,希望慕容长青能够真正清醒过来。
慕容长青眼里有一丝精光一闪而过,但是很快,他陷入更深的沉沦。
他眼里再也看不清周围的景象,面前只有一个女子,一个自己最心爱的女子。
她大敞着身子躺在他面前,做出百般姿态挑逗于他……
慕容长青的身下渐渐抬头,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一声吼叫,心底的野兽终于脱闸而出。
嗤啦!
慕容长青伸出大手,握住盈袖胸前的衣襟,用力往两边狠狠撕开!
她身上那件烟霞色百蝶穿花蜀锦貂裘长袄应声而开,露出里面银红色宁绸小袄,还有大红撒花束腰丝绵裙。
轰隆!
外面的雷声更响亮了,还有斗大的雨滴,打得屋宇簌簌作响。
盈袖这一次是真的吓住了,再也顾不得会被人听见,开始拼命挣扎、叫喊起来:“放开我!慕容长青你这个混蛋!你不得好死!滚开!不要碰我!”
慕容长青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见盈袖的声音,他看见的,是一个不断娇吟扭动的女子,不用他动手,她的衣裳就一层层在她身上自动解开。
不过那身月白色的中衣却怎么也不肯自己不开。
而他身下的女子还不断扭动,慕容长青顿时急了。
啪!
慕容长青一巴掌打了过去!
盈袖半边脸立刻高高肿了起来。
牙齿撞在脸的内侧,破了皮,有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小袄和丝绵裙也都被解开,扔到地上,她身上只有一身薄薄的月白色中衣了。
重生以来一直信心十足,永不言败,永不后退的盈袖,被这里的情形彻底击溃了。
她歇斯底里地叫喊,扭动挣扎,用尽了全身力气晃动手脚,手腕和脚踝都被绳子拉扯得血迹斑斑,但是她不觉得痛,只想把伏在她身上扯她衣裳的慕容长青踹下去!
她激烈的反抗还是起了一些作用。
慕容长青一度有些清醒,他的手脚又慢了下来,似乎有些迟疑。
但是没过多久,他的意识又陷入混沌当中,大手慢慢伸出,对准了盈袖中衣的衣襟,要大力扯下!
盈袖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大叫道:“师父救我!”然后用牙齿抵住了自己的舌头,如果慕容长青真的对她施暴,她就咬舌自尽!
她已经发誓不能再事事依赖师父,一定要尽量靠自己解决问题。
可是她面临的艰难,远远超出了她想象!
她的喊叫和挣扎,都被屋外的瓢泼大雨和轰雷声给掩盖住了。
啪!
慕容长青板着脸,又往盈袖脸上反手抽了一个耳光,然后伸出手,对准她的中衣领口探了过去。
盈袖怒目圆睁,对着慕容长青啐了一口血水,然后用力往自己的舌头咬了过去!
咚!
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外面的风雨雷电叫嚣着往屋里扑进来。
唰!
一个头戴银色面具,身穿玄色水靠的高大男人从天而降,出现在门口,手里长鞭一抖,往慕容长青背后狠狠抽了过去!
慕容长青闷哼一声,被抽得晕了过去,他的身子晃了晃,从榻上仰天摔下来,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人大步走了进去,看见盈袖的双颊高高肿起,两只眼睛都只剩一条缝了。
再看见她被呈“大”字型绑在床上,心里更是升起滔天怒气。
那人手中一抖,手掌上马上出现一柄银色光剑。
他挥舞着银色光剑,往绑着盈袖的绳子上划去,如切豆腐般割断了绳子。
盈袖依然在拼命挣扎,因为受到极大惊吓,意识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她还没有醒过来,也不知道是谁救了她,只在不断地踢打、哭喊,除了翻来覆去地叫“师父救我”,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冒着雷雨赶来的人,正是她师父。
师父弯下腰,将只着中衣的盈袖紧紧搂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见她在这样危急地关头,第一个想起来的,信任的就是自己,师父的心情无比复杂。
他慢慢低下头,掀起自己一半的面具,露出丰润的唇瓣,颤抖着,贴在盈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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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珍视 (求月票,霁鱼儿灵宠缘+2)
(); 盈袖的意识陷在一片黑暗的深渊之中,像是又回到上一世从白塔大狱上往下跳的时候,前途一片黑暗,没有光,也没有希望。
重生一世,她还是走到这个结局了吗?
那躲在背后的人,到底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终于还是辜负师父的谆谆教诲了……
还有小磊,如果她不在了,娘亲会好好护着小磊吧……
盈袖闭着眼,觉得身子不断往下坠,耳边还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
她的脑子里有两幅画面不断穿梭交汇。
一幅是她上一世从白塔大狱上往下跳的时候。
一幅是这一世,师父带着她一起从白塔大狱上往下跳的时候。
一个是结束,一个是开始……
但是这个开始怎么快就结束了呢?
盈袖心里腾起一股不甘。
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脚上的劲儿更大了。
“袖袖,醒醒……醒醒……”一片混乱迷惘之中,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传破迷雾,来到她身边。
那声音极为动人,像小时候娘亲给她吹过的鸳鸯双紫半瓷埙,淡定超脱,有股安定人心的奇特力量。
盈袖的眉梢动了动,拼命挣扎的手脚停歇下来。
她静静地卧在师父怀里,眉眼渐渐舒展。
师父捧起她的脸,在她肿起来的面颊上珍惜地一寸寸吻过去。
那面颊上的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褪了下去。
然后又脱下手套,轻抚她被绳子勒得血肉模糊的手腕和脚踝。
师父修长的手指过处,那些伤痛都被抚平了,只留淡淡的伤痕,一时还是消褪不了。
盈袖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转动,很快就要醒来了。
师父抬起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将面上半卷的面具拉了下来,盖住自己的脸。又镇定地戴好手套。
轰隆!
又一声炸雷,声震屋宇。
盈袖再一次被那雷声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
这一次,触目所见的是师父那熟悉的银色面具!
“师父您果然来了!”盈袖惊喜地一把抱住师父的脖颈,将头在他怀里蹭了蹭。
她纤巧的身子柔软得不可思议。
师父有些脸红。想把她推开,但是又担心她现在的状况,把她推开会让她胡思乱想,只好抱着她一动不动,将下颌搁在她头顶的秀发上。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拍着她的后背。
一股凉风吹了进来,盈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从师父怀里探头看向门的方向,吃惊地瞪大眼睛,道:“真的打雷下雨了?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她的视线从门口的风雨交加,移到了长榻前面,看见了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慕容长青。
刚才的场景又一次排山倒海般回到她脑海里。
盈袖一下子坐直身子,指着地上的慕容长青道:“师父!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刚才完全不是他自己了!”
师父一怔,“……不是他自己?”声音又恢复了以前的金属铿锵之声。
盈袖点点头,倏然看见自己只穿着中衣,脸一下子红了。再想到自己被慕容长青打了两巴掌,脸上刚才明明肿胀难忍,忙惊叫一声,用手捂着脸,匆忙将师父推开,连滚带爬地移向长榻的另一端,摇头道:“师父,您先转过去!”
师父淡淡一笑,从地上拾起来盈袖刚才被慕容长青扯脱的大氅、长袄、小袄,还有丝绵裙。不动声色地用手拂过,然后放到长榻上,道:“你穿上吧。我把这小子拎到耳房去审一审。”说着,弯腰抓起慕容长青的腰带。将他横拎起来,举重若轻般往旁边的屋子去了。
他走过大开的房门的时候,挥了挥手,将门帘放了下来,挡住了外面的风雨。
虽然还是很冷,不过师父一点都感觉不到。
盈袖等师父拎着慕容长青走了。才放下胳膊,赶紧将师父放在长榻上的衣裳拿过来穿上。
长袄和小袄的盘扣被扯脱了几个,不过还有两个摇摇欲坠黏在上面,勉勉强强可以扣上。
裙子有腰带,没有破损。
外面再披上大氅,应该就看不见了。
盈袖摸了摸头发,她今天幸亏梳了简单的如意髻,只插了两支钗,都掉在长榻上了,她忙捡起来插上。
她从长榻上下来,四下看了看,见靠墙的条案上有一面镜子,忙过去照了照。
谢天谢地!
她脸上肿胀全消,就嘴边还有点血迹。
盈袖忙从袖袋里掏出帕子,细细擦拭,又对着镜子重新梳了一下头。
旁边的耳房里,师父将慕容长青扔在地上,低头看了看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感受了一下,然后睁开眼,手里出现那柄银色光剑,伸臂一挥,往慕容长青心口处划去!
那光剑划破了慕容长青胸口的衣襟,露出他金棕色的胸膛。
剑尖一挑,一粒黑黑的虫子一样的东西从慕容长青的胸口处爬了出来。
感受到那银色光剑的浩然正气,那虫子拼命闪躲,想要躲开剑气的侵袭。
师父“咦”了一声,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
“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看见这种东西。”师父有些怅惘,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了?恐怕自己都记不清了……
手腕轻抖,银色光剑剑芒大盛,将那黑色小虫笼罩在里面。
嗤!
一股黑烟从小虫身上冒了出来,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那黑色小虫也不见了。
不远处的一间密室里,一个盘膝打坐的人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黑血里有一只更大的黑色虫子,已经死得透了。
“……杀了我放的蛊,居然还能弄死我的母蛊!”那人的脸色白得可怕,被母蛊临死前的反噬伤了心脉,晃了晃身子,倒了下去。
……
盈袖来到耳房门口,探头进来。正好看见师父用银色光剑从慕容长青胸口挑出来一只黑色虫子,不由大奇,在门口问道:“师父,这是什么东西?那黑色虫子去哪里了?”
“这是蚀心蛊。能将人心中的**和贪念无限度放大,控制人的意识和行动。是一种很少见,很厉害的蛊。见人化虫,见光化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师父的手又抖了抖。那银色光剑倏地消失了,在他手上出现一只银色手镯。
“过来。”师父向盈袖招手。
盈袖走了进来,好奇地看着师父手掌上的手镯,“好漂亮的镯子!”还能变成一支银色光剑!
“把手给我。”师父看了看她,示意她伸出手来。
盈袖伸出手,看见了自己手腕上淡淡的伤痕,也轻轻“咦”了一声,看向师父,轻声问道:“师父,是您救了我。给我治好了伤吗?”
师父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肯定是您。我脸上的伤,手脚上的伤,都是您刚才给我治好的。”盈袖将手搭在师父戴着手套的手上,“您别不承认,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师父笑了笑,将手里的银镯给盈袖戴上,淡然道:“以前跟你银色软剑只能做腰带,不能经常带出门,而且使用起来不是那么方便。这柄银色光剑。不用的时候可以收在手镯里,需要用的时候,你点一点这里的机关就可以了。”说着,给盈袖示范这银色光剑的用法。
盈袖惊喜不已。握着手镯翻来覆去地看,“师父,真的是给我的吗?”
“是师父大意了。”师父叹了口气,“这光剑有驱邪避祸之能。以后纵然再遇到这种事,你自己也能应付。”
他原本以为最厉害的对手是针对他的,盈袖需要面对的只是俗世中的敌手。用不着这些手段。
没想到,暗中潜伏窥伺盈袖的那个人,本事居然出乎他的意料!
盈袖忙点头,心有余悸地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如果师父不及时赶来……”
“如果师父不能及时赶来,你也不用不顾自己的性命。”师父想起刚才的情形,纵然他心硬如铁,那一瞬间的惊吓也让他极为难为,顿了顿,师父又说:“没有什么东西,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盈袖低下头,不敢看师父的眼睛,她拨弄着手上看不出材质的银色镯子,固执地道:“不,如果要被人侮辱,我宁愿死。”
“……就算……被他得逞,也不是你的错。你不能因为别人犯了错,就用自己的性命来惩罚自己,惩罚自己的亲人,惩罚……师父。”师父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盈袖突然觉得师父的声音有些耳熟,跟刚才的金属铿锵之声大相径庭。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师父,却没有从他戴着银色面具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可我还是不喜欢,我会觉得自己脏……”盈袖失望地垂下眼眸,“我不会苟且偷生。”
“答应师父!”师父伸出手,握住盈袖的肩膀,迫她抬头与他对视,“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能活着,就一定要活着!没有什么东西,比你的性命更重要。——贞节?容貌?还是名声?不,这些东西都没有你重要。我只要你活着,在我身边,好好地活着……”
师父一字一句,十分郑重说道。
盈袖的眼里一下子涌出泪水。
这才是被一个人真正珍视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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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说开 (第三更,求月票!!!)
(); “答应师父!”师父见盈袖久久不说话,便又催促说道。
“……活着,有那么重要吗?”盈袖有些不解。
在她心里,有很多东西,比她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当然重要。你知道吗?曾经有一群人,误中奸计,被剥夺了在阳光下行走生存的权利。他们没有气馁,没有放弃,他们花了千年时间,终于找到法子走出黑暗,在阳光下堂堂正正行走。你觉得很平常,很理所当然的事,对那些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千年渴盼和期望。”师父的声音越来越沉重,听得盈袖心生内疚。
她点点头,说:“好,我答应师父。——我一定不再自己寻死。再艰难险阻,我也不会自己走上死路。”
师父大喜过望,情不自禁将她一把拥入怀里抱了一抱,夸她道:“好!师父记住了!你不能对师父食言。”
“一定不会。”盈袖抿嘴笑,决定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能再让自己陷入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只有靠师父才脱困的境地……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外面的风雨雷电已经小了下来。
师父心里一动,低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慕容长青,问盈袖道:“我还有事,就要走了。——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师父走吧,我跟他说几句话。”盈袖依依不舍地看着师父,“您去忙吧。”
“你不怕他再发狂?”师父想了想,走过去一脚踹在慕容长青的肩井穴上,“我已经伤了他的筋脉,一年以内,他不能动用自己的功夫,更不能伤人了。”
盈袖叹口气,道:“师父,如果他真是因为那蚀心蛊,才性情大变。其实也不是他的错。”
“不对。”师父正色纠正她的想法,“蚀心蛊虽然有操控人心的作用,但是需要他自己本来就心有邪念。蚀心蛊不能无中生有。比如如果是你我中了蚀心蛊,只要我们心里不存恶念。那蚀心蛊就拿我们没有办法,最后会**而死,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啊?”盈袖很是惊讶,“原来是这样!那这么说,是……是慕容长青自己心里本来就有这种想法。蚀心蛊只是给了他勇气,让他在人前展露出来?”
“正是。”师父欣慰地点点头,“一般人都有恶念一闪的时候,但是很多人能控制自己,不去将恶念付诸行动,最后自然化解。但是有了蚀心蛊,在恶念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彻底爆发出来,沦为他人操纵的傀儡。”
“我说他怎么看起来怪怪地,就是这个感觉!——像傀儡!被人牵着线的傀儡!”盈袖恍然大悟。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一步,离慕容长青远一点。
“行了,你赶快说完话,我……”师父的声音突然停顿下来,他侧耳听了听,又道:“不行,我马上要走了。你自己小心……”说着,他大步往门口行去。
盈袖忙送了出去,在门口招手道别:“师父慢走!”
师父腾身而起。几个纵跃,就消失了踪影。
盈袖四下看了看,见外面突然起了雷电大雨,这间院子好像本来就很偏僻。现在更是人迹罕至。
她缩回头,一转身,却看见慕容长青已经摇摇摆摆扶着桌子脚站了起来。
“你别过来!”盈袖一看见慕容长青,心里又紧张了。
慕容长青低头,看见自己胸口被划开了一条缝,胸口上火辣辣地。似乎被刀剑所伤。
“你刺了我一剑?”慕容长青冷冷说道,揉了揉额头,像是大梦初醒的样子。
盈袖扬了扬下颌,“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慕容长青,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仰人鼻息,任你欺凌羞辱的商家女吗?”
慕容长青闭了闭眼,想起他晕迷前发生的事,心里的感觉很是异样,疑惑地道:“我怎么了?我就记得我要跟你说说话,然后……好像就被你打晕了……”
居然被他倒打一耙!
盈袖气得笑了,道:“是呢,是我把你打晕了!我何德何能,能把统领雄兵的慕容世子打晕?!”
慕容长青也觉得不可能,揉了揉脖颈,道:“不是你,那是谁把我打晕了?”说着,转头看了看,问道:“这里是哪里?”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盈袖只想抚额叹息。
她本来是想趁慕容长青还没醒,狠狠揍他一顿出口气的。
结果他居然醒过来了!
醒过来不说,还把刚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盈袖冷笑,道:“我被你拽了过来,又被你打了一顿,你现在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打了你?”慕容长青十分惊讶,“我真的打了你?!我刚才明明一直晕迷,怎么能动手打你?”
盈袖听得十分恼火,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算我倒霉!”说着,转身就要走。
慕容长青这才叫住她,正色道:“盈袖,刚才的事,是我的错,可是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完全身不由己。”顿了顿,又问:“……刚才那人是谁?你叫他师父?你什么时候有了师父?我怎么不知道?”慕容长青突然出声问道。
他刚刚醒来的时候,就是盈袖在门口送师父出去的时候,刚好听见盈袖叫了一声“师父”……
盈袖脸色大变,背着手倒退到屋门口,警惕地道:“你说谁?什么师父?我有好几个师父,你说哪一个?”
看着盈袖局促的样子,慕容长青缓缓笑了,轻声道:“你别急,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刚才……”慕容长青垂下眼眸,“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猪油蒙了心,差一点就酿成大错。总之是打是杀,都由得你,我要是还手,让我这辈子死无葬身之地!”
盈袖定定地看了慕容长青一眼,道:“刚才的事。我也难说。只告诉你一句,有人对你下了蚀心蛊,你差一点没命……”
“下蛊?有人对我下蛊?!”慕容长青脸色遽变,“这种话可不能说笑!”
“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过笑话?”盈袖也正色说道。“我是看在你刚才身不由己的份上,才不跟你计较。”顿了顿,盈袖终于把话说开了:“慕容世子,你我曾经定亲,差一点结为夫妻。但是始终没成,是我们无缘,请你不要再纠结此事。我们一点都不适合,就算成了亲也是一对怨偶,也会合离。”
慕容长青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去,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说道:“嗯,我知道了。”说着,从盈袖身边走过,往门外去了。
盈袖不敢一个人待在这里。跟在他后面出了院子。
慕容长青在前面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背着手道:“你往东走,就是内院宴客的花厅。我去外院。我们不能走同一条路。”
这是为了避嫌。
盈袖没想到慕容长青没有了蚀心蛊,居然变得正常了,一边感叹那蚀心蛊的巨大威力,一边点点头,道:“那我过去了。”
盈袖抬起头,往通往花厅的抄手游廊那边行去。
采桑和采茵一直候在那里。
见盈袖终于走了过来,采桑眼前一亮。急步上前问道:“郡主,您可回来了!”
盈袖笑了笑,道:“往后面的院子去走了走,想散散心。结果突然遇到雷雨,不得不找了一处厢房避雨。”
“是呢。冬至天打雷下雨,大家都说天有异象,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采桑的话音刚落,天上厚重的云层便四下散开了,露出金灿灿的阳光。
虽然冬日的阳光并不暖和。但是看着就比刚才浓云惨雾的要舒服。
盈袖抬头看了看天,想起师父刚走,应该不会淋雨了,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采桑又道:“咱们快回去吧。刚才奴婢请沈家表小姐过来,结果遇到大雨,都被隔住了。”
盈袖笑了笑,带着采桑和采茵往宴客的花厅里去了。
花厅里面乱糟糟的,因为刚才突然而至的大雨,戏台被打得乱七八糟,再想听戏是不可能了。
元应蓝板着脸走过来,问盈袖:“你刚才去哪里了?你娘呢?”
“我娘有些不舒服,回去了。我出去走了走,结果遇到大雨,在回廊那边避雨。”盈袖不动声色说道,也问元应蓝:“你刚才去哪里了?你娘呢?”
“我娘刚才带你娘去换衣裳,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娘现在不舒服,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元应蓝忧心忡忡地道,“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
“哦,齐王妃病了?那我们就不叨扰了。”沈遇乐走了过来,拉着盈袖的胳膊,“咱们告辞吧。”
盈袖应了,道:“是该告辞了。”
她知道齐王妃是心病。
跟戏子勾勾搭搭,被自己的娘亲看见了,她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盈袖看了元应蓝一眼,发现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同情地劝她:“好好照顾你娘吧,我这就说给客人们散了。”
“怎么好意思劳烦你?”元应蓝的眼圈都红了,忙躬身福了一福,走到花厅上首,对大家道:“我娘刚才带元王妃去换了衣衫,回来就说不舒服,已经起不来床了。今儿对不住大家,我要去请太医了。”
宾客当然纷纷表示谅解,都站起来,准备离去。
盈袖对元应蓝的说法很是别扭。
说得好像齐王妃生病,都是因为带了沈咏洁去换衣裳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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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不离 (五千字大章求月票!!!)
(); 刚才齐王妃带着沈咏洁去花厅后面的暖阁换衣裳的时候出了什么事,盈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张了张嘴,但是想到这件事说出来不好听,而且事涉风|月,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家沾一点就是一身腥,还有自己娘亲当时也在场,保不准会被元应蓝倒打一耙,因此还是咽下去了,换了说法,道:“刚才冬至天突降大雷雨,天现异象,确实有些古怪。不知堂婶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要不要紧,我们还是等着太医来了,给堂婶诊治诊治以后再走吧。”
元应蓝抚着额头,淡淡地道:“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多谢堂妹好意,还是不耽搁大家了。很快就要过年了,大家都忙着呢。”
“呵呵,就是啊,所以我很奇怪呢。这冬至过了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蓝姐姐却偏偏提议在这个关口要办冬至筵。皇祖父疼你,金口允了,还帮你请客,结果一个筵席办成这样。齐王妃领着我娘去换了一次衣裳,就能累病了……真不知是齐王妃是本来就身娇体弱呢,还是对这冬至筵不满……”盈袖满含深意的目光往屋里众人面上看去,果然看见很多人面上都露出深思的神情。
还有些人的脸上神情很不自然。
元应蓝倒是没有神情未变,叹口气,道:“我母妃一向在东宫养尊处优,这些年……”
“蓝郡主,听说齐王妃十四岁才进宫做粗使宫女,十七岁诞下蓝郡主和佳郡王,如今蓝郡主和佳郡王十五六岁了,齐王妃的身子怎么不如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呢?我听说齐王妃以前是农家女,能做粗活,身强力壮呢。难不成,是齐王妃这些年在东宫过得不好,所以身子连外面的农家女都不如?”盈袖不想元应蓝把齐王妃突然“病”倒的由头推到沈咏洁身上,因此打断她的话,将话头往皇后齐雪筠身上引。
说鲁玥儿的身子是因为十几年在东宫里养得弱了。明显就是在指皇后齐雪筠有意苛待她。
大家都知道,齐王妃鲁玥儿这种出身,还能做十多年的太子妃,就是因为她怀有太子的遗腹子。才被皇后齐雪筠安置在东宫住十几年,并且一直是在皇后齐雪筠的照应下。
盈袖将齐王妃突然“病”倒的由头直接将指向皇后齐雪筠,就是要离间皇后和齐王妃的关系,元应蓝可担不起。
她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道寒芒。看向盈袖微愠说道:“盈郡主惯会夸大其词,我母妃不过是有一点点头疼脑热,哪里就扯到身子虚弱上面?盈郡主还请积点口德,不要诅咒我母妃。”
“咦,刚才不是你说你母妃突然病得起不来床了,这会子怎么变成我诅咒你母妃了?呵呵,可见人的一张嘴,说黑说白,说东说西都是你。算了,你母妃心里不高兴。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你是孝女,我不跟你计较,你快去请太医吧。我帮你送客。”说着,走到张老夫人身边,先福身道:“张老夫人先请。”
齐王妃鲁玥儿和元王妃沈咏洁都已经走了,这里地位品级最高的就是张老夫人了。
她一直微笑着看着盈袖和元应蓝唇枪舌战,并没有出声阻拦。
“多谢盈郡主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张老夫人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对身边扶着她的孙女张贞妙道:“你多跟盈郡主学着点儿,你姐姐就是输在她手里。”
跟在张老夫人身后的张贞琴飞快地抬起头。睃了盈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帘。
她并不喜欢谢东篱那个样子的男人,就算他如今位高权重,她也不放在心上。
但是这个男人她虽然不喜欢。却曾经是她的未婚夫,还拼命要娶她过门的……如今这么快就跟盈袖定了亲,一定是因为提前知道了她的身份吧?
张贞琴这样安慰自己,觉得心里那股气倒是顺了。
盈袖没有接话,笑着送了客人出去。
元应蓝见她接手,也没有再说话了。自己去齐王妃那边等着太医过来。
齐王妃心里有鬼,躺在床上哼哼,问她:“外面的戏都散了吗?你怎么不去陪客人?”
“客人早就走了,还唱什么戏。”元应蓝手里打着络子,看也不看齐王妃。
“我好多了,不用你陪着,你下去歇息吧。”齐王妃看见元应蓝这幅样子就膈应,跟欠她八百吊钱似的,心里也很不高兴。
自己再不济,也是她亲娘!
敢跟亲娘甩脸子!
元应蓝察觉到齐王妃的不悦,放下手中的络子,顿了顿,柔声安慰道:“那我去前面看看,母妃要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吧。”说着,转身离去。
来到大门口,她看见盈袖正在送最后一拨客人。
南郑国的郑二皇子骑在马上,低头笑盈盈地跟站在盈袖身边的沈遇乐说话。
沈遇乐撇了撇嘴,不屑地将目光移到别处,刚好看见元应蓝出来了,就拉拉盈袖的衣襟。
盈袖回头看见元应蓝,拢拢身上的大氅,觉得身子冷得很,笑说:“你出来就太好了,我就不进去道别了。今儿客人都送走了。——就此别过。”说着,对元应蓝拱了拱手,转身带着沈遇乐上了大车。
元应蓝一直站在齐王府大门口,看着元王府的大车转过街角,看不见了,才扭头进去。
……
盈袖将沈遇乐送到沈家门口放下,叮嘱她道:“过年了,最近有些不太平,你不要乱跑,就在家里待着。”
“我省得。只要那个国民郎君不来惹我,我是不会惹他的。”沈遇乐忙向盈袖保证。
她今天跟郑昊顶嘴,被盈袖看见了,说了她几句。
她也知道不该这样,但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
盈袖回到东城坊区的元王府,先去见娘亲沈咏洁,将她走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沈咏洁见她面色青白,嘴唇都冻得发紫了,忙道:“快过来烤火。”接着把一个手炉塞到她怀里,笑道:“没关系。你要知道,以我们现在的位置。就算我们不惹事,事情也会找上门。不用怕。”
盈袖捧着暖烘烘的手炉,长长吁了一口气,觉得那热气慢慢一点点渗入她的手掌。
她知道。做生意,可以大家一起发财。
但是到了皇室这个级别,有利益冲突的人,就不可能再做好朋友了。
盈袖想到自己上一世的身世根本没有曝光,依然被人害得不得善终。就知道在面临极大利益的时候,没有人会跟你讲道义、讲原则。
冬至天黑得很早,到了掌灯时分,谢东篱送了小磊回元王府。
盈袖和沈咏洁等了一天,见到小磊活蹦乱跳地进门,才松了一口气。
“东篱,留下来吃晚饭吧。”沈咏洁热情招呼他。
盈袖摸了摸小磊的头,问道:“你今天有淘气吗?第一次跟皇祖父冬至祭天,可不要给我们丢脸。”
“当然没有!”小磊笑嘻嘻地翘了翘下巴,“我今天做得很好。皇祖父还让我和佳堂哥一起背祭天祭文。佳堂哥背上半篇。我背下半篇。”
盈袖知道小磊的记性很好,闻言很是高兴,道:“这么厉害?我让厨房烧了你喜欢吃的蜜汁海参炖鱿鱼,炖的烂,入口即化,你多吃点。”
小磊点点头,“谢谢姐姐!”又说:“今天谢五哥好厉害,帮我的帐篷打死好几条蛇!”
盈袖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蛇?你的帐篷里怎会有蛇?!”
“冬至天打雷下雨,当然是各种蛇虫鼠蚁都会出来。有什么奇怪的?”谢东篱不以为然地道,“小磊很厉害,跟小喵一起打死了两条鸡冠蛇。我已经命人带回来了,你们明天可以吃蛇羹补身。”
盈袖霎时觉得自己今天在齐王府的遭遇也不算什么了。
看来他们一家人突然冒出来。真是动了很多人的蛋糕,让那些人不得不蠢蠢欲动了。
谢东篱背着手看向盈袖,淡淡问道:“你呢?在齐王府怎样?玩得好吗?”语气虽然平常,目光中的关切征询之意却极是明显。
盈袖看着他的眼睛,就觉得一股暖意袭来,她对他微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咏洁像是没有听见,对盈袖挥了挥手:“袖袖,你带东篱先去至贵堂坐坐,等下晚饭摆到你那边。你那边地方大。”
小磊也看出来苗头了,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娘,我去洗个澡,忙了一天,身上出了好多汗。”
“去吧。我让婆子给烧水。”沈咏洁带着小磊进了里屋。
谢东篱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烟波阁,往盈袖的至贵堂行去。
盈袖只好低着头跟他回了自己的院子。
谢东篱一去至贵堂,至贵堂伺候的丫鬟婆子忙抢上来见礼。
谢东篱温和地对她们点点头,吩咐她们小心伺候,然后径直进了暖阁。
盈袖松了一口气。
堂屋里虽然也暖和,但是她还是觉得冷,要待在暖阁里才舒服点儿。
今天她在齐王府遇险,虽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但是从那间厢房里出来以后,就觉得身上冷飕飕地,不管穿多少衣裳都觉得冷,恨不得将暖炉抱在怀里,整个人贴在熏笼上才好。
谢东篱本来袖手站在暖阁的门边,见盈袖扑到熏笼上倚着,他默默地走过去,来到熏笼旁边跟她并肩坐着,跟她之间只隔着一毫厘的距离。
当然,虽然看上去近到亲密无间,其实两人并没有挨到。
盈袖有些不自在,想要挪开,不跟他坐得那么近。
但她刚一动,就感受到从他身上源源散发过来的热气,比熏笼上的暖意还要沁人心脾。
盈袖心底的那股寒意像是遇到了对头一样,不一会儿她就全身暖洋洋地,刚才那股心底里的寒意消散得干干净净。她再倚在熏笼上,就觉得身上的汗都要冒出来了。
“不得了,你竟然比火炉还厉害。”盈袖笑着打趣,起身将身上裹着的大氅解了下来,“你先坐着,我去里屋换件衣裳。”
谢东篱淡淡笑了,目光追随着盈袖的身影,一直看到里屋的门帘上。
盈袖换了身丝绵袄出来。将那些银鼠、貂裘里外发烧绵袍统统换了下来。
谢东篱招手让她坐过去。
盈袖想了想,还是在熏笼对面坐下。
谢东篱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在齐王府,可是惹到什么脏东西?”
“脏东西?”盈袖心里一动。“你说什么?我不懂。”
“我看你印堂发暗,带着股隐隐的黑气,应该是招惹到什么脏东西。”谢东篱指着盈袖的额头说道,伸手想给她掸一掸,但是手指快要触到她额头的时候。还是慢慢缩了回去。
他暂时还不能碰她。
盈袖察觉到他的心思,好奇地道:“你还会看相?这可是奇闻。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个读书人,也信这些东西?”
她知道应该是那蚀心蛊,不过自己并没碰到,只是跟蚀心蛊在一间屋子里待了一会儿而已,就受到这样大的影响。
再想想慕容长青,是真正被蚀心蛊控制过,就觉得不寒而栗。
“你也说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先贤圣者并没有说没有这回事。只是闭口不言。”谢东篱回手搭在自己的腿上,坐得身姿挺直,目光温润,俊美隽永,侧颜美得如同一幅画。
盈袖怔怔地看着他,想起张贞琴今天说的话,终于长叹一声,道:“谢副相,你当真想好要娶我吗?”
谢东篱没提防盈袖居然问出这种话,面色已是一沉。道:“婚期都定了,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盈袖低下头,目光看向谢东篱摆在腿上的一双手,手指修长。干净,但又不像女人的手那样软弱,而是带着男人的刚劲和笔直。
再抬头看着谢东篱俊美得侧颜,她不得不感叹,都说南郑国的二皇子郑昊是国民郎君,照她来看。谢东篱才是真正生得好的人。
不过他这人不好接近,一般人被他的气势所惑,根本来不及看他的容颜就要五体投地了……
“……我是为你好。你大嫂二嫂都等着三年抱俩,可是你跟我在一起……”今天谢家几个姑娘跟她闲聊说的话,她都记在心里,越听越觉得自己好像耽误了谢东篱。
以前以为他什么人都不能碰,那跟他定亲也没什么,她愿意做他的挡箭牌。
但是现在知道他的病其实只针对她一人,盈袖心里就一直不是个滋味儿。
“我说了这个病我会想办法治好,你担心什么?”谢东篱侧目而视,“还是你心里……其实真的不想嫁给我?”
“不是不是!”盈袖连连摆手,“你怎么这么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了吗?就算你以后能纳妾,可是生的是庶子……”
谢东篱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你就知道生孩子!”
“难道两人成亲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我这么说有什么错?”盈袖不解地摊了摊手。
再恩爱的夫妻,如果没有孩子,最后还不是貌合神离?
“我管不着别人!反正我不是!——我娶你,不是为了生孩子!”
谢东篱探身过去,一把抓住盈袖,将她扑倒在熏笼边上,一手捂住她后脑,一手将她两手抓住,往上举起,狠狠吻了下去。
盈袖被他这样压着,像是回到了白天被慕容长青这样钳制的样子,但她对慕容长青是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得不能人道,对谢东篱却只能全身酸软……
明明谢东篱没有慕容长青有力气,以她的功夫,对付一个谢东篱还是绰绰有余的,可她就是动不了。
谢东篱也没有亲吻,他是在她唇上啃噬,一寸寸咬过去,这一次,他甚至将舌头伸到她嘴里,追着她不断躲闪的舌头卷过来,上下摩挲。
她觉得惊惧,害怕,又觉得激动,欢喜,小小的舌头在嘴里无所适从,没有地方能躲,只能被他卷来卷去地纠缠不清。
外面又传来轰隆的雷声,乌云阵阵,像是又要下雨的样子。
而谢东篱的吻更加急切热烈,像是要把她拆解入腹一样,死死抱着她,就是不肯放手。
这样的拥抱,这样的亲吻,她今天好像不是第一次承受了……
盈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她放弃了抵抗,柔顺地偎在谢东篱怀里,任他的唇在她脸上肆虐。
谢东篱气喘吁吁,慢慢松开她的唇,胸脯起伏着,却没有放开手,将头埋在她的肩颈上,沉声道:“说!你不会离开我!”
盈袖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还是一片迷糊。
“说啊!”
他在她耳边低吼,带着不可抗拒的压力。
盈袖吓得不知所措,被他亲的昏昏沉沉,他让她说什么就什么,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混乱中不知答应了他多少条件……
谢东篱松了口气,终于放开她,起身坐到她身边,从袖袋里拿出小瓷瓶,倒了四五粒药给自己吃了,才把脸上的红疹压了下去。
至于身上的红疹奇痒,反正是冬天,没人看得见,过几天就好了。
“你要记住,我娶你,不是为了跟你生孩子。”谢东篱再一次说道,他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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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中说个事儿~~
(); 今天的第一更第269章《不离》已经在早上五点就更新了,亲们表忘了看。
双倍月票开始,亲们能不能再看看票仓,还有没有保底月票,支援宠妻几张月票?!
十一双倍这个时间,对某寒真是很不利,因为某寒不仅没有长假,而且这个时候是最忙的时候。
除了要加班,还要努力保持更新,不然亲们的月票是不会到某寒碗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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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270章 金如意
(); 什么是成亲?
成亲就是一男一女在一起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结两姓之好。.XsHuotXT
对于盈袖来说,一直认为传宗接代是成亲的最大目的。
但是谢东篱现在明明白白告诉她,他跟她成亲,不是为了传宗接代……
盈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转过头,看向窗外。
谢东篱已经走到院子里。
看见他颀长高直的背影,盈袖的眼神也跟着幽深起来。
“郡主,晚饭摆好了。王妃和小郡王快过来了。”采桑在门外说道,“谢副相说不吃晚饭了,已经走了。”
盈袖回过神,从暖阁里走出来,坐下来等沈咏洁和小磊过来一起吃晚饭。
“东篱呢?怎么走了?”沈咏洁带着小磊走进来,没有看见谢东篱的人,只看见盈袖一个人坐在桌边。
盈袖勉强笑了笑,站起来给沈咏洁和小磊盛饭,“他说有事,先回去了。”
“你真是的,也不留一留人家。”沈咏洁嗔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给小磊和盈袖各自盛了一碗汤。
三个人说说笑笑吃完一顿晚饭。
元健仁从来不跟他们一起用饭,他们也从来不提,如今各安其命,不相打扰,日子倒是平平静静过了下来。
永昌五十年的年节,对于元王府来说,是重归皇室的第一个新年,意义自然不同凡响。
每年正月初五,皇后齐雪筠都会请八位京城最顶级的世家豪门的未嫁女子进宫,和宫里的妃嫔皇子公主们一起吃煮水饺。
这其实是北齐国的年俗,东元国以前没有这个规矩。
自从皇后齐雪筠嫁来之后,她就把这个习俗带到了东元国。
三十多年来。这个习俗已经被东元国的世家大族认可并且接受了。
这个请帖也是大年三十的发出。
因此对于东元国的世家大族来说,每年大年三十除了守岁,等皇后齐雪筠的帖子,也渐渐成了习惯。
每年在大年三十收到皇后齐雪筠请帖的姑娘,都会成为这一年家族里最引人瞩目的姑娘。
这些人都是尚未定亲的女子,如果已经定亲,是不会接到这请帖的。
而且皇后齐雪筠每年都会请不同的人。因此很多姑娘把得到这请帖。也当成一个人生奋斗的目标。
没接过这帖子的姑娘,不敢说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盈袖以前不够资格,从来没有接到过这帖子。
现在她成了皇室郡主。不用皇后的帖子,她也必然要入宫吃煮水饺。
盈袖很是头疼。
她不喜欢吃水饺,最多吃吃蟹肉三鲜小馄饨。
水饺那种东西虽然美味,但是不合她的胃口。
可惜到了她现在这个身份地位。很多事情是不能任性的。
比如宫里从大年三十守岁,一直到正月十五看花灯。她都必然要带着小磊和娘一起在宫里候着。
到了正月初五的早上,盈袖刚刚起身,还坐在妆台前梳妆打扮,沈遇乐就披着一身凫靥裘走到她的卧房里。打着哈欠道:“你才起来啊,我可是一晚上没睡着。”
盈袖回头看了看她,笑道:“怎么了?什么事让你睡不着觉?”
“还不是这饺子宴!”沈遇乐没精打采地坐到熏笼旁边。将手罩在上面烘烤。
今年正月初五的饺子宴,沈家的二姑娘沈遇乐得到一份皇后齐雪筠饺子宴的请帖。
“不就是去吃饺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盈袖不以为然。站了起来,问沈遇乐:“你看我今天的打扮怎么样?”
沈遇乐眯着眼睛看过去。
盈袖梳了凤尾髻,发髻左面插着红玉牡丹点翠步摇,下悬米粒珍珠与青金石串成的三串流苏。
发髻正中戴着六尾卷须鸾凤钗,头戴狐皮昭君套,只额头露出一挂垂珠帘金镶玉抹额,身着玫瑰红织锦缎泥金五彩牡凤凰纹通袖长袄,足蹬掐金挖云红香麂皮貂绒里长靴。
沈遇乐看了半天,笑道:“打扮当然是好的,但是我看最出色的,还是你手上这个银色镯子。来,给我开开眼界。”
她问的正是师父送给盈袖的那个银色镯子,点开机关就有银色光剑闪出来。
盈袖将手腕递到她面前,笑道:“你自己看吧,不过是个镯子。样子精致,我很喜欢。”
沈遇乐用手摩挲了两下,赞道:“这是什么做的?金不像金,银不像银,也不是玉石、琥珀、珊瑚、南红,触手冰冷,更不是蜜蜡。”
“就是银子。”盈袖将衣袖放下来,盖住自己的镯子,笑嘻嘻地忽悠沈遇乐:“你看走眼了。”
“真的?”沈遇乐狐疑看了看她,伸出自己的手腕,“你看,我这里也有银镯,但是跟你那个差得太远。”
“银子的成色不同吧。”盈袖胡乱说道,马上转了话题,“饺子宴在晚上,你这么早就过了,是不是要跟我们早点进宫?”
沈遇乐忙摇头,道:“是我的错,忘了你们如今身份不同了,你们先去吧,我傍晚的时候跟别的贵女一起进宫。”
盈袖点点头,“宫里太拘束,我还巴不得你去给我作伴呢。”
沈遇乐跟她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和他们一起坐车出去。
沈遇乐回沈家,盈袖跟沈咏洁和小磊一起再进宫。
元健仁终于认祖归宗了,元宏帝很是感慨,但心里早就不喜他,因此也没有表现出特殊待遇,对他还不如小磊亲切。
“小磊,来,跟皇祖父去奉先殿。”
“小磊,这是鹿肉羹,听说你最近练弓箭,这羹能长力气。”
“小磊,皇祖父的眼神不太好。你给皇祖父念这几份奏章。”
元健仁的腿伤还没有好,元宏帝借口让他在家里养伤,只除了三十和初一这两天让他跟着一起进宫,别的时候都让他在元王府里静养。
只有沈咏洁带着盈袖和小磊进宫参加宫里的各种仪式。
元健仁本来想跟父皇亲近亲近,结果听说元宏帝跟小磊各种亲近,把自己应该做的事都做了,不由对小磊也横挑鼻子竖挑眼。看他很不爽。
盈袖这一次跟着沈咏洁进宫。只去皇后那里行了礼,就被元宏帝使人叫了出来,到元宏帝的九仪殿问了话。然后便让她和沈咏洁去婉嫔那里坐坐。
婉嫔是个明白人。
在她那里,盈袖和沈咏洁还自在一点。
几个人在一起谈天说地,打双陆斗棋子,玩得很是开心。
到了下午。宫里就开始准备饺子宴了。
皇后带着内宫和皇室成员亲自包饺子。
当然,她们只是意思意思。一人包四五个就行了,不会所有的饺子都让她们包。
盈袖很少做面食,跟着大家嘻嘻哈哈玩得还算有趣。
到了晚上,宫里华灯初照。火树银天,一派富贵繁华景象。
盈袖和沈咏洁、婉嫔一起来到皇后齐雪筠的长春殿。
殿门前已经站了七八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都是这一次皇后邀请的贵女。
盈袖看见沈遇乐就站在那边。笑着冲她招招手。
沈遇乐见了她,忙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好不容易等你来了,来,咱们一起进去。”
盈袖应了,和大家一起进了皇后齐雪筠的九仪殿。
皇后看见她们很高兴,道:“来,快坐下吧。”说着,宫女上前,将她们引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坐下。
盈袖和沈遇乐坐在一起,对面就是元应蓝和唐海嘉,还有张贞妙。
盈袖见张贞妙也在这里,不由挑了挑眉,和沈遇乐对视一眼。
按理说,张贞妙这个庶女,是没有资格得到这个帖子的。
但是皇后齐雪筠想做什么,也轮不到她们置喙。
很快,宫女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托盘上放着黄釉青花双龙戏珠莲瓣大碗,里面盛着满满一碗水饺,总有十七八个,汤水清澈,飘着几丝青翠的葱花,红色的,还有紫菜。
盈袖看着这样一大碗水饺就饱了。
她皱了皱眉头,拿银筷子在里面搅了搅,挑了一个出来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沈遇乐倒是很爱吃饺子。
她看着瘦,食量倒是很大。
没过多久,她就把自己碗里的水饺吃得干干净净,末了眼巴巴地看着盈袖,道:“你还也要不要吃?”
盈袖笑着将自己碗里的水饺舀了大半给沈遇乐。
沈遇乐冲她笑了笑,便继续埋头苦吃。
噌!
她的神色突然一僵,呆立半晌,转头看着盈袖,带着哭腔低声道:“糟了……”
“怎么了?”盈袖心里一沉。
不会这水饺也有问题吧?
这些可是她的水饺!
难道本来是冲着她来的?
沈遇乐却摇摇头,眼里泪珠直转,低声着急地道:“不是,是……是这个……”
她微微张了嘴,给盈袖看她嘴里的东西。
盈袖看见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在沈遇乐雪白的牙齿间闪烁。
“那是什么?”
“小金如意。”沈遇乐眼泪都掉下来了。
“啊?怎么会被你吃到?”盈袖也愣了。
她虽然以前没有参加过皇后的水饺宴,但是也知道,这些水饺里面会有一个包着一个小小的金如意。
谁能吃到这个金如意,就代表她这一年一定会有好运气。
而这个金如意,这三十多年来,都是皇后齐雪筠吃到的。
如今这一年,包有金如意的饺子,却放到了盈袖面前。
但是盈袖不爱吃饺子,最后被沈遇乐吃到了。
“这可怎么办?我头一次进宫参加饺子宴,就触皇后霉头……皇后本来就很讨厌我们沈家……”沈遇乐眼泪汪汪,嘴里的金如意恪的她牙疼。
“没事,你快吐出来。”盈袖将自己的大碗推过去,挡在沈遇乐面前。
沈遇乐便低下头,躲在两只大碗后面吐出了金如意。
盈袖忙拿帕子包了起来,塞到袖袋里,站起来道:“我出去一下。”
她走到宫门口,被宫女拦住了,笑问她:“盈郡主要去哪里?”
“我要去方便一下。”盈袖笑着说道,“吃得太多,肚子有些不舒服。”
“盈郡主跟我来。”那宫女忙要给盈袖带路。
盈袖制止她,“不用了。这些天我天天来这里,早就熟悉了。我去婉嫔宫里更衣。”
那宫女知道盈袖进宫,都是在婉嫔那里歇息,因此也没有坚持,目送她离去。
盈袖知道从皇后的长春殿,到去婉嫔的宫里,要经过这边的御膳房。
今天的饺子宴,就是长春殿的御膳房准备的。
她低着头走了一段路,凝神感受了一下,见四下没人,便闪身躲了起来。
然后抄小路去了御膳房,打算偷偷从屋顶大梁溜进去,将小金如意扔到锅里就行了。
等太监们发现,肯定以为是饺子破了,所以金如意掉出来了。捞起来再包一个给皇后就没事了。
她一路行去,发现御膳房这边这个时辰人好像很少,心里有些奇怪,更加小心谨慎了。
盈袖蹑手蹑脚摸到御膳房的墙根底下,悄悄听了一听,见没有闲杂人等在周围,便运气从里面窜了出来,跃到御膳房的房梁上。
皇后御膳房的房梁既粗又高,很方便藏人。
盈袖悄悄在房梁上移动,很快找到了煮饺子的大锅。
这里静悄悄地没有人。
盈袖忙掏出小金如意,对准那煮饺子的大锅扔下去。
锅里还有饺子在沸腾,小金如意入水,连个水花都没有溅出来。
盈袖得意地蹭了蹭手,正要转身离去,却见两个太监鬼鬼祟祟溜了进来。
一个问另一个:“甜品准备好了吗?吃完饺子,就要上甜品了。”
“当然准备好了。今天是木瓜雪蛤燕窝炖秋梨,最是滋阴养肺。”
“好,哪一碗是给沈家二小姐的,你做了记号没有?”
“做了,就是这碗。”
“行,把这药放进去。记住了,一炷香后再送过去,不然药性不能发挥完全。”
“没问题。我说大柱,真的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吗?这不是毒药吧?万一有事,我可不管,一定是要把你供出来的。”
“你放心吧!皇后娘娘就算知道,也不会吱声的。总之那人不比皇后娘娘差。况且皇后娘娘乐见其成,怎么会责罚我们?还有,这绝对不是毒药。我还不想死呢!再说,毒死沈家二小姐做什么?真的要下毒,我不会给那位?”说着,往另一碗努努嘴。
盈袖将那碗的位置记住了,伏在房梁上一动不动,看着那太监将一个纸包拆开,把里面的药粉仔仔细细倒入了沈遇乐的甜品碗里。
虽然隔着不近的距离,盈袖还是闻出了那药。——那是妥妥的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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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桂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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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要对沈遇乐一个未嫁的姑娘用春药!
真是太过份了!
盈袖的双眸眯了起来。
幸亏她过来了,不然沈遇乐这辈子就被毁了……
当那药倒完之后,盈袖本来以为就这样了,结果那叫大柱的太监又拿出一小坛酒,对那下药的太监道:“小锤,还有这个,桂花酿,甜如蜜,给她加到甜品碗里。”
“真的是桂花酿?”刚才倒药包的太监小锤眼前一亮,“你不是骗我吧?”脸上立刻露出垂涎欲滴的神情。
拿酒出来的太监大柱知道面前这个小锤是个酒鬼,见了酒就不要命那种,抿嘴一笑,将酒坛递过去:“不信?自己尝。”
小锤不客气地接过来,拍开酒封,立刻被那浓郁的酒香熏得晕陶陶:“……这就是桂花酿?!光闻这味儿就醉了!”
盈袖皱起眉头。
桂花酿可不是一般的酒。
那是南郑国的不传之秘。
中州大陆上就算不喝酒的人都知道南郑国桂花酿的大名,简直是跟稀世奇珍差不多的地位。
因南郑国桂花酿酿造方法特殊。
听说酿酒的桂花是南郑国南面国境大山上生长的一种特别的桂花,天生就带酒香,极为难得。不是一般的桂花就能酿出来的。
那种树本来就稀少,一百万棵桂花树里才能出这样一株与众不同的桂花树。
用来酿酒,更是要集齐接近七年的桂花瓣,用南郑国最好的虫草做酒引,在地下埋上十八年,才能酿得一小坛。而且放得时间越长。味道越好。
其酒色泽金黄,甜香如蜜,但是一点都不腻,微带酒香,初入口甘醇诱人,如饮果液,到得半个时辰后。才会后劲发作。让人烂醉如泥。
醒来后并没有一般酒醉的头晕不适,反而觉得筋骨强健,神清气爽。
历来是南郑国皇帝才能享用的一种佳酿。
北齐、东元两国有时候也能得到从南郑国送来的赠品。但是因为太稀少,这二十多年,北齐国和东元国都只各有一坛。
北齐国的桂花酿到谁手里,盈袖不知道。
但是东元国的这坛桂花酿。盈袖却知道。
上一世她帮司徒家打理生意,曾经想过要弄到桂花酿的方子。由司徒家酿桂花酒,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给司徒家留下一些可以撑门面的东西。
结果她打听来,打听去。只知道这种酒出自南郑,方子是南郑国皇室的不传之秘,二十多年里。只有北齐和东元各得了一坛。
东元国的这坛酒,被元宏帝赏给当时的太子元齐之。
二十多年过去。盈袖以为那一小坛早就喝光了,没想到又在皇后御膳房的一个太监手里看见桂花酿!
难道说这件事,跟先太子的两个孩儿,也就是元应佳和元应蓝脱不了干系?
盈袖的脑子里飞快地旋转,很快就把春药和桂花酿联系了起来。
是这样啦。
先放春药,又放桂花酿。
沈遇乐吃了之后,开始的时候没事,过半个时辰,就会醉得不省人事,然后不管是皇后,还是元应蓝出面,会将她接走去偏殿休息。
再然后……
当然就任某人为所欲为了。
盈袖一边琢磨,一边听底下那个叫小锤的太监抿了一口酒坛里面的酒,眼睛都直了,结结巴巴地道:“这……这……真的是桂花酿?!——想不到我小锤有生之年,也能喝到桂花酿!真是死而无憾了!哈哈哈哈……”
“嘘!你小声点儿!让别人知道了,可是真的要死而无憾了!”大柱忙一手捂住小锤的嘴,“行了,快放到她的甜品碗里,剩下的就都是你的了!”
“没问题!”小锤这时爽快地点点头,托起酒坛,往沈遇乐的甜品碗里倒了一小盅桂花酿。
金黄色的酒液汇集到橙黄色木瓜雪蛤燕窝炖秋梨里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好了。等下她们来端甜品的时候,记得把这碗给沈家二小姐,千万别弄错了!”大柱又叮嘱了一声。
小锤将剩下的桂花酿用酒封封好,道:“这我可得留着慢慢喝。”一边说,一边四下看了看,将那桂花酿藏到墙角那一堆大大小小的酒坛最里面的地方。
“行了,最好赶紧喝完。若是让别人发现,你我都别活了。”大柱笑着摇摇头,“走吧,去守门去。皇后娘娘赏下席面给御膳房的人,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盈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会子御膳房里这么空,是因为那些御厨临时被人叫走,都去旁边的厢房吃皇后赏下的席面去了。
这大柱和小锤是专门留下来看门的……
不然的话,盈袖还没法这样容易地闯到这御膳房里来。
等这两人一走,盈袖就要从房梁上跳下来,想把沈遇乐甜品碗里的甜品跟别人对换一下。
可是她刚一动弹,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来了很多人。
“快!还有饺子没有?”
“今天没有人吃到金如意,皇后娘娘生气了!”
“啊?怎么会呢?明明包进去了啊?”
“我怎么知道?!席上没有一个人说吃到了金如意,这还能有假?!”
盈袖听到声音越来越近,她已经来不及跳下去调换了,情急之间,她想到自己随身带的一些药粉包,眼前一亮,笑着在心里道:“也罢,本来是带着防身用的,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她从腰间掏出四五个药粉包,找出泻药包,打开来,自己双脚勾住房梁,从房梁上倒吊下来,对准房梁下方沈遇乐的甜品碗倒了下去。
那药粉纷纷扬扬,有一些也落到旁边的碗里去了。
因为来不及跟沈遇乐的甜品碗调换。盈袖就打算下泻药,她的泻药会立竿见影,在春|药和桂花酿之前发挥作用。
这样等沈遇乐的身子一不舒服,盈袖就可以趁机马上带她出宫。
春|药可以回家之后给她解了。
盈袖听师父说过,中了春|药,其实不一定要这样那样才能解开。
春|药并不是无解,而是非常好解。有些人托辞春|药无解。其实是别有用心。
因春|药的原理是让人发|情。解药很简单,就是对症下药就行了,专用那些让人没有兴致的东西以毒攻毒。
可以用一些药性凉的特殊药材。给男的吃了,可以让男的不举,给女的吃了,可以让女的完全冷淡。没有欲|望。
盈袖没有做过春药的解药,但是知道哪些药材有这种化解春|药的作用。还要回去临时配。
这一次见沈遇乐要遭殃,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身上带的所有泻药包都打开,往旁边那些碗里也倒下去。包括皇后和元应蓝的甜品碗。
特别是皇后和元应蓝的碗里,她倒的是烈性泻药。
让你们变着法儿的折腾别人,也尝尝自己被折腾的滋味儿!
盈袖刚刚把泻药都放进去了。就听见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她将脚一勾,整个人轻轻巧巧地又回到房梁上方藏了起来。
那些人进来之后。并没有注意甜品这边的情形,而是直奔煮饺子的几口大锅。
他们在锅里搅了搅,就发现了有一口锅里浮出了金如意,忙道:“金如意在这里!看来是饺子正好煮裂了,这金如意就掉出来了。赶紧再包一个,把这金如意放进去!”
另一个太监马上拿出饺子皮,挖了馅儿,将这个小小的金如意放了进去包起来,然后扔到锅里煮。
盈袖见那边甜品碗里的药粉都溶净了,才趁着这边做饺子的人乱哄哄的机会,从房梁上轻手轻脚爬了出去。
外面那些御厨陆陆续续从厢房吃了席面出来,打着酒嗝互相调笑,又在攀比谁得的赏钱多,谁分的红包大,叽叽喳喳,刚才寂静的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盈袖忙趁这个机会,从御膳房的屋顶跳到另一边的小路上。
从那条小路可以去婉嫔的寝宫。
她来到婉嫔的寝宫,捂着肚子,对守门的宫女说了几句话,就去方便。
很快又出来,往回路走。
她走得快,回到长春殿的时候,那些甜品还没有送上来,大家正在吃御膳房送来的第二轮饺子。
皇后刚好吃到了金如意,笑得见牙不见眼,说一声“赏!”,立刻就有两个宫女抬了两箩筐铜钱,送到御膳房去。
盈袖走上长春殿的台阶,看见元应蓝站在那里跟守门的宫女说话,笑着打招呼:“蓝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也肚子不舒服吗?”
元应蓝见她进来了,松了一口气,道:“我脾胃好,吃什么东西都不拉肚子。盈袖妹妹,你的身子这么弱,真是看不出来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人不可貌相嘛……”盈袖笑眯眯地点点头,径直回到大殿里面,坐回到沈遇乐身边。
沈遇乐偏头看着她,苦着脸道:“早知道有第二轮饺子,我刚才就不吃你的了。——真是撑死我了!”
盈袖捂着嘴笑,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能吃者多老嘛!”
两人打趣一番,就听上首的皇后娘娘道:“上甜品吧。饺子虽然好吃,可是不养人。姑娘家,还是多吃甜品比较好。”
大家一起称是,谢过皇后。
不一会儿,宫女们就捧着甜品碗进来了。
盈袖留神看着,果然看见那盏加了料的甜品碗放到了沈遇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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