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拦路石 (4K5,求月票)
“九天零三个时辰?”司徒盈袖听着这话,笑得更加甜滋滋地,她走过去挽住师父的胳膊,“师父您记性真好!”
师父一晒,拉着她走到后院的藤萝架下坐了下来。
时至深秋,藤萝架的叶子已经落光了,只有空荡荡的木头架子爬着粗细不均的藤萝蔓。
月光从那枝蔓的缝隙照了下来。
司徒盈袖只觉得师父脸上银白色的面具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眯着眼睛把头别开,看向远处的海湾,低声道:“师父,有件事我想跟您说。”
“嗯,说吧,师父听着。”
“……我娘说,要快些给我定亲。”司徒盈袖一只手在藤萝架子下面的石桌上画来画去,另一只手托着下颌,很是苦恼,“可是这么短的时候,能找到合适的定亲人选吧?”
“哦?”师父似乎很是惊讶,愣了半晌,才问道:“为什么要赶快定亲?心急吃不了热粥,你娘不知道吗?再说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怎么能草率从事?!”
语气里似乎对司徒盈袖的娘亲沈咏洁颇有些不满。
司徒盈袖抿嘴笑了笑,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师父,我娘很好,很为我着想。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师父的声音有些急促了,“尽管跟师父说,看看师父能不能帮到你。”
司徒盈袖定了定神,垂眸道:“……是慕容世子,依然想跟我重新定亲。我娘……我娘不想我再跟他定亲。”
“那你呢?你想吗?”师父再一次问道。
“当然不想。”司徒盈袖又摇了摇头,“退亲也是我同意的,婚姻大事。我怎会跟人玩欲擒故纵这种伎俩?但是慕容世子不死心,经常来看我娘,给我家送礼……我娘担心这样不太好。”
“确实不太好。”师父放了心,五指在石桌上轻轻敲打,如同弹琴一样,“他老是这样,会伤你的名声。让别的想提亲的人都上不了门。”
“正是如此!我娘也是这么说!”司徒盈袖心里一喜。忙抬头说道,“师父,您跟我娘很多事情都说得很像!——您对我真好!”
跟娘一样好……
师父默然。不太喜欢这种比喻。
他咳嗽一声,将这种不快的想法抛诸脑后,道:“你别担心,也别着急。让我想想法子,能不能帮到你……”
这一晚。师父只是简单考察了以前教她的功夫,没待多久就走了。
司徒盈袖看出来师父有心事,但是没有多问,免得太唐突了。
毕竟师父一直不在她面前以真面目示人。司徒盈袖就很体贴地从来不多问一句话。
……
师父这一去,有三四天没有再来。
司徒盈袖虽然有些挂念,但是并不担心。
师父在她心中是无所不能的。她并不担心师父会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她去烟波阁看沈咏洁,见娘在跟吕大管事说话。便候在一旁。
“你去寻访一下,京城各府邸有哪些合适的青年公子尚未婚配的,给我报个单子上来。”沈咏洁见司徒盈袖来了,便没有再说了。
吕大掌柜笑嘻嘻地应了,又道:“夫人,听说北齐国的大皇子和四皇子不日就要来东元国,为咱们皇帝陛下的万寿节献礼了。”
万寿节就是皇帝的生辰。
东元国的朝廷每年都要大办一番。
今年恰逢秋闱,因此更加热闹。
沈咏洁“哦”了一声,起身走了两步,深思道:“北齐这一次居然来了两位皇子?”
“不仅是两位皇子,而且是两位最重要的皇子。”吕大掌柜悄声说道,“二皇子和三皇子早夭,这大皇子和四皇子,其实是北齐皇帝年纪最大的两个儿子。”
“我知道。大皇子今年应该三十多了,是长。四皇子是嫡出,二十多岁,不过北齐元后早就过世了,如今北齐没有皇后,只有贵妃掌凤印。所以这两皇子,在北齐国是分别占了长、嫡两个党派,是不是?”沈咏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吕大掌柜说道。
她虽然十年晕迷,但是对于天下局势还是了解得非常透彻。
“正是。”吕大掌柜一向对沈咏洁十分信服。
“以前北齐都派什么官儿参加咱们皇帝陛下的万寿节?”沈咏洁招手让司徒盈袖进来,指了锦杌让她坐下。
吕大掌柜对司徒盈袖点点头,“大小姐来了。”然后回答沈咏洁的话,“夫人,以前的十年里,北齐只派过他们礼部的四品官儿带着礼物来咱们东元国参加万寿节献礼。”
“那今年真是不同寻常了。”沈咏洁笑了笑,“行了,这事该我爹和皇帝陛下操心,我就不管了。你下去吧。”
吕大掌柜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司徒盈袖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笑着问沈咏洁:“娘,您的铺子都清理好了吗?这是您的嫁妆单子,我从外祖母那里抄来的。”
“你这孩子。我的嫁妆,还要去你外祖母那里抄单子?我自己难道记不住?”沈咏洁笑着从她手里接过那张单子看了看,带着她去里屋盘账去了。
……
东元国的皇宫九仪殿内,元宏帝和自己的五个丞相正在议事。
谢东篱拿了一沓奏章过来,送到元宏帝案前,道:“陛下,北齐国的大皇子齐言榕,御封榕亲王,和四皇子齐言栋,御封栋亲王,带着北齐贺寿团,取道兴州,来咱们京城给陛下恭贺万寿节。”
“哦?这一次北齐居然派了两位亲王过来?!”张绍洪很是欣喜,拱着手谀词如潮:“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这都是我们东元国国力蒸蒸日上,四海来朝的吉兆!”
元宏帝倒没有特别高兴,只是吩咐道:“吩咐礼宾司,要好好招待两位皇子殿下。还有。给皇后也说一声,是她的侄儿,她一定很欢喜。”
“是,陛下。”五位副相一起躬身应道。
谢东篱又若无其事地道:“陛下,长兴侯慕容辰带领大军在兴州戍边。这一次北齐两位皇子一起取道兴州来京城,不如让长兴侯慕容辰护送他们过来?不过长兴侯一走,兴州未免群龙无首。臣琢磨着。要不要派长兴侯世子慕容长青去兴州接替他爹的位置?等京城的事了。长兴侯再去兴州将他儿子换下来。——您看如何?”
大家都知道,说是让长兴侯慕容辰“护送”北齐两位皇子来东元国京城,其实是信不过这两位皇子。非得有大军监视他们不可……
只不过谢东篱说话婉转,既达到目的,又给彼此留了面子。
沈大丞相看了谢东篱一眼,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跟着道:“陛下,臣以为谢副相此议甚妥。”
元宏帝也看了谢东篱一眼。垂眸道:“唔,也行,就这样办。沈相去拟旨,让长兴侯带兵护送北齐两位皇子南下。同时宣慕容世子尽快去兴州接任戍边大将军一职。”
谢东篱亲自带着这道旨意来到长兴侯府传旨。
慕容长青跪在地上,三跪九拜地接旨谢恩,仰头问道:“谢五表叔。能不能等我爹回来了,我再去兴州?我还有些话要对我爹说。”
谢东篱淡然道:“圣旨已经下了。请恕东篱无能为力。”并不以表叔自居。
慕容长青只好点点头,改称谢东篱的官职,“谢副相,那我就尽早起身,希望能在我爹南下之前见我爹一面。”
“这没问题!你马上动身,大概还来得及赶在兴州见长兴侯一面。晚了,长兴侯就接旨护送北齐两位皇子南下了。”谢东篱点点头,抬手让慕容长青起身,“兵部那边的任命书和虎符都准备好了,你马上去拿,可以在中午时分就出城了。”
慕容长青急着要去跟他爹说有关定亲的事儿,因此很快应了,急急忙忙收拾了包袱,带着几个小厮和亲兵出了京城,往北面兴州去了。
等司徒盈袖知道慕容长青已经离开京城,往北面兴州去接任戍边大将军一职的时候,他都到了兴州了。
一到兴州的大将军行辕,慕容长青就找到还没有起身南下的慕容辰,“爹,我跟您说,我是非盈袖不娶。您可别给我定了司徒暗香!”
慕容辰大吃一惊,道:“我知道你是退亲了,但是司徒暗香又是怎么回事?!”
慕容长青就把沈咏洁将他的庚帖给张姨娘的事儿说了一遍,千叮万嘱:“爹,您一定要给我把庚帖拿回来!”
慕容辰连连点头,“我省得。”
司徒盈袖他都不想要,更何况司徒暗香?!
慕容辰将大将军行辕里要紧的东西指给慕容长青看,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带三千军士,护送北齐两位皇子南下。我不在的日子,你记得好好守住兴州。”
慕容长青忙拱手应了。
过了一天,他全副武装,带着军士去给北齐两位和慕容辰送行。
北齐的大皇子齐言榕三十多岁,生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红紫面庞,看上去十分彪悍,他也确实很彪悍,是沙场上的一员猛将。
四皇子齐言栋是北齐元后所出,比大皇子小六岁,生得文质彬彬,很是俊秀。
兄弟两个一文一武,骑在马上气势完全不同。
“恭送两位皇子、慕容大将军!”慕容长青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军士忙齐声说道。
声音浩大响亮,军威极盛。
一个容颜绝美,生着一双桃花眼的男子,穿着江水海牙的锦袍,头戴黑色官帽,腰系绣春刀,懒洋洋骑着马,走在北齐皇子身后。
“他是谁?”慕容长青看了他一眼,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慕容辰低声道:“他是北齐锦衣卫督主大人,你别惹他。”
慕容长青忙点点头,目送自己的爹带着三千军士,护送着北齐的两位皇子和他们的随从,以及北齐的御林军。浩浩荡荡往东元国的京城去了。
他们骑着快马,没几天就到了东元国的京城。
北齐两位皇子很快就被东元国的礼宾司迎到东元国最豪华的馆楼住下。
……
“老爷,听说长兴侯慕容辰回来了,您要不要去上门拜访一下?”自从长兴侯慕容辰护送北齐的两位皇子回到东元国的京城,张氏就坐立不安了。
她非常想把女儿的亲事敲定下来。
司徒健仁也听说慕容辰回来了,便备了厚礼,来到长兴侯府拜会。
慕容辰本来不想见司徒健仁。但是想起来自己儿子的庚帖还在司徒健仁的小妾张氏手里。便命人叫他进来。
“侯爷!”司徒健仁一进门就给慕容辰行了大礼,“您可回来了!这阵子在外面累着了吧?您看您都瘦了!”
慕容辰笑了笑,让司徒健仁坐下。两人寒暄几句,就入了正题。
慕容辰不等司徒健仁开口,马上道:“令媛跟犬子有缘无份,退了亲。确实让人唏嘘。不过,大家好说好散。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还是功德无量的一件好事。就请您把犬子的庚帖退还给我。”
司徒健仁忙道:“侯爷!小可正是要跟您商议这件事。虽然我大女儿给您儿子退了亲,可是我还有个二女儿,而且这二女儿。比大女儿生得还要美貌!您聘了我二女儿做儿媳,我可以陪送得比大女儿还多!”
慕容辰听了,无语半晌。道:“……你只有一个亲生女儿吧?”
“……是。不过,暗香虽然不是我亲生。但是胜似亲生!”司徒健仁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道。
“呵呵……”慕容辰干笑两声,“不用了。您的一番慈父之情令人感慨。不过,我儿子说了,他非盈袖不娶。可是他们又退了亲,所以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咱们两家以后两不相干最好。”一边说,一边端了茶,“来人,送客!”又对司徒健仁道:“下午我派管事去贵府上取我儿子的庚帖。如果您还不退还,我们就只有去大理寺打官司了!”
司徒健仁吓得一抖。
做生意的人最怕打官司。
不管有理还是没理,都会被扒掉一层皮!
从长兴侯府回来,司徒健仁马上去张氏那里拿了慕容长青的庚帖,甚至连沈咏洁转送给张姨娘的那些侯府聘礼,也都一股脑儿送了回去!
待张氏从花园里回来,见庚帖没有了,聘礼也没有了,才知道这桩亲事是彻底黄了!
她在司徒健仁面前哭得肝肠寸断,很是难过。
司徒健仁没说是自己不敢跟慕容辰仗腰子,就把司徒盈袖当做幌子抛了出来,“兰莺,不是我不想,可是慕容世子口口声声说,这辈子非盈袖不娶,人家不要暗香。我也没法子……”
一边说,一边哄了张氏半天,才把她哄过来。
张氏总算是不哭了,心里却对司徒盈袖真正恨到骨子里去了。
司徒盈袖,就是挡在她女儿面前的一块大石头。
不把她搬走,自己女儿永远出不了头!
晚上,张氏一个人坐在灯下,摩挲着大人给她寄来的密信,上面说,北齐的两位皇子来到东元国京城,让她想法子弄死大皇子,好扶四皇子登位做太子!
张氏知道,大人是站在四皇子齐言栋这一边的。
“……大皇子言榕,性暴虐,好处子,非有德之君。汝可便宜行事,使之死于东元……”
张氏看着看着这张字条,微微地笑了,将那字条凑到灯芯的火焰处,将那字条焚了。
等司徒健仁回房之后,张氏已经想好一篇说辞,对他悄声道:“老爷,我听到消息,北齐的大皇子要悄悄儿地在东元国挑侧妃,您想不想让大小姐做北齐的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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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画像
“北齐大皇子的侧妃?!”司徒健仁激动得瞪大眼睛,就连声音都颤抖了,“你……你说真的?听谁说的?!这消息可靠吗?”
对司徒健仁来说,跟长兴侯世子夫人相比,北齐国大皇子侧妃的位置当然更有吸引力!
谁不知道北齐国的大皇子能征善战?!
如果不是北齐皇帝死把着军权不放,北齐大皇子就是军方第一人了!
张氏叹息一声,道:“老爷,不瞒您说,这个消息,是我从凡家人那里听说的。”
“凡家?”司徒健仁的面色转向狐疑,“你怎么见到他们的?”
张氏不好意思地道:“凡家有亲戚在迎宾馆做打扫上面的下人。这一次她正好被派在北齐大皇子住的临风馆打扫院子,是亲耳听北齐的大人们说的。凡家那亲戚想到我们暗香可怜,就想为她谋一份前程,便偷偷来说与我听,说只要先把画像送上去就可以了。人家北齐大皇子还不一定看得上呢!”
东元国的姑娘们到了快要嫁人的年纪,家里有钱请得起画师的,都会给女儿画两张肖像画留存。
“哦?是为了暗香?”司徒健仁信了几分,“你别急,我去打听打听。”
张氏含笑点头。
北齐大皇子那边有大人照应,不愁司徒健仁不上钩,因此她并不担心,只是诚恳地道:“我原想着暗香年岁太小,北齐大皇子肯定是看不上的,所以就回绝了,但是转而想到大小姐刚刚跟长兴侯府退了亲,到哪里再找比长兴侯府更好的亲事呢?——如果老爷能给大小姐找上北齐大皇子这门亲事。岂不是比长兴侯府的婚事强百倍?!”
张氏又道:“夫人不计前嫌,帮我们暗香在长兴侯夫人面前说合,虽然没有成,但是她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也是投桃报李。您先别跟夫人说,悄悄儿地自己去打听,等差不多了再告诉夫人和大小姐,免得她们白欢喜一场。”
司徒健仁对于自己妻妾能够和睦相处表示十分愉快。笑呵呵地道:“你们俩能这样为对方着想。是我的福气。我这就去迎宾馆问一问。”
张氏微笑着看着司徒健仁带了两个小厮出去,自己赶紧去给大人写回信。
“……已为大皇子寻得处子一名,请大人帮为周旋。事成可以一石二鸟。”
信送了出去之后。张氏便在家里安心等着。
司徒健仁很晚才回来,喝得醉醺醺地,对张氏道:“北齐果然在给大皇子偷偷选侧妃。我花了一千两银子,才托人把盈袖的画像送了进去。过两天就知道信了。——说不定我也能做北齐大皇子的岳父了!”说着。哈哈一笑,就倒床上醉死过去。
吕大掌柜吃完晚饭才知道司徒健仁做了什么事。吓了一大跳,忙来内院求见司徒健仁,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氏没让他进来,隔着门帘道:“吕大掌柜。老爷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
吕大掌柜见不能亲自问司徒健仁。从司徒健仁的小厮那里听来的消息又十万火急,知道不能再等到明天。只得赶紧去沈咏洁住的烟波阁回报。
司徒盈袖正好还没有回自己住的至贵堂,而是在烟波阁跟司徒晨磊下棋。
“夫人,吕大掌柜说有事要见您。”沈咏洁的丫鬟在门口通传道。
沈咏洁刚刚沐浴出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惊讶。
不过她也知道,这么晚了,吕大掌柜还亲自进来,肯定是大事,忙吩咐道:“让吕大掌柜进来吧。”
沈咏洁梳好头,出来见吕大掌柜。
已经到了深秋的夜里,吕大掌柜却是满头大汗,一幅十分着急的样子。
“怎么了?吕大掌柜?”沈咏洁坐了下来,“你也坐,坐下慢慢说。”
“夫人,出大事了!”吕大掌柜颤抖着声音说道,他圆胖的脸上红成一片,连眼睛都红了。
“什么大事?”沈咏洁的心里一沉,暗暗祈祷不要是跟自己的两个儿女有关。
但却是怕什么来什么……
只听吕大掌柜悄声道:“夫人,小的才刚听说,老爷听了张姨娘的话,下午拿了大小姐的画像,往北齐大皇子住的临风馆送去了,说是……说是……北齐大皇子在挑侧妃!”
“胡闹!”沈咏洁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挑侧妃?张姨娘怎么会知道?!我都不知道!从来没有听我爹提过!再说北齐皇子,怎么会自己来东元国挑侧妃?都是咱们送过去,由北齐皇帝再分派下去的!——真是太胡闹了!”
“小的听说,是张姨娘前夫家里的亲戚,在迎宾馆做打扫上人,听说了这件事……”张氏跟司徒健仁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避人,因此吕大掌柜打听到了。
司徒盈袖在里屋听见,也吃了一惊,忙走出来问道:“娘,出了什么事?”
“没事,娘有事要去问问你爹。”沈咏洁回头对司徒盈袖道:“你在这里看着你弟弟,我去去就来。”说着,急匆匆带着吕大掌柜又往司徒健仁和张氏住的地方去了。
“我要见老爷。”沈咏洁来到司徒健仁和张氏住的正院上房,疾言厉色说道。
张氏笑着迎了出来,道:“大夫人,老爷睡下了。有事您明天来说吧……”
啪!
沈咏洁挥手就是一巴掌,将张氏打翻在地,指着她厉声道:“若是我女儿有个好歹,你就给她陪葬吧!”说着又踹了她一脚,自己往里屋闯去。
司徒健仁果然在里屋睡得呼呼地,满屋都是酒气。
沈咏洁立刻对自己的婆子吩咐道:“打一盆冷水过来!”
一个婆子去了浴房,拿小铜盆装了一盆冷水出来。
“给我泼!”沈咏洁指了指在床上醉得睡死过去的司徒健仁厉声说道。
那婆子是司徒家原来的婆子,很怕司徒健仁,只低着头。畏畏缩缩不敢动。
沈嬷嬷从她手里接过铜盆,呼地一声往床上睡着的司徒健仁身上泼了过去!
那冷水泼了司徒健仁一头一脸,连床上的被褥都浇湿了!
“老爷!”张氏抢着从外屋扑到司徒健仁床前,也被泼了一头的水。
司徒健仁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见张氏满头满脸的水,趴在自己床边瑟瑟发抖,再抬头。他看见沈咏洁满脸怒气地站在床边。脸色又变了变,忍着怒气道:“这是怎么了?”
沈咏洁挥了挥手。
沈嬷嬷忙带着丫鬟婆子退到门外的回廊上去了,将里屋留给沈咏洁、司徒健仁和张氏三个人。
沈咏洁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对司徒健仁压低声音道:“你把我女儿的画像送到北齐大皇子那里去了?”
司徒健仁见沈咏洁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便不再隐瞒,坐了起来,掀开湿漉漉的被子。不满地道:“就这事?你就敢泼我的水?”
沈咏洁深吸一口气,恼道:“你快说!是还是不是?!”
“你操哪门子心?人家未必瞧得上你女儿呢!”司徒健仁轻蔑说道。下了床。
张氏忙拿了大巾子过来给他擦头脸。
沈咏洁心里一沉。——真的是送去了……
“……你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我都没有听我爹说过。”沈咏洁沉声问道,不善地瞥了张氏一眼。
张氏忙低下头,缩在司徒健仁身边。
司徒健仁知道沈咏洁看不惯张氏,一见张氏被打得脸上红肿一片。他就心软了,硬着头皮道:“我在酒楼听人说的,亲自去迎宾馆打听了一下了。送了一千两银子才把画像送进去!——你以为很容易啊!”
“你还骗我?!明明是张姨娘嚼的舌根!”沈咏洁确证了这个消息,气得手都发抖。她哆哆嗦嗦指着司徒健仁:“我现在就去找我爹,把我女儿的画像拿回来!——我不贪图什么王妃。想做王妃,让她的女儿去做!”沈咏洁指着张氏怒斥。
张氏哭哭啼啼地捂着脸道:“我也想啊!夫人,您以为我不想得这个巧宗儿?可是人家嫌暗香太小!不然我就送自己女儿的画像了!我是一片好心,您怎么能冤枉我?!大小姐要是做了王妃,是您和老爷的福气,我想沾光都沾不上!”
司徒盈袖听见这个消息,心里也是一沉。
她才不想做什么王妃!
才刚刚跟慕容长青退了亲,结果又来什么北齐大皇子?!
还要悄悄送画像……
什么意思?
一看就不是正经主意!
沈咏洁从司徒健仁那边回来,安抚司徒盈袖道:“你别急,下午才刚刚送进去,北齐大皇子一直在宫里宴饮,未必看见了。我现在就回娘家,跟你外祖父说,把你的画像拿回来。”
司徒盈袖咬了咬唇,按住沈咏洁的手,“娘,天晚了,明日再去吧。”
“不行。这种事,一刻都不能等。”沈咏洁深知,跟皇权扯上关系,一旦箭在弦上,就是有进无退。
她只祈祷,那大皇子还没有看见盈袖的画像……
不管北齐大皇子看不看得上盈袖,如果让他知道,这个女子是东元国大丞相的外孙女,就算不喜欢,也会带她回去做个侧妃。
她不能冒这个险。
沈咏洁披上斗篷,带着丫鬟婆子和护卫,匆匆忙忙坐了车,拿着沈相给她的宵禁令牌,急忙往沈相府去了。
司徒盈袖没有跟去,因为她自有主意。
沈咏洁一走,司徒盈袖就说困了,要回房休息,让采芹和采桑不要打扰她。
其实她一回房,就换上那身特制水靠,外面罩上黑色夜行衣,吹熄了屋里的灯,从窗子里钻了出去。
她习惯性走的是后院海湾。
她要亲自去礼宾司的迎宾馆,将自己的画像拿回来!
司徒盈袖的运气不错,她刚刚从海湾游上岸,就遇到了来看她的师父!
“师父!”司徒盈袖这个时候见到师父,简直是喜从天降,不假思索地扑了上去,抱住师父的胳膊,又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师父见司徒盈袖半夜偷跑出来,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
司徒盈袖就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哽咽着道:“……师父,我要去把我的画像拿回来!我不要做什么皇子侧妃!”
师父闭了闭眼,凝神半晌,再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变得极为冷厉:“好,我带你去取画像。不过,在去之前,我要再画一幅!”说着,他托起司徒盈袖纤细的腰身,带着她腾地而起,往远处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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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鱼目混珠
师父带着司徒盈袖如同风驰电掣般来到海湾附近的一个小山上,停在一间小小的茅屋前面。
黄泥墙,枯黄的稻草屋顶,门前一挂木编的栅栏。
茅屋后面都是树,叶子落光了,只有树枝横斜。
一轮弯月斜斜地映在天边,一眼望去,就像是挂在树枝桠上一样。
秋虫在枯草间唧唧鸣叫,衬得夜色更加安宁温馨。
“师父,这里是哪里?”司徒盈袖好奇地问道,觉得心里的急躁一点点被这里的宁静磨去了锋芒。
师父的脚步顿了顿,“……这是我家。”说着,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
司徒盈袖忙跟了上去。
她是第一次来到师父的住处,十分好奇,在屋里东张西望,差一点都忘了自己刚才心里的苦楚。
师父的住处十分简洁大气。
茅屋一明两暗,进门是堂屋,屋里很黑,只能通过屋外的月光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摆设。
堂屋里看见只有两排竹椅靠墙放着,当中一张小圆桌。
师父往里屋走去,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屋里的油灯。
司徒盈袖探头看了一眼。
那里应该是卧房。
一张小小的清漆木床靠墙放着,青纱帐幔,洁净的枕头和被褥。
靠南窗底下放着一张长长的书案,师父站在书案前,从插得琳琅满目的笔海里抽了几支画笔,只用黑墨,就在书案上的一张大宣纸上画了起来。
手腕灵动,笔锋犀利,下笔如点睛。
司徒盈袖看得眼花缭乱。
没过多久。一张栩栩如生的司徒暗香的画像出现在宣纸上!
寥寥数笔,也没有五彩缤纷的颜色,只有黑与白,却画得如同真人一般美貌!
“哎呀!师父你画得真好!”司徒盈袖笑着夸道,不知怎地,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她没想到师父居然对司徒暗香的样貌了如指掌!
师父像是明白她的心思,抬头看了看她。拿起宣纸。吹了吹纸上的墨,淡淡地道:“师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放心。师父永远只会有你一个徒弟。”
司徒盈袖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司徒暗香已经抢去她爹,她可不想司徒暗香又抢去她的师父!
等墨干了,师父将那画像卷了起来。放到一个画筒里,背到背后。朝司徒盈袖伸出手,“我们走吧。”
司徒盈袖将手搭在师父戴着手套的手掌里,任他带着自己,走出了茅屋的栅栏门。
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凄嚎。
司徒盈袖下意识往远处看了一眼。目光顿时一凝。
站在茅屋的这头往山下看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在司徒府内院住的至贵堂!
师父是不是曾经站在山头。默默地凝望过她的院子呢?
司徒盈袖心里陡然升起一阵胡思乱想。
她的脸有些发烧,忙甩甩头。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想多了。
师父这是疼她,时时处处把她放在心头,如同娘亲一样照顾她,她可不能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只要如同孝敬娘亲一样,孝敬师父就可以了……
夜色宁静,往前走的路不再崎岖。
司徒盈袖满心地欢喜地跟在师父身边,脚步软绵绵地,如走云端,很快就来到了东元国礼宾司招待别国贵宾的迎宾馆。
师父像是很熟悉这个地方,带着她悄没声息地避开迎宾馆森严的守卫,来到了北齐大皇子住的临风馆前。
“你在这里等着,师父进去把你的画像换出来。”师父悄声对她说道,拍拍她的肩膀。
司徒盈袖应了一声,趴在临风馆的围墙上,看着师父穿门越户,毫无障碍地钻进了临风馆。
他径直往北齐大皇子住的屋子闯过去。
宫里的宴饮还没有结束,这里只有两个护卫东倒西歪地靠在门边打瞌睡。
师父悄悄绕过他们走了进去。
北齐大皇子的屋子非常的宽敞,只用两道屏风做了隔断。
师父一眼就看见在南窗的条桌上,放着一张卷起来的画像!
他急忙走过去,展开看了看,见正是司徒盈袖的画像,便一把揉了,瞬间将那画像揉成碎末,放到自己的袖袋里。
他刚要把司徒暗香的画像放到书案上,突然觉察到空气中起了微妙的变化,像是一滴水落入大海,虽然很小很轻,但是逃不过他的感觉!
师父的手一抖,司徒暗香的画像掉在了地上。
背后一道劲风呼啸而来!
师父顺势往前猛扑,卸去从背后传来的劲道,推开窗户,从大开的窗户里飞了出来。
“哪里走!”有人在黑暗中轻斥,追了出来。
又是那个半血!
师父在心里低低地斥骂一声,头也不回地御风而去!
他从围墙上掠过,顺手捞起司徒盈袖,将她背在背上,跑得比平时更快!
司徒盈袖只听见呼呼风声从耳旁掠过,眼前的景象在她眼里快得拉成了一条条直线,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在哪里!
但是她伏在师父背上,觉得特别安心,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不能逃脱……
后面的那人刚要去追,眼角的余光瞥见大皇子喝得醉醺醺地走了进来,大声在叫唤:“掌灯!给我掌灯!——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跟着伺候的小厮忙上前点亮羊油蜡烛。
大皇子正好看见一张画像躺在书案旁边的地上。
他弯腰捡了起来,一看那画像上的姑娘,全身的血顿时往他身下某个地方招呼过去!
这谁这么贴心?!
很少有人知道,北齐大皇子除了好处子,更好稚年的处子……
特别是这张画像上的姑娘,看上去才十岁出头,是最鲜嫩,最销魂的……
更难得是这姑娘还要了命的美貌!
“夏督主!夏督主!你进来!快快进来!”北齐大皇子将他们北齐锦衣卫的督主夏凡叫了进来。
夏凡暗暗叹息一声,放弃了追寻,忍着不耐,慢慢走了进来。
“榕亲王有何吩咐?”
“这画像上就是你今天下午提的那个司徒家的姑娘吧?——我要她!我就要她!”北齐大皇子指着那画像斩钉截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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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204章 陪你看
“榕亲王,您小声点儿……”夏凡踱了进来,四下看了看,再凝神静听,这周遭十丈以内并没有异常的声响,才松了口气,皱着眉头道:“下官下午的时候跟榕亲王说得很清楚,这件事不能声张。咱们并不是真的选侧妃,只是给榕亲王找几个合心意的姑娘陪您睡一晚上,玩完就扔的,闹大了怎么办?”
以司徒盈袖的身份,如果闹大,倒是得不偿失。所以她只能有死路一条……
夏凡是不可能让她真的嫁给齐言榕,让这位暴虐成性的大皇子如虎添翼的。
“哈哈,是本王粗心了!”北齐大皇子齐言榕摸了摸后脑勺,一脸垂涎地看着那张画像,着迷地道:“不过这姑娘太合我心意了。不管了,我要带她回北齐多睡几天!”
这么销魂的小姑娘,只睡一晚上就弄死实在是太可惜了,暴殄天物是要天打雷劈的……
“榕亲王……”夏凡笑着抬头,扫了那画像一眼,顿时愣住了。
他不假思索地伸出手,一抓一带,就从齐言榕手里夺过了画像。
齐言榕从小就拜了北齐皇宫里的大内高手习武,在众兄弟中间功夫最好,也最能打仗,没想到在夏凡手下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就被他夺了手中的画像!
不过齐言榕也不恼。
他知道,夏凡这种出身普通的人如果没有一身过人的本领,是坐不了北齐锦衣卫督主这个位置的。
打不过夏凡不奇怪,别说他们这些天潢贵胄的皇孙公子,恐怕整个北齐,甚至东元、南郑三国加起来。也没有人能在拳脚上胜过夏凡。
“这画像是打哪儿来的?!”夏凡的声音都变了,脸色虽然极力克制,但是嘴角的抽搐还是暴露了他的一丝懊恼和惶恐。
“不是你给我送来的吗?”齐言榕侧头,就着夏凡的手再次细看那画像,眼里的光芒淫邪贪婪,如同一只刚从地狱里放出来的淫兽,“我下午忙着出去赴宴。没有来得及看。”说着。他觉得身下涨得更厉害了,若不是宽袍大袖,都要在胯下支起一顶帐篷了……
明明是司徒盈袖的画像。怎么变成了司徒暗香的画像?!
夏凡沉着脸没有言语,脑子里飞快地琢磨这件事。
他想起刚才在屋里窗口边那个奇怪的陌生人的背影,只可惜那人溜得太快,他还没有来得及出全力。对方就顺势溜走了。
不然的话,他一定能把他留下来。严加拷问。
让他尝尝他们北齐锦衣卫的十八般酷刑!
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那人刚刚换了画像!
能摸到迎宾馆的临风馆换了画像,还换的不是别人的画像,而是司徒暗香的画像。足以说明这件事跟司徒家的人有关!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
前脚司徒健仁把大女儿的画像呈给他,后脚就有人把司徒暗香的画像偷来换掉?!
夏凡冷冷一笑,已经拿了主意。
对方以为换了画像。就能坑了司徒暗香?
但是对方千算万算,应该没有算到司徒暗香有他这个最大的后台……
谁敢算计他女儿?!
他必让对方百倍、千倍偿还!
夏凡脑子里闪过条条计策。只不过一瞬间的事。
他慢条斯理地卷起画像,将错就错地道:“是了,我忘了。下午只扫了一眼,没有看清楚。这会子在晚上看,又是别有一番风情……”说着看着齐言榕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榕亲王放心,这个妞儿,我就一定给您弄了来。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一定要尽兴。”
“真的?”齐言榕狂喜,“快!去给我把她找来啊!”
“榕亲王,您是想玩得随心所欲呢,还是遮遮掩掩,不能尽兴呢?”夏凡低笑着问道,“不同的玩法,有不同的讲究。”
“随心所欲怎么玩?遮遮掩掩又是怎么玩?”齐言榕很感兴趣地问道,他当然是偏向前者,但是对后者也很好奇。
因他是皇子,还在跟四弟夺嫡的过程中。
他一直将自己这个比较怪异的癖好深深隐藏,知道的人很少。
也可以说,知道他这个癖好的人,都不在这个世上了……
对外,大家都只知道他好处女,喜凌虐。
其实他最好的,是凌虐童女。
这么多年,只有两次偷偷摸摸的经历。
那两个十岁的小姑娘最后都不成人形了,但是却给予他极大的满足。
他长到如今三十多岁,也不过就满足了这么两次而已。
他曾经以为自己在做上北齐皇帝之前,是再也不能有这样畅快的满足了。
没想到夏凡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上两次,都是偷偷摸摸、遮遮掩掩。
如果这一次能够随心所欲,那这夏凡,他是笼络定了!
看着齐言榕眸子里贪婪淫邪的光芒,夏凡一阵恶心,不过还是镇静地道:“遮遮掩掩呢,就在今晚,就在这临风馆内,下官去把这姑娘带来,您偷偷摸摸在这里过过瘾就行了。明儿下官再把那姑娘送回去。”
齐言榕一听就反对,“不行!都离了北齐了,我还要偷偷摸摸、遮遮掩掩?断然不行!——要随心所欲怎么玩?快说快说!”
“如果要随心所欲呢,您今晚就先忍一忍。明天一早,您带兵出京城,去郊外狩猎。然后就在郊外驻营,下官将那姑娘送去您的驻营地……荒郊野外,四周都是您的心腹,您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夏凡为齐言榕想得很周到,也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齐言榕沉吟半晌,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拊掌道:“好计策!就这么办!本王爷今天就等一晚上。明天你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把那姑娘送到我在城外的营帐!”
“天黑之前不行。”夏凡仔细给他解释。“司徒家也认得几家权贵,若是让他们知道姑娘突然丢了,又联想到他们曾经给您送过画像,很快就会找到殿下的营帐,这岂不是坑殿下吗??殿下还怎么尽兴呢?”
齐言榕听到这里,才咧嘴一笑,在夏凡肩上拍了拍。“夏督主!好!我齐言榕。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他知道夏凡跟四皇子走得近,因此一直对夏凡有所提防。
但是这一次,夏凡说的做的。无一不合他心意,他对夏凡的防备渐渐放下,跟他仔细筹划起来。
“……那就说定了,明晚子时一过。你将人带来。”齐言榕摸了一把下颌,就像在擦口水一样。“……后天一早,你来收尸。后面的事情,你来处理。”
“是,榕亲王。”夏凡微微躬身。姿态有着说不出的优雅闲适。
……
天还没亮,师父已经带着司徒盈袖从海湾处游回司徒府的后院港湾。
两人从海水里直起身,不约而同吁了一口气。
司徒盈袖抬头看着天上渐渐西斜的明月叹道:“……真是恍同隔世啊。”
师父拉着她从浅滩走上岸。叮嘱道:“赶紧回去睡吧。明天不要出门,就待在自己屋里。”
“……师父。他们会看上暗香吗?”司徒盈袖走了两步,回头犹豫着问道。
“看上不是更好?司徒暗香和你姨娘肯定希望她能做王妃。”师父的声音有些讽刺。
司徒盈袖听出来了,皱眉道:“……我记得张姨娘说,人家嫌暗香年岁太小,所以才把我的画像送上去。”
“那你担心什么呢?反正是选不上,她们也不会知道。”师父不动声色说道,“回去吧,别想太多。”
司徒盈袖抿嘴笑了笑,点点头,“那我回去了。”
她转身往前走,一步步走到她至贵堂后院拱门前的时候,又停下脚步,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看。
没想到师父还没走,还在原处站着,负手定定地看着这边。
司徒盈袖只觉得双颊如火般热,忍不住转身又跑回来,来到师父身边,仰头对师父道:“师父,您怎么还没走?”
“我看着你进去了,我再回去。”师父淡然说道,眸光轻闪,银白色的面具藏住了他微翘的嘴角。
司徒盈袖抬头看了看海湾对面的那座小山。
师父的家就在那小山上。
从师父家门口的小山坡向这边望,正好能看到她的至贵堂。
司徒盈袖想到这里,一个从刚才就一直徘徊在她脑海里的问题不由自主问出了口:“师父,您在您家门口的时候,能不能看到我这边啊?”
“能啊。我经常看……”说完师父就觉得不妥,眼神里闪过一丝懊恼。
真是阴沟里翻船……
居然被这榆木疙瘩不开窍的小姑娘套了话!
司徒盈袖心头升起一抹狂喜,脸上的笑容比月光还要皎洁明媚。
不过她没有高兴多久,师父已经又从容打趣道:“从我那边看你这边,风景特别好,特别是这片海湾,湛蓝纯净,跟镜子一样,看得人物我两忘,俗世红尘都不在话下。师父是出世之人,每天观景看日月,领悟不少。估计再过些日子,就可以飞升了。”
“啊……?”司徒盈袖听得嘴角抽了抽,讪讪地道:“我这里风景确实不错,我也喜欢看。”
看着司徒盈袖脸上不加掩饰地失望,师父极不忍心,窒了窒,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没想到司徒盈袖自己想开了,展颜笑道:“师父,那以后我们每天约定一个时辰好不好?我在这里看师父那边,师父在那边看我这里。我们就能一起看这里的美景,还有潮起潮落,日月星辰。”
“好。”师父缓缓点头,“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我在那边每天都会陪你看。”
“那说定了!”司徒盈袖高兴地往师父手掌上击了一掌,“师父一定要记得哦!”
师父点点头,再次催她,“去吧,快回去,天都快亮了,你娘该着急了。”
司徒盈袖只好一步一回头往后院拱门走去,直到她进了拱门,看见师父还站在卧牛石边,微笑着看着她这边。
她笑着朝师父挥了挥手,再指了指天上的月亮,才跑进自己后院的抱厦里,从那里进了里屋。
屋里的丫鬟婆子睡得东倒西歪,没人知道她又溜出去了一次。
司徒盈袖换下水靠,含笑躺下,沉入梦乡。
师父却依然站在卧牛石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他从来没有这样心慌意乱过。
但是他又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他这个人一向冷心冷性,万事不挂怀。
没想到还有这样心绪烦乱的时候。
师父抬头看了看天上渐渐西斜的一轮弯月,闭了闭眼,转身从那海水上飞掠而过,回对岸去了。
没过多久,天边露出鱼肚白,一轮红日就要喷薄而出,而从云端洒下的阳光却红得异样,如同血色一般,染遍了司徒盈袖住的至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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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夜杀
师父立在两座小山间的入口处,眸光沉沉,望向这座搭着一百来个帐篷的山谷。
天上黑沉沉的,刚才还有半轮弯月,现在已经全被云层遮住了。
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星星。
但是营地里有着星星点点的火堆,火上架着一只只被剥了皮的油光锃亮的野兽。
一群群军士围坐在火堆旁,喧哗笑闹,翻转着火架上的烤肉。
肉香带着油香,顺着夜风飘了出来。
师父闻之欲呕。
他心急如焚地望着这片营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有绿光闪过。
眼前的景色很快变了。
天地成了他眼底的网,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格线。
他能看见这里的每个方位,每个变化。
眼前山谷里的军士从他眼里看去,只是一个个会移动的行点。
师父从山谷的入口处跨了进来。
“谁?!”两个看守山谷的军士从黑暗处蹿了出来,“站住!报上……”
第一个军士的话还没有说完,师父手一抖,一根长鞭出现在他手上。
唰!
一声呼啸的凌厉鞭声响起,将挡着他路的两个军士拦腰抽成两截。
“啊——!有刺客!”
在火堆前烤肉的军士训练有素,马上拿起自己的兵器,不顾一切冲了上来。
师父只有一个人。
而这营地的军士起码有五百人!
当这些军士发现只有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陌生人闯了进来,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弟兄们,车轮战!——上!”齐言榕手下亲兵的头儿狰狞地笑了一声,扬手吩咐。
他的声音刚落,师父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冲到他身边!
一只大手伸出。拧住他的脑袋,用力一转!
咔!
那亲兵头领的脑袋马上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垂了下来,挂在胸前,摇摇欲坠。
师父的手一松,那亲兵的头领就扑倒在地上,已经断了气。
“兄弟们!上啊!”
那些军士见闯进来的这人二话不说,已经连连杀了他们三个人。眼睛都红了。立刻集阵,肩挨着肩,一步步往师父这边围了过来。
“不要命的就上吧!”师父冷哼一声。手中长鞭再次挥出!
在他正对面首当其冲的四五个军士立时死于他的鞭下!
“杀!”北齐军士也杀红了眼睛,不管不顾举着刀剑冲了上来!
“师父……师父……师父……”
司徒盈袖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急迫,他甚至感受到她惶恐无助和面临着的巨大恐惧!
他听得越清楚。心里就越急躁,急得连方位都辨识不出来了。
“说!你们大皇子在哪里?!”师父长鞭一卷。将面前一个看上去职位最高的军士圈住脖子扯了过来。
他的手戴着黑色手套,握住那军士的咽喉,力道奇大无比。
那军士冷笑:“知道是北齐的大皇子,还敢来找死?!”
咔嚓!
师父不再追问。如捏核桃一样,将那军士的咽喉捏碎了,甩了出去。
北齐军士发一声喊。有被吓得尿裤子,落荒而逃的。也有悍不畏死,继续集结人马,往师父这边强攻的。
师父肃着脸,眼前还是那些横七竖八的格线,脑海里回荡着的却是司徒盈袖紧张的呐喊。
不能再等下去了,哪怕是要一个帐篷一个帐篷查看,他也要马上找到她!
面前的北齐军士挥舞着大刀和长剑,往他面前冲过来。
师父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如同地狱里出来的杀神一般,就算一人面对千军万马也毫无畏惧!
他轮转着长鞭,腾挪跳转,飞天遁地,在这北齐营地里大开杀戒,一捧捧鲜血在他面前喷洒,他的眼里却完全看不见颜色,只看见格线,只看见在他面前挡路的一个个格线上的小点……
“……这人什么来头?!”
“他的功夫,看起来好生眼熟!”
“是啊!好像……好像……督主的功夫!”
北齐军士一边跟师父打斗,一边被他的气势震撼,越来越多的军士躲了起来,不敢再正面直对他的锋芒。
师父也不在乎会不会被人看出来历,将毕生所学都使了出来,只想快一点去到司徒盈袖身边。
啪!
一声长鞭的巨响在他脑海中响起。
师父往前踉跄了一步,胸口突然如同被抽了一鞭子一样火辣辣地疼。
这股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清醒过来。
他眼底的绿光散去,脑海回复清明,而司徒盈袖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师父眼神轻凝,往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帐篷飞扑而去!
他急得已经顾不得找那帐篷的门在哪里,而是径直飞到帐篷顶上,一脚硬生生踩破帐篷顶,纵身一跃,跳到那帐篷里面。
帐篷里面燃着巨大的牛油蜡烛,照得帐篷里面亮如白昼。
师父从外面乍然进到帐篷里,眼前的明亮让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让他的呼吸都停止了,全身血液似乎都化作寒冰,将他整个人都冻成了冰块。
……
齐言榕举起了手里的长鞭,往绑在柱子上的司徒盈袖胸前一鞭子抽了过去!
嗖!
鞭子带着凄厉的风声迎面而来。
司徒盈袖下意识转开头,只堪堪避开了自己的脸被那鞭子抽到。
但是她胸前两峰之间却被斜斜抽了一鞭!
一道长长的鞭伤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她的右下腹处……
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这股火辣辣的疼刺激得司徒盈袖全身一激灵。
她发现自己似乎能动了,正努力要咬舌自尽,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轰响,然后上面的帐篷顶破开一个大洞。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天而降,来到她身边!
“唔唔……荷荷……”司徒盈袖惊喜地看着师父,虽然还不能说话,面上却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师父心痛如绞,一手往绑着司徒盈袖的牛皮绳扯去,靠一双肉掌的力量就拉断浸了桐油的牛皮绳!
“你是谁……?”对面站着的齐言榕一惊,手里的长鞭再次卷了过去!
齐言榕才刚刚把帐篷的门关了。打算在这个隔音极好的帐篷好好“尽尽兴”。所以没有听见外面的屠杀嘶喊。
师父的突然出现让他心生不妙,迅速后退,想逃了出去。
但是怎么逃得出去?
师父另一只手一抖。手上长鞭绷得直直,如同长剑一样,往齐言榕的肩膀处连点两下,再往他的膝盖处横扫过去!
齐言榕的琵琶骨立刻被根根绞断。膝盖骨也被敲得粉碎。
他“嗷”地一声惨叫,手一软。长鞭松脱,整个人咕咚一下滚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嚎大叫,“我是北齐大皇子!你敢动我!我要诛你九族!”
司徒盈袖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但是软筋散的效力还在,她根本站立不稳,刚要往地上倒去。师父已经打横抱起了她。
一动之下,她胸前的伤口被撕拉得更疼了。
虽然极力忍耐。她还是下意识地低叫了一声。
“怎么了?”师父低头,往她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的胸口看了一眼,眸色不由更加黑沉。
他看了看司徒盈袖,又看了看在地上翻滚嚎叫的大皇子,声音刺耳得很:“……是他伤得你?都伤了哪里?”
司徒盈袖双臂抱在胸口,又唔唔两声,大大的杏眼里含了泪,怔怔地看着师父的银色面具。
师父这才发现她不能说话,忙将她放下来,搭手到她的手腕处,给她诊了诊脉,“……你中了软筋散?”
司徒盈袖连连点头,这是她能做的最大的动作了。
师父深吸一口气,一手搂着司徒盈袖在怀里,一手拎着长鞭,往齐言榕那边走了过去。
“他哪只手抽的鞭子?”师父拎着长鞭指了指地上的齐言榕。
司徒盈袖往右偏了偏头,表示是右手。
师父长鞭挥起,啪地一声抽了下去,一鞭子居然将齐言榕的右手齐腕断开!
用刀剁手容易,但是用鞭子将一只手齐腕断开,需要多深的功力?!
司徒盈袖崇拜地看着师父,连胸口的疼都不在乎了。
“既然没有了右手,左手也不要了吧。”师父挥鞭又起,往齐言榕的左手抽去!
“啊——!”齐言榕再次发出一声惨叫,眼睁睁看见自己两只手都被鞭子硬生生断开,“……谁?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师父想起自己中了夏凡的套儿,在心底冷冷一笑:就你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师父扬起头,傲然对齐言榕道:“四皇子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你要恨,就恨你生在帝王家!”说着,又一鞭子挥出,将齐言榕抽晕了过去。
咚!咚!咚!
外面传来用木柱撞帐篷大门的声音。
那些军士来救大皇子齐言榕了。
师父抬头看了看帐篷顶的大洞,一手揽住司徒盈袖的腰,将她牢牢固定在怀里,一手用长鞭卷住齐言榕的左脚,往前疾奔几步,大喝一声,抱着司徒盈袖腾空而起,同时倒拖着大皇子从那帐篷顶钻了出去。
就在这时,天上的云雾倏地散去,露出半轮弯月,还有满天星光。
齐言榕带来的那些军士正在企图撞开帐篷的大门,这时听见头顶有声响,齐齐仰头。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两个人影搂抱着从帐篷里飞跃而出,后面还拖着一根长鞭,长鞭上倒卷着一个粗壮的男子,正是他们的大皇子齐言榕!
师父抱着司徒盈袖从众人头顶掠过,将拖着的长鞭抖了几抖,弄醒了刚刚晕过去的齐言榕。
“老四害我!夏凡害我!告诉父皇!为我报仇!一定要救我!”齐言榕大叫着在半空中手臂乱挥,却抵不过脚腕上那根长鞭。
师父手腕再一用劲,力透长鞭,齐言榕再一次晕了过去。
师父回头,往山谷周围的地方看了一眼,一声长啸,惊醒无数林雀,倏倏飞上夜空。
月光下的山谷里,师父一手搂着司徒盈袖,一手握着长鞭,倒拖着齐言榕,在半空中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往山谷边的小山上纵了过去,身影翩翩,很快就在群山间消失了踪影。
等北齐的这些军士醒过神来,发现那三个人已经走远了,顿时发一声喊,都叫:“四皇子派来的杀手掳走了大皇子!四皇子派来的杀手掳走了大皇子!”
“肯定是督主的手下!”
“没错!那人的功夫明明跟督主是一个路数的!”
这些军士都是大皇子的亲信,对他忠心耿耿。
他们亲眼见到那人的功夫,亲耳听到大皇子说害他的人是四皇子,都是无比愤怒,发誓要为大皇子报仇!
从山谷涌了出来,他们商议了一下,分作两帮人,一帮往北而去,直接回北齐报信,另一帮往北城门那边,要进城找四皇子和督主夏凡问个明白。
他们这次南下,一共只带了一千军士。
大皇子五百,四皇子五百。
但是大皇子是武将,带的兵比四皇子那五百花架子御林军要厉害多了。
因此大皇子的这些亲兵根本就不怕四皇子那边的兵,再说这里是东元,又不是北齐?
他们气势汹汹冲进北城门,往东元国礼宾司的迎宾馆扑去。
此时迎宾馆里刚刚放完焰火,四皇子和夏凡一起站在门口送客。
大皇子的亲兵冲了上来,拔出腰刀指着四皇子和夏凡,眼里露出极大的杀气。
夏凡一见大皇子的兵杀气腾腾而来,顿时有些奇怪,也不跟他们硬拼,冷着脸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大皇子呢?”
“你还好意思问!”大皇子的亲兵拔出了腰刀,“你这个奸臣!居然和四皇子合谋,派杀手掳走大皇子!”
夏凡:“!!!”
靠!这些人怎么知道他的计划?!
只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而已……
他的计划,正是等送完客人,就要出城摸到山谷处,亲自乔装成东元国的杀手,趁着大皇子欲仙欲死的时候,将他杀死在那女人肚皮上……
“你们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是督主大人?”夏凡的护卫跟着喝叫起来,“大皇子被杀手掳走,一定是东元国的阴谋!”
东元国的贵客们才刚刚走出来,还在跟四皇子和夏凡告别,此时听见夏凡的护卫这样说,大家脸都绿了,一起不善地盯着夏凡和四皇子。
万宁侯首先沉了脸,毫不客气地道:“夏督主,您的手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夏凡回答,大皇子齐言榕的那些亲兵已经朝夏凡和四皇子那边啐了一口,恼道:“你们还栽赃给别人?!我们亲眼所见,那杀手跟夏督主师出同门!我们也亲耳听见,大皇子被掳走的时候大喊,说是四皇子和夏督主害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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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反击
北齐国军士对自己皇子和督主的指责,让东元国的贵宾们大开眼界。
“怎么回事?四皇子杀大皇子?”
“那还用说?早听说北齐皇室儿子太多,整天斗得乌眼鸡似地,你杀我,我杀你,出现这种事不奇怪!”
“切!要杀回去北齐杀,做什么跑我们东元国来杀?!”
东元国的人很是不满。
“胡说八道!我和夏督主今天一直在招待东元国的客人,怎么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四皇子心里一抖,连忙站了出来,制止那些人乱说话,他伸出胳膊,指着那些亲兵道:“你,你,还有你,跟我进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又对万宁侯拱了拱手:“宁侯爷,我大哥在东元国的地面上出事,如果能找到就罢了。若是找不到,哼,我父皇自会找你们皇帝陛下说个明白!”
齐言榕的亲兵见四皇子矢口否认,都大声鼓噪,吵吵嚷嚷举着腰刀就要冲上来:“四皇子!您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您下毒手……”
“住手!你们敢犯上?!”夏凡见四皇子齐言栋镇不住大皇子齐言榕的这些亲兵,只好从他背后走出来,厉吼一声,如同半空响起一个炸雷。
那些亲兵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不敢再上前,只能又气又怒瞪着夏凡。
夏凡的功夫出神入化,北齐国无人能及。
这些亲兵想到刚才在山谷里如同地狱杀神一样的那个蒙面杀手,正是跟这位夏凡夏督主的功夫如出一辙,不由心里一颤,一齐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上前。
夏凡一语之威。就镇住了这些兵痞子。
四皇子松了一口气,上前还要劝说,却见迎宾馆的四周渐次亮起了大红灯笼。
长兴侯慕容辰穿着一身青色儒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笑了笑,道:“这是在做什么?我们东元国是礼仪之邦,怎么能在人家的家里动刀动枪?——四皇子、夏督主,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一边往前走。身后很快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正是盔甲俨然的长兴侯府军士们出现了。
乌压压的军士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迎宾馆包围得严严实实。
夏凡心里一震,他一点都没有想到,今晚他们原来一直处于东元国的严密监视之中!
那刚才他偷跑出去掳人。不知道被这长兴侯看见没有……
夏凡看向长兴侯慕容辰,潋滟的桃花眼眯了眯,笑道:“慕容侯爷,您这是做什么?您虽然是带兵侯爷。但这是在东元国京城,没有手令。您怎么能带兵进城呢?意欲何为?”
慕容辰其实也才刚来不久。
谢东篱因是掌管礼部和刑部的副相,一早请了圣旨,让慕容辰带兵过来埋伏在迎宾馆四周,以防有什么不测。
慕容辰临动身的时候却被皇后齐雪筠突然召见。所以进宫去了一趟,耽搁了时辰,到现在才来。
不过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也能对谢东篱有个交代了。
慕容辰拱了拱手:“我奉谢副相之命,在贵国宴饮结束之际来帮着送客。请问何罪之有?”
原来才过来……
夏凡松了一口气。讥讽道:“谢副相今儿人没来,但是心却时时刻刻都在我们这边啊。——真是难为他了……”
东元国的这些贵客不管对谢东篱什么想法,但此时都极佩服他想得周到。
若不是有长兴侯慕容辰带兵过来,今天会出现一场什么乱子,谁都不能担保。
“大家散了吧,天很晚了。”慕容辰挥了挥手,一边命令自己的兵将各就各位,一边对四皇子和夏凡道:“请两位约束自己的兵将,不要在东元国闹出什么事儿。不管怎样,过了陛下的万寿节,我慕容辰亲自送你们三位回北齐。”
四皇子飞快地睃了夏凡一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夏凡不动声色地道:“刚才的话,您也听见了,我们榕亲王像是出了什么事,我和栋亲王要好好问问这些军士,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齐言榕的军士连忙大声道:“哪有假?我们亲眼看见大皇子被人掳走了!”
“被掳到山上去了!”
“就是四皇子和夏督主派的杀手!”
“好了!进去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夏凡厉声呵止他们,“别人说什么你们都信?在你们眼前看见的东西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深更半夜的山谷当中!——你们进来,我们一个个问!”说完,又邀请慕容辰:“慕容侯爷,您请进来一起听一听。如果真的有事,我们还要东元国鼎立相助,帮我们找到榕亲王。”
慕容辰想了想,对自己的亲兵吩咐道:“去向宫里回报,还有沈大丞相和四个副相那里,都要一一回报。”
那亲兵点点头,忙叫了几个人,分头去了。
慕容辰就跟着四皇子和夏凡进了风雨楼。
他们沉着脸听那些亲兵七嘴八舌说完事情经过,慕容辰首先看向夏凡:“夏督主,他们说您亲自送了个姑娘给大皇子,请问这姑娘是谁?”
这个当口,夏凡肯定不会说是司徒盈袖,如果说了,这件事就真的洗不清了,他便淡笑着道:“我们榕亲王好女色,特别是处子,北齐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不过是依了榕亲王的吩咐,找了个东元国的清倌人给他送去尝尝鲜。”
清倌人便是还没有破身的**。
夏凡经营北齐锦衣卫三十多年,在北齐、东元和南郑都有大量的据点,大部分都是秦楼楚馆和客栈当铺。
如果慕容辰要查,夏凡随便给个他们北齐在东元国开的妓院的名字就行了。
若他们知道是夏凡出面做的事,让那妓院**把亲生女儿献出来都行。
他一点都不担心会穿帮。
而司徒家那边,有张氏自去周旋。暂时不能让她把这件事公开了……
齐言榕好女色的毛病确实天下皆知,慕容辰也去过北齐几次,对他这个毛病心知肚明,见夏凡说的对得上,便没有再深究,只是道:“那两位怎么看?他们说榕亲王在城外被人掳走,是不是要去搜寻一番?”
夏凡看了四皇子一眼。四皇子点点头。握紧拳头:“当然要!”
“那我跟慕容侯爷走一趟吧。”夏凡站了起来,“栋亲王在这里坐镇指挥,五百亲兵留给您。我带榕亲王的亲兵去城外山谷搜寻。”
大皇子齐言榕,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夏凡和四皇子都不是那种可以含糊过去的人。
这种事就不能不明不白!
……
北城门外齐言榕他们驻营的山谷旁边的一座小山山腰上,有一个大大的溶洞。里面都是雪白的钟乳石,晶莹剔透。如同琉璃世界,白雪乾坤。
师父一手搂着司徒盈袖,一手拖着已经没了半条命的大皇子齐言榕,往这溶洞走了进去。
他将司徒盈袖小心翼翼放到溶洞里面一块洁净的空地上。低头看了看她。
司徒盈袖面色雪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苍白脆弱,如同午夜昙花。似乎很快就要凋谢了。
再看看她的胸口,那里氤出来的血迹已经将她银白色的中衣前襟染成了黑红色。黑乎乎一团触目惊心。
“……盈袖?盈袖?”师父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无比温柔,跟他平时带有金石铿锵之声的语音完全不一样。
司徒盈袖的脑子昏昏沉沉,根本没有听见师父唤她的声音。
她的胸口已经痛得麻木了,反而感觉不到痛,只是觉得难受,她想往上飘,但是全身上下如同绑着几百斤重的大石头,一个劲儿地把她往下拽。
她在师父怀里半躺半坐,两只手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样紧紧抓住师父的外袍。
师父没有动,就这样一直定定地坐在溶洞里,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司徒盈袖的面容。
直到她沉沉睡去,才将她放到地上。
师父起身走到溶洞口,看着晕迷过去的齐言榕咬了咬牙。
敢伤了盈袖,他要让他永堕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度!
师父垂眸,低低地说了几句话,然后伸出手,掐住齐言榕的咽喉,咯噔一声,拗断了他的脖子。
齐言榕的双腿在地上抽搐踢蹬两下,很快就不再动弹了,死得不能再死。
杀了齐言榕,师父甩出长鞭,卷住齐言榕的尸体,往溶洞里面走过去。
在这溶洞最深处,有个很深的天坑。
把尸体扔下去,永远不会有人找到。
师父手腕抬起,用力往前一掷,齐言榕的尸体往那天坑里面直掉了下去。
他站在天坑边上,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听见天坑底部传来一声扑通的闷响声。——总算是掉到底了……
可见这天坑有多深。
从今以后,齐言榕就算永远失踪了。
他要让北齐人知道,他们的大皇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大皇子的生死,从此要成为悬在北齐皇室诸多皇子头上的一柄利剑!
无论最后谁等上皇位,“北齐大皇子”都将如同史书上曾经写过的“朱三太子”一样,总是在需要的时候,出来给北齐皇室添乱……
师父的唇边流露出一丝冷笑。
他转身离开天坑,来到司徒盈袖身边,坐到地上,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
低头看了看她胸口,犹豫了许久,慢慢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想要解开她的前襟,看看她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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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上药 (4K,第一更求月票)
鲜血已经在胸口的衣衫上凝固,中衣本来是月白色软绸,此时也因鲜血的渗透变得硬邦邦的。
她仰躺在他怀里,纤细的脖颈搁在他的臂弯,海藻般的长发纠结散乱,打成了结。
小脸在那海藻般黑黢黢的长发里显得更加苍白,仿佛寒冰将融未融之际,看着坚硬,其实脆弱。
紧抿的唇角,深深蹙起的眉头,还有细微的呼吸,滚烫的额头,都在显示她遭受的痛苦和磨难。
“娘……”司徒盈袖在晕迷中梦呓,“……师父……”
师父的手在她胸前一毫处停住了,再也无法靠近。
在她心里,他就是跟她娘亲一样的存在吧……
他定定地看着她,缓缓将手缩了回去。
……
与此同时,东元国的长兴侯慕容辰带着大军,和北齐国的锦衣卫督主夏凡一起,已经在几个大皇子亲兵的带领下,往来到山谷驻营地,正审视着附近的山峰,制定方案要搜山。
东元国京城内,沈大丞相和四大副相府邸的大门都被人拍得山响。
慕容辰派出来的军士向这些人家的门子说了北齐大皇子被人半夜掳劫的事,要求东元国的五相出面解决这件事。
因为事关北齐皇子,这是影响两国关系的大事。
沈大丞相连忙起身,命人将四副相找来议事。
三个副相都来了,只有谢家派了阿顺过来传话,说谢副相得到消息,马上就坐车赶去北城外主持搜寻一事了。
“好!东篱去那边,我放心!”沈大丞相松了一口气。和长兴侯慕容辰比起来,谢东篱当然更得他的信任。
他对阿顺道:“你去给你们谢大人传话,就说,让他便宜行事,我这里给他全面支持!”
阿顺应了,离开沈相府,也出城去了。
沈大丞相对屋里另外三个副相道:“你们跟我进宫面圣。出了这样大事。陛下一定要拿个主意。”
北齐国的大皇子在东元国的地面上遇害,还是专程来给元宏帝贺寿的时候,无论怎么说。他们的责任都不容推托。
……
银白色的月光斜斜地照了进来,这不起眼的钟乳洞里突然不再黑暗,晶莹的钟乳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四周看得清清楚楚。
那光影响了司徒盈袖。
她闷哼一声。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好像是一片七彩霞光。
她忙闭上眼,有些不适应。
“……醒了?”
司徒盈袖耳边响起一道温润至极的嗓音。听着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她再一次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头顶钟乳上五彩的霞光。
司徒盈袖眨了眨眼。眸光缓缓下移,看见了师父戴着银色面具的脸。
那银色面具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并没有和钟乳一样反光。
“师父?!”司徒盈袖抓住师父的胳膊。“这是哪里?”她挣扎着要坐起来。
但是软筋散的效力还没有完全散去,她手脚无力。非常虚弱。
师父扶着她的腰,让她坐直了。
司徒盈袖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师父腿上,背后是顺滑的钟乳石壁,还有……师父的胳膊。
她靠在师父怀里。
“这是一个钟乳洞。”师父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金石铿锵之声,“离前面的山谷不远。”又道:“你受了重伤,要好生将养,我先送你回家。”
司徒盈袖定了定神,正要说话,突然听见有嘈杂的人声从山下传了上来。
师父立时低声道:“有人来了,你别说见过我……”说着,将她放到一根长长的钟乳石背后藏了起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往钟乳洞外冲了出去。
外面的山脚下,已经亮起了鳞次栉比的火把。
司徒盈袖紧张得都不敢呼吸了。
没过多久,一个颀长的人影走了进来,自言自语地道:“这里好像有人来过?”
那人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件长袍。
司徒盈袖听见那声音不由心里一动。——怎么是谢东篱那厮的声音?
她从钟乳石背后悄悄探出头,看了过去。
谢东篱侧对着她这边站着,正在仔细审视从地上拾起来的那件长袍。
月光照在他无懈可击的侧颜上,高挺的鼻梁,温润的仰月唇,还有紧紧抿起来的唇角,正紧紧盯着手上那件染了血的袍子!
“看来,要找人来搜一搜这个溶洞。”谢东篱又一次自言自语地道,转身要走。
司徒盈袖急了,扶着钟乳石从背后探出头来,“谢大人留步!”
谢东篱的身子一震,像是难以置信一样缓缓转身回头。
他的眸子黑得深不见底,定定地看着她,里面有着千山万水,像是要将她溺毙在里面。
司徒盈袖见正是谢东篱,忙颤抖着声音道:“谢大人,您怎么来了?”
“怎么会是你?”谢东篱一脸诧异的神情,走到钟乳石背后,看见她斜坐在钟乳石背后,“我听说北齐大皇子在这山里出事,长兴侯正和北齐督主夏凡一起搜山,那杀手是在这个方向消失的,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里有个溶洞。——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上下打量着司徒盈袖,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怜悯。
司徒盈袖松了一口气,着急地道:“谢大人,是您来就太好了。求求您,救救我吧!”
“……你受伤了。”他漠然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带你来的?跟北齐大皇子有关?”
司徒盈袖还穿着刚被掳过来的时候穿着的月白色中衣,当然,现在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了。
头上鬓发散乱,小脸雪白,胸前的血迹凝固了。黑得发红,手腕上还有被绳索绑过的痕迹。
司徒盈袖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我在家里好好的,半夜被那北齐督主掳过来送给北齐大皇子!那北齐大皇子就是畜生!他把我绑在柱子上鞭打,幸亏……”
她突然闭了嘴。
差一点就把师父说出来了!
谢东篱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原来北齐锦衣卫督主送给大皇子的清倌人,就是你……北齐大皇子呢?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还有那个杀手是谁?你知道吗?”
司徒盈袖摇摇头。她才刚醒。还没有来得及跟师父说太多的话,师父就匆忙离去了,“我不晓得。我被那北齐大皇子打晕了。等再醒来,发现就在这个溶洞里。”
“……这事麻烦了。”谢东篱在溶洞里来回走了几圈,“北齐大皇子不知所踪,那杀手也不见去向。只有你……这可怎么办?”
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
抬头看了看司徒盈袖,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司徒盈袖捂住胸口,额头上又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怎么了?”他走到司徒盈袖近前,审视着她的面容问道,“伤得很重?”
过了这么久。她的伤势越发沉重,一说话,胸口就火辣辣地疼。而且伤口没有及时清洗,她开始觉得全身凉飕飕地发冷。
她知道。她是发高热了。
司徒盈袖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脚。
谢东篱低头,看见她的绣鞋已经磨得快破了,露出里面丝丝缕缕的锦絮。
“……我是受了一点伤。”司徒盈袖咬了咬牙,只是位置难以启齿,她别过头,“不过没关系,我能忍。谢大人求你想法带我出去。我不要被长兴侯和那个督主找到!”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如果落入他们手里,她不仅会声名扫地,而且会性命不保。
而谢东篱,这些年帮了他们家不少次,这一次看在她外祖父面上,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
因为她一卷入进去,就连沈相都不能独善其身了。
谢东篱的眉头皱了起来,声音很是不满,“忍什么忍?我又不是瞎子,难道看不出你伤得很重?你这个样子,真的能走出去?”
司徒盈袖转头看了看谢东篱,想起来他的怪病,不由默然。
如果是别的男人,她救命心切,恐怕让对方背一背她是可能的。
但是谢东篱,绝无可能。
这个人不能碰触别的人。
如果把他也给弄病了,他们俩就要一起毁在这里了。
当务之急,是要马上离开这里。
“那怎么办?我可以慢点儿走。”司徒盈袖捂着胸口咳嗽两声。
“慢点儿走?你以为在你家后花园散步吗?”谢东篱讥嘲一声,“求人救你,要求还挺多。”
司徒盈袖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靠着钟乳石斜坐在地上,她苦笑着摇头,低声道:“那北齐督主给我吃了软筋散,我如今动弹不得……”
谢东篱窒了窒,思忖半晌,伸手到自己的袖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你运气不错,这是我找一个神医配的碧玉凝露,本来是为我自己准备的。你知道我不能被别人碰触,有时候不小心沾到一点,我都要马上滴上这个东西,能缓解痛楚,对软筋散那种下三滥的迷药也有解毒的奇效。——你能不能自己擦?”
“我连手都抬不起来,你说我能不能自己擦?”司徒盈袖苦笑,但是眼盯着那小药瓶,心里升起一股希望。
谢东篱抿了抿唇,慢慢走过来,在她面前单腿半跪,仔细看着她的胸口,半晌沉声道:“……如果你信得过我,我给你擦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占你便宜。你也知道,我有那种病,占你便宜,我自己并没有好处。”
司徒盈袖不禁回过头,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很是艰难地道:“好,不过,你能不能把眼睛闭起来再给我上药?”
谢东篱皱眉,举着那小药瓶给司徒盈袖看,“你看看,只有这么一点儿,若是闭着眼睛,滴到别的地方,可别怪我。——滴完就没有了。”
那没办法了。
司徒盈袖只好做鸵鸟:“那我闭上眼睛。你给我擦吧。”说着,她挺直了脊背,胸也挺得直直的。
谢东篱抽出一方帕子,包在自己手上,然后伸过去,将司徒盈袖的中衣带子拉开。
他的手势非常轻柔,力道刚好拉开她的衣带,但是一点都没有碰触到她的肌肤。
她的中衣本来就破烂不堪。
衣带一开,那中衣就往两边畅开,露出内里晶莹的肌肤。
她的肌肤莹白中泛着淡粉,平直的双肩,纤细的锁骨,半扣莲蓬般的胸房高高隆起,嫩生生地,如同刚刚凝结好的凝脂,就连最细微的呼吸都能带着那凝脂一颤一颤……
只是一道长长的鞭痕,从她的左肩,一直延伸到右下腹,正好从双峰间穿过,里面的血迹已经凝固了,黑乎乎的,皮肉翻滚,看着十分狰狞。
谢东篱的呼吸有几分粗重。
他极力凝视着那鞭痕,发誓自己没有看见鞭痕旁边凝脂般软绵双峰上两颗娇弱的小红粒。
司徒盈袖悄悄睁开眼,见谢东篱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胸口,不由嗔道:“……你看什么看?!快给我上药!”
谢东篱回过神,一手打开瓶塞,一手对着她身上的伤口,从左肩开始,往下滴着碧玉凝露,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我在看……你没有穿肚兜……”
“要你管?!”司徒盈袖雪白的脸上红云顿起,羞不可仰。
她自从跟着师父习练功夫之后,身上越发长得好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爱穿箍着她胸房的肚兜,向来只穿中衣睡觉……
谢东篱本想反唇相讥,但是斜睨了她一眼,见她羞得快要钻到地下去了,便闭了嘴,一言不发的将那碧玉凝露全数滴在她胸口的鞭痕之上。
那药刚擦上不久,司徒盈袖就觉得胸口痛楚立减,虽然依然火辣辣地,但是已经没有那样钻心地疼了,手也能抬起来了。
她忙将中衣阖上,掩住胸口,扶着钟乳石壁站起来,低声道:“谢大人,你又救了我一次。”
谢东篱看了看她,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扔到她身上,“穿上,跟我下山。”
司徒盈袖套上谢东篱的外袍,看着谢东篱将地上那件沾了血的外袍捡起来,往溶洞外走去。
两人走到溶洞口,见山下的火把如同一条长龙,往山上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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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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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盈袖脸色遽变,抢先走在前面,将谢东篱挡在身后,皱着眉头道:“完了,他们上来了……”
谢东篱一怔,继而阴测测地道:“你挡在我前面做什么?——后面待着去!”说着,他快走几步,挡在司徒盈袖身前。
“你不会功夫。”司徒盈袖又上前一步,走到谢东篱前面。
“难道你会功夫?”谢东篱不甘示弱,继续上前,再一次站到司徒盈袖身前,还斜眸不屑地俯视她。
司徒盈袖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她是不能说自己有功夫,而且,她身上的软筋散刚刚才解,功力还未恢复。
“……走这边。”谢东篱见山下的火把已经往这边来了,不再跟司徒盈袖争执,指着前面一条不起眼的羊肠小道,对她说:“你走这边,可以直接下山。绕过山脚,有一辆大车停在那边。”顿了顿,谢东篱轻声道:“那是我的车,你上去等着就是了,没人在那边。”
司徒盈袖忙点点头,沿着山道匆匆忙忙往另一边行去了。
谢东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羊肠小道尽头,才往相反的方向行去,找到一个小山洞,将刚才那件染了血的袍子扔到山洞里面的一块大石头上,然后走到山路上,对下面的人招手:“这边!这边有东西!”
举着火把的长兴侯府军士马上围了过来。
“谢副相在那边!”
“那边发现了?!”
这些人匆匆忙忙赶来,就连在山下观望的北齐督主夏凡和长兴侯慕容辰听说发现踪迹了,都赶紧跑了上来。
“这里有件袍子!”一个军士举着火把跑到山洞里面转了一圈,果然看见一件染着血的袍子。
北齐大皇子齐言榕的亲兵挤了过来,就着那军士手上举的袍子看了一眼。马上叫道:“这是我们大皇子榕亲王的衣袍!——大皇子在哪里?!”说着,一头扎到这个小山洞里大叫:“榕亲王!榕亲王!”
谢东篱负手站在洞口冷笑,“如果能让你叫出来的话,难道他不能自己走出来?——真是蠢货!”说着,拂袖转身就走。
“谢副相请留步——!”夏凡紧紧盯着谢东篱,从山路上慢慢走了过来,“这里山高路窄的。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谢东篱气定神闲地转身。漠然道:“我当然要来。我要不来,这个黑锅就被夏督主和四皇子给我们东元国背上了!——我谢东篱岂不是上对不起君上,下对不起东元国的黎民百姓?!”
“大胆!”夏凡倏然变脸。强大的威压发散出来,身形一动,已经窜到谢东篱面前,伸手就要掐住他的脖子。
咣!
一支长剑从黑暗处唰地亮了出来!
夏凡急忙停下脚步。
再多走一步路。他简直就是要迎着别人的剑尖撞过去了!
这是谁?
怎么有这样的本事?!
夏凡眯着眼睛看过去。
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握长剑,护在谢东篱身边。警惕地盯着他。
“退下。”谢东篱挥了挥手,“夏督主不过是跟谢某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你以为夏督主和四皇子刚刚谋害了他们大皇子的性命,还有胆子再来害我东元国副相的性命吗?”
那人收剑回腰。低声应是,又退入黑暗中。
“……他是你的影卫?”夏凡恍然明白过来。
东元国的三侯五相这些世家高门,谁没有自己的影卫暗卫呢?
谢家最好的影卫。肯定是要保护谢家最有出息的人。
谢东篱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谢某手无缚鸡之力。如果没有他,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夏凡退后一步,还是不肯放弃先前的疑问:“请问谢副相,您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
谢东篱负手看了看山脚,再看了看自己站的地方,淡然道:“我是推算出来的。”
“推算?呵呵,我倒不知,谢副相还会做算命瞎子做的活儿?!”夏凡咯咯一笑,将手按在自己腰间的绣春刀上。
谢东篱面不改色,娓娓而谈:“……刚才听你们大皇子的亲兵说过,那杀手掳了大皇子,腾空而起,往这边的山间飞过来。从距离来看,从山谷到这边的山腰,有三百五十步远。那杀手抓着两个人,整个重量最少也有三百斤。这样算来,从那人在山谷腾空和到在这山间消失的时间来看,大概是一盏茶的功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从山谷腾空,到这边的山腰消失,只有夏督主师门的‘幻影疑踪’可以办到。因为天下间最快的速度,应该就是夏督主你修炼的‘幻影疑踪’,据说每一柱香可以跑出一百八十步。因此从时间、距离,以及天地间最快的奔跑速度来推算,那人最后落脚的地方,应该是在这里。”
谢东篱说完,静静地看了夏凡一眼,又道:“我就按照这种推算,过来随便看了看,结果就发现了这个山洞,还有……这件北齐大皇子的血袍。”
夏凡听得晕头转向,没有发现谢东篱已经默默给他挖了个坑,只是不屑侧目道:“……想不到谢副相还是算术高手!”
“我们副相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区区算术算什么?!”东元国的军士马上自豪说道,纷纷围上去护住谢东篱。
“哼!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夏凡拂袖,往山洞里面一头扎了进去,想要寻找大皇子齐言榕的踪迹。
他比谁都更想找到大皇子齐言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东篱负手看着夏凡钻进山洞里面,笑着对北齐大皇子齐言榕的亲兵道:“那杀手果然跟你们夏督主师出同门,你们给夏督主好好送份礼,说不定他就告诉你们大皇子到底在哪里了。”
夏凡从山洞里冲出来,这才明白谢东篱给他挖了什么坑。恼得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几乎竖了起来,薄薄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谢副相!含血喷人不是君子所为!”
谢东篱掸掸自己的衣袍,漠然拱了拱手,道:“我对君子向来都是行君子之事。若你是小人,请恕谢某不能以君子待之!”
这不是含沙射影说夏凡是小人?!
夏凡气得脸都白了,但多年的密探素养。还是让他很快镇定下来。
“谢副相真是牙尖嘴利。我夏凡自愧不如。”他笑着微微躬身,做出一副谦恭的样子,缓缓抬头。看着谢东篱意味深长地道:“不管谢副相如何巧舌如簧,那杀手跟我夏凡,以及夏凡的师门,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东篱也笑。慢条斯理地道:“嗯,不管夏督主如何否认。刚才那杀手的功夫和速度都是有目共睹。北齐国的军士不是傻子,也不是聋子……”
夏凡眼珠一转,已经换了一副面孔,拱手笑道:“是夏某唐突了。谢副相请勿见怪!——你们跟我来,继续搜!”说着,带着东元国的军士。跟着齐言榕的亲兵继续往山道上搜过去了。
谢东篱冷眼看着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才放心地叫了一个长兴侯府的军士过来。道:“你去跟你们侯爷说一声,我一夜未睡,已经支撑不住了,要回去复命歇息。今天就劳烦你们侯爷陪夏督主搜山。如果有什么消息,迅速来报!”
那军士对谢东篱充满崇敬,马上敬礼应道:“是!属下遵命!”
谢东篱点了点头,匆匆忙忙往山下自己的马车处行去。
过了这么久,司徒盈袖应该已经上到马车上了。
谢东篱来到山脚下,看见阿顺坐在道旁,已经在等着他了,对他点点头,“来了?”
阿顺起身把沈大丞相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又道:“五爷,那边怎样了?北齐大皇子找到了吗?”
谢东篱摇摇头,“反正是他们内讧狗咬狗。想栽赃跟我们东元国,让他们尽管试试!”说着,他一撂车帘,顿时愣住了。
车上没有司徒盈袖。
谢东篱赶紧放下车帘,手都在发抖,他定了定神,回头对阿顺道:“你去山谷那边,看他们搜山。就说是我让你来的,代表我在这里帮他们的忙。”
阿顺不疑有他,忙应了,翻身上马,往山谷那边去了。
等阿顺走远了,谢东篱才冷声唤道:“出来!”
那影卫悄然而出,“大人?”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山里看看。”说着,往山间那条羊肠小道去了。
影卫钻到车顶,伏在上面,从外面看,绝对看不到有一个人伏在大车顶上。
谢东篱来到那羊肠小道上,闭了闭眼,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往小道的另一边岔道行去。
他万万没有想到,司徒盈袖的路痴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凡是有岔道,她一定会选错!
司徒盈袖扶着一棵小树站定,大口大口喘着气。
周围越来越黑,她虽然还是能看见路,但是……真的找不到方向!
好像总也走不出去的样子!
她不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猛然看向声音的方向,却是谢东篱来了!
她心里一喜,忙站起来道:“谢大人!”
谢东篱向她走过来,责备她道:“这么简单的路,你也会找不到方向?!”
“……我是遇到鬼打墙了!”司徒盈袖咬了咬唇,为自己辩解说道。
“鬼打墙?我看你是鬼难拿!”谢东篱皱了皱眉头,转身就走。
司徒盈袖忙跟了上去,低声嘀咕道:“这里的路乱七八糟,又是晚上,我怎么找到方向?”
谢东篱横了她一眼,冷声道:“这里就两个岔道口,你要下山,得往南走,就算看着天上的星星,你也能够辨清方向吧?”
“我不懂看星星!”司徒盈袖理直气壮地道,“又没人教我!”
谢东篱又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不知谁那么幸运,有你这样的笨徒弟!”
“……谢大人,你管得太多了。”司徒盈袖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不再说话,闷头跟着谢东篱下了山,来到谢家的大车前面,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谢东篱也坐了进来,说了声:“走吧。”
车顶的影卫翻身下来,扮作车夫,带着他匆匆往北城门那边去了。
他们在北城门亮出谢东篱的副相令牌,城门官马上躬身行礼:“谢大人回来了?那边的情形怎样了?”
谢东篱疲惫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还在找。我要回宫复命。”
大车进了北城门,径直往谢家去了。
两人从车上下来,悄悄又从谢家后门出来,换了辆普通的小车,往司徒府那边行去。
此时天还没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来到司徒府的后门处,司徒盈袖打算翻墙过去,她转身对谢东篱道:“谢大人,今晚多谢您了,我先进去了。”
谢东篱也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跟着去敲门,因为会惊动司徒府里面别的人。
“你先回去。明天晚上我来看你。我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见你娘亲。”谢东篱想了又想,终于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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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揭穿
司徒盈袖一晚上担惊受怕,胸口还有严重的鞭伤,若不是她这两年跟着师父习练功夫,还是以前那个纤纤弱女,早就扛不过去了。
不过她也好不了多少,只是完全靠一口气强撑着回到自己家。
听谢东篱说明天还要来看她,司徒盈袖虚弱地摆手道:“不用了。谢大人贵人事忙,已经为我的事耽搁了一晚上……”
“我要给你送药过来。一瓶碧玉凝露不足以让你的伤口复原,还要多给你几瓶。”谢东篱振振有词。
“……我会自己配药。”司徒盈袖还是不想麻烦谢东篱太多。
谢东篱没有再说话,抬起头,往司徒府的围墙上从左到右看了一遍,又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目光最后在司徒盈袖面上停留了一瞬,转身就走了。
他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一个人的背影默默地融入黑夜中,很快看不见踪影。
司徒盈袖靠在围墙下轻轻喘息,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觉得这人性子好生古怪。
不过想到他虽然嘴里没什么好话,但总是帮了自己好多次,心中对谢东篱还是充满感激。
司徒盈袖转身运了运气,翻进围墙里面,仗着路熟,终于避开了那些明卫暗卫,往自己的至贵堂那边去了。
从内院的小道路过的时候,司徒盈袖有些惊讶地发现爹和张氏住的内院正院里居然还是星星点点的烛火。
这么晚了,他们居然还没有睡?
这念头在司徒盈袖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没有回头,憋着一口气,终于回到了至贵堂。
屋里值夜的丫鬟婆子依然睡得很香。
虽然屋里没有掌灯。但是透过从窗棂照来的月色,司徒盈袖看着这熟悉的场景,还是有恍如隔世之感。
她松了一口气,脱下谢东篱的外袍,然后去浴房悄悄就着昨晚剩下的凉水重新洗了洗身子,特别把那身已经被血浸得硬邦邦的中衣换了下来。
水太少,她没法洗全身。只能将就着擦了擦身上的伤口。将里面清洗干净。
胸口的鞭伤已经没有再流血了。
谢东篱的碧玉凝露功效确实不错,但是要完全愈合,一瓶碧玉凝露确实是不够的。
司徒盈袖仔细看着自己胸口狰狞的鞭痕。想起北齐那位督主的嘴脸,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他是怎么能在深更半夜闯到他们司徒府的内院,径直来到她的闺房,却不惊动别的人的?!
司徒盈袖知道。自己家的护卫不少,就连师父这样大本事。都不敢直接从前院进来找她,每一次都是从后院的海湾处游过来。
那北齐督主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不可能不惊动别人就摸了进来。
而且看他的行动举止,似乎对司徒府内院很是熟悉。
司徒盈袖确信。这人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司徒府,那他为何会对这里的路径和护卫这样熟悉?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司徒府里有内奸。
这内奸是谁。司徒盈袖几乎一眨眼,就想到了一个人身上。——张氏。
北齐大皇子要选侧妃的消息。就是她第一个说出来,鼓动自己爹司徒健仁去送画像的……
后来被师父换上司徒暗香的画像,本来以为没事了,结果还是自己倒霉,居然惹得那位督主亲自出动,将自己掳走,塞到北齐大皇子的营帐里。
这样一想,呵呵,是不是张氏竟然跟北齐督主有联系?!
司徒盈袖狠狠将手上沾湿的巾子扔到铜盆里,回到自己的卧房,换了身轻柔无比的鲛绡丝中衣。
看着那张床,想起自己一个多时辰前,就是被人从这里掳走的,心里很是膈应,不敢再睡在这张床上,就绕过屏风走到南窗下的软榻上,随手拉了床薄毯过来,仰躺着睡下了。
她实在太累,太困了,还是等到明天再来跟她们算账吧……
……
天刚蒙蒙亮,外面还飘着小雨,天气似乎一下子从热燥的秋老虎,变得凉飕飕地。
采芹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掀开窗子往外看了看,见外面天还没大亮,只是因为下雨,所以天色灰蒙蒙的。
“糟了,是不是起晚了?”采芹七手八脚地穿好衣衫,腰间系了条月白色汗巾子,匆匆忙忙来到司徒盈袖的卧房。
她一路走来,见值夜的丫鬟婆子还在呼呼大觉,忙推醒她们道:“起来了!起来!都已经快辰时了,我去叫大小姐起身!”
这些丫鬟婆子打着哈欠,从地铺上和暖阁的榻上坐了起来,都在抱怨,“天不是还黑着吗?”
“……外面下雨了。黑什么黑?”采芹不满地将垂在胸口的大辫子往后一甩,迅速往司徒盈袖的卧房行去。
她的脸上带着笑,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芒。
司徒盈袖的卧房很宽敞,中间有一道长长的半人高的屏风,做成隔断。
隔断北面,是司徒盈袖的千工拔步床,还有妆台和衣柜。
隔断的南面,有靠窗的软榻,软榻旁边的多宝阁,还有几个立柜。
墙角放着美女耸肩瓶,插着几支富贵堂皇的姚黄魏紫。
快步绕过那屏风,采芹看见了对面黄花梨木拔步床上低垂的帐帘,脚踏板上的鞋一只朝上,一只朝下。
采芹微勾唇角,还快步上前,唰地一下拉开帐帘,一看帐子里面只有散乱的被子,并没有司徒盈袖,就转身大声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不在床上!大小姐去哪里了?你们看见没有?!”说着,她将帐帘挂在两旁的金鹧鸪帐钩上。
司徒盈袖在南窗下的软榻上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森然地看着在屏风的另一面大呼小叫,唯恐别人不知道她不在床上的采芹!
外面的丫鬟婆子静了一瞬,便七嘴八舌地问道:“大小姐是不是出去了?你们看见了没有?”
“你们谁出去四处找一找?看看大小姐是不是去外院了?还有。派个婆子去老爷那边问一问,就说……”采芹在屏风后叫喊的声音格外地大。
司徒盈袖本想呵止她,但是见她不依不饶地要往四处报信,眼光黯了黯,悄悄从窗下的软榻爬了起来,闪身躲到里面的浴房去了。
采桑撂开帘子走了进来,不满地对采芹道:“你乱吵嚷什么?不在房里。就是出去了。谁让你这会子才起来的?”
采芹不满地道:“我这不是在找吗?大小姐一向起来的晚。今天外面又下雨,大小姐怎么会突然巴巴地早起?还出去?外面下的泼天的雨,大小姐能去哪儿?”
“你管大小姐去哪儿。”采桑一向没有采芹伶牙俐齿。这一次居然一点都不退让,“大小姐是主子,主子做什么事,还要向你我报备不成?”
“你——!”采芹被采桑堵得说不出话来。一跺脚,恼道:“你别拦着我!我去给老爷报信!大小姐在自己房里不见了……”
“谁在自己房里不见了?”沈咏洁的声音传了进来。
刚才采芹一闹腾。立刻就有人飞跑去司徒健仁和张氏住的院子报信。
沈咏洁放在至贵堂的婆子见势不妙,也赶紧来给她报信了。
沈咏洁一大早起身,胃口有些不太好,刚吩咐人给她炸点鹌鹑好吃粥。就听见有婆子回报,说大小姐那边一大早就闹起来了,有人说她不在房里……
沈咏洁便马上赶了过来。
她住得近。比司徒健仁和张氏来得都快。
采芹一见来的是夫人,气焰顿时降了不少。讪讪地上前行礼道:“夫人,刚才奴婢来叫大小姐起身,见大小姐不在房里,才有些着急。”
“不在房里?”沈咏洁也一怔,忙走到司徒盈袖的床边看了看。
床上一片凌乱,伸手一摸,床上到处都是凉凉的,没有睡过的痕迹。
沈咏洁心里一沉,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正想解决方法,就听见司徒健仁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来,“怎么了?盈袖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听说她一晚上不在房里?”
说自己的闺女夜不归宿,天!有这样做爹的吗?!
司徒盈袖在浴房听见司徒健仁这样说话,立刻握紧了拳头,眼前火星直冒。
若不是想再看看还有谁在这里蹦跶,跟她被掳这件事有关,她真要冲出去抽采芹几个耳光了!
沈咏洁很是不满,厉声道:“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说盈袖一晚上不在房里?昨夜可是这些丫鬟婆子服侍她睡下的?!”
屋里的丫鬟婆子忙说是。
司徒健仁甩着袖子走进来,道:“可是她人呢?”
张氏也跟着走进来,皱眉道:“外面下雨呢,大小姐会去哪儿呢?”又对屋里人道:“你们别乱说。大小姐一向循规蹈矩,怎么会一晚上不在房里?”
“可是大小姐确实不在屋里。奴婢第一个进来的,撂开帐帘,里面没有人。奴婢才问别人有没有看见大小姐。您看这床上,根本就没有人睡过。”采芹指了指司徒盈袖的床,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像是委屈地哭了。
采桑怒不可遏地啐道:“采芹!你失心疯了!大小姐不过早起了一会子,到你这里成什么了?”
“采桑,我知道你向来对大小姐忠心耿耿,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不是说这些话遮掩的时候,我们现在要马上派人去把大小姐找回来!——我可怜的大小姐,你到底去哪儿了啊!”采芹说着,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沈咏洁也着急得很,但是听见采芹这个贴身丫鬟一盆一盆的脏水往司徒盈袖身上泼,已经气得发抖,冷笑道:“采芹,你真是忠心护主。上一次拿小磊的裤子故意抖出来给外人看,这一次又想什么花招?”
上一次桂花宴时候那条裤子从柜子里掉出来,就是采芹冲过去捡起来,然后故意让唐安侯府的大小姐唐海洁发现的……
沈咏洁从那时候起,就怀疑采芹了,还专门找了人看着她。
没想到她这阵子一直老老实实,却在今天早上又给了司徒盈袖致命一击!
张氏忙劝道:“夫人,您还是别忙着追究采芹了。她也是心急,一时说错话是有的。不过她说得也对,当务之急,是要把大小姐赶紧找回来。”又道:“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们大小姐刚退了婚……”
好嘛!
别人本来还没有把这件事当个事儿,经她这样一提醒,大家都不由自主想歪了!
司徒盈袖这才推开浴房的门,披着寝袍走出来,打着哈欠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都到我房里来了?!”
“你怎么会在房里?!”张氏和采芹一齐失声叫道,如同见了鬼一样瞪着司徒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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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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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盈袖眼珠往自己房里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道:“这话奇怪了。【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鳳凰】)这是我的卧房,我不在自己房里,倒是要在哪里?——倒是你们,为何会在我房里?”
她的目光在房里众人面上一一掠过,眉梢轻动,“出去!”
平时外屋里伺候的粗使丫鬟婆子赶紧退了出去。
紧接着,沈咏洁带来的二等丫鬟和婆子也退了出去。
司徒健仁瞪了采芹一眼,恼道:“小题大做!真是吃饱撑的!”说着,拂袖而去。
张氏很快回过神,心头疑云大起,一边疑惑为什么司徒盈袖能全身而退,一边急着要跟大人去传消息,忙道:“……大小姐既然无事,那我先告退了。”
“慢着。”司徒盈袖却叫住了她,走到自己娘亲身边站定,道:“张姨娘,你这么早就来看我,实在是令我太感动了。对了,暗香呢?她怎么没有来?”
张氏扯了扯嘴角,强笑道:“天还早,暗香还在睡呢。大小姐没事最好,妾身告退了。”说着,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司徒盈袖暗暗对沈咏洁使了个眼色。
沈咏洁明白过来,忙用袖子掩住半边面庞咳嗽一声,其实从袖子后面给自己那个娘家送来的有功夫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会意,马上退了出去,跟着张氏去了。
很快屋里只剩下沈咏洁、司徒盈袖、沈嬷嬷,还有采芹和采桑五个人。
司徒盈袖忍着胸口的刺痛,若无其事地对沈咏洁道:“娘,您先坐,等女儿处置了吃里扒外的贱婢,再跟您说话。”
采芹面色发白,但是强作镇定,深深低着头,一言不发。
沈咏洁含笑点头,“早该处置了。你啊,就是太心软。”
司徒盈袖目送沈咏洁和沈嬷嬷出去,回头看着采芹,冷声道:“采桑。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采芹说。”
采桑闭了闭眼,眼里流下两行泪。
采芹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但是司徒盈袖也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小主子。
司徒盈袖对她们俩从来都是信任有加,没有把她们当下人。而是跟自己的姐妹一样相处。
可是采芹……别说是司徒盈袖,就是采桑都觉得她做得太过份了,这一次无法饶恕。
所以采桑什么都没说,低着头退了出去,将这间屋子留给司徒盈袖和采芹。
采芹有些心慌地退了一步,飞快地睃了采桑的背影一眼,心里一团乱麻。
大小姐这个样子,到底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不知道呢?
采芹的心里还是留着一丝侥幸。
司徒盈袖捂着胸口坐下来,对采芹道:“采芹。你是我最信任的丫鬟,你给我说说,我身边那个吃里扒外的贱婢,到底是谁?”
采芹听了,陡然轻松下来,忙堆起满脸笑意,走到司徒盈袖身边,凑到她耳边,道:“大小姐,您这样信任奴婢。【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奴婢也顾不得姐妹情了。——实话跟您说,奴婢早就怀疑大小姐身边有张姨娘的人,所以这些年一直帮大小姐留意,没想到还真的被奴婢找到了。只是奴婢不该顾念着跟她一起长大。犹豫着没有说,差一点酿成大祸。好在大小姐没事,奴婢就放心了,也可以说出来了。”
“哦?”司徒盈袖挑了挑眉,“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又有什么大祸会酿出来?——采芹,你这话我真的不明白。”
采芹窒了窒。知道自己说走了嘴,忙掩饰道:“今天早上大小姐突然跑到浴房去了,吓了奴婢一跳,还以为大小姐被那个贱婢跟人里应外合,被掳走了……”
“哪个贱婢?”听到这里,司徒盈袖的怒气已经无法遏制了。
这采芹真是贼喊捉贼的一把好手!
也不知张氏到底给她了什么好处,居然能这样陷害自己?!
司徒盈袖的手在袖子里发着抖,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垂下眼眸,但是手掌已经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头。
“……当然是采桑了。”采芹连忙说道,生怕说慢一点,司徒盈袖就怀疑到她头上了。
啪!
司徒盈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闪电般扇了采芹一个耳光!
采芹嚎叫一声,被那耳光打得连转两圈,滚到地上,脑袋撞到硬实的花梨木屏风脚上,咚地一声起了个大包。
司徒盈袖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过去,站到采芹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
昨夜受到的苦楚和疼痛一一浮上心头。
如果不是有师父,她昨夜受到的磨难简直会令人难以想象!
真的落在大皇子那种人手里,她不仅会死于非命,而且死前会遭受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死后还会被人拿来做文章,羞辱自己的家人!
看着采芹摊在地上的手掌,司徒盈袖对着她的手指一脚踩了上去。
踩定了,再用了暗劲慢慢旋磨。
采芹杀猪般嚎叫起来,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啊啊啊……”的惨叫。
她的手指在大小姐的脚下,就如同被大石碾碾碎一样,她甚至能听到骨头被碾成碎米分的声音!
都说十指连心,手指上的痛,那痛楚可以被放大到无数倍!
司徒盈袖碾了一圈,才停住脚,半蹲下来,伸出手,抬起采芹的下颌,看着她又是汗,又是泪的小脸,咬了咬唇,冷声问道:“死不悔改,还诬赖自己的姐妹。采芹啊采芹,张氏到底许给你什么好处,能让你做尽这些丧尽天良的事?”
“大……大小姐……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采芹还想负隅顽抗,她觉得自己不能承认,张氏对她说过,只要不是人赃俱获,就一定咬牙不能承认……
“听不明白?”司徒盈袖起身,走到针线笸箩边上,拿起一根绣花针,在采芹眼前比划,道:“你不说,我有一百种法子可以让你说。比如说。我拿绣花针,将你眼睛仁儿挑破,又比如说,我拿绣花针。把你的嘴缝起来,你从此不能吃饭,不能喝水,只能活活饿死,渴死……你想先试试这两种吗?”
司徒盈袖的声音森寒刺骨。眸光沉沉,如有千钧重,看得采芹不寒而栗。
她的手指指骨已经被碾碎了,对司徒盈袖现在说的话深信不疑,吓得全身瑟瑟发抖,只犹豫了一会儿,就马上道:“大小姐,大小姐,我说!我都说!请您一定饶我一命!”
“你先说。”司徒盈袖摇了摇手上的绣花针,“饶不饶你。要看看你是不是都说出来了。”
采芹忍住手上剧痛,连忙说道:“……是奴婢猪油蒙了心。是张姨娘跟奴婢说,只要帮她扳倒大小姐,她就做主,送奴婢去长兴侯府伺候慕容世子……”
“哦?伺候慕容世子?”司徒盈袖冷笑,“你凭什么去长兴侯府?”
“张姨娘想把二小姐嫁给慕容世子,已经想了很久了。张姨娘说,二小姐会和慕容世子定亲,但是不能马上成亲,她会出面。给慕容世子送几个房里人,免得慕容世子被他们长兴侯府的狐媚子勾了心,要我们为二小姐笼络住慕容世子……”采芹断断续续说道,低下了头。“大小姐,奴婢……奴婢……实在仰慕慕容世子,开始是不肯的。奴婢本以为,会跟着大小姐一起嫁到长兴侯府。可是大小姐……大小姐您根本不喜欢慕容世子,又有张姨娘的手段,还有老爷的偏心。奴婢担心,大小姐最后不能嫁到长兴侯府,才……才……”
“呵呵,这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了。”司徒盈袖站了起来,很是感慨说道,“你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利,就要置我于死地吗?!”
“没有!奴婢没有想过要大小姐死!”采芹慌忙摇头,“张姨娘说,只要坏了大小姐的名声就行,没有想过要大小姐的命……”
“哈哈哈哈……”司徒盈袖忍不住笑了,“坏了女子的名声,比要女子的命还毒辣。采芹啊采芹,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沈咏洁在外面听着声音不对,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正好听见她们的对话,脸都吓白了,忙走过来道:“这个背主的贱婢,还跟她废话什么?赏她鹤顶红!”
司徒盈袖也知道不能留采芹的性命。
而且她的事,并不能拿到外面说,只能悄悄处置。
“娘,让我来。”司徒盈袖定了定神,弯下腰,握住采芹的下颌,手劲一错,卸下了她的下颌骨。
采芹立刻呜呜不能说话了。
“传院子里的下人都去刑阁。”司徒盈袖对外面吩咐,“采芹背主,偷盗财物,已经人赃并获,按家法,杖毙!”
外面的丫鬟婆子吓得一哆嗦,忙跟着去外院刑阁。
采芹面如金纸,奄奄一息地被人拖了出来,扔到刑阁里。
几个粗使婆子拿了凳子和绳子过来,将采芹绑起来,嘴里堵上麻核,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抡起大板子就往下捶!
采芹一声声惨叫,但是什么话都叫不出来。
沈嬷嬷在刑阁里守着人打板子的时候,沈咏洁在至贵堂的卧房里看着司徒盈袖,正色问道:“袖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司徒盈袖惨笑一声,缓缓拉开自己的衣襟,“娘,您要解释?——这就是解释!”
只见她洁白如玉的胸脯上,偏偏有一道长长的鞭痕,从左上肩一直延伸到右下腹!
鲜血已经凝固了,暗红的肉翻了出来,正在凝结,触目惊心。
沈咏洁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得扑上来,仔细看着她胸口的伤痕,“袖袖,袖袖,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受这样的伤?是谁?是谁害得你?!”
司徒盈袖掩上胸口,偎依在沈咏洁怀里,一长一短把昨天晚上的事全部说了一遍。
从张氏教唆司徒健仁送她画像给北齐大皇子开始,到她半夜被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掳走,到送到北齐大皇子的营帐,被他鞭打,然后,司徒盈袖含糊带过,只说谢东篱及时赶到,将她救走,后来又连夜送她回家。
沈咏洁听得肝肠寸断,眼泪如落线珠子一样打湿了整幅前襟。
她马上明白过来。
早上采芹和张氏一唱一和的双簧,就是因为她们早知道司徒盈袖昨夜会被掳走!
“袖袖……袖袖……我的袖袖……你受的所有苦楚,娘都会百倍还给那个贱婢!”沈咏洁抹了一把泪,对外面高声吩咐道:“着人请张姨娘去烟波阁说话。”
沈咏洁派人传话,张氏本不想理会,但是她一时找不到大人联络,只能跟着那婆子来到沈咏洁的烟波阁。
那婆子看上去老态龙钟,并不起眼。
但是张氏一跨进烟波阁的东次间,就发现不对劲。
那婆子出手如电,迅速扣住张氏的手腕,然后两手连点,掐住她的琵琶骨,用内力捏得米分碎!
张氏惨叫一声,歪倒在地上。——她苦练多年,而且一直隐藏得很好的功夫,就这样被废了!
“把她绑到柱子上!”沈咏洁走了进来,拿着一根有倒刺的鞭子,递给那婆子,“给我抽!给我狠狠地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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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全看了
张氏大吃一惊,嘴唇翕合着哆嗦了半天,惊慌失措地道:“你要干什么?老爷知道了,不会饶过你的!”
沈咏洁冷笑,走到她跟前,扬起下颌,傲然道:“老爷?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给我狠狠地抽!”
那婆子沉着脸上前,举起鞭子,往张氏身上狠狠抽去!
张氏忙别过头,避免自己的脸被抽到,但是胸前被抽打得血肉模糊。
带有倒刺的长鞭每一次从她身上挥过,都会带起一串皮肉,令她痛彻心扉。
张氏的一声声哀嚎顺着窗子传了出去。
张氏的丫鬟在外面听见张氏的叫喊,忙去找司徒暗香报信。
司徒暗香听了张氏丫鬟的话,吓得浑身发抖,在屋子里团团转了几圈,不敢自己跑来求情,最后决定还是应该找她爹司徒健仁来解救娘亲。
她跑到商院,找到正跟吕大掌柜议事的司徒健仁,跪下来抱着他的膝盖哭道:“爹!爹!大夫人将我娘绑起来抽鞭子!爹去救救我娘亲啊!”
司徒健仁也吓了一跳,忙站起来道:“这可是真的?”
“这种事怎么可能骗爹啊?”司徒暗香哭得像个泪人儿,“您跟我去烟波阁看看就知道了!”
司徒健仁忙带着司徒暗香往烟波阁跑。
一进烟波阁的院子,司徒健仁就听到张氏的声声惨叫,忙循着声音冲到东次间。
只见张氏被绑在东次间里的一根柱子上,已经被抽打成了一个血人!
“住手!住手!”司徒健仁心疼得肝都颤了,忙扑过来一把抱住张氏。
司徒健仁的冲力太大,一下子扑到张氏身上,将她胸口的鞭伤蹭得如同又被抽了一遍。简直比刚才还疼!
张氏“啊——”地惨叫一声,终于痛晕了过去。
司徒暗香哭天抢地:“娘啊!娘啊!娘被打死了!”
啪!
沈咏洁听不下去,亲手给了她一巴掌,恼道:“我还没死你,你哭什么哭?——你要叫她娘,也由得你,我已经给江南的族长写信了。你还是改回你原来的名和姓吧!”
沈咏洁是原配嫡妻。张氏只是填房改的妾室,司徒暗香本来是不应该叫张氏“娘”的。
司徒暗香捂着脸,不敢再大声哭了。一个人躲到一旁,睁大眼睛看着屋里的情形。
“沈氏!你疯了!做什么要打兰莺?”司徒健仁小心翼翼地将张氏从柱子上解下来,抱在怀里,冲沈咏洁怒斥。
沈咏洁冷笑一声。道:“她害我女儿,我只是给她一个教训!——以后再有下次。我直接要她的命!”
“你——你——你不可理喻!我要休了你!”司徒健仁终于忍不住了,一声在他心中徘徊很久的话脱口而出。
“休我?”沈咏洁不屑地啐了他一口,“你也配?——我要跟你合离!你滚回去做你的穷光蛋吧!”
“你敢?!”司徒健仁怒气冲冲打横抱起张氏,“我去找大夫给兰莺治伤!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不饶你!”
“我等着。如果她没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饶了我自己!”沈咏洁毫不示弱说道。
司徒暗香见司徒健仁抱着张氏走了,忙跟在他们后面。偷偷溜走了。
那婆子看了一眼,问沈咏洁。“夫人,您想怎么做?”
沈咏洁叹了口气。
她已经为自己和司徒晨磊想好退路,唯一担心的,就是司徒盈袖了。
因为她是女子,又刚退亲,一旦有个合离的娘亲,她的亲事,以后会很艰难。
沈咏洁本来一直想着等给司徒盈袖找到合心意的婆家,风风光光出嫁之后,她再和司徒健仁撕破脸。
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放过她,步步紧逼,对司徒盈袖下了黑手!
这个孩子,命怎么这么苦呢?!
沈咏洁暗暗垂泪。
那婆子轻声安慰沈咏洁:“夫人,您比大小姐苦多了,不也过过来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夫人还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沈咏洁抹了一把泪,来到司徒盈袖房里,对她道:“给我看看你的伤。”
司徒盈袖只好又把衣襟解开,低声安慰她娘:“昨夜我运气还算不错,谢大人来的及时,而且他身边带有上好的疗伤药,我用了,已经好多了,就是得养一养。”
要等那鞭伤愈合、结疤,然后才能用祛疤痕的药,慢慢擦去。
要完全不留痕迹,起码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司徒盈袖自己精通药性,已经想了好几个方子,等配了出来,内服外敷,再加上每天药澡泡洗,不会弄得不可收拾的。
这一刻,司徒盈袖再一次想起师父,深深地感谢师父。
就是因为师父有先见之明,教她辨药,又教她功夫,她才能一次又一次从厄运中逃出生天……
沈咏洁咬了咬唇,低声道:“袖袖,你这伤,真的不碍事吗?你别怕,娘可以帮你找很好的大夫,一定会嘴紧,不会说出去的……”
司徒盈袖忙道:“娘,真的不用了。我……我……看医书学了点儿辨药的本事,能自己配药,效果很好的。”
“你自己看医书?管用吗?”沈咏洁觉得有些太儿戏了,“不行,我得去找给太医。”
“娘!”司徒盈袖一想到还要被别的男人看胸脯,脸都要烧起来了,忙拉住沈咏洁:“那个,那个……不用了,谢大人说,还会再给我送几瓶别人给他配的碧玉凝露,对这伤口的恢复有奇效。我昨儿用了,确实很好。”
“哦?”沈咏洁敏感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垂眸想了想,道:“你仔细给我说说,谢大人昨夜到底是如何及时赶到,救了你出来的?”
司徒盈袖不由大汗。——娘唉,要不要这么精明啊?!
她一时情急,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只好捂着自己的头,叫道:“娘,我头好痛!我是不是生病了?”
沈咏洁一摸她的额头,发现真的很烫,忙放下刚才的疑问,吩咐道:“快去床上躺下歇着,可怜的袖袖,娘去给你煎药!”
司徒盈袖一边躺下来,一边悄声道:“娘,谢大人说,晚上会来拜访您,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您说。到时候有什么疑问,您问谢大人好了。”
想到谢东篱那么聪慧,而且巧舌如簧,一定能应付娘亲的盘问的。
司徒盈袖放心地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谢副相今日还在主持秋闱,白天肯定没有空。明日就是秋闱最后一天了。”沈咏洁喃喃自语,坐到司徒盈袖的床边细细思量。
到了傍晚时分,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谢东篱冒雨来到司徒府,求见沈咏洁。
沈咏洁一直在等他,见他求见,忙让人领他来至贵堂的东稍间说话。
谢东篱手里拎着一个木盒,先送到沈咏洁面前,道:“沈夫人,这里是一百八十瓶碧玉凝露,您拿去给司徒大小姐治伤吧。”
那盒子一打开,就看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白玉小瓷瓶,看得人眼花缭乱。
“怎么要这么多?”沈咏洁有些惊讶,“用得着吗?”
“一天用一瓶,起码要用半年,一定用得着的。”谢东篱诚恳说道,“我亲眼见了司徒大小姐胸前的鞭伤,实在太严重了,所以先准备了一百八十瓶试用。如果效果好,我再准备两百瓶。您放心,一定不留疤痕。”
沈咏洁敏锐地觉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眯了眼,一字一句地道:“你,谢副相,看了我女儿胸前的鞭伤?怎么看的?看了多少?”
谢东篱一脸肃然,“解开衣裳看的,全都看了。虽然是为了救命,事急从权,但我依然会负责。沈夫人,我想向您求娶司徒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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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以身相许
全都看了……
全都看了……
全都看了……
沈咏洁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别的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这一句话在她脑海里不断转圈回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你……你全都看了?!”沈咏洁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忙用手扶着自己的脑袋,闭了闭眼,脑子里急速思考起来。
袖袖的身子被这个男人看了,大概是不争的事实。
想到下午司徒盈袖支支吾吾的情形,沈咏洁已经信了大半。
司徒盈袖睡了之后,沈咏洁仔细将她说的从被掳到后来被救的情形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发现其中有很多关键之处连不起来。
比如说,谢东篱这人手无缚鸡之力,是如何将司徒盈袖从北齐大皇子的营帐里救出来的?
明明看袖袖的伤势,她的手腕被捆绑,身上有鞭伤,要救她出来,肯定不是那么容易。
而谢东篱似乎毫发无损,这就很令人奇怪了。
第二,将救她出来之后,如何能在很快的速度里,从容地从山谷的营地,到了山腰的山洞?而且还能避开数百个北齐大皇子的亲兵……
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至于后来治伤,确实就是权宜之计了。
昨夜情势紧急,如同谢东篱所说,是事急从权。
沈咏洁并不是迂腐的人,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平静下来。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淡然颔首道:“谢大人不拘小节,救了小女一命。民妇感激不尽。”说着,起身对着谢东篱深深福身下去。
谢东篱却不动声色避开了,不肯受沈咏洁的谢礼。
他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所以他早有准备。
“沈夫人,您不必行此大礼。昨夜唐突之处,还望沈夫人和司徒大小姐原宥。为了弥补我的过失,谢某真心向沈夫人求娶司徒大小姐。”谢东篱说着。一撂长袍,对着沈咏洁抱拳拱手,半跪了下来。
沈咏洁的动作没有谢东篱快。没能及时闪避开他的大礼,只好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坐回太师椅上。揉了揉太阳穴。抬手让谢东篱起身,压低声音道:“谢大人,一码归一码,您救了我家袖袖,我自是感激,我想问问您,昨夜您是如何将我女儿从北齐大皇子的营帐里救出来的?”
谢东篱挑了挑眉,“难道司徒大小姐没有对您说起吗?”
“她说。是你救的她。但是我看谢副相……”沈咏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好像并没有功夫在身。”
“哦。是这件事。”谢东篱释然了,反正那“夏督主派出的杀手”的事,明天沈咏洁肯定就会知道了,谢东篱就道:“司徒大小姐可能没有说明白。我也是听那些北齐大皇子的亲兵说道,说是有个功夫很厉害的杀手,据说跟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师出同门,突然出现,将司徒大小姐和北齐大皇子一起掳走,跑到半山腰就不见了。800我听说北齐大皇子出了事,就连夜赶去查探,根据他们说的时辰和距离,最后找到那山腰的山洞里,发现了司徒大小姐……”
沈咏洁大吃一惊,“还有个杀手?!那抓住没有?”
“没有。”谢东篱摊了摊手,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而且北齐大皇子也不知所踪。大家都头疼呢。”
“哦?”沈咏洁的眼珠又转了一圈,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谢副相,容我多说一句,这北齐大皇子,就算找到了,也要说没找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夫人的看法,跟谢某不谋而合。”谢东篱笑着躬身行礼,“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才是对我们东元国最好的结局。”
“你知道就好。”沈咏洁赞许地点点头,又忧心忡忡地道:“现在没有人知道袖袖被掳的事吧?”
谢东篱想了一想,还是对沈咏洁直言相告:“外人并不知道,就连北齐督主夏凡,也只说他给北齐大皇子送去的是一个清倌人。但是司徒大小姐还活着的消息,肯定会让他震惊,也会被他盯住不放。您应该已经知道,司徒大小姐,就是被北齐督主夏凡从您家里掳走的。”
沈咏洁的眼神眯了眯,缓缓地道:“我当然知道。不过,他也不可能公开这件事。此事注定只会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烂在他们的肚里。”
但是双方私下里,是应该已经撕破脸了。
彼此对对方的底牌都心知肚明。
沈咏洁没有一下子将张氏毁了,就是不想让对方狗急跳墙,做出更加疯狂的举动。
这样一想,她就更要赶紧给袖袖定亲了。
可是谢东篱,真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沈咏洁犹豫地看着谢东篱,道:“不过……你求娶这事儿……”
谢东篱从地上站了起来,坐到沈咏洁下首,定了定神,仔细想了一遍,开始向沈咏洁摆事实讲道理,“……沈夫人,谢某今年年满二十,比司徒大小姐大六岁,可能年岁上比她大了些,但是谢某从未娶妻,也没有通房妾侍,有功名在身,家世清白。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谢某从小父母双亡,但幸亏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将谢某带大。我大嫂二嫂都是跟沈夫人从小相与的熟人,对她们的人品您自有了解。请问您还有什么顾虑?”
沈咏洁咳嗽一声,垂眸不语,暗暗衡量谢东篱的提议和谢家的好坏。
谢东篱见沈咏洁迟迟不语,又道:“我以前是退过亲,不过司徒大小姐也退过亲,在这方面,我绝对不会挑剔她的不是。”
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
东元国退过亲的男女,不管是什么原因。在择偶方面,会比从来没有定过亲的男女的地位要低一等。
沈咏洁先前对司徒盈袖的亲事一时不能定夺,就是因为自从司徒盈袖跟慕容长青退亲之后。再有想向他们家提亲的人家,都有些拿不出手。
也难怪慕容长青后来一直觉得他们还会再回头,因为确实除了长兴侯府的慕容世子,别的人家不能跟他比。
不过她在京城里看了个遍,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谢东篱。
因为谢东篱的爹,跟沈咏洁的爹是一辈的人。
谢东篱的大嫂二嫂,跟沈咏洁从小相识。也是一辈的人,所以下意识里,沈咏洁把谢东篱也当成跟自己一辈的人。——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考虑去定给自己的女儿?
若是司徒盈袖真的跟谢东篱成亲,那她就成了陆瑞兰、宁舒眉这两人的长辈了……
当然,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沈咏洁现在想想也就放下了。
这些事情和她女儿的终身幸福相比。都不重要。
所以唯一重要的。就是谢东篱刚才说的“负责”二字。
沈咏洁因跟谢东篱的大嫂陆瑞兰和二嫂宁舒眉相熟,自然知道谢东篱在谢家的地位。
说句公道话,谢东篱这个人,无论从家世还是个人的能力本事来说,都比长兴侯府的世子慕容长青要高一等。
在别人看来,司徒盈袖配慕容长青都是高攀,更别说现在要跟谢东篱定亲了。——如果真的成了,肯定要吓掉京城不少人的下巴……
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难听话会说出来。
还有谢东篱的两个嫂子。据说也是卯足了劲儿,要给他找一家最出色的闺秀相配。就连皇太孙唯一的双生妹妹应蓝郡主据说都有意谢东篱。
在这种情况下,谢东篱说这样的话,到底是礼仪上的敷衍,还是真心实意要求娶?
她沉吟良久,对谢东篱缓缓地道:“谢副相,你救了小女一命,我们感激不尽。负责这种事,就不用说了,不必勉强。古人有云,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谢大人既然是为了救命,事急从权,就无所谓‘负责’这一说了。你的终身大事矜贵得紧,小女不敢高攀。”
谢东篱抿了抿唇,听出来沈咏洁话里有话,就道:“沈夫人,您是觉得我说‘负责’二字,没有诚意?”
沈咏洁拢拢身上的披帛,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但是她面上的神情,表示她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沈夫人,那您觉得,怎样的求娶,才是有诚意的?”谢东篱没有正面回答沈咏洁的疑问,而是将问题抛了回去。
你说我没有诚意,那你说,什么才叫有诚意?
这样一问,沈咏洁倒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她总不能大咧咧地说,她就想找一个真心对袖袖好,将她什么都放在第一位,又有本事的男人……
因为好不好,不是放在嘴里说的,而是要看对方怎么做。
如今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功夫,去看对方怎么做?!
谢东篱见沈咏洁再次迟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笑容款款地道:“沈夫人,这么说吧。我想求娶司徒大小姐,真的是出于真心,而且想要负责。您不必对这个词耿耿于怀。在我看来,有担待,肯负责的男人,才是最最可靠的。我跟司徒大小姐并不熟,如果这会子我说是心悦司徒大小姐,心悦到非她不娶的地步,您会信吗?”
“当然不信。”沈咏洁断然摇头。
“那就是了。”谢东篱赞赏地点点头,“您要是信了,那就是在质疑您女儿的人品和闺誉。再说我跟司徒大小姐并不熟悉,对她哪里来的刻骨铭心的深情呢?这不是胡扯吗?我再不济,也不会用这种话来糊弄您。”
“所以你的求娶,就是为了负责任。”沈咏洁感慨说道,眼珠一转,又道:“我可不可以这样想,若是以后,你又碰到同样迫不得已的情形,你也会想着要负责任吗?”
“当然不会。”谢东篱马上否认。
“……嗯?为什么?”沈咏洁的脸上不由露出笑意,暗道这谢东篱刚才说的话,恐怕有些不尽不实……
谢东篱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脑子转得快,马上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来求娶司徒大小姐的原因。”
“哦?愿闻其详。”沈咏洁眸光一闪,端起茶盏啜了一口,从茶杯沿上抬眸,饶有兴味地看着谢东篱,心中已经对他越来越期许。
谢东篱清了清嗓子,眼睛往东稍间门口扫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从门帘下露出一双青绿色绣花鞋的鞋尖,和那鞋尖上绣着鹅黄色的小花。
他收回目光,斩钉截铁说道:“我仔细想过,我好像只对司徒大小姐有这种想负责的心思。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别的姑娘身上,对我来说,看了也是白看,是绝对不会以身相许的。”
噗!
沈咏洁刚含的一口茶一下子喷了出来!
他个大男人要以身相许?!
说反了吧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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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暴露
先前还口口声声对袖袖不熟,只是想负责……
自己差一点都被他蒙过去了。
都说得这样了,还敢说跟袖袖不熟,只是想负责?!
啧啧啧啧,果然不愧是自己的爹沈大丞相最赞许的年轻副相,瞧这口是心非的劲儿,果然东元国后继有人,她不用为东元国的朝堂担心了……
沈咏洁忙用帕子擦了擦嘴,飞快地睃了谢东篱一眼。
谢东篱正襟危坐,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像是没有看见沈咏洁的失态。
司徒盈袖在帘子外听见谢东篱的话,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头发都劈得根根焦直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一向很鄙夷她的谢大人,居然会来亲自求娶她?!
这一瞬间,她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师父变脸的梦,忍不住打个寒战。
她一定是在做梦,又在做梦……
司徒盈袖拒绝相信这个事实,她慢慢转身,离开了东稍间的门帘,如游魂般飘回自己的卧房躺下了,却再也睡不着了,两眼醒得目光炯炯,愣愣地盯着帐顶出神。
谢东篱虽然端直地坐在椅子上,但是眼角的余光却半分也没有离开东稍间的门帘。
看着那双青绿鹅黄的绣花鞋渐渐远离,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沈咏洁仔细想了一想,谢东篱的条件确实不错,但是……能扛得过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
为了找到北齐大皇子的下落,夏凡一定会盯着司徒盈袖。
因为她是他唯一的线索。
“谢大人,您的诚意和好意我都心领。”沈咏洁打定了主意,“不过。你想过没有,如今袖袖已经是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你跟袖袖定亲,你能扛得住夏凡吗?我虽然是妇道人家,也知道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的威名。”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名声?”谢东篱淡笑摇头,“这人三十年前,就号称是北齐第一高手,也是天下第一高手。但是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没错,我也早就知道他的大名。”沈咏洁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这人的确是名不虚传,居然这样早,就探悉了他们东元国最大的秘密,并且早早派了人来到他们身边。
“沈夫人您不要害怕。”谢东篱像是一点都不把夏凡放在眼里。“这人以前一直躲在幕后,确实很难对付。但是这一次。他跟着北齐两位皇子来到东元露脸,就是他的不智之处。”
“他是北齐锦衣卫督主,也是北齐的朝廷命官,露脸怎么了?你还能把他怎样不成?”沈咏洁淡淡摇头。眉头蹙了起来。
谢东篱眼睛移向窗外,看着北面的天空,胸有成竹地微笑:“我不能把他怎样。但是有人把他怎样。”
从他决定来求娶司徒盈袖之时,谢东篱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知道。司徒盈袖目前面对的最大敌人,就是北齐督主夏凡。
因为司徒盈袖是最后一个见过北齐大皇子的人,夏凡肯定想方设法,要抓她去拷问北齐大皇子的去向。
他不能把这件事明着抖出来,只能暗着动手。
“谁?”沈咏洁很是好奇,“我不知道谁有本事,能对付得了天下第一高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谢东篱淡然颔首,“不过,有时候,要对付夏凡这种人,不需要高手,只需要地位比他高的人。”
“地位比他高的人?”沈咏洁略一思忖,恍然大悟,“你说,是北齐皇帝?!”
“当然。”谢东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这是我代北齐大皇子的亲信给北齐皇帝写的一封密函,请沈夫人指教。”
沈咏洁好奇地接了过来,低头细看。
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督主派杀手掳走大皇子,不知意欲何为。”
只有一句话,却简洁有力,将一个贼喊捉贼的帽子牢牢扣在夏凡头上。
凡是做皇帝的人,都是疑心病最重的人。
北齐皇帝又是缠绵病榻多年的人,那疑心病,更是比一般的皇帝还要多上几分。
谢东篱这封“代写”的密函一送到北齐,夏凡的督主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沈咏洁忍不住敲了敲桌子,赞叹道:“高!真是高!”但是夸完又觉得遗憾,摇头道:“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你的信送到北齐,再从北齐传圣旨回来,那不得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咱们能撑这么久吗?”
谢东篱默然半晌,道:“……这我也考虑过。”
“你有什么想法?”
“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夏凡自诩为天下第一高手,就让他跟我谢家的暗卫斗一斗!看看是他的功夫高,还是我谢家的底蕴强!”谢东篱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漠然说道。
沈咏洁凝视着谢东篱,一边将信函递还给他,一边深思道:“……你们谢家的暗卫,很厉害吗?”
“我们谢家的祖籍,本来不在东元,而是在北齐西面的圣地,我们家有几个暗卫,是从那里来的。”谢东篱若无其事地道,接过信函,放回自己的袖袋里。
沈咏洁眼前一亮,“北齐的圣地?!”
她知道,北齐西面的圣地,就是前朝大夏时期的堕民之地,后来堕民之主做了大周的开国皇帝,堕民之地就被称为“圣地”了。
虽然数百年过去了,大周的皇室和堕民都不复存在,但是他们的各种神奇事迹还在这中州大陆上口口相传。
如果谢家有暗卫是从那里来的,是不是真的能跟夏凡一战呢?!
谢东篱将沈咏洁激动的神情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道:“这样吧,沈夫人,若是我能成功阻止夏凡。您就把司徒大小姐许配于我。如果我做不到,您也不用给司徒大小姐找婆家了。”因为她肯定活不下去了。
沈咏洁:“……”
这谢东篱好大的口气!
但是她知道,他说得一点都不夸张。
如果来自北齐西面圣地的人都无法阻止夏凡,这天上地下,确实很难有人再阻止他。——除非,她去找自己的爹,逼他将袖袖和小磊的身世大白于天下!
可惜。在袖袖、小磊和司徒健仁这三人中。她知道,目前来说,在那些人心中。袖袖和小磊,还不能跟司徒健仁比。
也罢。
沈咏洁的眼睛不善地眯了起来。
如果谢家的暗卫无法阻止夏凡,那司徒健仁也就不必活命了。
一切的罪孽,就让她一个人承受!
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方。那就只有弄死司徒健仁,才能逼自己的爹爹和他背后的人别无选择地保护袖袖和小磊……
沈咏洁无奈地闭了闭眼。
她为了自己。都没有起过杀心。
但是事关自己儿女的安危,她发现自己无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怎样?沈夫人?您敢不敢说句话?”谢东篱见外面的天色越来越黑,有些着急说道。
“好。”沈咏洁的声音温柔而决断,“如果你能成功阻止夏凡打袖袖的主意。我可以考虑把袖袖许配于你。如果不能……”
“我一定能阻止。”谢东篱打断沈咏洁的话,站了起来,抱拳说道:“我晚上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沈咏洁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
既然跟谢东篱有了别的约定。沈咏洁倒是不急着跟司徒盈袖说了。
她走到司徒盈袖的卧房,撂开帐帘看了看她,见她双目紧闭,还在熟睡当中,便给她掖了掖被角,阖上帐帘,才回自己的烟波阁去了。
等她一走,司徒盈袖又睁开眼睛,心里焦躁不安,就像二十五只猫在抓——百爪挠心。
“师父……师父……师父什么时候会来啊……”
像是听见了她心底的呼唤,那熟悉的笛声再次响起。
司徒盈袖大喜,从床上猛地坐起来,一手撂开帐帘,披上外袍,将枕头底下的银光软剑掏出来,围在自己腰间,当做腰带。
她身上早就穿好了那身特制水靠,只等师父的笛声响起来。
她一路飞奔,往后堂跑去。
暖阁和外屋里值夜的丫鬟婆子如同每一次师父到来一样,睡得死沉死沉的。
司徒盈袖陡然想起自己被掳走那一天,北齐督主夏凡好像也是毫无阻碍地进到她的卧房。
那个时候,这些丫鬟婆子,好像也跟师父到来一样,睡得死沉死沉的……
这是怎么回事?!
司徒盈袖心生疑惑,飞跑出去,在后院的港湾处看见了站在卧牛石上的师父。
“师父!”一见师父,司徒盈袖就把自己的疑惑抛诸脑后了,欢笑着跑了过去。
师父忙从卧牛石上跃了下来,伸出胳膊,握在她的肩膀之上,轻责她道:“你受了伤,不要跑得那样快。”
“我的伤好多了。”司徒盈袖忙道,“师父,您怎样了?那天您说有事,我一直挂念您呢。”
师父凝视着她,道:“你这样着急,没有别的事要问我吗?”
“没有啊。”司徒盈袖摇摇头,挽住师父的胳膊,“我想来想去,觉得那夏凡不会放过我的。师父,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师父:“……”
“师父,我想,您经常说,最好的防御,是进攻,不如,我们……”司徒盈袖叽叽喳喳说道,突然,师父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然后两人一起往后隐退到那卧牛石的阴影之处。
师父的手掌捂在她的口鼻之间,可以闻到师父手上那特制手套淡淡的皮革硝石之气。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只能暗自庆幸是在黑夜里,师父看不到……
一条黑影从前院纵跃而来,一个跟斗翻进了司徒盈袖住的至贵堂。
司徒盈袖就着师父的手,看见了那条黑影,惊讶得睁大眼睛。——这身影和举止,不正是那个夏凡?!
他还敢送上门来?!
司徒盈袖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她拼命攥师父的手,要推开他。
师父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躲在这里别动,我去会会他。”说着,在她脖颈处停了一停,一股淡淡的清冽气息笼罩在她耳际。
等司徒盈袖回过神,师父已经从卧牛石后飞跃而出,如同一只暗夜里的猎豹,往司徒盈袖住的卧房奔了过去。
……
夏凡循着上一次来的路,避开所有的明卫暗卫,又一次来到司徒盈袖住在至贵堂。
这一次,他看见那些丫鬟婆子不用他动手,就睡得死沉死沉的,略微有些诧异,在门口停留了一瞬。
就在一瞬的功夫,一道劲风从他背后飞快地袭来,带着孤注一掷地狠辣,往他腰间的带脉痛击过去!
夏凡大吃一惊,连忙将腰一拧,往旁边错开,躲过那道劲风,但是后面那人似乎对他的步法极为熟悉,就在他拧腰错开的时候,对方已经一脚踹在他刚刚移到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踹在他的督脉上。
夏凡只觉得身上就像被砸开两个口子,内力源源不绝从那两个口子里倾泄而出,不由大惊,腿上一踉跄,竟然在院子差一点摔一跤!
那人再次俯冲下来,变拳为掌,在他后心狠击了一掌!
夏凡简直惊得无以复加。
那人的一招一式,完全是扣住了他的弱点!
夏凡忍住吐血的冲动,将毕生功力汇于一掌,回身和那人对击了一掌,然后借住那一掌之势,迅速飞离至贵堂的院子。
他跃上围墙,回头冷笑道:“原来真的是同道中人!哼!”说着,将身一纵,离开了司徒府的内院。
这两招击退夏凡的人,正是司徒盈袖的师父。
他目送着夏凡离去,并未乘胜追击。
因为他也暴露了自己。他一直极力避免让夏凡发现自己的存在,但是阴差阳错,最终还是暴露了……
“师父!”司徒盈袖看见师父走了回来,很是惊喜地从卧牛石后跑了出来,“那夏凡怎样了?”
“师父已经把他打跑了。”师父淡然说道,“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会听到北齐督主夏凡生了重病,要闭门谢客的消息。”
他知道他那两招,几乎破了夏凡一半的功夫,而后背上那一掌,更是直接重伤了他的肺经。
夏凡不养个三五年,是不可能再出来招摇的。
顺便,他还要把北齐督主夏凡重伤的消息传出去。
夏凡执掌北齐锦衣卫三十多年,仇人多得数不胜数。
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的人肯定会接二连三前来寻仇。
“我就知道师父比夏凡厉害!”司徒盈袖欢喜说道,走上来拉着师父的手,“师父,您没事吧?”
师父看了看她,摇摇头,又问她:“你真没有别的事要问师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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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套问
“别的事?”司徒盈袖蹙起眉头,将这两天的事想了一遍,摇摇头,“没有别的事。我就一直担心夏凡会来找我和我家的麻烦。现在他被师父打伤了,就没有事了。”
师父“哦”了一声,吁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默默垂首望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昨天,是被谁救了回去?”
司徒盈袖很是惊讶,偏着脑袋看着师父道:“师父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师父似乎有些不悦,拂袖转身,跃到卧牛石上坐了下来,一手拔出腰间的长笛摩挲,一边眼望着远处的海湾出神。
司徒盈袖:“……”师父生气了?
她忙跟着爬上卧牛石,坐到师父身边,小心翼翼地道:“师父,您别生气。昨天……昨天……是谢副相赶到,从那溶洞中救了我。”
“谢副相?”师父回头看她,眸子藏在银白色的面具后面,闪着晦涩不明的光芒,“他没有功夫,是如今将你从那些人手里救走的?”
司徒盈袖温婉一笑,将那晚后来的事说了一遍,又道:“谢副相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他这人聪慧得紧,几句话就把那些人唬得晕头转向,一点都没有怀疑。”
“谢副相这么厉害,当真难得。”师父清了清嗓子,又问:“你的伤势怎样了?那天晚上我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仔细帮你查看……”说着,已经伸出手,轻轻扣住司徒盈袖的右腕脉搏。
司徒盈袖在师父手里当然动弹不得,忙道:“我没事。谢副相正好身边带着有一种好药。给我用了,很及时。”
师父查知她并没有留下严重的内伤,才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道:“这就好。”
他放下司徒盈袖的手腕,往她胸前瞥了一眼,又道:“你胸口的鞭伤……”
司徒盈袖大囧,下意识用手捂住胸口。连声道:“已经好多了。谢副相的药当真好,那晚他马上帮我上药,连软筋散的药性都解了……”
“谢副相帮你上的药?”师父一字一句问道。往前探头过去,“他如何帮你上的药?”
司徒盈袖知道自己那晚中了软筋散,连站都站不起来,要不是谢东篱的药。自己真没法自己走回家。
她一向敬师父如爹娘,不想隐瞒师父。低下头,小声道:“谢副相解开我的衣衫,把药滴上去的。不过他是救我,师父不要生气……”
“我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师父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他救了你,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生气?你这是什么念头?!”
“师父真的不生气?”司徒盈袖没有抬头。只是抬手指了指师父手上的碧玉笛,“您要不生气。怎么把手里的碧玉笛都快捏断了?”
师父窒了窒,低头一看,自己握在手里的碧玉笛果然已经被自己紧张之中,握得已经出了一丝裂缝……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很惊讶。他……谢副相既然看了你……他有没有什么表示没有?”师父顿了顿,又苦口婆心地道:“你年岁小,性子和顺,又厚道,师父总是担心你被人欺侮。”
“没有没有!”司徒盈袖忙摆手,“谢副相没有欺侮我。他这人虽然说话不好听,性子小气又爱记仇,但是品行还是不错的。”
抬头见师父好像不信的样子,司徒盈袖只好又道:“而且他今晚也特意来我家,说……说……要负责,向我娘……向我娘求娶我……”
师父明显松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笑意,颔首道:“这就好。他能来求娶你,算他识相!不然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他!”不过说完又说司徒盈袖的不是,“师父不是跟你说了,如果有人来求亲,你一定要跟师父说,怎么谢副相来求亲,你就不说了?难道……”师父又往前探了探,脸上的面具都快触到司徒盈袖的额头了,试探着问道:“难道,他在你心里,地位不同一般?”
司徒盈袖往后缩了缩脖子,忙不迭地摆手:“没有没有!师父您又误会了!他在我心里完全没有地位!完全没有!”说完又甜甜笑道:“师父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跟我娘和小磊一样重要!”
这一次师父怔住了。
“……我今晚没有跟师父说,是因为我娘也没有跟我说谢副相求娶的事儿。我是在门口偷听的,不作数。”司徒盈袖细细解释,握住师父的胳膊摇了摇。
“你娘没有跟你说,就不作数?”师父的心里跳了一下。
“当然。我觉得我娘大概是不想同意,所以根本就没有跟我说。”司徒盈袖用手指绕着自己脸颊般垂下来的一缕秀发,转头也看向远处的海湾。
天上一轮弯月,在海面上洒下万千月辉,照得海上波光粼粼。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司徒盈袖突然觉得这一生哪怕只是和师父一直这样静静地并肩坐着,看海上日升月落,也是好的。
师父沉默许久,把胳膊从她手上抽出,起身道:“那我走了。”说着,往远处的海湾飞跃而去,踏浪而行,如同凌波微步,很快消失在对岸的山间树林里。
司徒盈袖觉察到师父似乎很不开心,有些担心地站起来,望着对岸山上师父的住处看了一眼,闷闷地回去睡了。
……
第二天一大早,沈咏洁就把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一起叫了起来,命人套车,带着他们俩回娘家,去沈相府。
司徒健仁忙着找太医给张氏治伤,根本就没有管他们娘儿仨去哪儿。
不过沈咏洁回到娘家,才刚刚去了她爹沈大丞相的书房,还没有说上话,就听有人来给沈大丞相回报:“大丞相。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昨夜突发急病,北齐的四皇子殿下向沈大丞相求助,想找几个好太医给夏督主瞧一瞧。”
沈大丞相忙道:“去找太医院的医正,让他调集太医,给夏督主治病。”
那人应了,去寻太医院的医正不提。
沈咏洁心里既惊讶,又欣喜。
她真没有想到。谢东篱的计策真的成功了!
不用说。这北齐锦衣卫督主夏凡,一定是昨夜被谢家的暗卫打伤,所以今天连起身都起不了。还要传召东元国的太医治病。
既然谢东篱的法子成功了,她倒是用不着对司徒健仁下狠手了。
她今天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孩子来沈相府,就是打算要跟沈大丞相摊牌,让他看看北齐对他们的底牌已经尽在掌握了。
但是现在夏凡再没有能力兴风作浪。她也不必提醒自己的爹了,还是把底牌握在自己手上比较好。
沈咏洁想着。立刻就把来意换了一番说辞。
当沈大丞相问她一大早回娘家,有什么事的时候,沈咏洁就笑着回道:“是这样的。谢副相昨夜来我家,亲口向我求娶袖袖。我想着。谢副相是爹您的得意门生,这件事,是不是要问一问您的意思。心里着急,所以一大早就跑回来了。”
说完又提醒沈大丞相:“爹。袖袖已经退过一次亲了。再定亲,可要好好斟酌,您看呢?”
“东篱?!”沈大丞相听了,简直是又惊又喜,“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他……他为何会主动去司徒府求娶?!”
完全看不出来。
谢东篱自从退亲之后,有无数人家上门提亲,都被他大嫂和二嫂推掉了。
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他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名门贵女。
司徒盈袖,从目前来看,只是商家之女,虽然是沈相的嫡亲外孙女,但真的算不上出身名门。
沈咏洁当然不想说谢东篱“负责”之语,而且也不想把夏凡做的事说出来。这些话,目前她还不想让沈大丞相知道。
“女儿想着,谢副相,应该也是看在爹您的面子上。司徒家虽然门第不显,但她是爹的嫡亲外孙女。再说,我们袖袖又能干,又漂亮,还聪慧,谢副相看上她,怎么就不行了?”沈咏洁把长兴侯府也搬了出来,“您想想,袖袖之前可是跟长兴侯府的世子定的亲。长兴侯府和谢家同属三侯五相,袖袖又是沈家的外孙女,无论怎么看,也不会辱没了谢副相吧?再说了,爹,有谢副相做您的外孙女婿,您岂不是更放心把这大丞相之位交与他?”
知父莫如女。
沈大丞相打什么算盘,沈咏洁一清二楚。
沈大丞相哈哈大笑,颔首道:“说得好!既然东篱有这个想法,我自然乐见其成。不过,他亲自求娶总是不像话,还是让他大嫂找官媒上门吧。——你说呢?”
“爹,您同意了?”沈咏洁惊喜地笑了起来,“那这一次,我们可是要好好办一办这个定亲礼!”
“当然。”沈大丞相得意地背起手,“今天是秋闱的最后一天。结束之后,就要改卷批名次了。在出皇榜之前,东篱都不能出宫。但是皇榜出了之后,他就没事了,希望在过年之前,把这件事定下来。”
沈咏洁笑道:“爹,您别想得太早。人家谢家还没个准话呢。还有,以您对谢副相的了解,觉得这人如何?我总觉得袖袖有些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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