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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倾世宠妻txt下载     倾世宠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2章 翻手为云 (为enigmayanxi盟主2+,求月票)

    “我自然会问的。”司徒盈袖往里屋的月洞门看了一眼,又问谢东篱:”这里不能久待,我们什么时候走?”

    谢东篱回过头,看了一眼门外天空,“你都想好了?”

    “是你说我娘都想好了的。”司徒盈袖起身出去,“一晚上没有回去,家里人该着急了。”

    金陵城内的司徒宗族里,赵大太太确实很着急。

    司徒盈袖昨儿跟着沈嬷嬷出城,居然一晚上没有回来。

    她去知府那里打听消息,得知钦差大人跟着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钦差大人受司徒盈袖的外祖父沈大丞相所托,应该会照顾这姐弟俩的。

    ……

    吃过午饭,沈咏洁又小睡了一会儿,觉得精神好多了,才将司徒盈袖叫进来,道:“袖袖,你回去见你大伯父和大伯母,就说我还活着,请他们来接我回去。”

    “啊?要告诉大伯父和大伯母?”司徒盈袖很是惊讶,“这样不就别人都知道了?”

    “嗯,没事,就是要大家都知道。”沈咏洁笑着点点头,“不过,我会依然‘晕迷不醒’。”说着,还向司徒盈袖眨了眨眼。

    司徒盈袖愣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拊掌笑道:“……这样好!这样太好了!”跟着兴致勃勃地道:“娘可以一直晕到京城!”

    这样既能麻痹对方,又能确保自己的名声不被诟病。

    试想一个晕迷十年的人回到京城,哪里有人会想到别的地方?

    就算有人故意拿贞节说事,也会被大家不齿。

    因为大家也不是傻子,说一个十年晕迷不醒的人不贞,不是明晃晃地泼脏水?——会有报应的!

    沈咏洁含笑点头。夸道:“不愧是我女儿,一点就通了。”

    司徒盈袖忙忙地回到金陵城里。

    她不回司徒三房的宅子,反而马上去了司徒大房的宅子求见司徒大爷司徒健行和他妻子赵大太太,也就是她的大伯父和大伯母。

    “大伯父、大伯母,有件事,我不得不对你们说清楚。”司徒盈袖拿帕子抹了抹泪,“昨儿我跟着沈嬷嬷出城。才知道我娘原来没有死!”

    “啊?你不是说笑吧?”司徒健行的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拿你娘的生死说事,可是大不敬!”

    司徒盈袖叹息道:“这种事我怎么会说笑呢?”说着,就把在小农庄里跟娘和谢东篱合计好的话说了出来。“……十年前,我娘难产,当时都以为她死过去了,但是我外祖派人来吊唁的时候。有一个人发现我娘的情形很特殊,并没有完全断气。其实是假死,所以就在封馆之前,将她送走,去别的地方调养。当时我爹……唉。你们也知道,对我娘并不上心,所以暂时没有告诉他。后来等了一年。都说我娘醒不过来了,只是拖日子等死而已。因此就当我娘已经死了,没有对我爹说,就任凭我爹娶了续弦。只是没想到,过了十年,我娘还是晕迷不醒,但还是没有断气。这一次,我回乡移灵,他们见瞒不住了,才偷偷让沈嬷嬷来报信。”

    这件事的幕后指使人的黑锅,当然给沈相背上了。

    “原来是这样!”赵大太太十分感慨,“现在还是没醒过来?”

    司徒盈袖摇摇头,“没有。”说完脸色十分黯然,“不过,就算没有醒来,她也是我娘,而且她没死。这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我知道了,是断断不能再把我娘当死人!”

    “……那你想怎么做?”司徒健行在最初的惊喜过后,也想到了一些实际问题,不由沉吟起来。

    “那就要大伯父、大伯母帮忙了。”司徒盈袖说着,便跪了下来,对他们行跪拜大礼,又道:“大伯父,您是族长,您一定要帮帮我和小磊!”

    赵大太太原本就和沈咏洁交好,十分讨厌张氏,现在听说沈咏洁还活着,虽然是晕迷不醒,她也不在乎,忙热心地对司徒健行道:“大爷,既然三弟妹还活着,咱们也不能就当人家是死人。想当初三弟妹活着的时候,咱们司徒家多兴旺?还是赶紧恢复她在司徒家宗族的名份吧……”

    司徒盈袖连连点头,“我娘的牌位可以从宗祠里撤出来了。本来就没死,放在里面也是忌讳。”

    “还有,咱们得去官府把户籍册子重新恢复。你娘的名字得放回司徒三房的主母位置上去。”赵大太太眉飞色舞说道,她是急性子,凡事说到做到,马上拉了司徒盈袖的手要去官府恢复沈咏洁的名字,同时催着司徒健行去开祠堂,把沈咏洁的名字重新写上去。

    司徒盈袖笑道:“那太太怎么办?”她问的是张氏。

    “她?当然是做妾!不想做妾就给我滚!”赵大太太豪气说道。

    张氏嫁进来的时候是填房,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

    但是她成为填房的前提,是原来的原配夫人已经过世了,她才能“填房”。

    而且就算是填房,她也得在原配灵前执妾礼,本来就是低原配一等。

    现在原配活着回来了,她就不是名义上的妾,而是事实上的妾!

    “唉,要是真能托大伯母的吉言就好了。”司徒盈袖笑弯了眉眼。

    她身上还带着谢东篱亲笔写给金陵城户籍官的信函。

    因此跟赵大太太去官府恢复沈咏洁户籍的时候,她将谢东篱的信函摆出来,事情办得十分顺利。

    而这边司徒健行身为司徒宗族的族长,开祠堂改族谱也是很容易的事。

    况且沈咏洁是大丞相的嫡女,他们司徒家,当然还是希望沈咏洁做三房的主母。

    不到傍晚,他们两边的事情都办妥了。

    司徒三房的原配主母沈咏洁并没有死,而是晕迷了十年的消息。在金陵城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先前司徒盈袖给娘亲移灵的时候,发现棺材里没有尸骨,已经大张旗鼓在金陵城悬赏找了一通。

    现在又传出来原来沈咏洁没有死的消息,有了先前的铺垫,现在这个消息就容易接受多了。

    大家在短暂的惊讶过后,都开始津津乐道这一次“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圆满结局。

    谢东篱趁机派人在城里造出舆论。将沈咏洁塑造成情深意重。不愿拖累夫君的奇女子。说她不是难产,而是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为了不拖累夫君,她假死避世。在娘家人的照看下,到别处养病。

    又说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回乡移灵,孝感动天,发现了棺材里的异样。沈咏洁“假死”的事情才瞒不住了。

    因此沈家人才把这个消息对两个孩子说了出来。

    如今虽然沈咏洁没有醒过来,但是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身为人女和人子。不想“子欲养而亲不待”,所以要把娘亲接回京城的司徒府亲自照料奉养。

    这个舆论一出来,简直如同往正在发酵的火星里又扔了一把干柴。

    天性喜好八卦和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的江南人顿时沸腾了,一边倒地将沈咏洁夸上天。同时连带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的孝顺名声都传到北齐国和南郑国去了。

    这消息当然也传到了京城。

    沈大丞相比京城的百姓要提前十天知道真相。

    那一天,他看着自己爱女的亲笔信函,激动得手直发抖。连声道:“快把吕老给我请来!”

    沈相麾下第一谋士吕景翼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扶着激动的沈大丞相坐下。道:“沈相,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看……你看看……”沈大丞相指着那信,结巴起来:“你看看是谁的信!”

    吕景翼坐到沈相对面,拿起信来,先挑眉道:“居然是桃花笺!”然后才看上面的字。

    “十六遣嫁,家国天下。埋骨十载,宏愿何在?”

    “这是大小姐的字!”吕景翼一下子站了起来,也很激动,“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沈大丞相闭了闭眼,先前的激动褪去,留下的是无尽的疲惫,“……洁儿没有死……她在埋怨我……”

    吕景翼怔了怔,低头又读了一遍,把这四句话在心里掂了好几个来回,才劝沈大丞相:“沈相,大小姐未必是埋怨您。当初,咱们也是跟大小姐说清楚了,大小姐自己想明白了才嫁的。如今,大小姐还活着,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老爷就不要想太多了。”顿了顿,又道:“沈相,请恕景翼多嘴说一句,大小姐志存高远,本来就不能用一般女子来衡量她。如今她能活着,咱们要好好帮她一把,接她回京才是。”

    沈咏洁还活着,他们的底牌一下子就多了很多……

    吕景翼一想这件事就觉得喜气洋洋,笑道:“天佑我东元!天佑我东元啊!”

    “自然是要接她回京的。”沈大丞相这时才平静下来,指了指谢东篱的信,“这里有东篱的信,说得更详细些。咱们就按他说的做吧。”

    吕景翼又取过来谢东篱的信,一目十行看了,点头赞好:“行!这样妥当!——老爷,那这件事,就我们两人知晓就可以了。”

    “那是自然。小女病重晕迷十年,如今被外孙和外孙女接回京城尽孝,也是他们的一片心意,我们切切不可伤了孩子们的心。”沈大丞相含笑说道。

    ……

    十天之后,有关沈相嫡女,也就是皇商司徒健仁原配夫人沈咏洁晕迷十年,假死避世,终于被自己的女儿、儿子寻到,接回京城调养的消息,在京城也沸沸扬扬传开了。

    张氏首先从自己人那里听见这个消息,顿时大吃一惊,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胡胡胡……胡说八道!她不是十年前就死了?!我亲眼见她下葬!怎会有假?!——如今这个沈咏洁,肯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不假也要她变成假的!”

    可惜等他们的人想要造谣言说这个沈咏洁是假的时候,发现已经太晚了。

    有人早就捷足先登,将这件事炒得沸反盈天。

    京城的茶馆客栈,酒楼戏院,甚至连坊市码头,六部衙门,凡是有人的地方,都在谈论这件事。

    要不是谢东篱在造舆论的同时派人密切控制京城的舆论,不让传得太离谱,那些戏班子都要编出个“孝感动天”的大戏,四处巡回演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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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173章 覆手为雨 (双更合一求月票)

    司徒健仁皱着眉头回到自家大宅,一屁股坐到紫红藤椅上,拿起藤椅旁边小几上面的紫砂壶,举起来对着嘴往下倒茶。

    那紫砂壶坐在四四方方的冰龛笼里,拿起来就寒气逼人,正好解夏末的暑热。

    但是一罐冰凉的酸梅茶下肚,还是扑不灭他心头的焦躁。

    沈咏洁……这女人怎么没死?!

    她怎么可能又活过来了呢?!

    那药明明是自己亲手灌下,明明是已经死了。

    而且她的棺材都是自己亲眼看着人封棺的。

    不过转念又想到沈家势大,如果真的要背着他把沈咏洁从坟里挖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不就是忌惮沈家的权势,所以不敢休了沈咏洁,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话又说回来,如果是沈家把沈咏洁带走养病,那……他们知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知不知道沈咏洁并不是难产身亡?!

    如果他们知道了……司徒健仁的眸子缩成一条缝,全身跟着打了个颤。

    但是回想起这十年来沈家对他的待遇和反应,司徒健仁又松了口气,觉得他们应该是不知情。

    因为根据传言,沈咏洁至今还是晕迷不醒,所以肯定没有沈咏洁跟他们说话的机会,再说,如果他们知道是自己下的手,这十年会依然拿他当沈家的姑爷?

    所以想来想去,司徒健仁觉得沈家肯定是不知道真相。

    这样说来,就只有沈咏洁一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样来说,还是尽早在沈咏洁清醒过来之前,将她接回京城最好。——只有捏在自己手里。才能防备她说出不该说的话。

    自己这个妻子,他可是知道她的本事的。

    开始的时候,他喜爱她的家世,知道她是大家闺秀,对他还算和颜悦色,如果能让她嫁给他,他就能攀上京城丞相府。那以后做生意什么的。肯定是有人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了。

    说实话,司徒健仁当初也没有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那样一个小小的计策。居然就让沈家松了口,把他们唯一的嫡女嫁给了他!

    司徒健仁用手捋着刚刚养起来的胡须,慢慢走到书房冰裂纹紫檀木窗棂前,从那窗格子里看着外面的天空。

    他这辈子都运气极好。总是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一次也不例外吧?

    “老爷!老爷!太太在内院收拾包袱,说要走呢……”一个丫鬟怯生生地来到司徒健仁书房前通传,“老爷,您要不要去看看太太?”

    司徒健仁心里一抖。“好好儿地,为什么要收拾东西?太太要去哪里?她连娘家都没有,这又是在闹什么?”

    不过他马上想到沈咏洁的事。立时厉声道:“太太是不是知道什么事了?”

    那丫鬟吓得一抖,忙跪了下来。低着头喃喃地道:“……大家伙儿都知道了……”

    那意思就是,张氏肯定也知道了。

    司徒健仁一窒,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耷拉着眉眼朝窗户外头挥了挥手,“出去吧出去吧,我去内院看看。”

    在上房门口看见揉着帕子走来走去的司徒暗香,司徒健仁和蔼地笑道:“暗香,今儿不是说去长兴侯府送节礼吗?怎么没有去?”

    司徒暗香摇摇头,忧伤地道:“娘心里不爽快,我不能丢下娘一个人。”说着,又鼓起勇气,对司徒健仁道:“爹,您是不是不要我和娘了?”

    “怎么会?”司徒健仁失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别瞎想了,快去长兴侯府送节礼。我给长兴侯夫人准备了一份重礼,你拿去,就说是你送的,让长兴侯夫人高兴高兴。”

    司徒暗香扯着嘴角笑了笑,虽然应了,但是并没有立时就走,而是看着司徒健仁进了上房的屋子。

    张氏素着一张脸,端坐在里屋黄花梨嵌象牙千工拔步床里,脂粉未施,只穿了淡茶色窄袖掐腰对襟琵琶扣香云纱短衫,底下系着同色长裙,那裙子边上绣着重重叠叠的缠枝荼蘼花,看久了让人眼晕,心神都被吸住了一样。

    司徒健仁一见她这幅模样,马上扑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心疼地道:“这是怎么了?谁没有好好服侍你?”

    张氏眼圈一红,拉着司徒健仁的衣角就落下泪来。那泪大粒大粒地,如同饱满的珍珠,从她眼底落下来,滑到她的香云纱绸衫上,那绸衫吸饱了水,慢慢贴在她身上,越发显出胸房的形状,跟着她的抽泣一起一伏,极是诱人。

    司徒健仁见了张氏这幅模样,心里更奇痒难熬,用手捏了捏她的肩膀,道:“有委屈跟我说,我帮你治他们!”

    只字不提外面的传言。

    张氏本来想等司徒健仁自己提起来,好再加把油,结果司徒健仁不提,她只好自己说了,“老爷,既然姐姐活着回来了,我也不在这里碍人的眼了,您就让我走吧……”

    “走?去哪里?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才不会让你走!”司徒健仁一把抱住她,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安慰她道:“那外面的谣言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你担心什么呢?”

    “老爷,您当初是知道我的,我不图名,不图利,也不图老爷您封妻荫子,就图老爷您这个人,图您对我好,所以我才嫁了。我当初就说过,我不做妾。若是姐姐真的回来了,我这个正室的位置势必就要让出来。到那时候,我不想老爷为难,我自己先下堂求去。”张氏伏在司徒健仁胸前,柔声说道,不断哽咽抽泣,偶尔抬头看司徒健仁一眼,眼波如流,充满了依依不舍的眷恋之情。

    司徒健仁到这时候才相信张氏的一颗心是真的在他身上了,不再惦记她的亡夫了,只欢喜得一颗心要从腔子里飞出来。忍不住低下头,捧着她的脸就亲了下去。

    张氏顺势往床里倒去。

    拔步床的床帐落了下来,虽然不断颤动,但是外面到底看不见了……

    司徒暗香在上房的回廊下等了一会儿,见里屋没有说话的声音了,正想进去,却看见张氏的丫鬟春竹守在里屋门口。冲她杀鸡抹脖子一般使眼色。让她快走,她才明白过来,脸上一红。忙旋身离去,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一时云散雨收,司徒健仁起身穿衣,对张氏道:“你别想那么多。就算她回来。也是个死人了,户籍销了册子。族谱的名字也注死了,她还能怎样?再说晕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成人形了,扔在那里有口饭吃就够了。难道还要让她做当家大奶奶不成?——你放心,这个正室的位置,肯定是你的。”

    张氏转忧为喜。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伏在床上低低地喘息。道:“老爷可别哄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老爷……”

    “你有老爷就够了。”司徒健仁笑着俯身又亲了她一下,道:“你赶快怀胎,给我生个儿子,这样就算那女人醒过来你也无碍了。”又嘱咐她:“别胡思乱想,他们还没回来呢,你就自乱阵脚。你老爷我是那样没良心的人吗?”说着才离开上房,去商院找吕大掌柜商议去了。

    司徒暗香得到信儿,说老爷已经走了,她才急急忙忙来见她娘。

    张氏还没有起来,依然躺在床上,不过已经翻过身来了,在臀下垫了一个枕头,抬得高高地,免得刚才的东西流出来。

    司徒暗香坐到她床边,见里屋没有别人,不免低声埋怨道:“……娘,您这一招也太险了,万一爹害怕沈家,真的让您走了怎么办?”

    离开司徒家,她们母女俩能去哪儿?

    想起凡家那一群打秋风的亲戚,司徒暗香觉得恶心。

    她可不要像凡家人一样,穿得破衣烂衫,每天只知道辛苦做活。

    而且就算司徒健仁在外面给她们母女置个宅子,那也是外室,对她司徒暗香来说,就更不好了。

    她现在还能算司徒家的嫡女,如果她娘成了外室,那她成什么了?!

    岂不是连庶女都不如?

    她还没有定亲呢……

    张氏嘴里含着雪蛤膏,含糊不清地道:“你爹不会让我们走的,你放心。”

    “可是,娘以前说不会做妾,如果姐姐的娘亲真的活着回来了,娘的位置……”司徒暗香很是担心,生怕娘一时意气,离开了司徒家。

    张氏吞下雪蛤膏,静了静,低声笑道:“……真是个孩子。你啊,不知道这些男人,你太贤惠,太听话了,他们也不把你当回事的。小意温存是要紧,但是不时闹一闹,为自己争取点本钱,也是应该的。”

    比如沈咏洁这件事,如果她装不知道,司徒健仁肯定也会跟她装聋作哑,到时候人真的回来了,再说什么都晚了。

    现在她把这件事提到面上,就容不得司徒健仁再打马虎眼。

    她让他知道,自己是随时可以走的人。

    如果司徒健仁真的离不开她,自然会主动出手,帮她扫清沈咏洁这个障碍。

    比如上一次,他们不就成功了吗?

    张氏往旁边偏了偏头,看着床里的百子结荷包一笑。

    从司徒暗香这个角度看过去,简直是风情万种……

    她放了心,给张氏掖了掖被角,道:“娘,您还是给我生个弟弟出来就好,那比什么都有用。”

    她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已经看出来男人不可靠,可靠的是儿子。

    张氏蹙起眉头,有些不安地道:“我也想生啊,这么多年怀不上,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应该不是司徒健仁的问题,因为他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自己也应该没有问题,因为自己生过暗香。

    但是她和司徒健仁在一起这么多年,却一个孩子都没有怀过!

    这样一想,她突然想到刚嫁给司徒健仁的时候,大人还来找过她,她伺候过大人两次。结果就有了身孕。

    那时候,大人不让她生下那个孩子,她就只好做了一场戏,弄掉了孩子,还把责任推到司徒大房的赵大太太头上,这样才顺利地离间了司徒健仁和他大哥的兄弟情份。

    是不是那一次流产出了岔子,让她再也不能生孩子呢?

    张氏咬住下唇。暗暗寻思起来。

    司徒暗香见娘胸有成竹。也稍稍放心,道:“娘,那我去长兴侯府送节礼去了。”

    张氏忙叫住她:“你别去了。让管事去就行。”

    “啊?为什么啊?”司徒暗香有些不高兴,她好不容易才跟长兴侯夫人搭上话,不想放弃这个讨好她的机会。

    “你想想,如今那谣言传得满城风雨。长兴侯府会不知道吗?长兴侯夫人可是你姐姐娘亲的手帕交。你现在去,岂不是送上门给人打脸?”张氏白了司徒暗香一眼。“凡事欲速则不达,你要记好了。”

    司徒暗香嘟起嘴,拖长声音:“知道了。”

    她这一次没有去长兴侯府,而是让家里的管事去送节礼去了。

    长兴侯府里。长兴侯夫人陆瑞枫果然也听见了这个传言,却没有张氏说得那样高兴。

    她一个人在庭院里拿着大花剪剪花枝,双唇抿得紧紧的。

    一个小丫鬟拎着花篮跟在她身后。将她剪下来的花枝放到花篮里,让陆瑞枫去插盆。

    陆瑞枫喜欢侍弄花草。也最会插花。

    最平凡的满天星在她手里都能成为最惊喜的点缀。

    “这一盆喜从天降给沈相家送去吧,也算是个好彩头。”陆瑞枫拿帕子擦了手,端详着自己面前刚刚插好的花道。

    丫鬟应了一声,过来将那盆花捧走了。

    慕容长青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差一点跟那丫鬟撞个满怀。

    他低头看了看那丫鬟捧的姹紫嫣红的盆花,笑着道:“娘又插花了?”

    “是啊。夫人今儿兴致好,插了一盆喜从天降,说要给沈相家送去呢。”那丫鬟抿嘴笑了,屈膝给慕容长青行礼。

    “真是好彩头!去吧去吧!”慕容长青咧嘴一笑,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来到上房陆瑞枫用来插花的东稍间门口,慕容长青停在碧绿绣竹纹的软绸门帘前,笑着道:“娘。”

    “是长青啊?进来吧。”陆瑞枫端起茶盏刮了刮杯盖。

    “娘,您也知道消息了?”慕容长青脸上的神情十分欣喜,“盈袖的娘居然没有死,这会子听说要跟她一起回来。”

    本来他对于司徒盈袖执意要去江南移灵非常不满,认为没有必要让她一个姑娘家亲自去,结果原来是去接亲娘回京城!

    慕容长青一下子就释然了。

    他最喜欢懂礼孝顺知进退的大度女子。

    司徒盈袖先前虽然有些小性儿,但是能这样孝顺,肯定差不了。

    又或许是许久不见了,远香近臭,她那时候的那些不好,他又忘了,只记得她好的地方,竟是心心念念想着她,恨不得插翅去江南接她一起回来。

    陆瑞枫抬眸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耷拉着嘴角,道:“过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小心点儿,别人家一回来,你就凑上去。咱们不妨先观望观望,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还有什么事?”慕容长青不解,“沈相家办事一向滴水不漏,这一次能让盈袖把她娘接回来,一定是有缘由的。”

    “有什么缘由?不是孝感动天,瞒不下去了吗?纵然回来,也是个活死人。”陆瑞枫淡淡说道,跟着叹息,伸手轻抚慕容长青的面颊,“长青,娘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一时意气,想着跟司徒夫人是手帕交,就给你定了亲。你无论怎么说,也是长兴侯府的世子,跟个商家女做亲,真是委屈你了。”

    慕容长青一窒,往旁边让了一步,不动声色错开陆瑞枫的手,笑着道:“娘,您别这么说,我看盈袖挺好的,我愿意娶她。”

    “愿意?呵呵……”陆瑞枫笑了笑,“你们是定了亲的人,纵然不愿意,你也得娶她。好了,你下去吧。我剪了一上午的花,有些累了,乏得很,要歇一歇。”

    慕容长青只好告辞出来,去外院演练骑射。

    ……

    “大小姐,有些话,嬷嬷想跟您好好说说。”已经定了要回金陵城的日子。临走之前。沈嬷嬷觉得还是要跟沈咏洁把话清楚。

    “什么事?”沈咏洁一个人坐在妆台前,看着自己瘦的不成人样的样子叹了口气。

    “……您这一趟能死里逃生,要多谢一个人。”沈嬷嬷来到她身后。拿起白玉梳子,给她通头。

    “谁?不是嬷嬷您吗?”沈咏洁笑着说道。

    “我老婆子哪有这么厉害?”沈嬷嬷叹息,然后将张绍天为沈咏洁做的所有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末了道:“我老婆子见了这么多人。像张四爷这样的男人实在在太少了,一百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人。”

    “是他?”沈咏洁皱起眉头。她是记得有这么个人。张家的嫡子,生得粗眉大眼,人高马大,很是壮硕。

    三侯五相人家都是世交。小时候她跟他还说过话。

    但是仅此而已。

    她不知道张绍天曾经想向沈家提亲,因此乍一听到沈嬷嬷说这些事都是张绍天做的,很有些不安。用手捻着自己的秀发,喃喃地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目的?”

    “为了什么目的?当然是为了大小姐您这个人!”沈嬷嬷忍不住点醒她,“你看看,一个男人能无微不至照顾一个晕迷的女人十年,还能是为了什么?!大小姐,有句话我现在可以告诉您,当初这张四爷,可是差一点就向咱们老爷提亲了。”

    “啊?”沈咏洁霎时明白过来。

    她怔忡许久,才叹息道:“他真是死心眼儿。这番大恩,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

    沈嬷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反正她把话都说了,以后要怎么做,就是沈咏洁自己的事了。

    “你说,这屋里的东西,都是张四爷置办的?”沈咏洁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有些不好意思了。

    “是啊。我老婆子哪里有这么多银子?不光是衣衫,还有四季的首饰,您来,这边的屋里放着箱笼,全是您没有穿戴过的衣衫和头面首饰。”

    沈嬷嬷一样样指给沈咏洁看。

    沈咏洁没有说话,但是后来一直睡不着,半夜起来,在那屋里默默地坐了一夜。

    第二天,她对沈嬷嬷道:“把这间屋子锁起来吧。”

    “大小姐,您不带走吗?”

    “不,这里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带走。”沈咏洁淡淡说道,她已经让司徒盈袖给她重新送里衣外衫和鞋袜过来,“还有,我中毒的那些事儿,您也别对别人说。”

    她要干干净净回去。

    她想做的事,要自己亲手做,不假他人之手。

    中午时分,司徒盈袖将自己亲自煎好的药给沈咏洁端了过去,“娘,您喝了这碗药,就能一直沉睡,跟晕迷差不多。不过,还是能听见别人说话,也能吃饭。”

    这个药方也是她师父上一世的时候传给她的。

    那时候她只觉得好玩,就把这个药方记住了。

    没想到这一世,师父教的东西,样样都派上用场。

    看着这碗药,司徒盈袖就止不住地想念师父。

    沈咏洁举起药碗,一饮而尽,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嘱咐司徒盈袖:“不要让别人知道,就连小磊也要瞒着他。”免得他年纪小,不小心说错话,被人套出真相就不好了。

    司徒盈袖点点头,“娘放心,我理会得。”

    过了一会儿,沈咏洁就觉得一股倦意袭来,闭上眼睛睡了。

    司徒盈袖捧着药碗出去,在外面拉住司徒晨磊,道:“小磊,娘又有些不舒服,这一趟跟我们回去,可能又要晕一阵子,你别打扰娘,也别对别人说娘醒来过。”顿了顿,还是吓唬司徒晨磊:“如果你说了,娘的性命可能不保,到时候你又没娘了。”

    司徒晨磊忙不迭地点头:“我不会说!一定不会说!”

    司徒盈袖便出去安排车马,要接沈咏洁回金陵城。

    明日他们就会从金陵城的码头坐上钦差官船,一起回京城。

    等她安排好车马,带着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抬着藤屉子春凳回来,见司徒晨磊拿着一把小扇子,坐在沈咏洁床边,轻轻给沉睡晕迷的娘亲扇风。

    夏末的天,确实很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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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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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腰身

    司徒盈袖笑眯眯地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步履轻盈地走过去,从司徒晨磊手里取过扇子,嗔道:“那么多丫鬟婆子不能扇风?偏要自己打扇,胳膊不酸吗?”

    “不酸。”司徒晨磊见了姐姐,两眼笑弯成两轮月牙,一手拉着姐姐,一手拉着娘亲,他觉得自己不再害怕人群,“姐姐,我要快快长大,就能保护姐姐和娘亲了。”

    “嗯,姐姐等你长大哦!”司徒盈袖摸摸他的头,将扇子递回他手里,一边弯腰下去,将沈咏洁的上身抬了起来。

    司徒晨磊忙让开位置。

    几个婆子上前,抱了沈咏洁的腿,将她抬到藤屉子春凳上,再盖上薄薄的羊毛绒毯。

    司徒盈袖用手捻了捻那羊毛绒毯,若有所思地道:“……这好像不是中土的手艺,倒像是西域那边的。”

    她见过这样的织毯。

    以前他们司徒家从西域办来的贡品里面,就有这样细软轻薄的羊毛织毯,手感顺滑,既透气,又保暖。

    她看了沈嬷嬷一眼。

    沈嬷嬷避开她的眼神,低头给沈咏洁收拾东西。

    司徒盈袖心里一动,不过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道:“这里的东西怎么办?”

    这小农庄虽然小,但是东西可不少,而且她看得出来,样样都是精品。

    “夫人说了,这里的东西都不带走。”沈嬷嬷走了过来,心情复杂地说道。

    沈咏洁身上穿的中单里衣,都是司徒盈袖单从金陵城又带来的,包括脚上的鞋子。

    她身上盖的这个羊毛织毯倒是以前张绍天给预备的,没想到被司徒盈袖随手拉起来给沈咏洁盖上了。

    司徒盈袖“哦”了一声。没有深究,道:“这羊毛织毯怪方便的,我们一时没有这样的好东西,这件就带走吧。”

    “嗯,我觉得带走好。”沈嬷嬷决定不提别的事,能带一样是一样吧。

    司徒盈袖转身招呼人把沈咏洁抬走。

    这一次,她知道娘的用意。自然要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

    娘会醒来。但不是现在。

    回到金陵城,已经到了下午。

    赵大太太守在他们三房的大宅门口,见他们来了。忙迎了上来,掀开藤屉子春凳外面罩的帘子看了一眼,顿时用手捂着嘴,泪如雨下。哽咽着道:“三弟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记忆里的沈咏洁,虽然不算特别美貌。但也是个清秀佳人,哪里是现在这个面目黄瘦,骨瘦如柴的样儿?

    司徒盈袖跟着哭了一场,道:“我不求别的。只要我娘活着就行,哪怕一直晕迷不醒,也好过不在了。”

    “是啊是啊……”赵大太太忙拭泪。“我知道,我省得。可怜你们姐弟。真是孝感动天了,不然也不能跟你娘重聚。”

    他们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附近街上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人群中有人暗暗盯着司徒盈袖这边的方向,确认沈咏洁晕迷不醒后,才放心离去。

    司徒盈袖他们还在回京的船上的时候,京城的张氏就接到传信,说沈咏洁确实没有醒过来,看样子跟死人没有差别,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跟北齐那边通过气,大人那边也很震惊,说过一阵子,要亲自来东元国看一看,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

    东元国的钦差官船不紧不慢在青江上走着。

    这一次回京,不像来的时候,只有一艘孤零零的船,而是多了好几艘东元国的战船相随。

    东元国的战船大部分都在金陵城,因此他们从金陵城回来的时候,谢东篱借故调了几艘船,陪同他们回京城。

    有了前一次在青江上遇袭的经历,这一次无论是陛下,还是沈大丞相,都允许他从金陵城调战船护送。

    这一天已到黄昏时分,司徒盈袖从用做小厨房的舱室出来,手上拎着一个食盒,里面有她给沈咏洁和司徒晨磊炖的虫草鸡汤,顺便还有一盅给谢东篱。

    沈咏洁在船上一直是昏睡状态,不过还能吃点儿东西。

    十来天时间,每天都是司徒盈袖精心用方子食补和药补,很快养了起来,已经不再是没有醒过来的时候那样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样子了。

    沈嬷嬷从司徒盈袖手里接过沈咏洁的炖盅,喜滋滋地道:“夫人最近恢复得好多了,你看衣衫的腰又要放宽几寸了。”

    司徒盈袖将另一个炖盅也放了下来,笑道:“那是自然。以前娘太瘦了,那衣裳的腰是又收过的,如今慢慢放成原来的尺寸就好了。”

    司徒晨磊这些天也吃得红光满面,个头又窜了一窜,有司徒盈袖肩膀高了。

    他一直坐在沈咏洁床边给她念书,念佛经,还给她打扇,擦汗,和沈嬷嬷一起照顾沈咏洁。

    司徒盈袖打开炖盅,倒了汤在碗里,招呼司徒晨磊过来吃,又道:“明天应该就到京城码头了,你的东西记得让丫鬟们归置好,别到时候又找不到了。这可不是咱们家的船,可以等找不到了再回来取,这可是官船。”

    司徒晨磊点头说好,“我吃完就让小桃去收拾。”

    司徒盈袖便拎着第三个炖盅去敲谢东篱的门。

    谢东篱在隔壁的舱室看卷宗,听见敲门声,知道也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微微一笑,放下笔,懒洋洋地道:“进来。”

    司徒盈袖推门进去,笑着将炖盅给他摆好了,拿出碗筷和汤勺给他舀了进去,“谢大人,过来吃吧。”

    谢东篱走过去坐下,“劳驾了。”又道:“沈夫人的情形怎样了?”

    “好多了。”司徒盈袖想到马上就要到京城,高兴之余还有些紧张,“谢大人,你说,如果我想给我娘另外弄所宅子住进去。会不会好一点儿?”

    她对张氏不放心。

    这个女人可是有功夫的,她不想自己的娘亲刚刚有所好转,就被这女人给下黑手给害了……

    谢东篱没有看她,自己低头吃了一勺汤,摇头道:“尽出馊主意,你去问问你娘答不答应。——不住回司徒府,你娘就变成外室了。”

    “可是。和那些虚名儿比起来。我更想娘好好地活着。”司徒盈袖咬了咬唇,琢磨着要不要把张氏有功夫的事说与谢东篱听。

    “没有那些虚名儿,你娘会生不如死。”谢东篱放下汤勺。目光在她面上打了个转,“再说,你还是不相信你娘?”

    “不是不信,只是……”司徒盈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张氏,“只是娘现在身子不好。家里的那些人谁知道会怎么嚼舌根,没得让娘听见心里糟心。”

    “如果你这么想,就应该想法子去把你家里那些嚼舌根的人收拾了,而不是自己躲起来。”谢东篱的声音很是低沉。带着轻责,却是在给她出主意,想法子。

    “我?”司徒盈袖怔了怔。继而醒悟过来。

    对哦,为什么要她和娘躲出去?!

    明明是对方鸠占鹊巢。现在应该是要她们腾出位置了!

    “谢大人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司徒盈袖忙给谢东篱又舀了一碗汤,“您多吃点儿!”

    “我吃得还不多?——最近衣衫的腰都紧了。”谢东篱慢条斯理地道,“我没有带丫鬟婆子,阿顺又回京城了,你能不能帮我放放腰身?”

    司徒盈袖忙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谢东篱便起身去拿了两条裤子和两件中单里衣过来,还问司徒盈袖:“……要不要量一量腰围?”

    司徒盈袖眨了眨眼,道:“最好是量一下,可是……”

    她不能碰到谢东篱啊!

    一碰他他就会起红疹!

    谢东篱的唇角微勾,低声道:“大致量一下就好,不用太紧。”

    司徒盈袖应了,回自己的舱室找采芹要了皮尺回来,对谢东篱道:“您可小心了,别动,一动我碰到您哪儿就不好了。”

    谢东篱点点头,伸开双臂在舱室中间站着,“我不动,保证不动。”

    司徒盈袖便拿了皮尺,来到谢东篱身前仔细瞧了瞧他的腰,然后缓缓伸出手臂,拉开手中的皮尺,绕着他腰的地方慢慢围过去。

    她非常小心,不能碰到谢东篱,甚至连衣角都不能碰到。

    不过谢东篱看上去不胖,但要绕一圈给他量腰围,还是不那么容易。

    司徒盈袖虽然胳膊不短,但是要绕谢东篱腰身一圈,还要不碰到他,就很有困难了。

    因为她无法将双臂围成一个圈,将谢东篱环绕在其中……

    试了好几次,不是太近了,她要马上往外挪,就是太远了,她的胳膊完全够不着,功亏一篑,她累得额头上都是汗。

    晶莹细密的汗珠从她头发缝里渗出来,带着点儿怯生生的味道,竟让谢东篱情不自禁咽喉一紧,他忙克制地闭上眼,伸出两根手指,握住那皮尺的一端,道:“你捏着另一端,绕我一周就可以了。”

    司徒盈袖这才能顺利地量了谢东篱大致的外腰围,当然不是很精确,不过东元国的裁缝做衣裳裤子,腰围都不需要太精确,因为要留下收放的余地。

    “好了,我按这个尺寸给我的丫鬟,明儿早上就能做完给你送来了。”司徒盈袖将皮尺收起来,再去收拾碗筷。

    “给你的丫鬟?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谢东篱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语气很是不悦:“不要别人碰我的衣裳!只能你给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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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盛况 (第二更,enigmayanxi盟主3+)

    “我?”司徒盈袖转身看着谢东篱,搓了搓手,很是不好意思,“可是我的针线活儿不好啊……手艺太差,拿不出手,把您上好的衣衫料子做坏了怎么办?”

    “我又不嫌弃你。”谢东篱目不转睛地道,盯着司徒盈袖的眼睛看,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

    司徒盈袖觉得谢东篱的目光有些渗人,缩了脖子低下头,笑着道:“您不嫌弃就好。”说着,收了碗筷和食盒出去了。

    一回到自己住的舱室,她饭也没吃,就找了针线笸箩过来,给谢东篱的裤子和中单内衫放腰身。

    中单内衫还好说,裤子最难缝。

    她针线上的活计稀松平常,只懂最粗浅的平针和挑线,还是一边问采芹和采桑,一边摸索着做起来的。

    明天就要到京城码头了,她不想拖到回家再做,所以一夜没睡,也给谢东篱把两条裤子和两件中单内衫都改好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她只用冷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就好了。

    虽然疲累,但是看着自己花一晚上功夫做好的针线,她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多的线,捻过这么长时间的针!

    司徒盈袖笑眯眯地用包袱皮包了谢东篱的衣裳送过来。

    谢东篱看见她眼下的青黑,顿时明白她是一夜没睡给他做出来了。

    默默地伸手接过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原以为她会带回家慢慢儿做,这样他就又能借着由头多去她家几次了……

    没想到她竟然一晚上不睡觉给做出来了。

    是不想让他再去她家,还是这姑娘的心眼儿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

    也不想想这样赶出来的活计。还能见人吗?

    明明她的针线活儿也是一般。

    谢东篱冷着脸,将那包袱皮打开,抖出里面的裤子和中单内衫。

    中单内衫还好说,可是那两条裤子,他一抖,就发现那裤子的前后片给缝一块儿了……

    “你自己看看,可用心给我做了?——这样的裤子。你让我怎么穿?”谢东篱指着那腰部前后片缝在一起的裤子冷声说道。

    “啊?”司徒盈袖低低地叫了一声。忙将那裤子拿过来看了看。

    果然是腰部前后片缝一块儿,只剩两条裤筒在下面晃悠……

    “谢大人,真是对不住。我眼花了,眼花了。您别急,我这就去给您改!”司徒盈袖忙低声下气道歉,抱着谢东篱的裤子在胸前。因不好意思,双颊飞起两片红晕。倒显出几分小儿女的娇态。

    从谢东篱第一次见到司徒盈袖开始,就觉得她老成持重地跟个几十岁的大人一样。

    如今露出这些小姑娘的样子,倒是很少见,谢东篱微微笑了笑。没有再苛责,但又怕她真的马上就去给改好了,只好温言道:“行了。不用马上改。眼看就要到码头了,你也收拾收拾要下船了。”说完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司徒盈袖抬头看他,“我的东西昨儿就叫丫鬟们收拾好了。娘的躺椅也布置好了,抬上去就能下船了。”

    谢东篱咳嗽一声,道:“……等下下船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来接。”

    “来接您?那我们先下船好了。”司徒盈袖以为是官府来接钦差的,忙提出要提前下船。

    谢东篱摇摇头,“是来接你娘亲的。”

    “接我娘?”司徒盈袖怔住了,她的眼珠转了转,了然问道:“是我娘跟你商议的?”

    谢东篱“嗯”了一声,“这是沈夫人的决定。”

    “为什么啊?悄悄儿地回去不好吗?”司徒盈袖皱了皱眉。

    “我说了,你要相信你娘。”谢东篱把话只能说到这里。

    沈咏洁托他给沈大丞相传话,除了她亲笔写的那封信,还有一些要如何配合她回城的话,都是让谢东篱写的。

    谢东篱当时听了,就知道沈夫人要做什么。

    司徒盈袖想了一想,点头道:“好吧,你既然也这样说,我自然信你。“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对谢东篱的信任程度,已经更胜于对她娘了。

    这也不能怪她。

    她四岁的时候沈咏洁就去世了,对这位娘亲的手段,并没有领教过,而且在她心里,觉得娘亲是弱者,会被爹和张氏联手欺侮,总是心疼娘,生怕娘受委屈。

    而谢东篱的手段,她已经不止一次领教过了,自然在这个时候,还是更愿意相信谢东篱。

    他说没事,肯定就是没事的。

    就算有事,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谢东篱也是一怔,继而勾起唇角,浅浅一笑,“嗯,信我就对了。”

    司徒盈袖:“……”默默转身走了出去。

    谢东篱的心情却如三伏天饮蜜雪水,既透心的甘甜,又透心的舒爽……

    回到自己的舱室,司徒盈袖自己去洗漱,换了身月白色软绸衫裙,头上只插了一支双衔鸡心流苏坠的小银凤钗,再戴上一直垂到胸前的轻纱幕离,遮住头脸。

    而沈咏洁那边,沈嬷嬷给她仔细洗漱之后,也绾了如意髻,插了一支三尾卷纹金凤钗,额头包着珍珠抹额,那珠子细密得不得了,胜在颗颗饱满毫无瑕疵,迎着水光最是耀眼,换了身白底银线竹叶纹的襦衫,配同色长裙,腰上系着淡黄色腰封,腰间挂着羊脂玉的噤步和挂坠,更显得纤腰楚楚,有股不胜之态。

    很快钦差官船已经到了京城的码头岸边。

    司徒盈袖探头往码头上一看,差一点没惊呼出声!

    虽然只是清晨,京城码头却已经人山人海!

    靠近下船的位置,有长长的帷幕将从跳板到岸上马车的通道统统围了起来。

    但是这个帷幕根本就没有挡住视线的作用,反而吸引了一些闲杂人等的注意力。

    人们向来是这样。越是禁止的,就越是想看一看。

    因此码头周围的山上、树上,以及高处的八角亭里,都挤满了人。

    帷幕里面,也有杀气腾腾的盔甲军士一路守着。

    沈大丞相带着护卫和随从亲自来码头迎接爱女回京。

    沈家人除了沈大丞相,就连沈老夫人、沈大爷、沈大夫人王月珊、沈二爷、沈二夫人申毓园,以及沈家大房的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沈家二房的两个儿子。统统来到码头迎接,给足了沈咏洁面子。

    除了沈家人,谢家人居然也来了。

    两位从军的谢家大爷就是今日这些盔甲军士的统领。另外还有谢家大夫人陆瑞兰、谢家二夫人宁舒眉,围着她们俩叽叽喳喳的是谢家大房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还有谢家二房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光论人数。居然比沈家人还要多!

    沈大丞相笑着对谢家大夫人陆瑞兰点点头,打招呼道:“你是来接东篱的?”

    陆瑞兰忙躬身行礼。笑着点头,“是啊,我家五弟说这一趟回来不容易,还说沈夫人能活着回来是侥天之幸。让我们一起来凑凑热闹,沾沾喜气。”

    除了沈家和谢家是全家都来了,还有张家。居然来的人也不少。

    张四爷张绍天跟在他大哥张绍洪身边,一直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大哥副相张绍洪倒是举止镇定,谈笑自若。

    另外便是沈家大夫人王月珊的娘家王家,谢家大夫人陆瑞兰的娘家陆家,也都派了王相、陆相,还有他们的夫人一起前来来迎接沈大丞相的嫡女沈咏洁回京城。

    五相世家算是全部到场。

    至于三侯,却是来的不全。

    头一个跟沈咏洁的嫡长女司徒盈袖有婚约的长兴侯府,只有世子慕容长青一个人来了,长兴侯和长兴侯夫人都没有到场。

    万宁侯府是来的最全的,因为他们家姑奶奶是谢家的二夫人宁舒眉,她跟娘家哥嫂关系一向不错,因此都来捧他们的场。

    至于唐安侯府,则一个人都没有来。

    沈大丞相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面上一点不悦都没有露出来。

    司徒健仁本不想来,但是听说沈大丞相也会亲自去接,他不来不行,才匆匆忙忙带着张氏和司徒暗香赶到。

    他们一掀开车帘,就被码头上浩大的排场震慑住了。

    司徒健仁心里有鬼,一直担心沈咏洁是不是已经醒了,把他当初做的事跟她爹说了,因此面色很是阴晴不定,身边环绕着护卫、管事和随从,才敢下车。

    张氏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这么多的达官贵人,还有四面八方看热闹的京城市民,这是要做什么?!

    四周那些盔甲俨然的军士,以及远处不时可见的闪亮刀光,都在提醒她,这里到处都是埋伏。

    她只能庆幸,大人还是有先见之明的,没有让他们在沈咏洁回来的时候马上下手。

    呵呵,不过这也是沈咏洁最后的辉煌了。

    一个晕迷的人回了司徒府,她有一万种法子,可以让她不为人知地再死一次……

    清晨的阳光照在京城的河面上,水面上闪耀着万道金光。

    他们在水上走了十来天,夏末已过,已经是秋初了。

    岸边的绿叶变成璀璨的大红和金黄。

    每个人脸上都被映得红彤彤的,显得喜气洋洋。

    无数人静默着,屏息凝气等着伊人归来。

    司徒盈袖眯着翦水双瞳,伴在沈咏洁睡着的躺椅旁边,慢慢走下特别加宽的跳板。

    司徒晨磊小心翼翼地走在另一边。

    谢东篱走在他们身后,背着手,一脸肃然。

    他身后跟着数百个穿着玄甲、手持臂弩的禁卫军。

    光那架势,就要把有异心的人吓回去。

    张氏眼神闪烁着往司徒健仁身边靠了靠。

    司徒健仁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跟沈大丞相打招呼。

    沈大丞相对他出乎意料的和颜悦色,让司徒健仁心里又安稳几分。——他们不知道,他们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说话间,司徒盈袖已经带着沈咏洁睡着的躺椅来到沈家人这边。

    她还没有说话,沈老夫人已经哭着扑过去,掀开躺椅上面罩的罩帘,连声道:“咏洁!咏洁!娘的女儿啊!娘来看你了!”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忍不住都跟着哭了起来。

    沈大丞相乍一看见女儿的样子,也是老泪纵横。

    就在这时,沈咏洁却慢慢睁开双眼,握住了沈老夫人的手,惊讶地道:“娘?是娘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观望的张氏陡然变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咏洁,居然在这个万众瞩目的时刻,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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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177章 除名 (第二更,书香迷恋168仙葩缘+)

    司徒晨磊皱起眉头,一本正经地道:“姐姐叫我不要说白话。”

    在场的人轰地一声笑起来,还有人忍不住冲着张氏和司徒暗香指指点点,就连站得如同木雕的盔甲军士都有人轻笑出声。

    张氏的面上只红了一红,便很快镇定下来,淡然点头道:“沈夫人好眼光,晕迷十年刚刚醒来,没人跟你说,你就知道我是老爷的填房……”

    这话是在暗示沈咏洁有故意装病之嫌。

    司徒健仁一愣,独眼里马上闪过一丝凶光,暗忖如果沈咏洁是真的是装晕,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溜走!

    沈咏洁却正在等着张氏发难。

    如果张氏连这一点都想不到,那她沈咏洁也真是白受了十年毒药缠身之苦。

    沈咏洁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温柔地看向张氏,含笑道:“其实我不想说,不过你跟十年前一模一样。你这样的美人儿,想忘记也是很难的。我怎会不知道你是谁?”

    “你说什么?什么十年前?我可不认得你!”张氏悚然而惊,用手掩住了口,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沈咏洁当然不容她打岔,笑着又悠然道:“十年前,我不知道你认不认得我,可是我认得你。那时候,你刚刚死了丈夫,就辗转认得了我们老爷……唉,其实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不想说。只是如今我一睁开眼,就看见你站在我们老爷身边,穿着正室的大红衫子,我如果还猜不出你应该是做了老爷的填房,那也太没眼力价儿了……”

    沈咏洁没有把话说尽。说一半,留一半,才最有效果。

    司徒健仁听了沈咏洁的话,只觉得她好像在跟张氏争风吃醋一样,顿时一颗心又妥妥地放回心底,暂时没有起疑了。

    张氏立刻用扇子掩住脸,臊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万万没有想到。十年前。沈咏洁就注意她了!

    张氏一阵心慌意乱,不知沈咏洁知道了多少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低下头。

    司徒暗香见状,忙要扳回场子,情急道:“姐姐的娘亲不过是十年前见过我娘一面,可现在过了十年。还能把我娘认出来,啧啧。这份心机眼力,真是……太少见了,我可做不到。”

    司徒盈袖弯腰给沈咏洁盖好羊毛绒毯,一边笑着道:“你做不到。不要认为别人也做不到,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好。我弟弟还能过目不忘呢,你连三字经都要背好久。所以不要拿自己来衡量别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做人要虚心。”

    谢东篱跟着接口道:“确实有人天资聪慧。一般人想比也比不来。比如司徒晨磊,这孩子过目不忘,无论什么书,给他念一遍,立刻倒背如流。这份聪慧,想来是从沈夫人那里承继的。”

    司徒盈袖夸自己的弟弟,大家还可以当是夸张。

    但是谢东篱都这样说,就没有人不信。

    沈大丞相眼中的惊喜一闪而逝,再打量司徒晨磊,已经有了不同的意思。

    人群中很多人的目光都在司徒晨磊面上溜了一圈。

    这个沈大丞相的外孙,曾经很多人都知道他是个傻子,如今听谢东篱这样一说,这孩子不仅不是傻子,而且是个难得的神童!

    这反差也太大了!

    再想到司徒晨磊刚出生,他娘亲就“去世”了,他是在继母手下长大的,大家又觉得像是明白了什么。

    四周的人哗地一声,再看司徒健仁和张氏,都毫不掩饰目光中的鄙夷之意。

    张氏一直低着头,咬牙咬得下唇都出血了。

    张氏真没想到,沈咏洁一上岸,马上将她打为妾室,又往她身上泼脏水,暗示她跟司徒健仁在嫁人前就勾勾搭搭,然后又立马洗刷了司徒晨磊“傻子”的名声……

    哼!你以为洗刷他“傻子”的名声,有多少好处吗?

    傻子才能活命!

    如今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傻子,就算自己不出手,有人都容不下他……

    说一千道一万,自己本不用跟沈咏洁争什么正室的位置,她稀罕这个位置,就以为别人也稀罕!

    当务之急,自己还是应该赶快生下司徒健仁的孩子……

    张氏在心里冷笑,整了整脸色,抬头道:“姐姐,不管怎样,您是先进门的,是大,我是后进门的,是小。是妻也罢,妾也罢,我这辈子既然遇到老爷这样好的人,就没打算再嫁给别人了。您要容得下我,我就跟老爷回去。如果您容不下我,我跟老爷合离。”

    司徒健仁一下子抓住她的手,着急地摇摇头。

    张氏看着他笑了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镇定。

    沈咏洁垂下眼帘,声音里多几分疲累,道:“如果你愿意做妾,那自然是可以回司徒家的。至于容不容得下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你的名分,不是我说了算,而是老爷说了算。除非老爷容不下你,我是不会说什么的。在家里添双筷子而已,我还不至于出不起这个钱。”说完拉拉司徒盈袖的手,“袖袖,我累了。”

    司徒盈袖忙把软轿的垂帘放下,对沈大丞相和沈老夫人道:“外祖父,外祖母,我娘累了,让她歇一歇吧。”

    “快歇着!快歇着!先回家!明儿我再来看你们。”沈大丞相忙道,对着人群中使了个眼色。

    一个婆子分开众人走了出来,对沈咏洁的软轿行礼道:“姑太太,老夫人担心您,让奴婢照顾您。”

    司徒盈袖不解地看了看沈老夫人,沈老夫人却朝沈大丞相那边努嘴。

    原来是外祖父派给娘亲的奴婢。

    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奴婢了。

    司徒盈袖往旁边让开一步,让那婆子守在沈咏洁的软轿边上。

    前面的人群让开一条路,他们一家人缓步往前头的大车走过去。

    谢东篱没有跟上去,而是对沈大丞相拱了拱手,道:“沈相。这一次去江南贡院,倒是发现一些好东西。”

    “哦?有空去我家坐坐,咱们好好说说!”沈大丞相对谢东篱十分热情,又说:“你这趟差事办得不错,陛下嘱咐让你一回来就马上进宫面圣。”

    谢东篱点点头,往前伸手,“沈相请。”

    他们都走远了。帷幕也撤走了。军士回营了,只有张绍天一个人背着手依然站在青江边上。

    自始至终,沈咏洁没有看他一眼。

    张绍天轻叹一声。举目远眺。

    青江的江面上开阔得看不到边际,偶尔几只飞鸟划过,从水里钓起一条鱼。

    那鱼的尾巴拼命拍打水面,却逃不过被捕捉的命运。

    张绍天想过很多结局。却没有想到沈咏洁还是执意要回司徒家。

    他不认为沈咏洁对司徒健仁那个商人还有什么情意。

    如果她想离开,她肯定有法子。

    但是她没有。她选择了回去。

    是为了那两个孩子吗?

    张绍天的心隐隐作痛。

    不过如果是为了那两个孩子,他的心还好受些。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张绍天恨不得跳到江里,再也不起来了……

    “四弟。你还不走?”张绍洪在远处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还在江边流连,只好过来叫他。

    “大哥。我以为你走了。”张绍天挠了挠脑袋,“大哥。我想……”

    “你又想离家?!想都别想!娘多大年纪了,你还要娘担心!”张绍洪拿出长兄的架势训斥他。

    张绍天垂下头,讪笑道:“我又没说要走。”

    其实沈咏洁回了京城,他哪里走得出去?

    他这一辈子,只能待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

    司徒盈袖终于带着娘亲回到司徒府。

    看见沈咏洁的软轿进了门,司徒健仁和张氏的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微笑。

    不过在沈咏洁的软轿要过门槛的时候,从沈家来的那个仆妇居然一手就把软轿提了起来,抱到屋里去了!

    张氏心里一沉。——这个婆子,有功夫……

    司徒盈袖也看见了,她的心里倒是很高兴。

    看来外祖父还是有成算的,知道娘亲如今身子虚弱,需要有得力的仆妇在旁边伺候。

    她本来还想找师父借几个会功夫的仆妇,如今看来是不用了。

    沈咏洁在码头上耗费心神过度,这会子睡得很沉。

    司徒盈袖将沈咏洁暂时安置在自己和小磊住的至贵堂。

    这里都是她的人,张氏的手还伸不进来。

    司徒健仁和张氏都有心事,也没有来聒噪她。

    司徒暗香倒是来过,泪眼淋漓地向她道歉,还说,“我是为我娘不平,没有对姐姐和弟弟不满的意思。”

    司徒盈袖笑了笑,道:“我明白的,我也为我娘不平。”

    一句话把司徒暗香噎了回去,半晌她才讪讪地道:“这是天意弄人,我们也没有想到你娘没有死。”

    “不是我娘,是你嫡母。”司徒盈袖正色说道。

    以前司徒暗香老说称呼沈咏洁是“姐姐的娘亲”,已经让司徒盈袖不满了,如今沈咏洁活着回来了,张氏已经成了妾室,司徒暗香还是“我娘、你娘”分得那么清楚,司徒盈袖就觉得难以忍受了。

    “暗香,你回去跟姨娘说一声,就说司徒家的族谱里,我娘的原配位置已经上去了,她的名字已经从族谱上去掉了。”司徒盈袖淡淡说道。

    “啊?凭什么去掉?”司徒暗香更紧张了,“我娘虽然不再是正室,但……但也是妾室,是司徒家的人!”

    “嗯,但是妾室要上族谱,至少要生个司徒家的孩子。不说一定要生儿子,生女儿也行。但是姨娘这些年并未生出一男半女。”司徒盈袖一边说,一边将床旁边羊油蜡烛点燃了,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我……我不信……”司徒暗香就快哭了。

    如果她娘的名字不在司徒家族谱上了,那她呢……?

    “大伯父和大伯母过两天就来京城了,到时候你就知道真假。”司徒盈袖不想多说了,“我们在船上走了十来天,累得要死,想歇一歇,恕我不能招待妹妹了。”

    司徒暗香只好告辞离去,马上去给张氏报信。

    张氏冷笑道:“我早料到了。没关系。他们不是要一男半女吗?我多生几个,还不重样!”

    ……

    司徒盈袖把司徒晨磊安置睡着之后,自己也倒头睡下。

    一觉睡到半夜,她的耳边又听见那悠扬动听的笛声,立刻惊喜地睁开眼睛。——是师父来了!

    她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匆匆忙忙拉了一件袍子穿上,跻上绣鞋,往至贵堂后院跑去。

    银白色月光下的海湾,深蓝色的海水波光粼粼。

    师父一身青衫,长身玉立,手握长笛,立在港湾边的大石头上,黝黑的长发在头顶用白玉簪束一个发髻,其余的头发披散在背后,被夜风吹得飘了起来。

    “师父!”司徒盈袖高高兴兴唤了一声,拔足飞奔过去。

    她跑得太急,路上一个小坑没有注意,差一点被绊个跟斗。

    师父回头见了,立刻从大石头上飞身而下,在她跌倒之前接住了她。

    她伏在师父怀里,抓住他戴着手套的双手,笑嘻嘻地又叫了一声:“师父!我好想你!”

    师父凝视着司徒盈袖盛满喜悦的双眸,声音中带着笑意:“……师父也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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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ps:昨天的第二更第175章《盛况》修改过,亲们重新看过今天早上就不会有疑惑了。俺早上急着发文,忘了提醒大家去重看昨天晚上的第二更。o(n_n)o~。俺经常会回去修改前面的章节,有时候该错别字,有时候是加一些细节。修改后会提醒的。前面还有一章,就是青江的东西面起始方位写反了,我已经改过来了。o(n_n)o~。

第178章 托付

    “师父真的也想我?”司徒盈袖又惊又喜,完全没有意料到师父也这样说,笑得眉眼弯成了两轮月牙。

    师父没有回答她的话,托着她的胳膊让她站起来,自己单腿半跪,低头在她的脚踝处揉捏了几下,发现没有肿,才放了心,起身问她:“……疼吗?”

    “不疼。”司徒盈袖笑着把脚往裙子里缩,咯咯笑道:“就是有些痒……”

    师父的面容藏在银色面具后面,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司徒盈袖觉得,师父这会子应该是担心她的。

    她索性挽起师父的胳膊,道:“师父,我这一次出去,发生了好多事呢!我要说给师父听!”

    师父点点头,指着港湾附近的那块大石头道:“坐到那边去吧。”

    “那是师父的石头,我也能坐?”司徒盈袖笑嘻嘻地问。

    师父偏过头,目光从她面上掠过,含笑道:“这是你家的石头,什么时候变成我的了?”

    “当然是师父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的就是师父的!师父不用客气!”司徒盈袖豪爽说道。

    师父的胳膊一瞬间僵硬如磐石。

    司徒盈袖却在这时候正好放开了师父的胳膊,飞快地爬上了那块如同卧牛一样的大石头上坐着,朝师父招手:“师父过来坐啊!”

    师父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脚尖轻点,飞身上了那块卧牛石,和司徒盈袖隔着一尺宽的距离坐下来。

    “师父。”司徒盈袖往他那边挪动,坐近了一些。

    师父没有再动了,任凭她靠近自己,听她叽叽喳喳说开了。

    “……师父。我们这一趟好凶险,居然遇到了北齐的战船!”司徒盈袖开始说起她这一趟江南之行。

    师父一直沉默不语地听着,等她说到在古北小镇歇脚,救了生产的薛玉娘的时候,师父才点头道:“这件事你做得对。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这位龙大奶奶还是要自己能够立起来才行,你帮她一次可以,难道还能帮一辈子?”

    司徒盈袖忙道:“是呢。谢大人也这么说!”

    师父便紧紧抿了唇。不再说话了。

    司徒盈袖也没有在意,很快说到他们到了金陵城,要给娘亲移灵。却意外发现棺材里面没有人!

    后来经过一番波折,她才发现娘亲没有死,而是晕迷了十年之久!

    “……师父,我总觉得我娘的病。有些蹊跷。她不肯告诉我,沈嬷嬷也不肯说实话。我总是想不明白。生孩子难产而已,怎么会得上这种奇怪的病?师父教过我辨药,我自己也略懂一些医理。看我娘的情形,不像是单单生病。更像是……中毒了。”她说完,一双黑曜石般的杏眼一眨不眨看着师父,似乎想从师父那里得到肯定。认可她的想法。

    师父心里一紧,回头握住她的胳膊。仔细打量她的面容,杀气腾腾地道:“……真的有人下毒?!你没事吧?是谁下毒?有没有人给你们使绊子?如果有,尽管告诉师父,师父一定一个不留,杀光他们!”

    司徒盈袖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师父,您刚才还说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呢!怎么这会子又要大包大揽了?您还是教我法子,让我自己去找出真凶,为我娘报仇雪恨才好!”

    师父被司徒盈袖说得一愣,忙不迭地放开她的胳膊,如同放开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

    这个时刻,师父只庆幸自己戴着银色面具,挡住了他突然浮上面的红晕。

    他别开头,看着远方的海岸线,戴着手套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司徒盈袖见那手套在月光下黑得发亮,顺滑无比,又严丝合缝,好奇地摸了上去。

    她玉白的手指在那玄黑色的手套上滑过,看得师父的喉咙紧了一紧。

    “看什么看?又不是没看过。你自己不也有一双?”师父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站了起来。

    “我是有一双,就是觉得奇怪。这手套和水靠是一样的质地,到底是什么皮做的呢?”司徒盈袖好奇地问道,跟着站了起来。

    师父的个子很高,司徒盈袖虽然也算高挑,但也只到师父的胸口处。

    “鲨鱼皮。”师父淡淡说了一句,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

    这连在水靠上的手套当然不仅仅是鲨鱼皮做的,还有别的东西,说了司徒盈袖也不懂,所以他没有说。

    师父双手背在身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沸腾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司徒盈袖在他身边继续叽叽喳喳说话:“师父,我娘刚醒不久,身子弱,有没有什么方子,能够最大程度的固本培元……”

    师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司徒盈袖的红唇一张一阖,知道她在说话,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他想着自己的心事,心情有些茫然。

    跟她越接近,他发现自己越是放不下她。

    明明知道要帮她自立才是最好的法子,但是事到临头,还是恨不得把她捏成泥人儿,揣兜里日日夜夜伴着自己才算放心。

    他这番心思,简直跟父母养孩子一样了。

    可是慈母多败儿,他不得不警醒自己。

    她是他徒弟,他要教她技能,而不是主动出手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师父闭了闭眼,很快,刚才有些朦胧的双眸变得清明了。

    他启唇,声音如同金石铿锵,不带一丝感情色彩:“有。以南郑国最好的虫草为底,用我以前教你的那几个方子,可以事半功倍。”

    “真的啊?谢谢师父!”司徒盈袖笑着对他福了一福,又想起来对谢东篱的承诺,马上又问:“师父,还有一件事,您一定要帮我!”

    “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有个长辈,他得了一种怪病,不能被人碰触,一碰就出红疹,严重还会发高热,看上去挺吓人的。——师父,您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治这种疑难杂症?”司徒盈袖热心说道。将谢东篱的病情仔仔细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不过为了谢东篱的脸面着想。她并没有指名道姓,只说是一位长辈。

    师父听了,半天没有言语。

    “……师父?您也没有法子?”司徒盈袖很是失望。她摸摸头上的束发金环,喃喃地道:“难道真的要把小磊给他做儿子,为他养老送终?”

    师父这时才咳嗽一声,问道:“这怪毛病也不是不能治。”

    “啊?师父您能治?!”司徒盈袖眼前一亮。双手合什站在师父面前,央求道:“师父快说快说!”

    “……让他出家做和尚就不治而愈了。”师父淡淡说道。握住司徒盈袖的手,带着她离开这片港湾,往院子那边走去。

    “师父您说笑吧?”司徒盈袖的脸垮了下来,“怎么能让人家出家做和尚啊?人家年轻有为。还没有成亲呢!”

    “那你说是长辈?”师父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

    “长辈是辈份高,又不一定年纪老。”司徒盈袖抿了抿唇。忍不住斜了师父一眼,“师父。您真的不能帮帮我吗?”

    师父本来想干脆说“不能”,但是看见司徒盈袖哀求的眼神,一个“不”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虽然他也不明白这个怪病该怎么治,但是没有必要打破小徒弟的希望,再说也许他仔细研究研究,或许能治呢?

    过了良久,师父将她送到至贵堂的后廊上,道:“我回去翻翻医书,看看有没有法子。”

    “一定有法子的!师父最厉害了!”司徒盈袖再一次谀辞如潮,使劲儿拍师父的马屁。

    “行了!你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也不怕别人误会。”师父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不是小姑娘了,明年就及笄了。”

    “我哪有?!我只在师父面前这样说话!在别人面前再不这样的。”司徒盈袖忙解释,生怕师父误会她。

    “进去吧。好好歇一歇。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师父对她挥挥手,转了个身,兔起鹘落般飞身而起,往远方离开了。

    司徒盈袖看着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才匆匆忙忙进了屋子,悄悄在里屋躺下。

    她一觉睡得香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司徒盈袖忙去洗漱,出来去看娘亲,见娘亲早就醒了,小磊偎在娘亲床边,给娘亲念书。

    “娘,小磊。”司徒盈袖笑着走过来,“你们吃了午饭吗?”

    “沈嬷嬷去要了。”沈咏洁笑了笑,“你累坏了吧?”

    司徒盈袖忙摇头,“不累,好多了。”转而又道:“午饭都是灶上的婆子送来的,怎么沈嬷嬷还要去要饭?”

    “你说呢?”沈咏洁看了她一眼,“我刚才已经使人去张姨娘那里让她把内院的对牌交出来。”

    司徒盈袖马上反应过来。

    张氏还没有把管理内院的对牌送过来!

    “娘,我去吧!”司徒盈袖忙起身,“别人恐怕不管用。”

    沈咏洁对她使了个眼色,低头对埋头看书的司徒晨磊道:“小磊,你去那边的书房写十张大字,娘等下要查,行不行?”

    司徒晨磊忙点头,“我这就去写。”又对司徒盈袖道:“姐姐,你陪着娘说话啊?”

    “姐姐会陪的。小磊去写字吧。”司徒盈袖笑着送他过去,帮他展开笔墨纸砚,才回到沈咏洁床边,低声道:“娘,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您。——张姨娘,可不是一般的穷寡妇。她有功夫在身……”

    “什么?!她居然有功夫?!”沈咏洁的双手猛地抓紧了身上盖的羊毛薄毯,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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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逼急 (第二更,浅笑轻纱灵宠缘+1)

    “你确定?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沈咏洁震惊之余,目光落到了司徒盈袖身上,上下打量她,心里更是一沉。

    和张兰莺那个贱人比,她还是更关注自己的女儿。

    司徒盈袖既然向沈咏洁说了张氏的事,早就想好了托辞。

    她坐到沈咏洁身边,伸手搭上她瘦弱的双肩,轻轻给她揉按,一边道:“说来话长,不久以前,小磊差一点着了别人的道……我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知道张姨娘原来不是一般人。她有功夫……”

    她把司徒晨磊差一点被鲁大贵猥亵的事情说了出来,就连自己将计就计,把张氏拉过来顶缸的事都说了。

    沈咏洁听到小磊的事,先是伤痛难忍,泪如雨下,很快擦干了泪,她已经气得面色煞白,手背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好好好!原来他们是这样对待我的儿女的!”沈咏洁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她抬头看着司徒盈袖,忍不住齿冷道:“你外祖父呢?他有没有帮你们出气?为什么发生了这种事,张氏这个贱人还活得好好儿的!他们没有除掉她?!”

    司徒盈袖忙轻拍沈咏洁的后背,低声道:“外祖父也没有袖手旁观,至少帮我们顶住了鲁家的压力……您想想,鲁家是太子妃娘家,也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如果没有外祖父从中周旋,恐怕鲁家不会善罢甘休。”

    司徒盈袖自己很清楚,鲁大贵已经被她废了……

    沈咏洁却只冷笑,闭了闭眼,抚着胸口,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许久。她才眯了眼道:“袖袖,娘这次既然活着回来了,就不会再让你们姐弟受这样的委屈。那鲁家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打我儿子的主意!毁掉一个鲁大贵就算了事了?!”

    “娘,您身子刚好,还是不要太过激动了。您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好好调养,等身子好了,咱们在一起收拾那些奸贼!”司徒盈袖端起床边小桌上的虫草鸡汤。一勺一勺喂给沈咏洁吃。

    沈咏洁心里既难受。又失望。

    她本来以为,就算自己不在了,有自己的娘家。特别是自己的爹沈大丞相在,自己的一双儿女肯定不会有事的。

    如今才知道,她爹并没有真正护着她的一双儿女,心里不是不失望的。

    她大口大口喝着汤。就算吃不下了,也强迫自己往下咽。

    她要赶快好起来。她有很多事要做。

    吃完鸡汤,司徒盈袖亲手服侍沈咏洁漱口,又拿了衣裳过来给她换上。

    换好衣裳,司徒盈袖扶着沈咏洁慢慢往外走。想去院子里溜一圈。

    她们才刚从里屋出来来,便看见外堂上沈嬷嬷和另外一个婆子满脸不安地站在那里。

    司徒盈袖知道沈嬷嬷是去张氏那里取对牌的,看这样子。是没有取来了。

    “张姨娘怎么说?”沈咏洁淡然问道。

    沈嬷嬷摇摇头,上前说道:“夫人。张姨娘说对牌不知搁在哪里,等找到了再送过来。然后老爷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张氏这么大架子,原来是自以为拿捏了司徒健仁……

    沈咏洁扶着司徒盈袖往外走,一点都不放心上,道:“既然如此,那些对牌就作废算了。传我的话,内院上下都用新对牌。旧对牌一律不作数,都给我收上来销毁。”

    这一招釜底抽薪,彻底断了张氏掌权的路。

    司徒盈袖忙道:“跟商院的吕大掌柜说一声,就说内院要用新对牌,让他新弄一批进来。”

    司徒家是商家,这些东西也都有存货。

    吕大掌柜听说是沈夫人要新对牌,立刻找了一套五十六个最贵重的紫藤竹包云头金饰的对牌出来,亲自送到内院至贵堂。

    司徒盈袖和沈咏洁还在院子里溜圈儿,见吕大掌柜亲自来了,沈咏洁颔首致意:“吕大掌柜有劳了。”

    “夫人怎么跟小人客气上了?小人不敢当!实在不敢当!”吕大掌柜忙向沈咏洁躬身行礼,恭恭敬敬把那对牌奉了上去,又道:“您的吩咐已经传下去了。少顷内院的管事婆子都会来至贵堂回话。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见一见她们吧。”

    沈咏洁伸手拿了一个对牌在手里细看,点头道:“确实是上好的,有劳吕大掌柜。”又谢了一番,才目送吕大掌柜而去。

    司徒盈袖感慨道:“娘,吕大掌柜对您真是很敬重呢。”

    “他管着司徒家的生意,能做到他这样就不错了。”沈咏洁淡淡地道,将对牌放回匣子里,对捧着匣子的沈嬷嬷道:“等下她们来了,嬷嬷帮着分派一下。袖袖在旁坐镇就行了。我身子还弱,要养一养。”

    她暂时不打算见那些管事婆子。

    可想而知,现在这些管事婆子,都是张氏的人。

    她肯定是要都换下来的。

    只是这批人关系到张氏的来历,沈咏洁也不想放她们走。

    在院子里溜了一会儿,沈咏洁自去屋里歇息。

    管事婆子们果然很快就到了,惴惴不安地问司徒盈袖:“大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好好儿的,怎么要换对牌?”

    “以前那些对牌旧了,自然换新的。主子做事,什么时候要跟你们解释?”司徒盈袖好笑,又道:“你们是司徒家的下人,我们要清查卖身契。你们等会回去,跟张姨娘说一声,让她把你们的卖身契交过来。”

    这些管事婆子心里一紧,互相看了看,点头下去了。

    她们一下去,果然马上就去张氏的院子回报。

    张氏听说沈咏洁一气换了全新的对牌,心里很是懊恼,面上却不露分毫,摆摆手道:“你们的卖身契我会让春竹送给大夫人,不用担心。你们还是要好好当差。就跟在我手下一样,别歪着心思给大夫人使绊子,知道吗?”

    “二夫人真是心善!”

    “二夫人菩萨心肠,一定会有好报的!”

    管事婆子放了心,纷纷奉承张氏。

    等她们走了,司徒健仁从里屋出来,笑着对张氏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夫人对你有误会。时间长了就好了。”

    张氏含笑道:“老爷这下信我了吧?——不是我要针对夫人。是夫人不肯放过我。”

    “怎么会呢?有我在,没人敢动你。”司徒健仁拍着胸脯打包票。

    张氏笑了笑,道:“我明儿要去大慈悲寺上香。去求个符回来,好给老爷生个儿子。”

    原来是要求子。

    司徒健仁呵呵一笑,道:“要求子,你求那些泥塑木胎做什么?还不如求求老爷我!”

    “老爷要求。庙里也要拜!双管齐下,才能心想事成。”张氏似笑非笑地斜了司徒健仁一眼。

    司徒健仁半边身子都麻了。

    ……

    第二天一大早。张氏收拾好东西,带着司徒暗香要出门。

    可是在二门上就被拦住了。

    “张姨娘,出二门得要对牌。”这二门上的婆子已经被司徒盈袖换上了她至贵堂的一个粗使婆子。

    这些人都只听她司徒盈袖的,不买张氏的帐。

    以前沈咏洁没有回来的时候就是如此。现在沈咏洁回来了,这些婆子就更不怕张氏了。

    张氏一愣,道:“我要出去庙里上香。老爷答应了的。”

    “老爷是男人,不管内院的事儿。您要出内院。得要夫人同意。”那婆子不阴不阳地道,转身将二门关得紧紧的,一边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嘀咕:“……哼!打扮得花红柳绿往外跑,谁知道是上香,还是会野男人去了?”

    张氏听得面上一红,瞪了那婆子一眼,拉着司徒暗香就往至贵堂去了。

    司徒暗香很不高兴地道:“娘,那婆子当真可恶,您就不让人掌她的嘴?”

    “那是你姐姐的婆子,你敢打她,你姐姐就敢打你。”张氏吓唬司徒暗香,“这是我的事,你别乱掺和。”

    司徒暗香只好闭嘴个,跟着张氏来到至贵堂,求见沈咏洁。

    沈咏洁刚起身不久,正在堂上吃早饭。

    张氏忙上前行礼,笑着道:“姐姐,老爷让我今儿出去上香,给姐姐祈福,还望姐姐行个方便,给我出去的对牌。”

    沈咏洁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没有说话。

    沈嬷嬷在旁边冷笑道:“我们家老夫人只生了夫人一个女儿,我们夫人哪里来的妹子?”

    张氏也不跟沈嬷嬷搭话,只看着沈咏洁,又道:“姐姐,您说行吗?”

    “张姨娘,没看我娘在吃早饭?您去外面候着吧,等我娘吃完早饭再说话。”司徒盈袖掀开帘子出来,正好看见张氏在一旁聒噪,又骂在门口伺候的丫鬟婆子:”没看见夫人在吃早饭?你们怎么就把人随便放进来了?”

    司徒暗香见司徒盈袖这个样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很是难过,默默地低下头,跟着张氏出去了。

    沈咏洁一顿早饭用了接近一个时辰的功夫,才吃完茶,起身到院子里遛弯。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一左一右扶着沈咏洁,在院子里慢慢地走,小喵翘着长长的尾巴,在前面领路。

    阳光洒满了至贵堂的院子,照在正堂门口两株垂丝西府海棠上。

    几只硕大的斑斓彩蝶慢悠悠飞了过来,在院子一角种的白茶花上停留下来,扑闪着五彩的蝶翼。

    张氏在回廊上看见这一家三口旁若无人的样子,眼神黯了黯。

    她抬头看看天色,见跟大人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自己却还不能出去,只好咬了咬牙,又道:“夫人,妾身想出去上香,老爷也是允许的。请夫人行个方便。”

    沈咏洁扶着司徒盈袖的手,慢慢走过来,看着她笑道:“家里佛堂菩萨都有,你出去上什么香?”

    “……家里的佛堂,没有外面的灵验。”张氏忙跪了下来,“请夫人成全。”

    沈咏洁叹了口气,道:“起来吧。这也不怪你。你没有做过妾,不知道做妾的规矩,也是我这个做主母的错儿。——来人,给张姨娘拿一份妾室守则,让她抄十份,明白做妾的规矩。”

    初一十五去庙里上香,是正室的权利。

    做妾。是没有资格和正室一样。动辄出去上香的。

    张氏猛地明白过来,知道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沈咏洁这个妒妇是不会让她好好出去的。

    她只好低低地应了声“是”,从地上起来。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司徒暗香跟着她回去,心里堵得慌,闷闷地回自己屋里睡了。

    张氏知道白天她是出不去了,只有等晚上……

    ……

    中午时分。沈家人来看沈咏洁。

    最先来的是沈大丞相和沈老夫人,司徒健仁亲自陪着送了过来。

    沈老夫人见沈咏洁已经能站起来走动了。高兴得不得了,连声道:“你们院子里那个给你建的佛堂,可以拆了吧?”

    司徒盈袖笑着挽了沈老夫人的手,道:“姥姥。咱们和爹一起去拆!”说着,还眨了眨眼,一边拉着司徒健仁。一边带着司徒晨磊一起去正院旁边那块“风水宝地”上建的小佛堂收拾沈咏洁的牌位。

    这边沈大丞相留下来单独跟沈咏洁说话。

    沈咏洁等人都走了,才对沈大丞相拉下脸。沉声道:“爹,我这十年不在家,您怎么能这样对待小磊?”

    沈大丞相讪讪地道:“起先以为他是傻子……你也知道,我们的大事,一个傻子如何能做?”

    “就算他是傻子,他也是您的嫡亲外孙啊?”沈咏洁忍不住眼圈红了,忙拿帕子印在眼角。

    沈大丞相沉默了半晌,道:“咏洁,你一向知道什么叫大局为重。先前那十年,大家都以为你死了,盈袖是女孩,小磊是傻子,你让爹怎么办?还不是得小心看着你男人,最好让他再生一个儿子……”

    “说来说去,在您心里,东元国比您的儿女都要重要。”沈咏洁忍了气,“可是在我心里,我的儿女,比东元国重要!”

    “咏洁,不要意气用事。”沈大丞相悄然阻止她,“如今你平安归来,小磊变得聪明伶俐,一切重回我们掌握之中。你只要哄得健仁回心转意就万事大吉了。”

    沈咏洁只是笑,并不搭话。

    她的笑很僵硬,淡淡地浮在面上,并没有直达眼底。

    沈大丞相和沈老夫人走了之后,沈咏洁疲惫地靠在长榻上闭目养神。

    沈嬷嬷悄悄走进来,低声问道:“夫人,您打算怎么做?张姨娘霸着老爷,不除去她,您如何能哄老爷回心转意?”

    沈咏洁再也忍不住了,冷笑道:“连嬷嬷都以为我回司徒家,是为了这个狼心狗肺的贱男人?!”

    沈嬷嬷眨了眨眼,心里一动,往前走了两步,觑着眼睛问她:“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沈咏洁低低地啐了一口,“我根本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他休想碰我一根头发丝儿!”

    当年初嫁的时候,她曾经努力要做一个好妻子。

    但是十年磨难,从棺材里劫后余生,已经让她对司徒健仁没有任何夫妻之情。

    她回来,是讨债来的,为她自己,更为她的一双儿女!

    不仅要向司徒健仁讨,还有她爹沈大丞相,以及沈大丞相背后的人!

    沈咏洁闭上眼,唇角浮起讥诮的笑意。

    ……

    吃过晚饭,司徒健仁说商院有事,今儿不回来了。

    张氏正中下怀,笑着道:“暗香今儿有些不舒服,我要去陪她睡。老爷您自便吧。”

    “暗香不舒服?请了大夫吗?”司徒健仁忙问道,“要不让吕大掌柜去请太医?”

    张氏眼珠转了转,亲手服侍司徒健仁换衣,又道:“等明儿再看吧。如果明儿她还不好,就请太医。”

    司徒健仁忙点头,“明儿后儿都使得,就别耽误了孩子的病。”一边说,一边出去了。

    张氏梳洗过后,拿着一个包袱去了司徒暗香的屋子。

    她燃起一根安息香。

    司徒暗香很快沉睡过去。

    张氏吹熄灯,在黑夜里换上一身夜行装,从司徒暗香屋里偷偷溜了出来,跃上围墙边的树上,四处看了看,便往后院飞奔而去。

    她知道前院有明卫暗卫守得严严实实,后院至贵堂那边临着海湾,是天险之处,没有人守卫。

    司徒盈袖此时正在至贵堂后院海湾附近的那片空地上练功。

    师父坐在卧牛石上,看着她一遍遍重复,一边指点她:“腰要下弓,塌到底,腿要稳,手要快。”

    这一招“仙人献寿”她练了许久,都不得要领,师父又比往日更严格,她的倔劲儿上来了,拼命咬牙死撑,不练到精熟不收手。

    师父眯着眼睛在旁边看着,心里很是踌躇,他很想出声叫她歇一歇,但是想到她面临的境遇,又担心自己太松了,她没有学到本事。

    正在天人交战中,他突然听见远方传来异动的声音,心里顿时一喜。

    他的声音停了一停,若无其事地道:“藏起来。——有人来了。”

    司徒盈袖忙往海湾边上的山石阴影里躲了进去,师父高大的身躯瞬间挡在她前面。

    她从师父身后探出头来,看见一个婀娜的人影穿着夜行衣,往他们这边的海湾纵跃而来。

    这人的身形看着很眼熟!

    “这是谁?”司徒盈袖揉了揉眼睛,再看之时,那人已经来到近前。

    司徒盈袖想起来了。——这是张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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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180章 密会

    司徒盈袖着急地从背后拽了拽师父的胳膊。

    师父回头瞥了她一眼,见她雾蒙蒙的大眼睛里满是恳求。

    “师父,我要去追她!”司徒盈袖没有出声,只是用口型说了这句话。

    师父居然也看懂了,他点点头,握住她的手,微一用力,两个人就从刚刚藏身的大石头后面跃了出来。

    前面的张氏脚步轻轻一点,从港湾旁边的小山上跃了下去,扑通一声跳入水里,往远处游了出去。

    司徒盈袖倏然变色,恨得牙齿咯咯作响,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师父忙伸出手臂,托住她的纤腰,没让她跌倒在地上。

    司徒盈袖紧紧盯着海湾里正往外拼命划水的张氏,双手紧握,长长的手指甲深深挖入掌心,抠得几乎流血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张氏居然还会游泳!

    那上一世自己和弟弟落水,就算她不是幕后主使!她也曾经见死不救!

    “松手!”师父似乎察觉到她在做什么,忙托起她的胳膊,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地掰开她的手掌。

    水银般的月色下,她掌心的红痕渗出细小的血珠,却一点都不感到疼痛。

    师父握着她的手掌,抿了抿唇,从袖袋里拿出雪白的帕子,轻轻盖上她的手掌心,将那些血珠擦拭干净,低声责备她道:“你这孩子,又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师父白教你了。”

    司徒盈袖茫然抬头,眼圈都红了:“师父,我要追上去!”

    师父没有抬头,只是手顿了顿。淡然道:“她还在海里,不远。”说着,指了指她的屋子,“赶紧去换水靠。”

    “可是她已经游得远了!”司徒盈袖跺脚,“咱们赶紧追吧!”

    “放心,她那点本事,就算早下水一个时辰。我们也追得上。”师父轻描淡写地道。“快去换!”

    司徒盈袖往远处看了一眼,见张氏好像在转着圈儿的游,确实没有游多远。速度很慢的样子,咬牙点点头,对师父千叮万嘱:“师父帮我看着她游的方向啊!可别让她溜了!我就是要看看,她深更半夜跑出去。到底要干嘛!”

    “放心。”师父轻轻推了她一把。

    司徒盈袖只好赶紧跑回屋里换水靠。

    屋里的人都睡得死沉死沉,根本就不知道她悄悄出去。又悄悄回来了。

    而在远处海水里面的张氏,发现真是邪了门了。

    就跟在海水里遇到“鬼打墙”一样,无论她怎么游,都游不出去。只能在海水里转着圈儿。

    师父负手,闲闲看着海面上的波光粼粼,完全没有把远处转着圈儿。游得筋疲力尽的张氏放在眼里。

    没过多久,司徒盈袖就换了水靠出来。脸上蒙着面具,那水靠连着手套包着脚,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这猫是怎么回事?”师父往她脚边瞥了一眼。

    司徒盈袖低头,看见小喵不知什么时候悄没声息地跟了出来,蹲在她脚边,虎视眈眈盯着师父。

    “小喵,快回去。”司徒盈袖往屋里指了指。

    小喵抬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站起来,却没有往回跑,而是往海水里先游了过去!

    司徒盈袖:“……”

    “算了,走吧。”师父摇摇头,从山石纵跃入水,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司徒盈袖见小喵在前面竖着长长的尾巴,游得有模有样,有些好笑,紧跟着轻盈入水,舒展手臂,往前方游去。

    他们俩一下水,前面的张氏才觉得那阵突如其来的“鬼打墙”突然散去了,前方就是她要游过去的海岸。

    从海里上来,张氏累得歪歪倒倒,在海滩上坐了一会儿,等自己气息均匀了,才抖抖身上的衣衫,往前飞奔。

    小喵最先游了上来,司徒盈袖和师父也跟着上了岸,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张氏丝毫没有觉察自己被人和猫跟踪了。

    她熟门熟路钻入京城南城蜘蛛网似的坊市中,一时飞檐走壁,一时又贴着墙根慢行。

    遇到有打更的更伕,她往后退一步,隐入黑暗中,等更伕走了,她才又悄悄钻出来。

    司徒盈袖和师父遥遥跟在她身后,不敢高声说话,司徒盈袖忍不住凑到师父耳朵边上纳闷说道:“师父,她到底要去哪里?”

    因隔得太近,她的呼吸软软地从师父耳边掠过,虽然隔着那层材质特殊,将耳朵都能包起来的面具,师父还是觉得自己半边脸都麻了,他的手紧了紧,低声道:“跟着往前走就知道了。”

    司徒盈袖闭了嘴,目光盯着前面张氏的背影不放。

    两人一猫又跟了一程,才看见张氏终于停在南城一个坊市中间的三进小宅院前面。

    那宅院围墙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只有大门口有一棵又高又直的大叶黄杨树,粗大的树干上爬满常青藤,绿绿的叶子顺着树身蜿蜒向上伸展,远看像一条粗大的青蛇。

    司徒盈袖想跳到那黄杨树上,借着黄杨树树叶的遮掩,看看宅院里面是怎么回事。

    师父却一下子拉住她,指了朝那黄杨树书树干上的常青藤,低声道:“这常青藤有毒,沾上一点汁液就全身溃疡,又痒又疼。”

    “啊?”司徒盈袖忙往后退了两步,又将师父拉回来,“您也小心!”

    “……我没事。你要小心才是……”师父顿了顿,还是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师父!”司徒盈袖很想跟着进去,“我可以试试吗?”

    师父摸摸她的头,“我先进去探探路,看看里面有没有护卫陷阱。如果没有,我再来带你进去。”

    司徒盈袖这才展颜用力点头:“那师父小心!”

    两人说话间,小喵似乎不耐烦了。在地上伏了下来,两条前腿伸得长长的,将胖胖的小身子拉成一道弓,然后嗖地一声,就跃上围墙,在墙沿上转了几圈,才跳了下去。

    师父“嗯”了一声。飞身而起。越过那道五尺高的围墙,也往院子里面去了。

    一到里面,师父就觉察到这个小院看上去普普通通。其实坑还真不少。

    靠近墙边的地方,栓了几只黑色的獒犬,此时正四肢着地,趴在地上。连头都敢抬,几只爪子紧紧抱着狗脑袋。瑟缩成一团。

    如果是别人闯进来,这几只獒犬肯定一拥而上,将那人能瞬间撕成碎片!

    但是现在小喵蹲坐在它们面前,冷冷看着它们。它们一个个老实得跟新出生的猫崽子一样,就差匍匐过来舔小喵的猫脚了……

    师父不动声色瞥了它们一眼,身形晃动。往第二进宅院跃了过去。

    他一走,小喵也跟着走了。那股压制一切的气势才慢慢消失了。

    那几只獒犬终于能够站起来。

    它们看了看小喵站过的地方,小小的黑眼睛里露出贪婪的凶光。

    已经跃上第二道围墙的小喵回头看了它们一眼,“嗷”地叫了一声,那几只獒犬吓得一哆嗦,在原地转了几圈之后,夹着尾巴灰溜溜回自己的狗窝去了,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要嚎叫报信了。

    前面师父已经来到内院,他一眼就看见正房西厢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夜色中,一灯如豆,屋檐下的铁马被风吹动,哗哗作响,划破了夜的宁静。

    不知道是里面的人太过自信,还是故意的,总之西厢房的窗户半掩,并没有关严实。

    小喵一动不动伏在内院的院墙上,和夜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卧了一只猫。

    师父纵身一跳,落地无声,来到西厢房外面的回廊上,贴着墙壁,倾听里面的人说话。

    张氏果然在里面。

    她的声音传了出来:“大人,请恕属下来迟”

    “不怪你。那沈咏洁居然没死,连我都没有预料到。”屋里传来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声,中气十足。

    师父透过半掩的窗户,往里看了进去。

    只见张氏穿着那身湿淋淋的水靠,单腿半跪在一个中年男子面前。

    那男子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身穿一件赭黄色绫缎长袍,腰系白玉腰带,身形清瘦,很是儒雅。

    “大人恕罪。这件事是属下的错。当初应该在沈咏洁盖棺之前,在她胸口再捅一刀。”张氏惭愧说道。

    不过当时她还没有进司徒家的门,想做手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咏洁的葬礼,京城沈相家派了很多人过来吊唁,沈咏洁的灵堂还有明卫暗卫把守,而她是亲眼看见沈咏洁的棺材盖被钉起来了,就没有想到沈咏洁还有死里逃生的这一天……

    半晌,那男人抬起头,对着张氏道:“没事。你起来吧。这一次我亲自来,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沈咏洁到底是如何死里逃生的?”说着,他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那男子眉目俊雅,嘴唇极薄,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看人时眼风斜飞,很是含情脉脉。

    师父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避开那男子往外看的眼风。

    张氏摇摇头,“属下不知。”说完又叹息道:“本来这一次提出要给她移灵的主要目的,是要把那两个孩子调离京城,方便我们的人下手。没想到被谢东篱破坏了我们的全盘计划。”

    如果没有谢东篱,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根本不能活着到金陵城给他们的娘亲移灵,沈咏洁也不会活着回到京城。

    总之是一着错,着着错,全着落在谢东篱身上。

    “大人,谢东篱不能留了。”张氏阴沉着脸说道,国色天香的面容,顿时露出蛇蝎般的毒辣之色。

    那男人见了张氏这幅样子,反而被吸引住了,他在张氏面前停下脚步,伸出一根手指,托住她的下颌,啧啧道:“这样美的面容,这样黑的心肠,叫我怎么放得下你?”一边说,一边低下头亲到她嘴上,一只手已经伸到她湿淋淋的衣衫里面去了。

    师父在窗外瞥见这幅情态,明显愣了一下。

    门外的气息发生了微妙的变动。

    门内的男子猛然意识到门外有人偷窥,头也不回,一把细如牛毛的金针从半开的窗户处洒了出来!

    师父旋身一拧,避开那些牛毛细针,双手一阖,闭上眼,转身从回廊下急退。

    门内的男子一掌震破窗户,从里面扑了出来,往师父背后猛击过去!

    师父并不惧他,在半空中轻轻巧巧一个回身,凝气于掌,跟着飞了上去,和那男子凌空对了一掌!

    一击之下,师父心里一惊:这人居然也是血裔之后!虽然只是半血……

    绝对不能让这个半血血裔发现自己的存在!

    师父心念电转,顺势往后疾退,身形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飘飘荡荡往外斜飞出去!

    “大人真厉害!”张氏跟着从破损的窗户处跳了出来,正好看见那男子一掌击退偷袭的刺客!

    那男子志得意满地摸了摸下颌,轻笑道:“论功夫,这天底下能打得过我的人,要么已经不在这个世上,要么还没有出生!哈哈哈哈!”

    他纵声而笑,十分快意。

    司徒盈袖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终于看见师父从宅院里面倒退着飞了出来,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来到她身边,一手拽住她,说一声“走!”同时将三颗霹雳雷火弹扔到宅院里面。

    轰!轰!轰!

    那宅院上空瞬间腾起一团火球!

    火星四溅,就连宅院门口的这棵大叶黄杨树都熊熊燃烧起来。

    小喵从火海里跳了出来,身上油亮的黑毛分毫无损,翘着尾巴跟在司徒英雄和师父身后,离开了南城。

    司徒盈袖一路紧张,一直回到了司徒府内院至贵堂后面的港湾岸上,她才着急地问:“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在外面听见了里面那人张狂的话语,但是并不相信,她无所不能的师父居然被里面那人打败了!

    师父笑了笑,握住她的肩膀,温言道:“他打不赢我,你别担心。”

    “可是……”司徒盈袖咬了咬唇,“师父您真的没有受伤?”

    “没有。”师父摇头。

    “我不信!您脱下衣裳给我看看!”司徒盈袖担心师父会报喜不报忧,隐瞒受伤的事实,猴了上去要扯下师父的手套。

    师父:“……”急忙缩回手,往后退了几步,恼道:“你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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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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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恩情 (第二更,浅笑轻纱灵宠缘+2)

    “师父!”司徒盈袖眼圈都红了,跺着脚追了上去:“您让我把把脉!如果您没受伤,我能把出来!”

    当然受了伤,就更能把出来了!

    “你说的什么话?”师父瞪了司徒盈袖一眼,“什么脱衣裳?你脑子里有没有男女大防?这种话是女孩儿家说的吗?”

    司徒盈袖伸手去够师父的衣袖,不假思索地道:“您是长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再说事急从权,跟男女有什么关系?”

    听她的意思,好像没有把师父当成是需要防备的外男……

    不知怎地,师父听了她的话,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可能是欣慰,也好像是失落,更或者是难言的心悸,他抿了抿唇,做出生气的样子,拂袖往后轻轻一掠,退得远远地,“你反了!师父的话都不听了?!——你再这样,信不信师父永远不见你了!”

    司徒盈袖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微张了唇瓣,愣愣地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师父,眼里不由自主露出恐惧的神色。

    她想起上一世,师父就是在教了她半年之后,便无声无息消失了,直到她在二十二岁那年跳白塔而死,师父都再没有出现过……

    “师父,我……我不看了……”司徒盈袖哽咽着说道,用衣袖抹了抹泪,“但是您老人家真的别讳疾忌医。受伤没什么,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呢?弟子……弟子真的是担心您。如果您有个三长两短,弟子……弟子发誓,有生之年,必当手刃那恶贼,为师父报仇雪恨。以祭师父在天之灵!”

    师父这下真的恼了,声音跟着颤抖起来:“……我还没死呢,你这是发的什么誓?”说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逼近司徒盈袖,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声道:“在你心里。师父就这样不堪一击?”

    “不!不是!”司徒盈袖慌忙摇头。

    她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只是她一想到师父有可能因为她的好奇而受伤。就有万箭穿心之感。

    她不想背负这样大的人情,可是师父对她的恩情,她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师父。您别误会。在我心里,您是最厉害,最强大的,这个世间没有人能比得过您。”司徒盈袖定了定神。伸出两根手指头,悄悄将师父一只衣袖角拽住。“您对盈袖的大恩大德,盈袖这辈子都还不清!”

    师父垂了垂眸,瞥见司徒盈袖攥住他衣袖的小动作,混乱的心情奇迹般熨帖下来。声音和缓得如同流水淙淙,碎金漱玉:“……真的只是担心?不是看不起师父的本事?”

    “哪能看不起师父的本事?!谁?谁敢看不起?——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我只将他碎尸万段!”司徒盈袖咬牙切齿在师父面前发誓,恨不得拿蜜抹在师父的嘴上。“师父,所以您一定要长命百岁地活着。好给盈袖一个报恩的机会。您要早早去了,盈袖想报恩都没处报去……”

    师父“嗯”了一声,声音越发温和:“……我等着你报恩。”

    “师父太好了!”司徒盈袖见跟师父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又被自己追着在这海岸边上跑了一阵子,但是师父说话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走路也没有一瘸一拐,应该是没事,“你要想什么吃的,什么喝的,可以跟我说,我想法子给您老人家弄了来。”

    “你就这样报恩?”师父斜睨她一眼,“弄些吃喝就打发师父了?”

    “……当然不是。”司徒盈袖眨了眨眼,“我给师娘打套头面首饰,用十足真金,西域粉红金刚石,南海黑珍珠,南郑国点翠黄羽,找东元国最好的工匠陆大师来做。”

    这个好做,陆大师就是他们司徒家的工匠。

    师父依然垂眸看着她,又问:“还有呢?”

    还要啊?

    司徒盈袖又想了想,偏着头,道:“还有?您有几个儿子女儿?几个孙子孙女?我都会传话下去,只要是师父的后嗣,都会由我们司徒家照应!”

    师父听了,半天没有言语,过了许久,才缓缓地道:“……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我看上去有那么老?”

    司徒盈袖纯黑的眸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狡黠笑道:“我没有见过师父的真面目,不知道您看上去是老当益壮,还是年轻有为。”顿了顿,她又赶紧打铁趁热说道:“师父,不如让徒弟看看您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以后徒弟也好孝敬您啊!”

    师父没有上套,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衣袖从司徒盈袖手里挣了出来,悠然道:“我就是个糟老头子,无家无室,你不用变着法儿打听我。”

    “啊?师父,您这么大年纪还未娶妻?”司徒盈袖十分遗憾,“要不?我给您做媒?您想要什么样的师娘?说出来,我让我娘帮您找,一定能找到!”

    师父闭了闭眼,有点想把这个越来越棒槌的徒弟掐死,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自己翻滚的思绪,淡然道:“行了,你顾好自己就行,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那怎么行?师有事,弟子服其劳。一定要操心,一定要操心的!”司徒盈袖越发热情,“美人配英雄,我让我娘给师父找个特别漂亮的姑娘肯定就行了!”

    “真的不用。师父四海为家,没得耽误别人家的姑娘。”师父皱了皱眉头,觉得今天说得太多,抖了抖衣袖,打算要走,改了话题,叮嘱司徒盈袖道:“张氏的事,你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静观其变。”

    司徒盈袖见师父不想再说这话了,便也乖觉地不再提了。

    反正不管师父有没有家室,只要他还认她这个徒弟,她就一定会给他养老的。

    司徒盈袖想到这里,也气定神闲起来。笑着应道:“知道了,我暂时谁都不说。”

    师父点了点头,“最近这些天,我每晚都会过来监督你练功,不要偷懒。”

    “嗯!师父一定要记得来哦!”司徒盈袖笑眯眯地挥手,目送师父离去。

    等师父走远了,她才转身。结果看见小喵蹲坐在她身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司徒盈袖:“……”

    小喵见她转身,才站了起来,抖抖身上的毛。甩了司徒盈袖一身的水。

    “你这小喵,真是作死!”司徒盈袖忙不迭地躲开,正要抓住小喵,耳边却传来不同寻常的海浪声。——有人从水里上来了……

    司徒盈袖忙躲到岩石后面。看着小喵也跟着走到她身后。

    “嘘——!”司徒盈袖对小喵摇了摇手指,回头觑着眼睛往外看。

    原来是张氏回来了。

    过了这么久才回来。真是够慢的

    司徒盈袖不屑地撇了撇嘴,看着张氏躲躲闪闪,往她住的正院那边去了。

    内院里也有护卫,但是比外院的人要少得多。

    以张氏的本事。还是能够躲开这些人的。

    她回到司徒暗香的屋里,见她还在沉睡,才松了一口气。悄悄把身上的夜行衣换下,用个包袱包好了。塞到床底下。

    等明天天亮了,再给她的心腹婆子拿去洗。

    躺到床上,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刚才南城那个小宅院,已经被三颗霹雳雷火弹摧毁了,而且引来一大堆官差。

    不得已之下,大人才匆匆离开东元国京城,连夜回北齐去了。

    看来,她的任务是越来越难做了。

    张氏叹了口气,摸了摸放到枕头底下的药丸。

    是大人给她的催生丸,吃了能够很快怀上身孕。

    据说是前朝大周药圣盛家留下的好东西,很多一直怀不上的女人吃了这个药丸,都很快就怀上了。

    她以前没有吃这药,是因为她生过司徒暗香,以为应该没有问题。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怀上。

    所以这一次,大人给她送了药过来。

    张氏细细盘算一番,觉得再没有什么问题了,才慢慢睡了过去。

    ……

    自此张氏便老老实实待在后院,连二门都没有迈出过。

    沈咏洁一边派人去打探张氏嫁的第一家姓凡的人家,一边闭门谢客,在家里调养身子。

    她想马上好起来,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到了金秋十月,东元国京城金桂飘香的时候,沈咏洁的身子终于调养得差不多了。

    她不再是以前面黄肌瘦的骷髅样儿,而是身子丰盈许多,脸上有了肉,就显得肌肤白腻润滑,双眸灵动,恢复了以前清秀佳人的模样。

    张氏也天天炖各种补药,自己吃,给司徒健仁也吃。

    她没有什么效果,倒是把司徒健仁补得白白胖胖。

    这两个月,因沈咏洁在养病,司徒健仁就一直跟张氏住在一起,没有踏足过至贵堂一步。

    现在沈咏洁终于好了,张氏又担心司徒健仁会去睡沈咏洁,更是处心积虑,变了法儿地用各种花招把司徒健仁留在自己房里。

    司徒健仁大喜过望,只当张氏一人是命了。

    因将她从妻降为妾,对她很是愧疚,就对司徒暗香越发好了,源源不断的金银珠宝和各色衣料、古董,都送到她房里,又着手在后院给她单独盖一座绣楼。

    “……夫人,您真的看着那张姨娘就把老爷绊在她房里?”沈咏洁身边的婆子忍不住劝道。

    如果夫人一直没有宠,那这个正室夫人就是个空架子。

    沈咏洁却笑道:“我的身子是不行了,张姨娘伺候老爷伺候得好,当有嘉奖才是。”说着,又命人给张氏送了两匹衣料尺头,让她裁两件衣裳穿。

    张氏一见这赏赐就跟外面青楼里打赏花娘一样,心塞得脸都绿了,但是还不得不给沈咏洁磕头谢赏。

    沈咏洁懒得敷衍张氏和司徒健仁,她现在第一要紧的,是先把女儿的婚事说定,明年就出嫁。

    她要做的事太大,还是先把女儿儿子都安置好了再说。

    因此到她身子刚一好转,就定了十月初八,在家里摆桂花宴,将以前熟悉的亲戚朋友都请来做客,特别是长兴侯府的侯夫人陆瑞枫,也是她从小的手帕交。

    没想到别人都高高兴兴接了她的帖子,就陆瑞枫一人没有接,只是托管事送了礼,婉拒了她的邀请。

    沈咏洁心里便琢磨开了。

    她这两个月在家里养病,虽然说闭门谢客,但是跟她有交情的那些人家隔三差五都会让管事上门,给她问好请安。

    而陆瑞枫作为她的儿女亲家,却一次都没有来。

    若不是慕容长青来得还算勤,她都要打上门,问问陆瑞枫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现在她主动邀请,对方还是不来,难道真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沈咏洁想了想,吩咐沈嬷嬷:“让外院大管事拿我的贴子去长兴侯府,就说,多年不见,想跟长兴侯夫人叙叙旧。”表示想要登门拜访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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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名声 (5K,两更合一求月票)

    东元国的秋日素有“秋老虎”之称。

    白日里依然艳阳高照,满城枫叶飘红,看上去更热了几分。

    但是到了晚上,还是凉的很快。

    到底是秋天了,跟夏日有很大的不同。

    长兴侯夫人陆瑞枫戴着雪白的帷帽,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花剪,在自己小花园的菊圃里整治菊花。

    一品品美不胜收的名菊在菊圃里开得如火如荼,绿牡丹、火凤凌空、鸳鸯荷、琥珀残阳是四大镇圃之花,陆瑞枫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要贵重。

    陆瑞枫的丫鬟在她身后拎着花篮,笑着凑趣:“夫人,您这品绿牡丹,是皇后娘娘都夸过的。上日您插的那盆绿玉仙子,就是用这绿牡丹做主花,让侯爷敬献到宫里,给皇后娘娘的千秋贺寿,皇后娘娘赞不绝口,给您赐下好些赏赐呢!”

    皇后齐雪筠赞不绝口地,不仅仅那盆绿玉仙子的插花,还有慕容长青的亲事,并且夸她慧眼识珠,给慕容长青定的好亲事,特意问了陆瑞枫,打算什么时候给慕容长青成亲,她到时候要来喝一杯喜酒……

    一想到这里,陆瑞枫脸上笑容不变,手里的花剪却不受控制一样,咔咔咔咔几下剪刀过处,所有的绿牡丹都丧身刀口,被剪得稀烂,玉白青翠的花瓣飘飘荡荡落了下来,洒了一地。

    那丫鬟吃了一惊,吓得不敢再说话了,忙放下花篮,跪到地上清扫那些被剪碎的花瓣。

    这品菊花花朵硕大,跟牡丹的花型很相似,只是花瓣没有牡丹那么多层。外层白玉色,越到花朵里层,那些细长的花瓣却渐渐变成绿色,青翠欲滴,宛如绿玉,因此虽然是菊花,却被世人称为“绿牡丹”。

    绿牡丹非常娇气。一般人家养不出来。

    陆瑞枫这辈子的心血都在这些花花草草上。养出了不少名品花种。

    她又爱花道,插的花或者清雅,或者华贵。在东元国也算是一绝。

    而她身份也比一般的花匠艺人更加高贵,她插的花,外面拿银子都买不到。

    因此皇后娘娘千秋的时候,长兴侯府用侯夫人亲手侍弄的“绿玉仙子”敬献。赢得皇后娘娘凤颜大悦,给长兴侯夫人赐下很多赏赐。其中有一套绿玉头面首饰,更是华贵异常。

    陆瑞枫想起那套绿玉头面,牙根儿都快咬得咯嘣响了。

    她啪地一下把花剪扔到地上,转身进屋里洗手去了。

    “夫人。司徒府的沈夫人送来帖子,说好久不见,想登门拜访。跟夫人见一面。”二门上的婆子从外院管事那儿得到消息,匆匆忙忙赶来报信。

    司徒家不管是来人还是来帖子。他们都不敢怠慢。

    未来世子夫人的娘家,他们有几个脑袋敢不放在眼里?

    就算司徒家是商家,但是司徒夫人沈氏,可是沈大丞相的嫡女,而且人家现在也没死……

    一个活着的丞相嫡女岳母,当然比过世的丞相嫡女岳母要有地位多了。

    陆瑞枫刚洗了手,拿柔绢细细擦着手,头也不抬地道:“不是送了礼吗?怎么还要见?”

    沈咏洁的桂花宴,陆瑞枫没有打算参加。

    因皇后千秋节的事儿,严重影响了陆瑞枫的心情,她也没有心思去敷衍沈咏洁,便只派了管事去送礼,回绝了沈咏洁的请帖。

    没想到沈咏洁不依不饶,还要上门了……

    陆瑞枫脸上泛出一个讥讽的微笑,很快又平复了唇角,从丫鬟手中接过漱口茶喝了一口,再吐到另一个丫鬟捧过来的小铜盂里。

    “送贴子的人只说了沈夫人很想念夫人,说想上门一叙。”那婆子低着头,垂手竖立在正房门前。

    陆瑞枫轻笑一声,想了想,道:“那就请她过府说话吧。”说着站起来,走到东稍间自己专门用来插花的花房去了。

    别的丫鬟婆子都留在外头伺候,只有她带进来的一个陪房陆婆子跟了进来。

    “夫人,您真的要见沈夫人?”

    “你说我躲得开吗?啧啧,人真是不能行差踏错。你看,当年她是沈家嫡女,她爹还是大丞相。我虽然也是三侯五相家的嫡女,但是我爹却不是副相,比她差远了。如今呢?”陆瑞枫摇摇头,“我跟你说,她哪里是想我了?她是想我们侯府的权势了。说来她也是命苦,堂堂大丞相嫡女,却只能嫁给一个满身铜臭气的商人。嫁了商人不说,还一早就生孩子,差一点死了。这十年,她在外头也不好过……”

    “您的意思是,她来侯府,是想催世子跟她女儿成亲的事儿?”陆婆子眨了眨眼,悄声问道,给陆瑞枫披上一件软绸披风,一边道:“外头热,屋里已经凉飕飕的,夫人小心着凉。”

    陆瑞枫含笑看了她一眼,拢着披风在贵妃榻上歪了下来,捧起一碗晶莹的桂花藕粉慢慢吃,一边道:“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初她爹把她嫁给那独眼商人,我还未诶她可惜了好久,一直挺同情她的……”

    “夫人菩萨心肠,当然看不得沈夫人落难了。”陆婆子殷勤说道,半跪下来,拿了美人捶给陆瑞枫捶腿。

    世人都以为长兴侯夫人陆瑞枫给她的儿子,长兴侯府的嫡子兼世子慕容长青定下沈咏洁的女儿,是因为她顾念两人当初手帕交的情意,所以不顾两家门户悬殊,执意定亲。

    而陆瑞枫当初定这门亲事,开始确实是因为可怜当年的至交好友沈咏洁遇人不淑,想帮帮她。

    她的朋友不多,沈咏洁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

    所以当沈咏洁第一胎生了女儿,陆瑞枫立即决定要给三岁的儿子慕容长青定下一门娃娃亲。

    当时长兴侯慕容辰大力反对,但是陆瑞枫一力坚持,后来慕容辰不知怎地,就同意了。

    这桩亲事一提出来。司徒家当然是求之不得。

    长兴侯慕容辰当时心里很不高兴,不过连沈大丞相和皇后娘娘都表示大力赞同,他才不敢反对。

    沈大丞相赞同这桩婚事,慕容辰不奇怪。

    但是连皇后齐雪筠都赞同,慕容辰就很是奇怪了。

    他曾经试图旁敲侧击地问过皇后原因,皇后只是说,他们已经对不起陆瑞枫了。何必在长青的婚事上跟她过不去呢?反正不是嫁女儿。而是娶媳妇,不管那家姑娘有多不好,等娶到侯府。还不是想怎么调理,就怎么调理?让他不要担心,而且说慕容长青这种出身,比太子也差不了多少。哪里需要一个有力的妻族来帮他呢?

    说了很多理由,慕容辰听得半信半疑。但是他也知道,齐雪筠不想说的话,就算是说梦话,她都不会说出口。

    这个女人的嘴比蚌壳还紧。

    可惜这样一桩亲事。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陆瑞枫心里慢慢变了调。

    最开始改变心意,是在她得知慕容长青的生母到底是谁的时候……

    她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皇后齐雪筠。但是这种恨意,却只能永远藏在心里。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天长日久,那恨意发了酵,浓得跟酒一样,却不是好酒,而是酸得跟陈年老醋一样。

    最近在皇后齐雪筠的千秋宴上,发现皇后对这桩婚事居然乐见其成,很是高兴的样子,陆瑞枫心里就更难受了。

    一切能让皇后齐雪筠高兴的事,都会让陆瑞枫难受到有想要杀人的冲动……

    陆瑞枫歪在贵妃榻上出了一会儿神,突然觉得自己太傻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沈咏洁上门,肯定是来谈婚事的。

    结一桩亲不容易,破坏一桩亲还不容易吗?

    以前她若是想退婚,还真不好退。

    因为以前沈咏洁“死”了,她生前定下的亲事,死后就要退亲,未免让人说她趋炎附势,不近人情,名声也不好听。

    而陆瑞枫最在意的东西,除了她的花花草草,就是她贤惠大度、仗义仁厚的名声了……

    但是现在沈咏洁没有死,如果闹出事来,对方主动退亲,就怪不得她了吧?

    再一想到退亲之后,皇后惊怒交加的嘴脸,那真是大快人心呢!

    陆瑞枫越想越高兴,从贵妃榻上坐直了身子,先问道:“世子在家吗?”

    “在,在校场演习骑射呢。”

    陆瑞枫点点头:“准备八样点心小菜,再温两壶菊花清酒,我要跟沈夫人好好喝两杯。”

    ……

    沈咏洁这一次倒是很快接到陆瑞枫的回帖,说已经备好酒菜,等她过府一叙,又说多年不见,实在想得紧,只是家里事忙,一时脱不开身来桂花宴,望她见谅云云。

    沈咏洁面无表情看完陆瑞枫的信,轻轻叹一口气,将信放到妆台上。

    她当年是有名的才女,陆瑞枫这点心思虽然极力隐藏,但还是在她的信里表现了出来。

    如果说多年不见,真的很想她,怎么会她回京两个月了,一次都没有来过?就连这样的亲笔信,也是第一次送来。

    还说家里事忙,脱不开身赴宴就更是笑话了。

    长兴侯府又不是平民百姓家,要主妇在家里亲手操持家务,准备一日三餐?

    说脱不开身,其实是因为你份量不够,人家没有把你放在心上而已。

    若是别人家请客,比如沈相家里,陆瑞枫除非是病得起不来床了,否则不可能不去。

    沈咏洁没想到这个当年的手帕交如今也对她用上这样的心机,脸色有些不好看。

    司徒盈袖过来看她,见沈咏洁脸色不太好,忙问道:“娘,您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是不是张姨娘?”

    沈咏洁摇摇头,“不是,跟她没有关系。”说着握了握司徒盈袖的手,含笑打量她,“你去看看你弟弟。我要出去一趟。”

    “娘要去哪里?”司徒盈袖很是紧张地问道,“要不要带我一起去?”

    “我要去长兴侯府,你也要去?”沈咏洁笑着对她眨了眨眼,“长青不知道在不在府里……”

    司徒盈袖脸上一红。不依地跺了跺脚,“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不在府里跟我什么相干?”说着便跑了出去。

    到底是姑娘大了,知道害羞了。

    沈咏洁看着司徒盈袖的背影,微微地笑。

    也罢,不管陆瑞枫如何,慕容长青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孩子,对盈袖也好。关怀备至。见天上门请安,每次来,都要问司徒盈袖在做什么。

    沈咏洁虽然没有见慕容长青。但是这些事情,帮她管家的沈嬷嬷都一五一十说与她听了。

    “来人,备车,去长兴侯府。”沈咏洁吩咐道。一边去屏风后面换了出门的衣裳出来,坐着司徒府的大车。往长兴侯府去了。

    ……

    陆瑞枫没有等多久,就等来了沈咏洁。

    “咏洁,好久不见,你的身子都养好了吗?”陆瑞枫虽然一直没有去看沈咏洁。但是这一次一见到她,就十分热情地上前跟她打招呼,就跟先前的冷落是沈咏洁自己多心了一样。

    沈咏洁也含笑握着陆瑞枫的手。跟她一起走进上房。

    为表示亲热,陆瑞枫带着沈咏洁来到她日常起居宴坐的东稍间。

    两人分坐在贵妃榻上的乌木海棠团刻矮几两边。

    矮几上摆着八碟干果和小菜。还有两瓶酒。

    “来,我记得你当初的酒量很好的。”陆瑞枫亲手给沈咏洁斟酒,“尝尝我酿的菊花清酒。”

    那酒一倒出来,就清香四溢,闻到酒味儿就醉了。

    沈咏洁脸上的神情又松泛了几分。

    她捧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吃了几口小菜,又跟陆瑞枫寒暄几句家长里短,才进入正题,道:“瑞枫,既然我今天来了,就明人不说暗话。我想问问你,明年袖袖及笄之后,咱们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为好?”

    陆瑞枫露出几分惊讶的样子,很是尴尬为难地道:“咏洁,咱们今日是叙旧,说这些话做什么?来,再喝一杯……”又给沈咏洁斟了一杯酒。

    沈咏洁没有再喝了,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陆瑞枫,淡淡地道:“我知道在咱们东元国,女家主动上门谈亲事,是上杆子倒贴,确实有些没脸面。但是对我来说,我女儿的终身幸福,比脸面重要。你就给句话吧,这桩亲事,到底想怎样?”

    当年他们可是过了三书六礼的,是真正定了的亲事,不是只交换信物的口头婚约。

    陆瑞枫轻轻咳嗽一声,只好笑着道:“咏洁,咱们是定了亲的,当然要成亲,不过,婚期这种事,我做不了主,还得等侯爷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沈咏洁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仰脖儿吃了一杯酒,道:“我知道瑞枫你也不是那种人,不然不会跟我们袖袖定亲了。你放心,你不要小看我们袖袖的出身,她决计不会辱没长青的。”

    “嗯,这个我信。只怕长青会辱没你们家袖袖。”陆瑞枫笑着嘀咕了一句,眼里却没有笑意。

    沈咏洁愕然抬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陆瑞枫却已经低下头,给她夹了一筷子金玉藕夹,笑道:“我说笑呢,你还当真了!——来,这是你从小最爱吃的菜。”

    沈咏洁吃了那金玉藕夹,一边絮絮叨叨说起新房和打家具的事儿,问陆瑞枫什么时候能把新房定好了,他们来量尺寸打家具。

    现在开始打家具,到明年成亲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陆瑞枫笑着道:“新房我都想好了,就在长青现在住的院子旁边再起一个新院子,把他现在的院子并进去当做是跨院就好了。”

    这样一说,那地方可真是不小。

    沈咏洁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一些,殷切地道:“会不会太大了?”

    “不大,不大,以后人多,住得下。”陆瑞枫笑眯眯说道,又问沈咏洁:“对了,你们家二小姐最近怎么不能出来了?我给她送了好几次帖子,让她来陪我说说话,她都说不能出门。咏洁,不是我说你,你不能太要强了。司徒二小姐本来正经是嫡女,因为你,她生生变作庶女,已经很吃亏了,你还苛待她,这话传出去,你的名声会很不好听的。”

    沈咏洁微微皱起眉头,道:“瑞枫,你还是那么好那些虚名啊?”

    “不是虚名。”陆瑞枫叹口气,“人活一世,不就图旁人看自己的眼光吗?如果大家都看不起你,在背后嚼舌根,活着还有什么趣儿?再说,你已经得回了一切,不如大度一些,把司徒二小姐养在名下,别人也会对盈袖高看几分的。”

    沈咏洁这下子听得不顺耳了,放下筷子,盯着陆瑞枫,平静地道:“你倒给我说说,我把凡春运养做嫡女,别人为什么会高看盈袖几分?——这个理儿我真的想不明白。”

    “凡春运是谁?我说司徒二小姐,你扯到哪里去了?”陆瑞枫不解地问道,拿帕子擦了擦嘴。

    “呵呵,你连凡春运是谁都不知道,却来帮司徒二小姐说项,还要我把她养在名下当嫡女。——瑞枫,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沈咏洁似笑非笑地说道,眼里的光芒已经凌厉起来。

    陆瑞枫眨了眨眼,放下帕子道:“你说什么呢?我真不知道凡春运是谁。咱们还是说回司徒二小姐。你想想,女人最坏的名声,一个是不孝,另一个就是善妒。你若是对司徒二小姐养在名下,视为己出,人家都会知道你贤良淑德,而盈袖作为你亲生女儿,自然沾的光最多。”

    “原来贤良淑德的名声是这样来的,瑞枫,请恕我做不到。”沈咏洁站了起来,正色说道:“凡春运是张姨娘跟她前头男人生的女儿,就是你口中念念不忘的司徒二小姐。已经让她姓了司徒家的姓了,还不知足?还要做嫡女?瑞枫,你的胳膊肘儿到底往哪边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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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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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觉察 (5K5,两更合一求月票)

    “唉,咏洁,你既然眼里容不下砂子,当初怎么会嫁到那种人家?三侯五相家的好男儿难道你一个都看不上?”陆瑞枫见沈咏洁不买账,脸上也过不去了,放下筷子,脸上的神情有些怜悯,又带着几分讥诮。心情十分复杂地看着她说道。

    谁都知道,沈咏洁当时下嫁的时候,司徒家只是东元国不入流的小商家。

    后来司徒健仁能成为东元国排名第一的皇商,还是沈咏洁嫁给他之后才发的迹……

    就这样一个攀着老婆的裙带关系发家的商人,等沈咏洁一死,就忙不迭地娶了一个穷寡妇做填房,还把穷寡妇带来的拖油瓶改成自己的姓,比自己的亲生孩儿还要疼。——这样的家世,沈咏洁倒不觉得丢脸?还有脸来说自己?

    沈咏洁对这种酸话,在她当年初嫁的时候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只没想到,这种话会从自己的手帕交嘴里说出来。

    “瑞枫,嫁人这种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以为你明白的。”沈咏洁笑了笑,“看来我想错了。今儿来,我是想来谈谈两个孩子的婚期。不过你说你做不了主,那就罢了。等长兴侯回来,我再送帖子请他过府,跟我们老爷商议吧。——告辞!”

    看着沈咏洁干脆利落地起身要走,陆瑞枫心下大急。

    如果真的直接找侯爷说婚期,那这个亲,肯定是要成了……

    可是她一想到这个亲事原来衬了皇后的意,就觉得万箭穿心!

    “咏洁,你现在跟我话都说不了几句了,你真的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陆瑞枫讪讪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沈咏洁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淡淡地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瑞枫,你当年求娶袖袖为媳的时候说的话,我记得清清楚楚。但是你却一个字都记不得了,是吗?”

    “……当然不是。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这么多年不在。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你去问问我有没有怠慢司徒家?”陆瑞枫眼神轻闪,将手里的麻纱帕子缠来绕去。不敢跟沈咏洁犀利的目光对视。

    沈咏洁想到这两个月,袖袖给她说的话,确实提到了这十年来他们姐弟在司徒家,如果不是有长兴侯府的亲事撑着。早就被她爹和张氏不知道踩到哪里去了……

    她闭了闭眼,长吁一口气。缓缓地道:“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然也不会腆着脸亲自上门来跟你商谈婚事了。瑞枫,你给我一句准话,这亲。到底是成,还是不成?”

    陆瑞枫见状,忙道:“成。当然要成!等侯爷回来,我就让他去你家。跟司徒老爷商议婚期!”

    “那就好。”沈咏洁点了点头,伸手往屋里指了一指,“我回去了,你别送了。”

    陆瑞枫便停了下来,目光幽幽地目送沈咏洁离去。

    沈咏洁一走,陆瑞枫便叫了自己的心腹婆子过来,道:“把世子叫过来说话。”

    慕容长青在校场跑了一上午的马,汗流浃背,正要回房去洗个澡,就听见他的小厮说,他娘叫他马上进去说话。“

    慕容长青衣裳都没有换,急急忙忙来到内院上房,对陆瑞枫行礼道:“娘,有什么事吗?这么急叫儿子进来?”

    陆瑞枫笑着看了看他,道:“全身都是汗,脸都晒黑了,快来喝点冰镇酸梅汤。”

    慕容长青坐下来喝酸梅汤,陆瑞枫手拿一柄双面绣猫儿扑蝶的团扇坐在他身边给他扇风,一边闲闲地道:“沈夫人今儿刚刚来了,说要商议你跟盈袖的婚期的事儿……”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慕容长青的反应。

    慕容长青听了,晒得黑红的面上更加红了,有些着急地问:“那定了哪一天吗?”

    “咦?你还挺着急啊?你不是前一阵子对盈袖很不满吗?我还以为……”陆瑞枫眼珠转了转,打着扇的手停了下来。

    “那时候是很生气,不过她回江南,接回了她娘亲,也算是功大于过。”慕容长青将一碗冰镇酸梅汤喝得干干净净。

    一旁伺候的丫鬟忙送上洗漱的巾栉和铜盂,让慕容长青漱口,再给他擦脸梳头。

    陆瑞枫“嗯”了一声,道:“那敢情好。等你爹回来,就要跟司徒家商议成亲的日子。明年盈袖及笄之后,就要办喜事。家里面,我都想好了,就在你住的院子旁边另盖一所新院子,把你现在住的院子圈进去坐跨院,你看怎么样?”

    慕容长青更加高兴,点头道:“都听娘安排!”

    陆瑞枫凝目注视慕容长青,想从他脸上找出跟皇后齐雪筠相似的地方,但是无论她怎么看,都看不出来。

    慕容长青实在是跟他爹慕容辰生得一模一样,所以一直到现在他十七岁了,还没有人知道慕容长青不是她亲生的……

    陆瑞枫垂下眼眸,用手揉着额头,道:“我自然会为你打算。你最近多去司徒府,找盈袖说说话,她一生下来就跟你定亲,你们俩不是普通情份,你要好好待她。还有,司徒府你沈伯母准备的桂花宴,我身子不好,去不了,你沈伯母很不高兴。你也知道,司徒家那个样子,我们不去,就是打他们的脸,别人眼里看着也不像,所以你一定要去。顺便帮我向沈伯母道歉,多去走动,帮他们家把桂花宴撑起来。”

    慕容长青笑着点头,起身应了。

    母子俩又说了几句话,才让慕容长青下去。

    慕容长青走了之后,陆瑞枫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就命人拿了几匹尺头和一幅梅花攒珠的花冠,放在一个大大的礼盒里,命人给司徒暗香送了过去,说是答谢司徒暗香给她做的鞋子和抹额。

    司徒暗香别的不说,一手针线活真是出神入化。

    从司徒盈袖带着司徒晨磊下江南接沈咏洁的灵位开始。司徒暗香就开始很勤便地往长兴侯府跑。

    开始的时候,还不敢求见长兴侯夫人陆瑞枫,只是跟着送礼的婆子在院外给她磕头。

    好巧不巧的是,每一次磕头,都被来请安的慕容长青遇到了。

    慕容长青最看重规规矩矩的姑娘家。

    司徒暗香先前跟陆家四少爷陆乘元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让慕容长青很不待见她。

    但是在司徒暗香磕了一个月的头后,慕容长青终于对她改观了。相信了她是无辜受累。

    后来沈咏洁回来后。司徒暗香就不能随便出门了。

    但是这两个月里,司徒暗香给陆瑞枫做了八双鞋,有软底的大红鸳鸯睡鞋。千层底梅青色缎面皂里的走步鞋,还有好几双家常穿的百花齐放金丝绒绣鞋,石青、赭蓝、月白、绛红,颜色都很耐看。鞋垫上密密麻麻绣了五蝠捧寿图。针脚细密,摸在手上更是舒服。

    陆瑞枫本来是不穿别人做的鞋。但是司徒暗香做的鞋一上脚,她就脱不下来了。

    受了人家的鞋,当然要还礼。

    况且司徒盈袖对她什么表示都没有,两相一对比。就显出司徒盈袖这个姐姐不懂事。

    陆瑞枫捧着茶盏,走到后院的菊圃里,将热茶浇到那株被她剪了花的绿牡丹花根上。

    看着那花根被烫坏、沤烂了。她才觉得神清气爽。

    ……

    司徒府里,沈咏洁刚回去不久。就听见婆子回报,说长兴侯夫人给二小姐送了礼盒过来。

    这种从外面送进来给内院女眷的东西,肯定是要报给当家主母知晓,然后由当家主母登记入册之后,再送到女眷房里。

    如果不经过这一道手续,就是私相授受。

    沈咏洁从回来之后,一直在养病,最近才好些了,可以起来当家理事。

    听了婆子回报,她看了沈嬷嬷一眼,“怎么回事?”

    陆瑞枫专门给司徒暗香送礼,肯定是有原因的。

    沈嬷嬷想了一下,道:“应该是给二小姐的回礼。”说着,就把司徒暗香这两个月给长兴侯夫人做鞋和抹额的事说了出来。

    “哦?那是谁给她送出去的?”沈咏洁端起茶盏润了润唇,她不认为沈嬷嬷会主动帮她送出去。

    沈嬷嬷附到她耳边,低声道:“……是老爷。”

    司徒健仁出面,让外院的管事把司徒暗香的东西送给了长兴侯夫人。

    沈咏洁听了,只觉得一阵胸闷。

    这就什么事儿啊!

    帮着别人的女儿讨好自己亲生女儿的未来婆母,还要不要脸?!

    沈咏洁气得将手上的茶盏咣当一声扔到地上,恼道:“怎么不早告诉我?!”

    沈嬷嬷窒了窒,不敢说是司徒盈袖让她别说的,忙跪了下来,道:“是奴婢的错。”

    “嬷嬷快起来!不关您的事!”司徒盈袖听见了这屋里的动静,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朝沈嬷嬷使眼色,让她赶快出去。

    沈嬷嬷不敢动,看了沈咏洁一眼。

    沈咏洁便知道这件事是盈袖的手笔,只好点点头,让沈嬷嬷出去了。

    沈嬷嬷出去的时候,将屋里的丫鬟也带走了,在门口的滴水檐下站着。

    司徒盈袖便圈起小拳头,给沈咏洁捶背,笑着道:“娘,您消消气,消消气。”

    如果连这都气,那知道了她爹做的别的事,还不气晕了?

    司徒盈袖可不想千辛万苦才活过来的娘亲,就被这种破事儿给耽误了。

    “消气?你跟我说说,怎么消气?”沈咏洁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捶下去,“你说吧,暗香给长兴侯夫人做鞋,你爹还给人家送过去了,现在人家连回礼都送来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沈咏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喃喃地道:“一个二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司徒盈袖站起来,走到沈咏洁身后,两根指头按上她的头,开始给她轻轻按摩,一边道:“娘。你真别生暗香和爹的气。暗香做鞋是一回事,别人愿意收,是另一回事。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样一说,沈咏洁也回过味来。

    是啊,按理说,司徒暗香跟长兴侯府没有任何关系。陆瑞枫根本就不应该收她做的鞋。

    结果她不仅收了。而且还不止收了一次,并且送了贵重的回礼,表示她很满意……

    这就有些意思了。

    司徒盈袖可没有给陆瑞枫做过任何针线活。

    当然。她的针线活儿不好,也是一个原因。

    给谢东篱改的那两条裤子,至今还在她房里的针线柜子里放着,还没有改完。

    “嗯。娘也知道这个理儿。但是很多事情,你不起头。那些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所以追根究底,还是起头的人最可恶。”沈咏洁眯了眯眼,转而吩咐道:“把那些东西给长兴侯夫人送回去,就说。无功不受禄,我这个当家主母没有给给她单送礼,不知道她是不是还礼还错了?”

    按东元国的礼节。女眷给女眷送礼,是要通过家里主持中馈的主母。男人给男人送礼。那只要通过男主人和外院管事就可以了。

    司徒暗香的鞋和抹额,是司徒健仁这个男主人命外院管事送到长兴侯府的,理应是给长兴侯,不应该送到长兴侯夫人陆瑞枫手里。

    陆瑞枫拿到手,本来就于理不合。

    她偷着用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回礼来恶心沈咏洁和司徒盈袖。

    沈咏洁知道陆瑞枫这辈子最看重的除了那些花花草草,就是她“纯洁无暇”的名声了。

    因为如果司徒家主母不承认这礼是女眷送的,那就是陆瑞枫收了司徒家男人的礼……

    往大了说,是不贞。往小了说,是治家不严。

    无论哪种结果,都是陆瑞枫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咏洁这一下将回礼正大光明送回去,不仅当面打了陆瑞枫的脸,而且让她跟吞了个苍蝇一样,不仅难受得说不出来,而且还得将司徒暗香给她做的那些活计瞒了下来,不可能再大肆宣扬了。

    只是这脸虽然打回去了,沈咏洁却不高兴。

    打了女儿未来婆母的脸,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这样做,将来女儿嫁了,迟早会被还到女儿身上。

    可是如果不打回,后果会更严重,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恶心的事来。

    沈咏洁怔怔地看着司徒盈袖带着淡淡嫣粉的雪白侧颜,头一次,对自己当初定的这门亲事,产生了怀疑。

    长兴侯府,真的是女儿的好归宿吗?

    她自己当初吃尽了“以大局为重”的苦头,自己的女儿,可不能再同自己一样了。

    “袖袖,你觉得慕容公子到底怎样?你悄悄告诉娘,不用害羞。”沈咏洁拉着司徒盈袖的手,推心置腹的问道。

    司徒盈袖感动地看着沈咏洁。

    透过她背后半空的月洞窗,她能看见湛蓝色的秋日长空。

    一行大雁排成人字形,摇摇曳曳从天上飞过。

    院子门口的西府海棠飘出淡淡的幽香,那粉粉的小花朵堆积如雪,沉甸甸的,挂得树枝一根根垂了下来。

    四周静谧得似乎能听见落花的声音。

    在这静默之中,有种窝心的温馨和镇定在蔓延。

    这就是有娘亲的感觉吧?

    什么事情都可以对她说,不用担心是不是于理不合,也不用担心会不会被嘲笑,或者被传到别人耳朵里。

    这种感觉,就跟师父对她的感觉差不多。

    不过师父是男人,她这些小女儿的心思,可没法跟男人说……

    司徒盈袖在心里扮个鬼脸,窝在沈咏洁怀里,低声道:“娘,慕容公子这个人如何很难说,因为我对他不是很了解。但是我知道,慕容夫人的态度很怪异。我不知道她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

    “怎么说?长兴侯夫人为难你了?”

    司徒盈袖摇了摇头,她想起上一世苦等的那十年,长兴侯夫人并没有出面让她成亲,而是一味让她等……

    从十二岁等到二十二岁,如果她那一年没有出事,她觉得自己也会等一辈子,都不能嫁到长兴侯府。

    这一世,慕容长青对她比上一世是热络多了。

    但是他娘陆瑞枫的态度却一如既往,一点都没有变。

    现在她娘亲活着回来了,陆瑞枫的态度应该有所转变,可是今天却出了给司徒暗香回礼这一出戏。

    这是往司徒盈袖和沈咏洁脸上打了响亮的一个耳光!

    “……娘,我觉得,您应该好好打听一下,长兴侯夫人,为何态度会变了。”司徒盈袖想了想,还是打算把这个问题提一提。

    她记得,在她刚来京城的时候,陆瑞枫对她比现在好多了,而且根本就对司徒暗香理都不理。

    可是两年过去,特别是他们从江南回来之后,陆瑞枫的态度却突然变了。

    不仅对司徒暗香和颜悦色,而且还用她来膈应自己。

    沈咏洁也醒悟过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看来,这其中应该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司徒盈袖坐直了身子,抱着沈咏洁的胳膊道:“您知道就好。陆伯母是您的手帕交,如果她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妨摊开来说……”

    沈咏洁应了,道:“行了,我去查一查,你别管了。明天就是桂花宴,你准备好了没有?”

    “我只要打扮得飘飘亮亮,到时候跟着娘去大吃大喝就好了。”司徒盈袖将脑袋靠在沈咏洁的肩膀上,笑弯了眉眼。

    有娘的孩子就是宝啊!

    ……

    很快到了桂花宴那天,沈咏洁让司徒健仁把司徒晨磊带在身边,跟他一起在外院迎接宾客。

    沈咏洁自己在内院招待女眷。

    司徒盈袖就没有过去,只在自己房里做针线。

    只等宾客来齐开宴的时候,沈咏洁叫她出去。

    慕容长青来到司徒府,先给司徒健仁行了礼,然后站在他身边,跟司徒晨磊一起迎接宾客。

    来赴宴的人都知道慕容长青是司徒府大小姐的未婚夫,对他都笑着恭喜,问什么时候能吃喜酒。

    慕容长青满脸笑意,不断地说:“明年,明年,到时候一定请您吃喜酒。”

    司徒健仁也乐得哈哈大笑,觉得倍儿有面子。

    没过多久,一个仆妇从大门里面出来,对慕容长青道:“慕容公子,大小姐请您进去说话。”

    慕容长青笑着看了司徒健仁一眼,道:“伯父,您看……?”

    “去吧去吧,我这里再等一会儿也就进去了。”司徒健仁笑眯眯地道。

    该来的贵客都差不多来了,剩下的人都是无关紧要,他不用在门口候着了。

    慕容长青拱了拱手,转身要跟着去,司徒晨磊却看着那个婆子道:“你不是我姐姐的婆子,你怎么给我姐姐传话?”

    那婆子没料到司徒晨磊居然记得她这个无关紧要的粗使婆子,慌乱一阵子便道:“大少爷,奴婢是二门上管洒扫的。大小姐的丫鬟在二门上候着,奴婢就自告奋勇来报信了。”

    司徒晨磊还是定定地看着她,慕容长青却满不在乎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事的。你姐姐不方便出来,让别人传话也有的。”说着,跟着那婆子去了。

    进了二门,他没有看见司徒盈袖身边的丫鬟,却看见司徒暗香站在二门上,笑着对他招手道:“慕容大哥,总算把你盼来了。来,我们去看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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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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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奸|夫” (6K,大章 求月票)

    司徒盈袖在至贵堂的东稍间埋头做着针线。

    她这两个月一颗心都在娘身上,没有做过针线。

    等娘好了之后,她才拿起针线做活。

    谢东篱那两条深蓝色江绸裤子,她已经重新改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能给他送回去。

    拎起两条裤子的裤腰,迎着光提起来抖了一抖,看看是不是又把前后两片缝一块儿了。

    司徒盈袖细细打量,见裤腰那里是分着的,没有和上一次一样缝起来,满意地点点头。

    她把裤子放到面前的长案上,转身去另一边屋子取烧红的炭斗来熨衣服。

    这时,胖胖的小喵悄没声息地从窗户缝里爬了进来,歪着头看了看窗下长案上摆着的两条江绸裤子,然后一跃而下,来到长案上,对准裤腿下方,伸出肉绵绵的小爪子,噌地一声亮出藏在肉缝里的小尖爪,朝那裤腿扒拉过去。

    唰!唰!唰!

    谢东篱两条长裤的裤腿,起码被小喵抓破了一半。

    它还不罢休,又跑到腰上的位置,伸出小爪子,勾住司徒盈袖来不及拆的线头,轻轻一勾,便将那腰间的线头也扯开了。

    “小喵!你在做什么?!”采芹刚进来给司徒盈袖通传夫人沈咏洁的吩咐,就看见小喵在窗下的长案上抓来勾去,忙叫了起来。

    司徒盈袖拿着红红的炭斗走进来,一眼看见小喵翘起来的长尾巴刚刚从窗台上消失了,忙问道:“怎么了?它又淘气了?”

    “大小姐,您看……”采芹指了指司徒盈袖刚才做针线的条案,欲哭无泪地道。

    司徒盈袖放下烧红的炭斗。走过去一看,差点没有晕过去!

    “……作死的小喵!一年别想吃咸鱼!”司徒盈袖也快哭了。

    这这这……这条裤子还怎么穿啊!

    腰身撕得线头打开,下半边裤腿也有明显的划痕,绸丝都拖出来了……

    “大小姐,您把这裤子下半截剪了,再给缝上半条裤子吧。还有腰上,这线头坏成这样。都不能再修补了。剪了吧。”采芹帮司徒盈袖拿主意。

    采桑则默默递上一把大剪刀。

    司徒盈袖心乱如麻地接过来,比划了一会儿,还是下不去剪子。道:“算了,我看,还不如再做两条新的算了。”她没精打采地道,也不想再做了。将那两条被小喵撕坏了的裤子塞回到长案靠东墙边上的针线柜子里。

    “大小姐,夫人让奴婢来知会您一声。等下会有些客人来您这里坐坐,让您好好收拾。”采芹这时才对司徒盈袖说了沈咏洁的嘱咐。

    司徒盈袖应了,忙去换了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头。换了首饰,走到至贵堂门口候着。

    很快一群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大小姐在沈遇乐的带领下,来到至贵堂前。跟她打招呼。

    这一次来的有沈家的二小姐沈遇乐,三小姐沈遇缘。谢家大房的三小姐谢同心、四小姐谢同德,二房的二小姐谢同巧,唐安侯府的大小姐唐海洁、二小姐唐海嘉,王家的大小姐王锦园,另外还有司徒家相与的几家皇商家的小姐,挤了满满一屋子。

    司徒盈袖忙着招呼丫鬟上茶,上点心,又要安排大家的座次,忙得不可开交。

    开始大家都是坐在外间的堂上,不过说了几句话之后,彼此熟悉了,说话也就大胆了一些。

    唐安侯府的姑娘今儿是第一次来司徒府,对至贵堂很是好奇。

    唐海洁坐着看了一会儿,就对司徒盈袖道:“老是听说司徒家是东元国富可敌国的大皇商,今儿一见,确实名不虚传!”

    司徒盈袖眼眸闪了闪。

    她的记性很好,在他们家刚从江南来京城定居的时候,唐安侯府的二公子唐海浪曾经公开嘲笑小磊是傻子……

    唐安侯府跟司徒家一直没有什么交情。

    今天他们能来做客,完全是看在她娘沈咏洁面子上。

    以前大家以为沈咏洁死了,司徒健仁又娶了填房,他们司徒家跟沈家的交情就淡了,所以有些人家就更加不把司徒家放在眼里。

    如今沈咏洁活着回来了,背靠着沈相府这个腰杆子硬的娘家,还有谁不敢把他们放在眼里呢?

    “唐大小姐过誉了,我们家不过给宫里打理几笔生意而已,哪有您说的那样有财势?”司徒盈袖掩袖而笑。

    唐海洁打个哈哈,“司徒大小姐真是谨慎。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

    沈遇乐见状,忙把话题岔开,问司徒盈袖:“你这一次去江南,去了那么久,都有些什么趣事儿?给我们讲讲吧?”

    司徒盈袖应了,绘声绘色给她们讲起旅途见闻。

    当然,遇到北齐战船血战一场的事太过血腥,这些娇滴滴的大小姐肯定受不了,所以她一个字都没有提。

    一个皇商家的大小姐突然问道:“听说你们是跟着钦差大人一起走的,还在古北小镇那边挑了个贵人入宫献给陛下,是不是真的啊?”

    “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宫里这么多年没有添妃嫔,今年却是一气儿多了好多。有谢侍郎选来送回去的,还有应蓝郡主选的。——司徒大小姐你跟谢大人这么长时间同住在一起,一定知道得很清楚吧?”唐安侯府的大小姐唐海洁笑嘻嘻说道,将“同住”两个字咬得重重地。

    司徒盈袖当然不会顺她的意,笑着推托道:“这我可不知道。我跟我弟弟是跟着钦差大人的船走,哪有福气‘同住’啊?而且钦差大人办公事的时候,我们可以没有在旁边守着。”

    沈遇乐往唐海洁那边打量了几眼,见她不断找司徒盈袖的茬儿,索性刺她道:“唐大小姐,大家都知道你心仪谢侍郎,你们家还托人去谢家求过亲。是不是啊?求到没有?”

    “你——!胡说八道!我们家哪有这样不要脸!”唐海洁顿时气红了脸,有些心虚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她确实心仪谢东篱。——在座的大小姐凡是见过谢东篱,哪个会不心仪他?!

    他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冷冰冰不苟言笑,但是生得样貌是要了命的好看,而且气势无人能及……

    不管他站在哪里,大家的眼睛里都只有他,别人都成了他的陪衬!

    而唐安侯府近来确实在商量要不要遣官媒去谢家提亲。为此他们专门去了沈相府。找沈大丞相套口风,当然,也是托沈大丞相传话的意思。

    提亲这种事。总要两家私下里谈得差不多了,才能正式遣媒人上门。

    不然贸贸然上门,只会自讨没趣。

    沈遇乐是沈家人,恰好从她娘亲王月珊那里听说了这件事。

    本来她是不想说的。但是唐海洁不断在她面前拿话刺司徒盈袖,就是不把沈家放在眼里。

    既如此。她还给她留什么脸面?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屋里的姑娘们大多是还没有定亲的,所以家里人愿意让她们出来做客,也是为了说亲着想。——总是躲在家里面,怎么能有好亲事上门呢?

    听见沈遇乐这样说。大家都对唐海洁起了敌意。

    谢侍郎不知道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这唐家太过份了,居然女家上赶着男家去提亲!

    唐海洁的妹妹唐海嘉见势不妙,忙嚷嚷道:“喂!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们家哪里有去谢家求过亲?这种没影儿的事能够编出来!”

    ……

    司徒暗香一边领着慕容长青往至贵堂走。一边叮嘱他:“……我姐姐面皮薄,等下肯定是不会承认她让我来请你去说话的。你问了,若是她说不是,你也别在意,就当是我请慕容大哥进来的好了。”

    慕容长青知道自己跟司徒盈袖的婚期就要定了,心情非常好,笑着道:“说是你请的?你为什么要请我?你姐姐也不会信啊……”

    “慕容大哥相信我就可以了。”司徒暗香对着慕容长青绽出绝美的笑容。

    慕容长青被那笑容晃得眼睛都花了,笑道:“暗香要是大了,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才能消受呢!”

    “慕容大哥的福气更大,因为你能娶我姐姐。”司徒暗香羞怯地笑了,飞了他一记眼风,快步进了至贵堂的大门。

    因今日宴客,刚才来了一批客人,至贵堂守门的婆子以为是夫人让他们过来的,便没有阻拦。

    司徒暗香和慕容长青进来的时候,正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

    司徒暗香在门口笑道:“咦?怎么这么多人啊?”

    屋子里的姑娘看见一个俊逸英武的青年男子来了,忙都住了口,变得文雅娴静起来。

    司徒暗香笑着走了进来,在屋里找了一圈,才看见坐在沈遇乐身边的司徒盈袖,笑着道:“姐姐,慕容大哥来看你了。怎么一会儿功夫不见,你这里就多了这么多客人?”说着还对她挤挤眼,又道:“在这里坐着有什么趣儿?咱们去东稍间吃点心玩投壶吧,不然打双陆也行。”

    司徒盈袖正头疼怎么打圆场,听司徒暗香一说,忙点头道:“正是呢,忘了招待大家去吃点心了。采芹、采桑,把点心摆到东稍间,还有,准备投壶、双陆,让大家好好玩玩。”说着,便带头往东稍间走去。

    采芹和采桑忙带着丫鬟婆子布置起来。

    东稍间的长榻上摆了一张长长的条桌,地上摆着一个大大的花梨木镶螺钿的大圆桌,桌上摆着七八盘点心,屋角有个茶龛,上面坐着茶壶,旁边是茶具,有个小丫鬟在那里烹茶。

    慕容长青没有跟进去,便一个人坐在外间的堂上喝茶,等司徒盈袖出来。

    司徒暗香在东稍间笑着对司徒盈袖道:“姐姐,你快出去跟慕容大哥说几句话吧,慕容大哥都喝了一肚子茶水了!”

    屋里的姑娘们都知道司徒盈袖是跟长兴侯府的世子从小定亲的,便笑着推她出去:“你快去陪贵客,我们在这里自己玩!”

    沈遇乐也笑着对司徒盈袖挤挤眼。

    司徒盈袖也想问问慕容长青有什么事,问完了好赶紧把他打发走。

    而且她不高兴看见慕容长青和司徒暗香走得那么近。打算要提醒提醒他。

    司徒盈袖便大大方方地道:“来者是客,我去看看有什么事。没事就让婆子送他去外院吧。”

    “去吧去吧。”司徒暗香笑眯眯地说道,在外人面前跟她表现得很是亲热,虽然私下里她们已经不太说话了。

    司徒盈袖去了外间,对慕容长青问道:“你怎么进来了?我爹和小磊不是在外院吗?”

    慕容长青看了司徒盈袖一眼,笑道:“不是你派人来找我的吗?有什么话吗?”

    “我什么时候派人去请你了?”司徒盈袖皱起眉头,“是暗香说的吧?她啊。惯会说白话。”

    慕容长青见果然被司徒暗香说中了。司徒盈袖是不会认的,而且还把责任推到司徒暗香身上,便笑着摇摇头。“你啊,如今还不如你妹妹爽朗大度,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难道你娘回来了,你也变得娇气了?”

    司徒盈袖见慕容长青又犯了左性。根本就不听她说话,只是自以为是地在那里瞎琢磨。也很头疼,知道跟他不能拐弯抹角,得把话说实了,就道:“暗香也不小了。她姨娘正想给她说亲,但是她老往你们家跑,还给伯母送鞋。你不觉得不妥吗?”

    慕容长青听得这话里面好像带着淡淡的醋意,心里更高兴。笑着道:“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招待她,也是看在你……家的面子上,否则谁知道她是谁,是吧?”

    司徒盈袖听他这样说,也不像是没成算的,心里好受些,笑着点头道:“我不过白提醒一声,你知道就行。”

    “我当然知道。你放心,我娘已经在家准备盖新房子,给我们成亲了。”慕容长青说得手舞足蹈,“你想要什么样的院子?说给我听,回去我让他们改图纸……”

    ……

    东稍间里,姑娘们聚在一起玩投壶,很快玩得投入了,大呼小叫十分热闹。

    司徒暗香特意把那投壶放到司徒盈袖的针线柜子上,笑说:“这里不高不矮,正好咱们玩。——来,谁投得最多!谁就赢!”

    几个人闹哄哄投了一圈。

    唐海洁觉得不过瘾。

    她是将门世家唐安侯府出来的姑娘,手劲儿大,在家里也练过的。

    为了拔得头筹,她卯足了劲儿往那八仙过海冰裂纹细颈梅瓶里砸投竿!

    沈遇乐也是玩投壶的行家,而且投壶这玩意儿讲的是巧劲儿,不是牛劲儿,所以她的得分很快就比唐海洁高了。

    唐海洁看不得沈遇乐得意,咬了咬牙,索性拿了三根投竿在手里,对着那只细口梅瓶瞄准了半天,终于脱手扔了出去!

    哗啦!咣当!

    放在针线柜子上的梅瓶晃了两圈,终于不堪重负,要掉下来了!

    唐海洁和沈遇乐两人一起冲上去,要把那梅瓶扶住。

    两人跑得太快,一起装到那针线柜子上。

    梅瓶没有扶住,在她们脚下啪嗒一声摔得粉碎。

    两人忙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一撞一退当中,那针线柜子的柜门晃了两下,吱吱呀呀被撞开了,柜子里面没有放好的东西一股脑儿掉了出来。

    唐海洁和沈遇乐往后又退了一步。

    司徒暗香忙道:“采芹、采桑,还不去收拾!”

    采芹和采桑对视一眼,分开众人,走过去收拾从针线柜子里掉出来的东西。

    “慢着!这是什么?”唐海洁眼尖地看见采芹慌乱地把两条打眼的酱色男式裤子揉在一起,忙探头过去看了一眼,掩袖笑道:“哎呦,司徒大小姐真是贤惠,给未婚夫都亲手补裤子了!——啧啧,别人不过是亲手做鞋,司徒大小姐真是豪放,直接上裤子!”

    沈遇乐撇了撇嘴,护着采芹,道:“关你什么事?你以后要是定了亲,你给你未婚夫做小衣都没人说你。——就怕你找不到可以让你做小衣的人!”

    唐海洁竖了眉毛,指着沈遇乐道:“你骂谁?!”

    “好了好了。别吵了。”司徒暗香走过来,大声道:“这是我姐姐给慕容大哥做的针线活儿,你们吵什么啊?给我!慕容大哥就在外头呢!”

    她这话传出来的时候,司徒晨磊带着谢东篱刚刚走进至贵堂外堂的大门,在对慕容长青行礼。

    慕容长青忙向谢东篱行礼,道:“五表叔,您有事说一声就行了。怎么亲自来了?”又说司徒晨磊:“小磊。你怎么把外男带到你姐姐的闺房来了?”

    他当然指的是谢东篱。

    谢东篱肃着脸,背着手冷然道:“……我来叫你出去外院坐席。”

    这是在说慕容长青不该一个人跑到司徒盈袖的闺房里。

    司徒晨磊当然对谢东篱更有好感,教他念书。护他性命,还把小喵让给他,便大着胆子顺着谢东篱的话道:“慕容公子,我娘让我和谢大人来请你出去呢。”

    慕容长青的眉头拧了起来。正要说话,便听见里屋司徒暗香说司徒盈袖给他做了针线活儿。脸上露出笑意,得意地瞥了谢东篱一眼,然后问司徒盈袖:“你给我做了什么针线?”

    司徒盈袖心里一紧,暗道糟糕。不会是谢东篱的那两条裤子被她们发现了吧?

    情急间,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东稍间的门帘掀开了。司徒暗香捧着那两条裤子跑了出来,对慕容长青道:“慕容大哥。你看!姐姐给你补的裤子!”说着,她当着大家的面抖开了。

    慕容长青马上变脸:他从来没有给司徒盈袖送过旧裤子修补!

    他回头怒视司徒盈袖,想也不想伸手就朝她脖子处掐了过去,厉声道:“你房里怎么会有野男人的裤子?!说!奸|夫是谁!”

    司徒盈袖被慕容长青吼得一愣。

    眨眼间慕容长青的手已经快掐到她的脖子边上了。

    她忙纤腰轻拧,脚下一滑,不动声色避开慕容长青掐过来的手掌,站到司徒暗香身边。

    而就在司徒暗香抖开裤子那一刹那,那两条长裤居然飞快地以大家肉眼看不到的速度“缩了水”!

    谢东篱眯了眯眼,微笑着垂眸,满意地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两条裤子处移开。

    没人看到他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眸子深处云雾氤氲,有绿莹莹横七竖八的线条一闪而过……

    大家只惊讶地盯着司徒暗香手上拎着的两条裤子,那不过是两条小孩子穿的裤子而已!

    别的人根本不知道刚才那裤子是长还是短,只是看着司徒暗香得意洋洋拎着两条小短腿江绸裤的样子太滑稽,都忍不住笑开了。

    司徒盈袖侧头看去,也惊讶地发现那两条裤子突然奇迹般地变细变窄、变小变短了!

    原先明明是给谢东篱或者慕容长青这样身高腿长的男子穿的裤子,如今看起来只有短短的两个小裤腿,最多只能司徒晨磊这样的小孩子穿!

    沈遇乐马上指着那两条小短裤腿儿道:“暗香,你真是会指鹿为马。这明明是小磊的裤子,你怎么说是慕容世子的裤子?”

    小磊是司徒盈袖刚满十岁的弟弟,还未成人,可不是慕容长青这样的大男人!

    哪怕他们定了亲,但在未成亲之前,传出司徒盈袖给未婚夫补裤子的传闻,可不是什么好话!

    更何况这流言还有可能会走样,变成是别的男人的裤子!

    刚才慕容长青不是企图掐司徒盈袖的脖子,大叫这是“奸|夫”的裤子!

    这样说来,这裤子明显也不是慕容长青的……

    所以沈遇乐立刻回击,不让这件事继续被“误会”下去。

    慕容长青听了也是一愣,他犹犹豫豫缩回手,狐疑地看了看司徒暗香手里的裤子,又看了看司徒盈袖,不确定地问:“……真的?这真是你弟弟的裤子?你们家什么时候连针线上人都用不起了?还要你亲手给你弟弟缝裤子?”

    司徒盈袖根本不敢看站她斜对面谢东篱的脸色,只能侧头盯着司徒暗香,素着脸,不知该怎么回答。

    司徒晨磊也很疑惑,不过他看见那裤子上被猫爪扯脱的江绸丝,心里一动,扑上去从司徒暗香夺过那两条裤子,翻了她一个白眼,道:“小喵把我的裤子扯坏了,我本来说不要了,姐姐说要练针线活儿,就把我的裤子拿过来了。——这也值得大做文章?还是你又想给我姐姐泼什么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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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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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意决

    司徒暗香被司徒晨磊问得张口结舌,再一看司徒晨磊手里夺过去的裤子,根本就是给他量身定做一样!

    说好的外男的中裤呢?!

    难道自己又被坑了?!

    司徒暗香一阵心慌意乱,但是张氏这些日子教她的东西不是白教的,忙眨了眨眼,脸上堆起笑,对司徒晨磊道:“啊?原来是你的裤子?怎么不给二姐给你修补呢?二姐没别的本事,就是针线活儿还不错……”

    “是啊,小磊,你二姐给长兴侯夫人又做鞋,又做抹额,却从来没有想过给你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做做针线。啧啧,暗香,你真是厚此薄彼啊!”司徒盈袖忙把话接了过来,和司徒晨磊一起把司徒暗香的话头压了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司徒盈袖已经意识到今天的这一幕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人故意设局。

    但是好端端地,那两条裤子怎么突然变成了小磊这样大的孩子穿的尺寸呢?

    司徒盈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屋里的人听说司徒暗香居然去给她姐姐未来的婆母做针线讨好卖乖,再想到她之前跟陆家四少爷闹出来的事,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捏了捏手,笑道:“看来暗香小小年纪,最喜欢是姐夫呢。先是表姐夫,这会子是亲姐夫……”

    “我没有!我没有!我真以为是慕容大哥的裤子!”司徒暗香急了,跺了跺脚,绝美的小脸涨得通红。

    沈遇乐因司徒暗香被搅了婚事,虽然她也庆幸没有嫁人之后才发现陆乘元的不堪,但是司徒暗香本来就没有安着好心。沈遇乐也不会对她感激涕零,只冷笑道:“哎哟喂!你怎么这么熟悉慕容世子的裤子?难不成你见过……?”

    司徒暗香眼见自己越描越黑,终于大哭一声掩住脸,从至贵堂的上房冲了出去。

    “跑什么跑?疯疯癫癫成何体统!”门口传来沈咏洁一声带着怒气的低斥。

    司徒暗香用帕子捂着脸往外跑,结果一头扎进一个婆子怀里。

    那婆子将她拦住,用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她顿时动弹不得。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首先下意识向谢东篱看了过去。谢东篱却一直垂眸负手,对堂上这幅乱糟糟的情形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

    司徒暗香只好又看向慕容长青。

    慕容长青却依然满脸疑惑,目光定定地落在司徒盈袖脸上。

    司徒暗香马上哀求地叫了一声:“……姐姐。”这是想让司徒盈袖帮她说情。

    她一直觉得。司徒盈袖是姐姐,当着外人,特别是她未婚夫的面,肯定是要装和善大度。是不会计较那些事的,只要她服个软。司徒盈袖如果不给她说情,落在慕容长青眼里,肯定又是疙瘩。

    屋里的人都被司徒暗香和司徒晨磊两人吸引住了,就没有看见沈咏洁铁青着脸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已经站在了至贵堂门口。

    沈咏洁在门口清清楚楚看见了这一幕。特别是慕容长青刚才瞬间变脸出手要掐司徒盈袖脖子的情形,更是看得她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儿了!

    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掐老婆脖子要老婆命的男人,怎么能嫁?!

    特别是想到自己被无良的男人灌药毒害。差一点被活埋的经历,沈咏洁当下就下了决心:这个亲。是一定不能结了!

    她想马上将女儿嫁了,本来第一目的就是为了她能保命。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她又何苦把女儿嫁给这种人家?!

    总不能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站在一起,听见声音是沈咏洁来了,忙迎了上去。

    沈咏洁拎着裙子跨过门槛,一边一个拉住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的手,极力按捺住自己的怒气,对屋子里的姑娘小姐们笑道:“让大家见笑了。暗香这孩子一向是她姨娘带的。我才刚刚病好,没有功夫去教她,她说话是有些不知轻重,大家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不要为难她。以后我会让她姨娘好好管教她的。”轻描淡写将管教不严的罪名给张氏安上,又道:“木樨亭那边已经开席了,咱们快过去吧。”

    反正司徒暗香也不是第一次闹笑话了,大家也不在意,嘻嘻哈哈对沈咏洁行了礼,跟着领路婆子往木樨亭去了。

    等客人都走了,沈咏洁沉下脸,对始终拉着司徒暗香胳膊的婆子道:“二小姐今儿行止不端,哪有大家小姐在来客的时候到处乱跑,领外男进内院的?我说了让你们姐妹在房里候着,等客来齐了自然叫你们去前头见客。看你完全不懂什么规矩!关回后院的小佛堂跪上一天。小小姑娘家,长嘴饶舌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司徒暗香今天不应该出来晃荡,当然更不应该去领慕容长青进内院。

    因先前时辰还早,沈咏洁本来是嘱咐司徒暗香和司徒盈袖都在自己房里候着,等客来齐了再叫她们去见客。

    以前沈咏洁不在的时候,司徒盈袖没有倚仗,只能和张氏争这家里的话事权,因此有大宴小宴,她都要在前头料理,也是没法子的事。

    现在娘回来了,她就不用再做这些管事娘子做的事,加上又要出嫁了,老老实实待在自己房里才是正经。

    只是没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事也不放过她。

    司徒盈袖知道今天的事,都是司徒暗香一手扯出来的,既无奈,又心烦,只当没有看见司徒暗香求助的目光,淡淡注视前方,并不说话。

    慕容长青在旁边听见了,也有些讪讪地,见司徒盈袖不开口,只好自己笑着道:“沈伯母,这件事其实是个误会,暗香也是一番好意。她也不知道的。——不知者不为罪,您就饶她一次吧。”

    “哟,慕容世子给二小姐说情,二小姐好大的脸面。”沈嬷嬷在旁边笑着凑趣,劝沈咏洁:“夫人,看在慕容世子的面子上,您就饶二小姐一次吧。”

    沈咏洁淡笑点头。“那好吧。既然慕容世子说情,今日就暂且饶她一次。罢了,让她回去吧。今儿的桂花宴,她就不用出来了。”

    司徒暗香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慕容长青一眼,转头就跑下至贵堂的台阶。回张氏的院子去了。

    沈咏洁看了看谢东篱和慕容长青,伸手做了个“请出去”的手势。“两位,外院也已经开席了。小磊,你快带着谢大人和慕容世子过去吧。”还对慕容长青说:“你娘刚才来了,还问你呢。”

    谢东篱颔首应允。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司徒晨磊忙道:“谢大人!我跟你一起去!”说着,急匆匆将两条裤子塞到司徒盈袖手里。追了出去。

    他跟谢东篱来内院,本来是听谢东篱问起他的功课。他一时心热,打算要向谢东篱展示他这些日子写的功课,没想到遇上这样一出戏……

    慕容长青觉得自己跟谢东篱是不一样的,依然留了下来,还是不放心地对沈咏洁道:“沈伯母,这件事有些蹊跷。您想想,盈袖就算要学针线,也不会拿小磊的破裤子来练手吧?贵府上难道连像样子的布匹尺头都拿不出吗?”

    这还不依不饶了!

    沈咏洁心头腾起一股怒气,面上却越发温和,她微笑着道:“依慕容世子看,又是什么蹊跷呢?”

    慕容长青看了看低下头的司徒盈袖,狠了狠心,咬牙道:“这件事,应该彻查,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小磊的裤子!”

    “呵呵……”沈咏洁干笑一声,往屋里走了两步,悠闲地坐了下来,又问:“如果查出来,不是小磊的裤子,是别的孩子的裤子,又当如何?”

    “别的男人,不管年纪多小,这都是不能允许的!”慕容长青激动地挥舞着拳头说道:“圣贤有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件事,不管那孩子多小,只要是男的,都是有伤风化!”

    一想到自己的未婚妻会给别的男人补裤子,哪怕是她亲弟弟,慕容长青都觉得别扭……

    沈咏洁看着慕容长青这个样子,更是大怒,坐直了身子,冷笑道:“原来给自己弟弟补条裤子都叫有伤风化。——慕容世子,你这想头是教给你的?我看你疯了吧?!”说着,沈咏洁从靠背交椅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

    慕容长青被沈咏洁的气势盖住了,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喃喃地道:“……难道不是吗?”他的想法难道不对?

    “当然不是!如果连亲姐弟都要想到风化上头,慕容世子,我看你要去看太医治治脑子了!”沈咏洁厉声说道,双手交握在腰间,控制住自己的怒气,眸光沉沉:“慕容世子,我已经说了,请你去外院赴席,今天的事,我等会去你娘说个明白!”

    慕容长青却以为沈咏洁是赞同他的话,要跟他爹娘道歉,忙喜笑颜开搓着手道:“不用不用了!您只要好好在家里教导盈袖就可以了,在她出嫁前,最好不要见外男。还有,小磊也十岁了,不太适合继续跟盈袖一起住在至贵堂。”

    沈咏洁当然不是要找长兴侯夫人道歉,她是要退婚!

    看着慕容长青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沈咏洁也有些头疼。——这孩子的性子,跟他娘陆瑞枫一点都不像!

    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来的……

    长兴侯慕容辰也没有这样脑子一根筋啊!

    沈咏洁想了想,只好对他沉下脸,道:“慕容世子先请回吧。今日之事,是你失礼。不过,你不用向我们道歉了,我自会找你爹娘。”

    “我失礼?”慕容长青惊讶得瞪大眼睛,忍不住道:“沈夫人,您不能护短到这种程度吧?!——慈母多败儿,您不能这样纵着盈袖!”

    “我如何教女儿,轮不到你一个晚辈指手画脚。——慕容世子,你哪来的自信?!我看,你真是要找太医治治脑子,是不是撞客着了?!”沈咏洁伸臂指着至贵堂门外,“你出去!”明明白白赶慕容长青走。

    慕容长青这才明白沈咏洁是说真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姑爷是娇客,司徒夫人这个样子,哪有把他当娇客的意思?!

    “沈伯母,今儿多有得罪!我去问问我娘有什么事,就不领宴了!——回见!”慕容长青怒气上头,傲慢地拱了拱手,饭都不吃了,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司徒府。

    “娘……”司徒盈袖拉拉沈咏洁的手,“您别生那么大气。只是个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沈咏洁看了她一眼,转身往里屋走,“你跟我进来!”

    司徒盈袖忙跟了进去。

    沈嬷嬷就在月洞门前守着,不让别人进来。

    司徒盈袖来到东稍间,将那两条“肇事”的裤子扔回到针线柜子里,回头对沈咏洁道:“娘,您真别生那么大气,慕容公子确实有些糊涂,但是心地不坏……”

    “心地不坏?!要不是你机灵,他都要掐死你了!”沈咏洁心疼地招手,“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脖子有没有伤到?”

    “没有,我那么机灵,早就躲得远远的,他伤不到我。再说,慕容公子只是吓唬我,没有真心想伤我……”司徒盈袖吐了吐舌头,不敢跟娘说她有功夫,就算跟慕容长青对打,她都不怕他!

    沈咏洁却抚着她的面容,叹息道:“你这孩子不知道轻重!有这种恶习的男人,动手动惯了,真的会打死人的!”

    她以前做姑娘的时候,就见过把自己的妻子活活打死的男人……

    “袖袖,你年纪小,不懂这些。娘告诉你,这种男人不能嫁。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迟早有一天,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沈咏洁轻声劝道。

    而且通过这件事,她还发现了慕容长青的一个问题,就是太过偏执,对老婆跟防贼似的,还怎么过日子?!

    司徒盈袖一愣。

    娘这话,好像是要退婚的意思……

    她对于嫁给慕容长青并没有什么感觉,可能她曾经有过的一丝幻想和憧憬,在上一世十年的等待中已经耗尽了。

    而这一世,长兴侯夫人的变化无常,慕容长青的偏执易怒,已经让她心萌退意。

    但两家地位权势的差距,让她也只能气极了偶尔发个狠说句气话而已,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有这样一天!

    “娘,这是您给我定的亲事,您不觉得如果退婚,会让您没面子吗?”司徒盈袖软软地说道,抱住了沈咏洁的肩膀。

    沈咏洁心疼地道:“什么面子,有我女儿的终身幸福重要?你放心,这个亲,我们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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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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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退亲

    “真的能退?!”司徒盈袖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可是娘亲刚刚去长兴侯府催婚了,怎么能突然开口退婚呢?

    催婚期,跟请期差不多,这种事让女方来做,是很丢人的,但是娘还是去做了,是不是娘亲也很重视这门亲事呢?

    司徒盈袖咬了咬唇,低声把自己的疑虑问了出来。

    沈咏洁没想到司徒盈袖能想得这么多,完全超出她的意料之外了。

    但是仔细想一想又觉得心疼。

    这要吃过多少苦头,才能在这样的年纪就思虑周详呢?

    “袖袖,娘也不瞒你。开始的时候,娘真是觉得这门亲事不错,没有想到他们会变成这样……”沈咏洁摇摇头,当初陆瑞枫突然起意要跟她刚出生的女儿定亲,沈咏洁其实是很欢喜的。

    这桩婚事,在司徒盈袖刚出生的时候看,无论是从大局来说,还是从一个做母亲的私心来说,都无可挑剔。

    长兴侯府手握重兵,如果司徒盈袖能够嫁进去,他们的大业也会更有保障。

    而且长兴侯府的主母陆瑞枫是沈咏洁从小的手帕交,性情温和,最爱花花草草,无论怎么想,她都没有料到陆瑞枫如今会态度大变。

    也许陆瑞枫改变态度是有原因的,但是如今见了慕容长青的样儿,沈咏洁已经不想去弄明白陆瑞枫为何会态度大变了。

    因为不值得。

    现在对沈咏洁来说,什么家国天下,都比不上女儿和儿子一辈子的幸福重要。

    “本来还想着只要长青是个好的,慕容夫人看在我的面上,也不会太过份。没想到。现在是长青有问题。”

    沈咏洁也知道,婆母不是亲娘,肯定不会如同亲娘一样关怀备至,但是她女儿要嫁的男人却绝对不能是慕容长青这样的。

    还没过门呢,就动上手了!

    司徒盈袖有些惘然,眉头轻蹙,“……齐大非偶。我也想过的。”

    “你也觉得有问题?”沈咏洁挑了挑眉头。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看着这间宽阔轩朗的东稍间笑了笑。

    这样宽敞的东稍间。就算在长兴侯府,也找不出几间。

    寻常人家宴客的正堂有这么大就不错了。

    他们司徒家虽然是皇商,身份不高,但是过得从来就比那些世家大族只好不差。

    只是这份富贵。也是有代价的。

    不然怎么只有司徒健仁发财,别人难道都是傻子?

    沈咏洁停住脚步。回身凝望司徒盈袖:“长青这个样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司徒盈袖点点头,“刚来京城的那两年,慕容公子还算不错。并没有这般偏执。只是他后来跟着长兴侯和皇后娘娘出使了一趟北齐,回来就不一样了。”

    “和他爹一起跟着皇后娘娘出使北齐?”沈咏洁心里一沉。

    凡事跟这个皇后娘娘沾上边,都不会有好事。

    这样一想。她这个亲更是要退,而且都不用跟别人商议了。

    但是长兴侯府跟皇后娘娘走得这么近。难道陛下不担心?

    沈咏洁半天没有说话。

    司徒盈袖走到她身边,挽住她的胳膊,索性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娘是不是很为难?不过长兴侯府应该是不愿意娶我过门的。长兴侯看不上我做侯府的世子夫人,他从来不掩饰这一点。”

    其实司徒盈袖也知道,人家长兴侯府,应该压根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上一世,她等了十年,长兴侯府也没有要履行婚约的意思。

    这一世,娘亲活着回来了,还要亲自上门去催婚期。

    这样看来,不管哪一世,他们压根都没有想过要真的娶她过门吧?

    可见他们对她也很不满意。

    既然如此,退婚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儿吧?

    “呵呵,他还敢看不起我女儿?”沈咏洁讥嘲地撇了撇嘴,“我还看不上他儿子呢!”

    “您刚刚去了长兴侯府,跟长兴侯夫人谈过婚期的事儿,转头就要说退婚,长兴侯夫人最要脸面,她会同意吗?”司徒盈袖担心地问道,“这件事好聚好散最好,不要闹得满城风雨。咱们家得罪不起长兴侯府。”

    “我省得,不会让他们闹的。”沈咏洁笑了笑,“长兴侯夫人最近态度变来变去,我不耐烦再跟她打哑谜了。趁着她今天也来了,等散席了,就把话说开了吧。”

    强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你们不愿意娶,我们还不愿意嫁呢!

    “要定亲当然不容易,但是要退亲还不容易吗?”沈咏洁讥讽了一声,起身拉起司徒盈袖,“好了,咱们也要去坐席了。”

    司徒盈袖跟着娘亲来到木樨亭。

    偌大的花厅布置得一派富贵风流景象,满厅里珠围翠绕,莺歌笑语,比司徒府以前请客的时候,不知热闹了多少倍!

    大部分人都是跟红顶白的。

    现在司徒府比以前热闹,就是因为他们司徒府现在的主母,是大丞相嫡女沈咏洁……

    “大表姐!过来坐这边!”沈遇乐举着琥珀犀角杯,向她招手。

    司徒盈袖看了看她娘。

    “去吧去吧,跟你表妹好好喝几杯。”沈咏洁笑眯眯地道,也走到夫人奶奶们那一桌坐下,就坐在长兴侯夫人陆瑞枫旁边。

    今天来的女眷当中,就数陆瑞枫的品级最高了,坐了首席,沈咏洁是主家,也只能坐在她的下手。

    陆瑞枫见沈咏洁坐下,马上侧头往她身后看了看,带着酒意笑问道:“咦?怎么只看见你的亲生女儿?你家不是还有一个二小姐?虽然人家是填房带来的女儿,如今由嫡变庶,已是吃了大亏。你还不依不饶,连见客都不让人家出来见了。啧啧,这孩子我倒是经常见,见天去我们侯府给我请安,比她姐姐勤勉多了。很乖巧伶俐,生得又美。照我看,满京城的贵女。通没有一个人有她生得好。如今才十岁。就已经是美人胚子了。”

    司徒家大小姐的未来婆母,见面就问二小姐,不仅夸得花好月好。还是当着大小姐的亲娘面上夸。

    这是什么情形?

    大家都看住了。

    沈咏洁眸光轻闪,往陆瑞枫脸上看了过去。

    以她们俩从小手帕交的交情,沈咏洁对陆瑞枫太了解了。

    自从她回京城之后,他们家和长兴侯府发生的种种事情。一一在沈咏洁脑海里掠过。

    再想到昨天陆瑞枫特意给司徒暗香送来的回礼,沈咏洁豁然开朗。

    她明白了。

    陆瑞枫这样做。无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跟他们退婚!

    但是她一向图贤名,所以要退婚,她陆瑞枫是绝对不会先开口!

    所以她挤兑沈咏洁,故意打司徒盈袖的脸。好让她沈咏洁知难而退,主动提退婚!

    陆瑞枫也盯着沈咏洁,目光闪烁。心里面微微有些歉意,但是这歉意。比不过她对皇后的蚀骨恨意。

    本来她今天是不准备来司徒家桂花宴的,早就婉拒了帖子,还引得沈咏洁昨日亲自上门催婚。

    结果今天早上,慕容长青走了没多久,皇后齐雪筠就给长兴侯府赐下大量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各色古董孤本,明说了是给长兴侯世子成亲的时候用做给司徒大小姐的聘礼!

    陆瑞枫一见这些赐下来的“聘礼”就疯了,恨意在她心里如春草般蔓延生长,无可抹灭。

    所以她立刻决定,她要来司徒府,出席沈咏洁的桂花宴!

    她要马上把这桩亲事给搅黄了!

    沈咏洁明白了陆瑞枫的意思,从她面上收回目光,淡淡笑道:“长兴侯夫人对我们家二小姐倒是关怀备至。”

    “那是自然。暗香这小姑娘特别可人意儿,就冲她给我做了这么多双好鞋子,我也不得不看顾她。”陆瑞枫笑着说道,还伸出脚下的鞋子给众人看。

    众人跟着连声称赞,言笑不绝。

    今天司徒府桂花宴来的贵客虽然多,但是论品级身份,还真没一个人有长兴侯夫人陆瑞枫高。

    所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家都只有跟着附和的份儿。

    沈咏洁跟着笑了一回,转身对沈嬷嬷道:“去把二小姐请来吧。”说完又对陆瑞枫道:“我把她放出来,完全是看你面子上。你知道她今日做了什么事?——我不得不禁足她啊!”

    沈咏洁一说,今日去了司徒盈袖至贵堂的那些小姐都掩面轻笑。

    “禁足?为什么要禁足?”陆瑞枫眨了眨眼,“暗香年纪小,她不懂事,你多教导她就是了,何必这样呢?”

    这是在暗示沈咏洁故意挤兑司徒暗香,不让她出来见客人。

    沈咏洁笑着没有说话,转头给坐在她另一边的娘家大嫂王月珊敬酒。

    王月珊关切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咏洁对她做了个“放心”的眼神,表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很快,沈嬷嬷就带着司徒暗香来了,对沈咏洁道:“夫人,二小姐来了。”

    司徒暗香委委屈屈给沈咏洁行礼,娇怯怯地道:“母亲,我再不敢了,您饶我这一次吧。”说着就跪了下来。

    沈咏洁故意慢了一拍说话,果然陆瑞枫已经起身走到司徒暗香身边,亲手扶起她,嗔道:“你这孩子,平日里我夸你是个聪明懂事的,这会子怎么钻牛角尖了呢?你嫡母最是和善仁德,一定不会为难你。——来,到我这边坐。”说着,拉着司徒暗香在自己身边坐下,不断给她夹菜。

    席上的人看着这番情景,都把目光投向了司徒盈袖。

    司徒盈袖一点都不在意,笑嘻嘻地捧起仙鹤展翅的酒瓶,起身给大家一一斟酒。

    司徒暗香见长兴侯夫人在这样的大场面上给她脸面,惊喜交加,更加使出浑身解数笼络她。

    等司徒盈袖斟酒斟到陆瑞枫这边的时候。陆瑞枫居然拿手盖住了自己的酒杯,对司徒暗香努努嘴,道:“暗香,你从你姐姐那里接过酒瓶,给我斟酒。”

    竟然拒绝司徒盈袖给她斟酒。

    沈咏洁一直冷眼旁观,到了这个时候,才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一拍桌子。做出羞恼不已的神情斥道:“长兴侯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瑞枫见沈咏洁发火了,心里高兴起来。脸上不露分毫,诧异道:“我怎么了?我不过是让二小姐给我斟酒而已,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沈咏洁做出一副怒极反笑的样子,掰着指头数:“您收了暗香给您做的那么多双鞋和抹额。后来又重礼回送给她,一直夸她比她姐姐好。这会子居然连敬酒都不用我们大小姐敬了。只用二小姐。——在您心里,二小姐真的比大小姐要好得多吧?”

    陆瑞枫淡笑道:“我跟你是手帕交,不说那些虚礼。确实,暗香在我心里。是比盈袖好一些。不过,我也知道,是你亲生女儿跟我们侯府世子定的亲。你大可放心,就算我更喜欢暗香。也是绝对不会违背我们当初定下的亲事的!”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用心险恶。

    一边把司徒盈袖踩到脚下,一边把司徒暗香捧到天上,然后转头就说到当初定的亲事,说得好像是司徒盈袖抢了她妹妹的亲事一样!

    沈咏洁虽然对陆瑞枫知之甚深,此时也被陆瑞枫的话恶心得刚才吃的酒都要吐出来了,她冷笑道:“那是呢。难怪您这样喜欢暗香,她连慕容世子穿的什么裤子都晓得,自然对您的喜好也摸得一清二楚了。我们盈袖是个直肠子,做不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你说谁见不得人?什么裤子?你在说什么?”陆瑞枫微微一怔,起身站了起来。

    屋里的姑娘们才从司徒盈袖的至贵堂过来,闻言就把刚才发生的事在席间传开了。

    待知道司徒暗香将自家弟弟的裤子看做是慕容世子的裤子在人前显摆,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

    沈遇乐更是笑得弯下腰,拉着她娘王月珊要给她揉揉肠子。

    司徒盈袖也不仅莞尔,打圆场道:“不过是看错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司徒暗香暗暗叫苦,尴尬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陆瑞枫听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嘴唇翕合了两下,慢慢坐了下来。

    沈咏洁却不会放过她。

    “既然您看不上我们家大小姐,只看得上二小姐,那我也给个实话,我们高攀不起你们长兴侯府!请您把我们盈袖的庚帖赶紧送回来,咱们就这样算了吧。”沈咏洁快刀斩乱麻,趁着长兴侯不在,赶紧把婚约给解了,又吩咐沈嬷嬷:“你去把慕容世子的庚帖和定婚书都拿过来,顺便也请张姨娘过来一趟。”

    陆瑞枫正中下怀。

    她要的就是马上解除婚约,免得夜长梦多。

    “沈夫人您真是……既然您执意坚持,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总不能鸳偶成了怨偶。——来人,回侯府把司徒大小姐的庚帖和定婚书都拿过来。”陆瑞枫也赶紧吩咐下去,让自己的贴身婆子回侯府去取庚帖和定婚书,生怕沈咏洁会反悔。

    没过多久,沈嬷嬷就拿着准备好的司徒暗香的庚帖和慕容长青的庚帖和婚书送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头雾水的张氏。

    很快,陆瑞枫的贴身婆子也赶了回来,将司徒盈袖的庚帖和两家当日立下的定婚书都拿了过来。

    陆瑞枫将司徒盈袖的庚帖和定婚书忙不迭地交回给沈咏洁,带着歉意道:“咏洁,对不住了,是我的错。等以后我置酒给你赔礼。”

    沈咏洁微笑着取过庚帖和定婚书仔细看了看,见没有作假,正是当年的原件,满意地将庚帖收下,将那自己和长兴侯府一共两份定婚书撕得粉碎,命沈嬷嬷拿到一旁的熏笼里焚了,才笑着道:“好了,以后咱们各自婚嫁,两不相干了!”

    陆瑞枫也笑,伸手道:“我们世子的庚帖呢?”

    沈咏洁却没有给她,只是将司徒暗香叫过来,扶着她的肩膀,对陆瑞枫笑道:“长兴侯夫人,您这样喜欢暗香,甚至为了她,不惜跟我们大小姐退婚。而她又跟慕容世子过从甚密,连人家的裤子都上了心,我不知道以后她还能不能嫁得出去。既然如此,您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娶她做儿媳妇吧!——来人!把暗香的庚帖拿过来,给长兴侯送去!

    “夫人,您说真的?!”张氏站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张姨娘,今儿是你女儿大好的日子。蒙长兴侯夫人青眼,她想娶暗香做儿媳妇,我也觉得妥当。因此今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跟长兴侯府解除盈袖跟慕容世子的婚约,改由暗香顶上。——长兴侯夫人,这岂不是求仁得仁,皆大欢喜吗?您一定是不会拒绝的吧?”沈咏洁冷冷看着陆瑞枫说道。

    谁都看得出来,她是一脸怒气。

    陆瑞枫慢慢站了起来,皱了皱眉头,知道上了沈咏洁的恶当,只得强作镇定,推辞道:“婚姻大事,怎么能这样儿戏?”

    “儿戏?您也知道是儿戏?我好好的女儿,从生下来就跟令郎定亲,刚才您却是说解除婚约,就解除婚约!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您刚才做的事更儿戏的!我们大小姐既然不入您的眼,为何一定要嫁到您家去受挫磨?而您刚才把暗香夸成一朵花,恨不得是她做您的儿媳妇。如今我说把暗香给您做儿媳妇,您怎么又不愿意了?难不成刚才您说的话,都是假的?!”沈咏洁步步紧逼,不肯给陆瑞枫留丝毫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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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倾世宠妻:
上辈子温柔和善,贤良淑德的司徒盈袖苦等自己的未婚夫十年,却在最后关头,被人陷害,锒铛入狱。为保清白,她从东元国百丈高的白塔上纵身一跳,惨死在众人面前。
意外重生,捡回一条命的司徒盈袖表示:去他的贤良淑德、温柔和善!姐重生要做御姐!姐是女汉子姐自豪!
但是重生的御姐女汉子立志走上人生巅峰,却总是被一只闷骚腹黑高冷禁欲的男神挡路肿么破?!
司徒盈袖:姐急着去采花!麻烦请让让!
某君斜睨她一眼:你采花?——你师父知道吗?……
司徒盈袖:……
总而言之,每一只闷骚腹黑高冷禁欲的男神存在,是因为还没有碰到一只令他破功的女神(经)……
倾世宠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倾世宠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倾世宠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