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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倾世宠妻txt下载     倾世宠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0章 还债 (5k,两更合一求粉红票)

    “姐姐,这是小厨房刚做的冬瓜糖蒸芋头粉糕。小磊以前最爱吃芋头粉糕,这次可以吃个够了。”司徒暗香笑眯眯地拎着食盒走进至贵堂,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妥,似乎跟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的隔阂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

    司徒盈袖隔世重生,更加不会喜怒形于色。

    她淡笑着颔首,命丫鬟从司徒暗香手里接过食盒,“劳烦了。坐。”

    司徒暗香眼神闪了闪,走到司徒晨磊身边看了看,见他还是一脸无动于衷地对着墙角坐着,手里拨弄着九连环,回首掩袖笑道:“姐姐,小磊的九连环玩得越来越好了,真是聪明呢!我就不行,看着那东西就眼晕,更别说解开了。”

    “呵呵,你一向脑子不好使,也不奇怪。”司徒盈袖索性顺着司徒暗香的话说,也不给她留余地。

    “我向来是笨人,还是姐姐明白我。”司徒暗香不以为忤,言笑盈盈地站起来,坐到司徒盈袖下首的位置,手里摇着玉白色绣猫儿扑蝶双面绣的鲛绡团扇,径直问道:“姐姐,明日慕容大哥就要带大军去北面换防,姐姐是不是要去送送他?”

    “自然是要去的。”司徒盈袖点点头,不去是不行的。

    “那就好。娘让我提醒姐姐一声,一定要去,不然长兴侯夫人会不高兴的。”司徒暗香笑着说了一句,“姐姐,你打算穿什么衣衫?说出来妹妹帮你参详参详。姐姐生得花容月貌,却每天素衣淡饰,这样去送行,可是不吉利呢……”

    司徒盈袖看了她一眼,心下琢磨开来。

    这些日子,司徒暗香几乎已经绝迹至贵堂了,今日却巴巴地拎着食盒跑来说话,还关心她明日穿什么衣衫,真是有意思……

    司徒盈袖笑了笑,故意道:“送行当然不能穿素衣。我打算穿那件浅酡红梅花穿雪缂丝缃裙,配烟霞色牡丹锦短襦,应该不错吧?”

    其实她穿什么衣衫出门,根本是瞒不住的,司徒盈袖也没想过在这方面隐瞒,但她也不会老老实实说实话的。

    “好看!这样穿肯定好看!慕容大哥的眼睛肯定要长在姐姐身上了……”司徒暗香拊掌赞好,还提议:“不如戴那幅红宝头面,很配烟霞色牡丹锦短襦呢!”

    “妹妹既然说好,那就好吧。”司徒盈袖笑了笑,“明日我试试这样穿戴。”如果不好,就换掉。

    司徒暗香满意地点点头,“那姐姐记得戴上雾霭紫的幕离。出去送行,那里人烟混杂,可不能让别人瞧见我们司徒府大小姐的美貌容颜!”

    “呵呵,多谢暗香和太太关心。”司徒盈袖端了茶盏送客。

    司徒暗香拎了空空如也的食盒,含笑离去,给她娘报信去了。

    张氏听了,笑道:“明日等出门的时候再看吧。你姐姐性子多疑,又对我们起了隔阂,必不会对你说真话。”

    “啊?”司徒暗香很是不解,“那为什么要跟我说呢?敷衍一下不就行了?”

    “她知道你去打探消息,所以用个假消息先糊弄你。我只是让她安心,让她觉得我们会相信她的假消息,不是更好吗?”张氏笑眯眯地道。

    司徒盈袖觉得她们母女肯定会动手脚,所以她提前动给她看,就可以掩盖后面的手脚了…

    ……

    月上中天,繁星满天,间或几声乌啼。

    一声清越的笛声又在沉睡的司徒盈袖耳边响起。

    她睁开眼睛,听见了久违的笛声,心里一喜。

    是师父来了!

    这阵子师父好像很忙,来看她的时候太少了。

    司徒盈袖一跃起身,往至贵堂后院去了。

    嗖!

    一条软鞭无声无息地当胸袭来。

    司徒盈袖往后猛地倒仰,脚尖向上顺势一勾,逼得那软鞭去势钝滞,只得偏了一偏。

    就这一偏的功夫,司徒盈袖已经挥出手中银光软剑,将软鞭节节缠绕上去。

    “嗯,还行。( )功夫没有拉下。”是师父铿锵有力的金石之声。

    司徒盈袖知道师父在试她的功夫,不慌不忙挽了一个剑花,回手将软剑收到腰间缠绕起来,“师父!”

    师父的身影从后院的暗处走了出来。

    “师父!您这阵子去哪里了?!怎么总也不来看盈袖!”

    “最近有些琐事。”师父似乎不想谈这个问题,马上转了话题,“你有好好练功吗?”

    “当然有!您刚才不是试了吗?”司徒盈袖做了个鬼脸,和师父坐到后院的葡萄架下。

    头顶的月辉从葡萄叶子的缝隙洒落下来,照得黑黢黢的地上起了星星点点的白斑。

    “嗯,记得好好练功,没事不要乱跑。”师父摸摸她的头,叮嘱她。

    司徒盈袖点点头,“我不会没事乱跑的。不过,明天慕容世子带军去北面换防,我要去十里亭送他。”

    师父的手在她脑袋上停了停,若无其事拿开,问道:“……一定要去吗?不去不行?”

    “一定要去。”司徒盈袖用力点头,“慕容世子是我未婚夫,如果不去,恐怕会被人说闲话。”

    “……你对这个未婚夫还挺上心……”师父别过头,看向远处的海湾。

    “当然得上心。”司徒盈袖笑着说道,用手支颐,跟师父说心里话:“我现在就指着长兴侯府给我和小磊撑腰。若没有这门亲事,我爹早就不管我们姐弟了……”

    师父很长时间没有说话,默默坐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徒盈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师父起身道:“好吧,天已经很晚了,你回去歇着吧。明天记得穿那条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戴烟罗紫幕离出门。”

    司徒盈袖挑了挑眉。

    师父竟然懂这些女人穿戴的东西?

    但是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和烟罗紫幕离,都是年纪大的贵妇穿戴,可不是她这样尚未及笄的姑娘家穿戴的衣衫!

    “师父……?”她有心想问为什么。

    师父却用一个温和但坚定的眼神制止了她,“出门后再换别的衣裳。其余别多想,按我说的做。”说着,转身离去,很快就在黑暗中消失了踪影。

    司徒盈袖一个人回到内室,默默躺下。

    从晚上司徒暗香打探的举动,和刚才师父的预警,她知道明天肯定不会太平。

    那她只有将计就计了。

    第二天一大早,司徒盈袖起身洗漱之后,依着师父的吩咐,换上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头戴烟罗紫幕离,牵着弟弟司徒晨磊的手,带着采桑和采芹两个丫鬟,以及几个跟着出门的婆子,登上司徒家的大车,往城外去了。

    张氏亲眼看见司徒盈袖穿戴成这样出门,笑着对司徒暗香道:“看见了吧?在防着我们呢……”

    司徒暗香也看见司徒盈袖穿得跟她昨天跟她说得完全不一样,很是难过地叹息道:“姐姐真是,连我都骗……”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真心待你姐姐,可是你姐姐拿我们当仇人。”张氏撇了撇嘴,找人将司徒盈袖今天的穿戴说与陆乘元听。

    到时候人那么多,又戴着幕离,大家就只有靠穿戴来分辨谁是谁了。

    ……

    司徒盈袖带着采桑和小磊坐在前面的大车里,采芹带着几个婆子坐在后面的大车里。

    等出城之后,司徒盈袖笑着对采桑道:“采桑,把衣包拿过来,给我换身衣裳。”

    采桑瞪大眼睛:“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别问这么多,来,衣包呢?”

    采桑忙将带着以防万一的备用衣裙拿了出来。

    司徒盈袖躲在车里的帘子后面,三下五除二地换了过来。

    那身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和烟罗紫幕离都被她脱下来放到衣包里,自己换了豆绿粉绣卷草纹流仙裙,外面罩着樱草黄鲛绡纱半臂,头上的幕离换成了月白色的软烟罗,整个人娇俏了不少。

    “采桑,来,你把我这身衣衫穿上。”司徒盈袖笑盈盈地将衣包递给采桑。

    采桑如今跟她差不多的身形,就是略微矮一点点,戴上遮脸的幕离之后,不熟悉她们的人,是看不出差别来的。

    采桑不敢再问,依言换上那身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戴上了烟罗紫的幕离。

    司徒府的大车走得很快,没多久就来到离城外十里亭不远的一处竹林里。

    穿过这片竹林,前面就是十里亭了。

    司徒盈袖从车窗处看着外面的竹林,只觉得满眼翠绿,竿竿如翠玉。

    “吁!前面是何人挡路?!”赶车的车夫突然一个急刹车,将车里的人摔得东倒西歪。

    司徒盈袖好不容易扶着板壁坐定了,扬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车夫仓惶地道:“……前面……前面好像有官差挡路……”

    官差?

    司徒盈袖撂开车帘,看见前面的路上有一队骑马的官差立在竹林的出口。

    还是清晨时分,竹叶上还有未散的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竹林里散发着薄薄的雾气,若有若无飘在前方。

    那队官差突然往后退去,露出前面的路口。

    谢东篱穿着一身仙鹤补子的深墨绿色官服,骑着玄色大马,从竹林路口踏雾而来,策马道前,定定地看着司徒府的大车。

    司徒盈袖松了一口气,她想起外祖父沈大丞相前些日子对她说的话。

    “……你们司徒家这一次能大获全胜,全身而退,实在应该要多谢谢侍郎。若不是他,你们别想赢得这样轻松……”

    司徒盈袖一直想亲自当面向谢东篱道谢。

    此时在竹林相逢,她二话不说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下来,拎着裙子走到谢东篱的马前,仰头看了看他,然后屈膝深深福了一福,“多谢谢侍郎相助之恩。”

    谢东篱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勒马抬眸,平平看向前方,也不去看在他马前深深福身下去的司徒盈袖,淡然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送慕容世子出征。”司徒盈袖站直了身子,她已经习惯谢东篱这个样子了。

    谢东篱垂眸从她身上淡淡扫过,“你确定要去?”

    司徒盈袖愕然抬头,“为什么不去?”

    谢东篱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沉静端凝,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没有再说话,却看得司徒盈袖莫名其妙。

    “那里人多嘴杂,你一个姑娘家,去哪里做什么?”居然也不想让她去的意思。

    司徒盈袖认真地道:“谢侍郎,慕容世子是我未婚夫,他此次去北面换防,于情于理,我都要去送送他的。”

    慕容长青目前是她和小磊的靠山。

    如果是她自己,她大可不必去凑这个热闹。

    但是为了小磊,她一定要巴着长兴侯府……

    “只是换防,又不是打仗……”谢东篱皱了皱眉头,“你一定要去?”

    司徒盈袖点点头,“我必须要去送他。有些话,还是要嘱咐一二的。”

    尽尽自己作为未婚妻的职责。

    谢东篱勒马顿了顿,“你不用去。就在这里等着。”说着,转身对小厮阿顺吩咐道:“去请慕容副将过来。”

    这是要做什么?

    司徒盈袖狐疑地看了谢东篱一眼,转身回到自己家的大车上。

    竹林里一时十分安静。

    没过多久,一串急切地马蹄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慕容长青的声音传了过来,“谢侍郎有什么事吗?”

    “慕容长青接旨。”谢东篱的声音很是低沉浑厚,但又极动听。

    司徒盈袖恍然:原来谢东篱有圣旨在身,难怪能够把刚要出征的将军叫过来……

    慕容长青也赶忙下马跪下,听谢东篱宣旨。

    旨意也没有什么特别,就是嘱咐他要小心从事,不能马虎大意。

    毕竟慕容长青是第一次独立带兵换防。以前都是他爹慕容辰带着他出征的。

    谢东篱宣完旨,也从马上下来,将圣旨递到慕容长青手里,又道:“有人要见你。”说着,看了司徒家的大车一眼。

    司徒盈袖这才从大车上下来,看着愕然的慕容长青含笑道:“慕容世子。”

    听见她的声音,慕容长青才绽开一个笑容,疾步向她走过去:“盈袖?是你?”

    他走到司徒盈袖身边,伸手撂开她垂到膝盖处的幕离看了看,见正是他心里想的人,脸上的笑容不由更大了。

    司徒盈袖见他笑了,也忍不住笑,将一个食盒递给他:“一些小点心,你留着路上吃。”又叮嘱他:“路上千万小心。虽然办差要紧,但是自个儿的身子更重要,不要太过劳累。”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往竹林道旁的大石头旁瞥了一眼。

    只见谢东篱负手立在那块大石头旁边,仰头看着别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们这边说话。

    司徒盈袖的声音不由更低了,低若蚊呐。

    慕容长青接了过来,心里十分高兴,叮嘱她道:“我这趟办差,少则一月,多则一年就回来了。你千万要等我,等我回来,就可以娶你了。”

    这正是司徒盈袖想跟他商议的话。

    司徒盈袖咬了咬唇,低声道:“……明年我才及笄,不用这么早成亲吧?”

    “不早了,我着急呢……”慕容长青难得调笑了一句,但是意识到旁边还有人,忙又道:“你能来送我,我很高兴。”

    司徒盈袖抿了抿唇,想再劝说慕容长青不用太早娶亲,就听见慕容长青又板了脸道:“我不在家,你一定要安分守己,不能在外面抛头露面,招蜂引蝶。”顿了顿,也瞥了道旁站着的谢东篱一眼,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问她:“你怎么跟五表叔碰到一起的?”

    司徒盈袖哑然。——她也不知道是如何碰到的,反正就是碰到了……

    慕容长青看见司徒盈袖张口结舌的样子,心里更增疑虑,但是现在时辰不早了,他要去十里亭了,只好匆匆忙忙上马,再一次叮嘱她:“记得关门闭户,在我回来之前,不许出二门!”

    司徒盈袖横了他一眼,不打算同意,正要出口拒绝,就听谢东篱打断他们的话,“时辰不早了,快走吧。”

    慕容长青点点头,对谢东篱拱了拱手,“多谢五表叔成全。”说着,策马离去。

    谢东篱也上了马,对司徒盈袖挑了挑眉:“回去。”

    司徒盈袖送过慕容长青,也不想去十里亭跟人挤来挤去,便上了车,命车夫掉转车头,回京城去了。

    谢东篱一直骑在马上,目送着司徒府的大车走远了,才勒马回转,往十里亭去了。

    ……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穿透云雾,照在十里亭上。

    十里亭前已经是人山人海。

    除了出征的将士在那里践行,还有前来送行的家眷,监察的官差,以及跟着出行的民伕。

    盔甲俨然,旌旗招摇中闪耀着刀光剑气,和贵家女眷的珠光宝气交织在一起。

    慕容长青回到高台之上,看了看旁边的更漏,知道还有一刻钟的功夫,他们就要启程了。

    谢东篱勒马慢悠悠地跟了过来,在高台下挑了一个背光的位置站定。

    不远处,就是给军官家眷们空出来的一块地,可以让女眷们就近跟自己的亲人道别,不用跟那些平民百姓们挤在一处。

    陆乘元是慕容长青的亲兵,他站在高台之下眺目远望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一个身穿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戴着烟罗紫幕离的女子扶着丫鬟的手从人群后面走过来。

    他忙策马过去,翻身下马,在那女子面前站定,大声道:“是你让我给司徒家二小姐送三件大礼,如今是不是满意了?!”

    他本想按照先前议定的说法,直接说是司徒盈袖,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一个“你”字, 好像舌头突然不好使了一样,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啪!

    那戴着烟罗紫幕离的女子一把掀开幕离,冲他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恼道:“陆乘元!你失心疯了!说什么胡话?!我什么时候让你给司徒家二小姐送礼了?!”

    陆乘元定睛一看,见穿着那身衣衫的人并不是说好的司徒盈袖,而是他们陆家的大夫人,他的大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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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激化 (6k,求粉红票)

    陆乘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说好的司徒家大小姐呢?!

    明明那边今早传来的消息,说司徒家大小姐穿的是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戴的是烟罗紫幕离啊!

    “你这个孽障!自己闯的祸,居然推到我头上!我倒要问问你爹你母亲,安的是什么心?!”陆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又拧住了陆乘元的耳朵,拧得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超多好看小说]

    陆乘风和郑昊分开众人走了过来,一看这情形也愣了。

    郑昊马上反应过来,手指着陆乘元大笑,“陆四啊陆四!谁给你出的这么个馊主意!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吧!你为了给司徒家二小姐洗白名声,就不惜往别人头上泼脏水!啧啧!瞧这脏水泼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陆乘元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慕容长青在高台上见了,皱了皱眉,吩咐道:“陆乘元在那边做什么?给我带过来!”

    陆乘元是他亲兵,还是他三哥陆乘风特意走的路子。

    陆乘元被另外几个亲兵推推搡搡送了过来。

    慕容长青肃着脸,背着手问:“怎么回事?何事喧哗?”

    陆乘元捂着被大伯母打肿的脸,眼神闪烁着看着慕容长青,想到司徒盈袖正是慕容长青的未婚妻,灵机一动,缓缓道:“慕容副将,您运气好,能得司徒家大小姐为妻,我很羡慕您。”

    “羡慕我?”慕容长青的脸沉了下来。

    未婚妻被别的男人惦记,不管哪个男人都不会高兴。

    “我帮您夫人铲除了心腹大患,您夫人没有对您说过吗?”陆乘元淡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夫人?”慕容长青愕然,“我尚未成亲,哪里来的夫人?”

    “哦,当然是您的未婚妻了……”陆乘元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我是看在您份上,帮您未婚妻铲除了心腹大患,她竟然没有跟您提过一句?”

    “你说……盈袖?”慕容长青立即往左右看了一眼。

    别的亲兵一听陆乘元的话,早就退得远远的,生怕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话。

    “是啊,司徒家的大小姐,深恨自己的继妹,因此托我做了个局。——您要知道,她无论求我什么,我都会做的。刚才我是认错了人,以为是她来了,正要对她说事情都办妥了,结果……被我大伯娘打了一耳光……”陆乘元说得意味深长。

    陆乘元为司徒暗香过生辰,送上三份厚礼的事,慕容长青早有耳闻,而且因此对司徒暗香很是不齿,觉得她小小年纪,就引得男人为她跑前跑后做火山孝子,实在是人品堪忧。

    没想到,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幕?

    慕容长青的眼睛眯了起来。

    “认错人?此话怎讲?”慕容长青沉声问道。

    “令未婚妻今日本应该穿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戴烟罗紫幕离,结果没想到我大伯娘跟她穿的一模一样,我才认错了。”陆乘元很是疑惑地道,“您没有见到您未婚妻吗?她可是穿得这样的衣裳?”

    慕容长青摇摇头,“没有,你认错人了。”

    他记得司徒盈袖明明穿的是豆绿粉绣卷草纹流仙裙,外面罩着樱草黄鲛绡纱半臂,头上的幕离是月白色的软烟罗。

    不过,他隐约记得,司徒盈袖下车的时候,大车里帘子晃了晃,他恍惚看见车里有人似乎穿的是海棠红的衣衫?

    只是当时匆匆一瞥,他完全没有注意车里还有谁……

    慕容长青本就对司徒盈袖很是紧张,而这种有关男女的风月之事,他是宁可冤枉她,也不想错过任何蛛丝马迹,因此不由沉吟起来。

    谢东篱从高台的台阶下缓缓走了上来,轻轻咳嗽一声,对慕容长青道:“陆乘元蛇鼠两端,说话不尽不实,人品低劣。慕容副将,这种人不能留在身边做亲兵。”

    慕容长青赫然回头,见谢东篱面色沉静立在他身后,清晨的阳光照在他面上,眼眸浓黑深邃,竟如天人一般炫目,不由别过头,又看了陆乘元一眼。

    陆乘元往后缩了缩,不敢看谢东篱的眼睛。

    谢东篱沉稳地走过去,站到陆乘元身前,漠然道:“你是东元国的军士,从军之人,当胸怀坦荡,大义凛然。而你呢?出征之际,居然信口雌黄,狗苟蝇营,败坏女子声名。不管是你之前做的事,还是现在做的事,都不是我们东元国军士该做的事。你的行为,已经触犯军法!”

    陆乘元吓得全身冒出一身冷汗,扑通一声在谢东篱面前跪下了。

    他被司徒暗香所惑,心心念念都是她,甚至不惜为她自污,为她泼无辜之人的脏水,都是为了什么?

    陆乘元咬了咬牙,觉得自己没有错。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www.800book.net)

    慕容长青的大手扶在腰刀之上转了转,颔首道:“谢侍郎说得有理。——来人!将陆乘元带下去,打十军棍!拨入前锋营!”

    这是将陆乘元从副将亲兵的位置,调入了专门打头阵,伤亡率最高的营队。

    陆乘元脸上一白,哀求地看了看慕容长青。

    慕容长青虽然对司徒盈袖生疑,但是也不容外男肆意诋毁她。

    在他面前进司徒盈袖的谗言,不管他听不听,说这话的人,都该死!

    陆乘元被人拖了下去,很快打军棍的声音在高台下声声响了起来。

    谢东篱看了慕容长青一眼,知道他牛心古怪,刚愎自用,再多说有关司徒盈袖的事,只会适得其反,便拱一拱手,“慕容副将,时候不早,大军可以开拔了吧?我还要回宫向陛下复命。”

    “嗯,是要走了。”慕容长青回头看了看东元国京城巍峨的城墙,挥了挥手。

    不远处的亲兵见了,忙命人吹起营号,大军立即整肃,要离京出发了。

    谢东篱负手站在高台之上,一直到慕容长青带着大军看不见踪影了,才离开高台,回宫复命去了。

    ……

    司徒盈袖带着司徒晨磊和丫鬟婆子回到司徒府。

    刚在至贵堂上坐下喝茶歇息,司徒暗香已经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司徒盈袖一眼,问她:“姐姐,今儿可见着慕容大哥了?”

    司徒盈袖点点头,“见着了。”

    “……好像还不到出征的时辰吧?姐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呢?”司徒暗香瞪大眼睛,天真问道。

    “我没有去十里亭啊。”司徒盈袖也笑盈盈地做天真状,“我在半路上见着慕容世子,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啊?没有去十里亭?!”司徒暗香对这个回答似乎非常意外,声音不由高亢许多。

    司徒盈袖坐到临窗的螺钿沉香榻上,捧着采芹刚刚送上来的秘瓷茶盏,掀开茶盖点了点,气定神闲地道:“能提前见到就行了,何必去十里亭跟那么多人挤来挤去。”

    司徒暗香的脸色黯了下来,她忙垂下头,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姐姐歇着吧,我回去了。”

    来的时候高高兴兴,走的时候却垂头丧气,如同斗败的公鸡……

    司徒盈袖看着司徒暗香远去的背影,眯起了翦水双瞳。

    司徒暗香回到张氏住的正院上房,闷闷不乐地坐到她身边,低声道:“娘,姐姐没有去十里亭……”

    “没有去?!”张氏也吃了一惊,“你听谁说的?”

    “我刚刚听姐姐亲口说的。而且她们回来的这样快,应该是没有去十里亭。”司徒暗香摇了摇头,微愠说道:“娘,姐姐这样做,何必呢?何苦呢?”

    “我怎么知道?”张氏嗤笑一声,摇了摇团扇,觉得那风都是热的,索性那团扇扔到地上。

    司徒暗香怔怔地道:“姐姐昨日跟我说她会穿浅酡红梅花穿雪缂丝缃裙,配烟霞色牡丹锦短襦。结果今日她出去的时候,我们都看见她穿的是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戴的是烟罗紫幕离。这会子回来了,她却穿的是豆绿粉绣卷草纹流仙裙,外面罩着樱草黄鲛绡纱半臂,头上的幕离是月白色的软烟罗!——她这样满口谎言,还是我以前那个以诚待人、温和仁善的姐姐吗?!”说着,司徒暗香紧紧拧着帕子,眼圈都红了。

    张氏想了半天,淡淡地道:“看来,我还是小看她了。”

    真是防得住初一,防不住十五。

    她本来算定司徒盈袖昨天不会对司徒暗香说实话,所以今天早上盯着司徒盈袖,看她到底穿什么衣衫出门。

    结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司徒盈袖居然在外面又换了一次衣衫,而且根本就没有去十里亭!

    这样一来,她精心安排的一场戏,岂不是白瞎了?!

    “姐姐真的这么厉害?”司徒暗香偏了头,“我记得在江南的时候,姐姐……没有这么聪慧的……”

    那时候司徒盈袖对张氏和司徒暗香推心置腹,她们无论说什么,她都真心实意地信。

    “是没有这样聪慧。来一趟京城,她倒脱胎换骨了。”张氏喃喃说道,觉得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是她们漏掉了?

    “娘,您说,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帮姐姐啊?”司徒暗香绝对不信司徒盈袖能比她和她娘还要聪慧,只找出这样一个可能的原因。

    “那是肯定的。”张氏点点头,“你大伯母,还有盈袖的大舅母,亲戚多着呢!”

    司徒暗香闭了闭眼,“我真不想这样。 我一向当她是亲姐姐,她这样做,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张氏拍拍她的面颊,“好了,你还可以继续当她是亲姐姐。她这人脸皮薄,不会跟你计较的。”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到中午的时候,接到外面的消息,知道陆乘元失手了。

    张氏一点都不意外,一边吩咐小厨房准备午饭,一边对司徒暗香道:“以后你记着不能再招惹别人了。娘要为你好生盘算,寻个好人家嫁了才放心。”

    司徒暗香被陆乘元弄得闺誉大损,出门行走都被人指指点点,才惊觉女儿家名声的重要性,一心想要挽回。

    听了张氏的话,她鸡啄米似地点头,“我知道了。娘,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一定听娘的话。不多说一句话,也不多走一步路!”

    ……

    过了几天,沈遇乐来司徒府看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说起了那天送行的事。

    “表姐,你知道吗?那天那个陆乘元,还闹出一场大笑话!”

    “什么笑话?”司徒盈袖弓着腰,在紫檀木大书案前给司徒晨磊裁一件里衣。

    司徒晨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里衣隔几个月就穿不下了。

    “……他不知道发什么疯,对他大伯娘说,给你们家二小姐送那三件寿礼的事儿,是他大伯娘吩咐的!”沈遇乐笑得前仰后合,“一看就是要栽赃啊!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哦?”司徒盈袖意外地抬起头,直起身子,放下手中的剪子和粉彩笔,拉起沈遇乐坐到窗下的螺钿沉香榻上,细细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牵扯到暗香了?”

    她可知道,司徒暗香那天可是乖乖地待在家里面,哪里都没有去……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听别人说的。陆乘元很是莫名其妙,突然跑到一个穿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戴烟罗紫幕离的女子面前说,是你让我给司徒家二小姐送三件大礼,如今是不是满意了?!”

    司徒盈袖一怔,“穿海棠红绣葫芦纹遍地金百褶裙,戴烟罗紫幕离?你确定?”

    “应该是吧。我大哥和郑二皇子都这样说。”沈遇乐很确定地点点头,“特别是郑二皇子那厮的一双狗眼睛对女人的穿戴格外上心。他说是什么,肯定就是什么,比你我看得还要准。”

    司徒盈袖蹙起纤细的长眉,暗暗琢磨起来。

    这陆乘元大伯娘穿的衣衫,跟她那天早上出去的时候穿得几乎是一样的。

    而她早上穿那套衣衫出门,纯粹是因为她师父前一天晚上叮嘱。

    并且让她只是穿着出门,上车之后再换掉……

    这样做,防的是谁呢?

    司徒盈袖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便换了一个角度思索。

    如果她没有换别的衣衫,而只是穿着那海棠红的衣衫去十里亭给慕容长青送行,可不可以认为,那陆乘元会对她说这番话?!

    再设想一下,陆乘元对她说了这番话,她肯定是百口莫辩,跳进青江也洗不清了,她妹妹暗香,却能因此洗脱先前闺誉受损的恶果。

    整件事就会转变成她这个姐姐嫉妒妹妹,故意买通陆乘元设局害她……

    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呢!

    只可惜,她有师父叮嘱在前,谢东篱拦路在后,她们精心策划的这个计策,就这样落空了……

    想到这里,司徒盈袖的背上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真是好险,好险……

    当然,就算谢东篱不出来挡路,她大概也不会吃这个亏,因为她已经跟采芹换了衣裳。

    不过,想来想去,还是谢东篱挡路,提前把慕容长青叫来说话最好。

    因为丫鬟也是顶着她的名头,坏的还是她的名声……

    只一瞬间,司徒盈袖脑海里就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想明白了。

    她面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神色。

    沈遇乐没有注意,继续叽叽喳喳地道:“还有呢,我一向不喜那郑二皇子说话刻薄,但是这一次,他说得恰到好处!”

    司徒盈袖回过神,笑眯眯地道:“咦,我发现遇乐把郑二皇子的话记得特别清楚牢固呢!”

    “胡说!我哪有!”沈遇乐愣了愣,继而满脸羞红,扑上去要撕司徒盈袖的嘴。

    姐妹俩闹成一团,就连司徒晨磊都被吸引了,眼珠转了过来,看了她们一会儿,才低头继续跟他的九连环奋战。

    沈遇乐吃完晚饭才打道回府。

    司徒盈袖亲自送她到角门口。

    沈遇乐握着她的手,悄悄叮嘱她:“祖父让我跟你说,在家里万事小心。记得不要老是跟姑父对着干……”

    司徒盈袖点点头,“放心,我理会得。”

    这之后,司徒盈袖更加谨慎小心,在师父的帮助下,将至贵堂里里外外的人换了又换,确定别人的手不能伸进来。

    这一番忙碌,很快一个月过去了。

    七月中旬的时候,慕容长青回来了。

    先前司徒盈袖听谢东篱说过,慕容长青这次换防,少则一个月,多则一年,所以当她听见慕容长青带军回防的消息,并没有多惊讶。

    慕容长青心里有事,在北方边境只待了一个多月,就请了旨回来了。

    他虽然回来了,但是陆乘元被他留在北方边境,五年之内不能回家。

    ……

    “姐姐!慕容大哥来了,在我娘那边吃茶呢。姐姐快过去见他吧!”司徒暗香欢天喜地地来到至贵堂报信。

    这一个多月,司徒暗香跟没事人一样,照样来至贵堂串门。

    司徒盈袖也当不知道她们母女算计她的那回事,跟她敷衍周旋。

    “慕容世子回来了?”司徒盈袖想了想,“我换身衣衫,带小磊去见他吧。”

    “嗯,姐姐快来啊!娘说要留慕容大哥吃饭!”司徒暗香说完,就如同小鸟一样蹦蹦跳跳走了。

    司徒盈袖换了衣衫,牵着司徒晨磊的手,来到张氏住的内院上房。

    “慕容世子。”司徒盈袖屈膝福身行礼。

    慕容长青看见司徒盈袖进来,眼前一亮,忙起身快走几步,来到她身前,笑道:“好久不见。”

    司徒盈袖抿嘴笑,“才一个多月而已。”

    张氏笑道:“盈袖,你快来陪慕容世子说话。我去厨房看看,给慕容世子做几样拿手小菜。”说着,又对司徒暗香道:“暗香,来,跟娘出去。”特意把上房留出来给司徒盈袖和慕容长青说话。

    司徒暗香笑着和张氏一起出去了。

    慕容长青吃了几口茶,和司徒盈袖寒暄几句之后,就忍不住问道:“……盈袖,你跟陆乘元很熟吗?”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萦绕了一个多月,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司徒盈袖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熟。我跟他连话都没有说过。”

    司徒盈袖一口气推得干干净净,慕容长青反而更加疑心了。

    “真的不熟?那他怎么说……是你……让他给暗香送那三件厚礼的?”慕容长青试探着问道。

    其实他也不信,但是他心里总有根刺,不问出来,心里很不好受。

    司徒盈袖知道那天的事,还是在慕容长青心里梗了一根刺了,便摇头道:“没有的事,怎么可能是我让他送的?他完全是在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真的没有?”慕容长青紧着追问,“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有做过?”

    司徒盈袖大怒,“他说我做过,应该是他拿出证据!你为何要我证明我没有做过?!——真是岂有此理!”

    慕容长青心里一沉,冷笑道:“果然啊!你不能证明你没有做过!”

    “所以就是我做的?”司徒盈袖也冷笑,霍然起身,拉起司徒晨磊的手,“小磊,咱们走。跟这种没脑子的人说不清!”

    “想走?!”慕容长青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司徒盈袖的手腕,“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不许走!”

    “我跟你无话可说!”司徒盈袖恼了,使了巧劲儿,从慕容长青手里夺过自己的手腕,低头一看,已经被他握得青紫了一圈。

    “我说了不许走!”慕容长青没提防司徒盈袖还能从他手中逃脱,也恼了,索性使出小擒拿手,一扭一圈,就将司徒盈袖的胳膊反手剪在背后。

    司徒盈袖觉得胳膊都要被他拧断了,又不敢再使功夫了,抿了抿唇,沉声道:“放手!”

    司徒晨磊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声震屋宇。

    司徒暗香听见屋里的声音不对劲,从外面跑进来,看见慕容长青一只手拧着司徒盈袖的胳膊按在她背后,一手按在她肩膀上,逼得她身子弯成了一张弓,忙道:“慕容大哥,快放开我姐姐啊!你拧坏她的胳膊了!”

    慕容长青松了松手。

    司徒盈袖趁机再一次从他手中逃脱,站到司徒晨磊身前,仰头冷冷地看着慕容长青,并不说话。

    这样不屑的姿态刺激得慕容长青快要疯了。

    他一心只想用话压倒司徒盈袖,仓促间没有多想,正好看见司徒暗香挡在司徒盈袖身前,就道:“你设计陷害自己的妹妹,简直是蛇蝎心肠!”说着,又要扑过来抓盈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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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要害 (6k,求粉红票月票)

    慕容长青带着一股劲风,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司徒盈袖见状,伸腿往身边一勾,卷过来一张木椅挡在自己身前,正好隔在自己和慕容长青中间。

    司徒暗香已经迎了上去,死死拽住慕容长青的胳膊大叫:“慕容大哥!你不能打我姐姐!”

    “走开!”慕容长青一把将司徒暗香推开,另一只手一拳捶出,将司徒盈袖挡在身前的木椅砸碎了,木屑纷飞。

    司徒盈袖忙回身抱住司徒晨磊,免得他被木屑所伤。

    就这一回身的功夫,慕容长青已经来到她身后,再一次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就要扇了下来。

    “姐姐!你不能打我姐姐!”司徒晨磊像是突然醒了过来,哇哇大哭着从司徒盈袖身后窜了出来,一头往慕容长青撞过去!

    他身量本就不高,又很瘦小,比同年龄十岁男孩还要矮半个脑袋。

    这一头扎过去,正好撞到慕容长青两腿之间的要害之处!

    “啊啊啊——!”

    慕容长青只觉得胯下如同被大铁锤砸过,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竟是忍耐不住,双手捂着胯下要害,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跪了下来,低着头直喘气,痛得话都说不出。

    司徒盈袖趁机脱身,拉着司徒晨磊的手,拎了裙子,飞快地离开了张氏的上房。

    司徒暗香被慕容长青推到墙角,刚刚站定回头,就见慕容长青捂着两腿中间的位置,在司徒盈袖面前低头跪了下来。

    司徒暗香大奇,转而又看见司徒盈袖拉着司徒晨磊的手,匆匆忙忙离开了屋子。

    她扶着墙边慢慢走过去,探头轻声叫:“慕容大哥?慕容大哥?你怎么了?”

    慕容长青满头大汗,面色痛得发白。

    男人的胯下那处本就脆弱无比,他又没有提防,司徒晨磊虽然个子瘦小,力气不大,但是脑袋乃是人全身上下最硬的东西,不顾一切撞了过来,也够他喝一壶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张氏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慕容长青的理智恢复了一些,忙撑着地站了起来,也不说话,紧绷着脸,跌跌撞撞跨过门槛,从张氏身边掠过,往二门上去了。

    “慕容世子怎么了?”张氏问追出来的司徒暗香。

    司徒暗香揉了揉被慕容长青推搡的胳膊肘儿,皱眉道:“我也没有看清楚,好像慕容大哥吃了个亏……”

    “呵呵,你姐姐真是厉害了,仗着慕容世子喜欢她,就连世子都敢欺侮。”张氏忍不住冷笑。——她真是小看这个女儿了,简直是无师自通,比暗香还要厉害些……

    司徒暗香扶着门柱站定了,若有所思地道:“慕容大哥喜欢姐姐?我怎么不觉得?”

    “你还小。”张氏走到屋里,叫了丫鬟婆子进来收拾东西,又命人去至贵堂看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怎样了。

    她先前为了表示大度和慈母风范,将屋里的丫鬟婆子都遣出去了,只让司徒盈袖和慕容长青好说话。

    结果没有人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是早进来了吗?也没有看见?”张氏问司徒暗香。

    司徒暗香让张氏给自己揉着胳膊肘上的淤青,道:“慕容大哥要打姐姐,我去拉慕容大哥,结果被慕容大哥推开了,撞到墙上,您看这里,青了这么一大块……”

    “那你姐姐呢?打到没有?”张氏关切地问道。

    “没有。”司徒暗香很是惋惜,“慕容大哥对姐姐还是手下留情了……”

    “我就说啊,你姐姐可是不容小觑。”张氏拿药酒给司徒暗香揉淤青,一边仔细盘算起来。

    ……

    司徒盈袖回到至贵堂,心里余怒难消。

    没想到慕容长青居然对她动手!

    如果她不是有功夫,肯定要吃亏了!

    不过经过这一次刺激,司徒晨磊居然能认人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司徒盈袖顾不得想自己的事,拉着司徒晨磊问:“小磊,不要怕,你有没有伤到?”

    司徒晨磊摇摇头,满脸都是惊恐的神色,但不再是以前那种完全对外界不理会的状态了。

    他偎在司徒盈袖身边,断断续续地道:“……姐姐……不能打姐姐……慕容大哥打姐姐……小磊打慕容大哥……”

    司徒盈袖泪盈于睫,抱着司徒晨磊消瘦的小脸,泪中带笑:“嗯,小磊会保护姐姐的,是不是?”

    司徒晨磊认真地点点头,“姐姐不怕,小磊会打人。”

    “你要保护姐姐,就要快快长大。”司徒盈袖摸了摸他的头,“长得比姐姐还高,才能保护姐姐。”

    司徒晨磊嗯了一声,脸上惊恐的神色渐渐褪去,抬头看着司徒盈袖道:“姐姐,我饿了。 [800]”

    “我给你叫吃的。”司徒盈袖心里的积郁一扫而空,忙叫采芹去小厨房要菜要饭,给司徒晨磊吃。

    到了晚上,司徒盈袖刚刚洗漱完毕,还未入睡,又听见了那悠扬的笛声。

    她惊讶地站起身,推开卧房的折枝梅花漏窗,往后院看去。

    只见师父长衣飘飘,立在不远处港湾边上的大石头上,正凝目看着这边。

    师父今天来得可真早!

    司徒盈袖放下窗户,看见本来在旁边伺候,准备值夜的采芹和小桃已经东倒西歪,趴在桌上睡着了。

    今天是采芹和小桃值夜,都要在他们房里打地铺。

    和往常一样,除了司徒盈袖,没有人能听见师父的笛声。

    而且师父一来,这些人就睡得死沉死沉的,恐怕在她们耳边敲锣打鼓都叫不醒她们……

    司徒盈袖抿嘴一笑,披上松花绿软绸披风,往后院去了。

    “师父!”她笑着迎上去,“今天这么早啊?”

    其实外面已经全黑了,坊间也开始宵禁。

    只是师父一向深更半夜才来看她,今天确实算很早了。

    师父的眼神有些急切。

    “你没事吧?”师父沉声问道,伸手搭了搭司徒盈袖的手腕脉搏,察觉她并没有受伤,才轻轻吁口气,放下她的手腕。

    “没事啊。”司徒盈袖笑着偏了偏头,“师父说什么事呢?”

    “跟我装憨。”师父横了她一眼,“慕容长青那小子竟然敢动手,我真是小看他了。”

    司徒盈袖惊讶,“师父怎么知道的?”

    不过再一想,连陆家大夫人第二天要穿的衣衫都知道,她家里白天发生的事肯定也逃不过他的耳目了。

    师父却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道:“别管我怎么知道的。”顿了顿,又问:“他没伤着你吧?”

    “没有。”司徒盈袖摇头,拉着师父的手摇晃,“多亏师父教我功夫,不然我这个亏可就吃定了!”

    “没有就好。”师父回头看她。

    皎洁明亮的月光下,司徒盈袖的笑容比月华还要璀璨夺目,晶莹动人。

    这样看来,却是没有伤到。

    师父松了一口气,突然伸手,手中玉笛横扫而来。

    司徒盈袖也习惯了师父时常的试探,忙一扭腰,旋身而退,避开了带着呼呼风声的玉笛。

    师徒俩再次在港湾边上过招。

    一通拳脚打下来,司徒盈袖还是挨了师父两下打,但是她并不生气,笑嘻嘻地道:“师父,我今儿只挨了两下,比以前少多了哦!”

    师父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收起玉笛横在腰间,点头道:“确实不错,继续努力。”

    司徒盈袖大喜,拉着师父在葡萄架下的小石桌旁边坐定,悄声跟他说话。

    师父心不在焉地听着,过了许久,才问:“……你一定要嫁给慕容长青?”

    司徒盈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她低下头,螓首轻点两下,“嗯。”

    “为什么?”师父忍不住问。

    慕容长青连未婚妻都打,这可不是好兆头。

    司徒盈袖何尝不知道这是个不好的开端。

    男人一旦动手打老婆,都是有一就有二。

    “我必须要嫁。因为长兴侯府是小磊唯一的依靠。”司徒盈袖轻叹,“师父,没有这个婚约,小磊的日子更难过。”顿了顿,又道:“师父不用担心。我会功夫,我又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说着,还对师父俏皮地眨了眨眼。

    她要嫁慕容长青,是因为她需要长兴侯府的权势为小磊撑腰。

    她爹的心本来就偏得不能再偏了。如果她不是有长兴侯府这个从小就定下来的婚约,她爹肯定更加不理她和小磊的死活了。

    如今她爹虽然放弃了小磊,但是对司徒盈袖还是很看重的。

    不是因为疼爱她,而是因为她有个显赫的婆家……

    她在这个家有地位,才能帮助小磊活下来。

    师父张了张嘴,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适合,便又咽了下去,点头道:“那好。”

    既然她想嫁,他就只有帮她,成全她了。

    ……

    深夜的长兴侯府如同一头猛兽,蛰伏在黑暗中。

    里外三层明卫暗卫,将长兴侯府围得严严实实。

    明亮的月光下,只听见夏虫唧唧,一丝人声都听不着。

    长兴侯府的内院里,此时也安静下来。

    慕容夫人陆瑞枫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从慕容长青的院子里走出来。

    一个小丫鬟在前面提着玻璃绣球灯照亮。

    陆瑞枫扶着婆子的手,慢慢走上抄手游廊。

    “世子的伤不碍事吧?”陆瑞枫问自己的婆子。

    那婆子低声道:“太医说了,不碍事,就是有些肿,过些日子就好了。”

    “那就好。”陆瑞枫似笑非笑地点头,“咱们侯爷的面子就是大,一个帖子,就请来了太医院院判,还有好几个给陛下治病的太医……”

    “咱们侯爷深受圣宠,世子受伤,他们当然要尽力医治了。”

    陆瑞枫脸上笑容不变,随手扯下抄手游廊旁边栽种的白海棠,将花瓣尽数扯碎了,洒下一路小白花瓣。

    她刚走没多久,一个人影就出现在慕容长青住的院子里。

    慕容长青仰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帐顶的百合花,脸上一片阴霾,心情很是郁闷。

    咚……

    一个细小的声音在他帐帘外响起。

    慕容长青皱了皱眉,“吵死了!”他捶了捶床,脾气很大地吼道。

    外间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

    他正要翻身睡觉,就听见帐帘唰地一声被拉开了。

    一个黑袋子迎面盖了过来,慕容长青发现自己的嘴也被堵住了。

    他唔唔叫了两声,很快就叫不出来了。

    轰!

    一阵拳头往他身上捶了过来,揍得他眼冒金星,嘴却被堵住了,叫都叫不出来。

    “谁敢跑到我房里打我?!”慕容长青心里恼得冒火。

    对方用一个大黑袋子套在他脑袋上,出手又快又狠又准,尽往身上特别容易疼的地方招呼,痛得他死去活来,却不得叫喊,没过多久,就疼得晕了过去……

    第二天,慕容长青幽幽醒来,觉得全身上下跟被大车碾过一样,不仅鼻青脸肿,而且胳膊酸痛,腿脚抽筋,虽然没有胯下的痛难受,但是行动更加不便了。

    他愤怒地捶着床,将昨夜伺候的丫鬟婆子和护卫痛骂一顿。

    “昨夜有人闯到长青的卧房,将他打了一顿,你们这些护卫,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长兴侯慕容辰看见唯一的儿子慕容长青被打得不能动弹的样子,也十分心疼,将一腔火气都撒到护卫身上,“来人!见这些人带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慕容长青在自家屋里被人痛打一顿的消息,很快在京城传开了。

    司徒暗香来到至贵堂,对司徒盈袖道:“姐姐,慕容大哥昨晚被人打得起不来床,咱们去看看他吧?”

    司徒盈袖心里一动,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舒服呢。昨天被慕容世子伤到了,我也走不动路,就不去了。”

    慕容长青昨夜被人打了一顿,是谁做的好事?

    司徒盈袖情不自禁想到师父……

    是师父出手,帮她教训慕容长青吗?

    她一直想亲自问问师父,可是师父一直没有出现了。

    ……

    “盈袖,慕容世子受伤了,你是不是去看看他?”过了几天,张氏替司徒盈袖准备了几样礼物,又让司徒暗香来劝她。

    哪怕是做给外人看呢,她也该去做做样子了。

    司徒盈袖闷闷地点头,带着礼物去长兴侯府看慕容长青去了。

    慕容夫人陆瑞枫听说司徒盈袖来了,忙道快请。

    司徒盈袖来到长兴侯府内院上房,对陆瑞枫躬身行礼,“慕容夫人。”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来看长青的吧?他这阵子心情不好,脾气大着呢。等下见了他,你多让着他,多担待些,好吗?”陆瑞枫拉着司徒盈袖的手,亲自送她去看慕容长青。

    司徒盈袖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只得笑了笑,跟着陆瑞枫来到慕容长青住的院子。

    这个院子不算大,但是也不算小。

    上房三个明间,两个耳房,还有东西厢房,白墙黑瓦,清静质朴,跟他越来越暴躁易怒的性子大相径庭。

    “长青,盈袖来看你了。”陆瑞枫笑嘻嘻地道,将司徒盈袖往慕容长青的床沿处推,“你陪他坐一会儿,我出去吩咐厨房准备午饭。”

    司徒盈袖忙让开,道:“慕容夫人,我家里还有事……”

    “有事也不耽搁吃午饭。别说了,你好生陪长青说话,等饭好了,我使人来叫你。你今儿一定要赏脸,陪我这个老婆子好好吃顿饭。”

    司徒盈袖只好应了,目送陆瑞枫离去。

    等陆瑞枫去远了,慕容长青才从床上翻身过来,面对着司徒盈袖的方向,低声道:“盈袖,昨天对不起……”

    还知道错了,不算无可救药。

    司徒盈袖打起精神,细声道:“昨儿我也太急躁了,你别往心里去。”顿了顿,又道:“小磊年纪小,又病着,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没有,没有。我知道他是护着你的。”慕容长青讪讪地道。

    他昨天也是一时急怒攻心,才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司徒盈袖主动跟他解释的……

    司徒盈袖却也是硬骨头,不肯开口认错,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就道:“你好生歇着,我要回去了。”

    “别走!”慕容长青伸出手,抓住司徒盈袖的胳膊,“来陪陪我,好吗?”

    司徒盈袖没有转身,用力将慕容长青的手掰开,“等你的伤好了,我再来看你。你好好养伤。”说着,头也不回地去了。

    慕容长青盯着司徒盈袖的背影,脸上乌云密布。

    ……

    回到司徒府,司徒盈袖的心情也不好,连晚饭都没有去吃。

    第二天一大早,司徒暗香又来到至贵堂劝她。

    “姐姐,我娘说,你不能太任性了。慕容大哥这一次受伤,恐怕跟咱们也有关系。你要记得忍让,女子要以夫为天,只有顺从才能得到男人的心……”司徒暗香语带天真地说道,和张氏上一世劝司徒盈袖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上一世,司徒盈袖对慕容长青迟迟不肯迎娶她也曾疑惑过,不满过。

    张氏就是这样劝她。

    司徒盈袖听了,也忍了,最后只得到一个从白塔大狱上往下跳的结局。

    这一世,她不想再忍了。

    但是她也没有反驳司徒暗香的话。

    反正不管她们说好说歹,她都不会听的。

    “大小姐,夫人来了,还带了两个婆子,说是慕容世子送给大小姐的下人。”一个婆子在门外回道。

    司徒盈袖忙起身,“怎么回事?——请她们进来吧。”

    张氏先走了进来。

    紧接着,两个穿着绸缎衣衫,脸上带笑的婆子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转头四下打量至贵堂。

    司徒盈袖皱了皱眉,在张氏下首坐定。

    张氏就问那两个婆子:“慕容世子遣你们来做什么?”

    两个婆子忙道:“回司徒夫人的话,我们世子说大小姐年纪小,从小没娘,恐怕规矩礼仪上差一点,以后嫁到侯府做侯夫人行差踏错,会被人耻笑,因此遣奴婢过来教养大小姐。”

    居然是慕容长青送来管束司徒盈袖的婆子。

    司徒盈袖挑了挑眉,不等张氏发话,就先道:“我的规矩礼仪不劳世子操心。你们回去替我向世子问好,就说过几天我再去看他。”竟是一口回绝了慕容长青的要求。

    那两个婆子根本就没有把司徒盈袖,甚至是司徒府放在眼里,跟没听见她的话一样,掉转头问张氏:“司徒夫人,这是我们的卖身契。世子说了,我们还是长兴侯府的人,月例和年例都在侯府领,不过是给大小姐使唤的,您不用给我们份例。”又问:“我们住哪儿呢?”

    张氏满脸笑容,道:“世子太见外了。这点月例,我们司徒府还是拿得出的。这样吧,既然世子看重你们,我也不挡人财路,你们就领个双份吧。”

    这是要在司徒府也给这两个婆子同样的份例。

    两个婆子在长兴侯府有份例,在司徒府也有一份,能拿双份。

    两个婆子喜笑颜开,忙道:“多谢司徒夫人了。”说着,又看了司徒盈袖一眼,“大小姐,您每天要寅时起身,晨昏定省,习练女红、厨艺,我们每五天考核您一次。”

    呵呵,说得跟她们是这司徒府的主人一样……

    司徒盈袖只想发笑,缓缓摇头,淡淡地道:“天还没黑呢,你们就发梦了?还是快回去吧,免得我一时不察,把你们转卖了。”

    两个婆子愣了愣,完全没有料到司徒盈袖这样跟她们说话,忍不住互相疑惑地看了看。

    “大小姐,您是跟我们说话吗?”一个婆子试探着问道。

    “当然。”司徒盈袖含笑点头,“你们的耳朵不太好使啊,你们世子知道吗?还是回去赶快瞧瞧大夫,治治耳朵。我这里就不留你们了。——送客!”司徒盈袖扬声吩咐道。

    司徒府的两个婆子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架起慕容长青派来的两个婆子,大力一拖,就将她们拖出了屋子。

    “大小姐!大小姐!我们是长兴侯府的人!您不能这样对我们!”

    “大小姐!世子如果知道,一定不会高兴的!”

    两个婆子慌了神,赶紧把长兴侯府和慕容长青都抬了出来,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司徒盈袖眼皮都不抬,对张氏道:“让太太见笑了,大早上见了两个失心疯的婆子,真是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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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习惯真是奇怪的东西。明明眼睛看见是白天,但是身体的生物钟固执地认为依然是黑夜……晨昏颠倒中,亲们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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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关心 (5k5,求粉红票)

    张氏叹了口气,道:“盈袖,你这样是得罪长兴侯府啊……”

    把长兴侯府世子送来的婆子赶走了,不是得罪长兴侯府是什么?

    司徒盈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这两个婆子来得奇怪,我正要去长兴侯府问问世子。[ 超多好看小说]”说着,她向张氏伸出手,“她们的卖身契在太太手里吧?”

    刚才那两个婆子亲自把卖身契递给张氏的。

    众目睽睽之下,张氏想敷衍都不行。

    她慢慢将那两张卖身契拿出来,放到司徒盈袖面前,笑了笑,起身道:“那你自己斟酌,我先走了。”

    司徒暗香看了看张氏,又看了看司徒盈袖,拿不准是应该留下来,还是跟着张氏出去。

    司徒盈袖帮她拿了主意,出声道:“暗香,我要出去一趟,你要不先去太太那里?”

    这是直接赶人了。

    司徒暗香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蝶翅一样动人。

    “姐姐,你去哪里?我横竖无事,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司徒盈袖直截了当拒绝她,“我还要带小磊,恐怕没法分心照顾你。”

    司徒暗香没想到司徒盈袖真的当面拒绝她,面子上很有些下不去,只好讪讪地站起来,道:“姐姐忒也偏心了,如今对小磊比对我好多了。”

    “那不是应该的吗?小磊是年纪小,又有病,还是我亲弟弟。”司徒盈袖淡淡说道,已经自顾自起身,去里屋换衣衫去了。

    司徒暗香在至贵堂的堂屋里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张氏的上房。

    “娘,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为什么对我没有以前好了?”司徒暗香很是委屈地偎在张氏怀里,“我可没有得罪姐姐,反而处处帮着她。昨天慕容大哥要打她,要不是我拦在里头,她会被慕容大哥揍得起不来床……”

    “算了,你姐姐没把你当亲妹妹。你也别把她当亲姐姐不就行了?”张氏怜惜地将司徒暗香垂下来的一缕秀发拢在耳后。“你放心,娘亲一定会为你打算的。”

    “娘,如果你能生个弟弟就好了。”司徒暗香憧憬说道。“姐姐有小磊,我也想有自己的亲弟弟。”

    她娘没有给爹生儿子,地位总是不太稳固。

    张氏却嗤笑一声,拿了竹签子拨着鎏金幼狮戏球青铜香炉里的灰。“……会生儿子栓男人的心有什么了不起?不会生儿子,依然能把住男人的心。那才叫本事!”

    司徒暗香听得笑容满面,晃着张氏的胳膊,“娘,教教我!教教我!”

    “知道娘的厉害之处吧?”张氏笑着拉起她的手。带她到里屋私下授课去了。

    ……

    司徒盈袖带着司徒晨磊,坐了司徒府的大车,揣着那两个婆子的卖身契。还有几样补品和表礼,去长兴侯府看慕容长青。

    那两个婆子先一步回到长兴侯府。正在慕容长青的屋门口回报。

    “世子,奴婢没用,被司徒大小姐赶回来了。”

    “世子,司徒大小姐骄奢蛮横,礼仪规矩一窍不通,世子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她不愿意学,奴婢们也没有办法。”

    这两个婆子深恨被司徒盈袖轰出司徒府,不由加油添醋,在慕容长青面前给司徒盈袖上眼药。

    她们都知道世子如今对司徒大小姐不满,不然也不会专门让她们去教她学规矩。

    而且长兴侯慕容辰也从不隐瞒对司徒大小姐这个未来儿媳妇的不满。

    出身又低,又从小没娘,还凶巴巴的,就算是天仙,时间长了,男人也会腻的。

    慕容长青听了很不高兴,淡淡地道:“如果她懂规矩,我还要你们去干嘛?她是主子,说你们两句,甚至打两下都是该的,你们怎么就跑回来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其实他送两个婆子去司徒府给司徒盈袖,主要目的不是教司徒盈袖规矩,而是要监视她,生怕她不安于室,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让他头上绿油油地就不好了……

    那两个婆子听世子这口气,好像也不是对司徒大小姐不满,立时觉得自己拍错马屁了,忙在门口跪了下来,磕头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奴婢这就去司徒府!”

    “世子,司徒大小姐和司徒大少爷来看您了。”慕容长青的丫鬟在门口回道。

    慕容长青眼前一亮,脸上阴霾顿消,连声道:“快让他们进来!”

    司徒盈袖领着司徒晨磊,装作没有看见在慕容长青门前回廊上跪着的两个婆子,拎着裙摆跨入门槛。( )

    “司徒大小姐,这边请。”

    司徒盈袖带着司徒晨磊进了慕容长青养伤的卧房。

    “盈袖,你又来了。”慕容长青笑着跟司徒盈袖打招呼。

    丫鬟撂开帐帘,司徒盈袖一下子就看见慕容长青鼻青脸肿地躺在床上,额头上和胳膊上都缠着绷带,比她昨天来探望他的时候更加严重了。

    司徒盈袖皱起眉头,“你的伤怎么看上去更重了?”

    说起自己的伤势,慕容长青只有苦笑。

    他那天晚上被人蒙着脑袋痛揍一番,本来以为只是皮肉之伤,结果过了两天,他的伤更严重了,才知道自己原来受了内伤。——那人下手真是够狠……

    “司徒大小姐您请坐。”一个丫鬟给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搬来锦凳,放到慕容长青的床边上。

    司徒盈袖坐了下来,顺手掏出那两个婆子的卖身契,“慕容世子,这个还给你。”

    慕容长青垂眸看了看,道:“我送你的东西,你就拿着,还给我做什么?”

    “我家里有的是下人,多谢慕容世子盛情。”司徒盈袖淡然说道。

    “你家的下人都不是家生子。也不懂世家高门的规矩。我把她们送给你,也是为你好。以后你嫁过来,她们就跟你一起回来了。到时候你就不会两眼一抹黑了。”慕容长青想了想,还是对司徒盈袖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当然,他内心深处那个真正的想法是不会告诉司徒盈袖的。

    “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二件事。”司徒盈袖接了慕容长青的话茬,正色道:“我想跟你商议一下,能否把婚期推迟。”

    “推迟?”慕容长青愕然地瞪大眼睛。挣扎着想坐起来。“为什么要推迟?推迟多久?”

    “你别急。”司徒盈袖看见慕容长青着急的样子,心里有一丝不忍,忙起身扶着他坐起来。又在他背后放了一个大迎枕给他靠着。

    “盈袖,我怎么能不急呢!”慕容长青顺势抓住司徒盈袖的手,“我就是太着急了,太紧张你了。所以那天才气急攻心,吓着你了……”

    他赧然道歉。耳根都红了。

    司徒盈袖窒了窒,默默地把手抽了出来,低头道:“那天的事我们都有错,就此揭过了。行吗?”

    “行!行!当然行!”慕容长青见司徒盈袖终于低头了,心情顿时大好,笑着道:“婚期不用推迟了吧?”

    还以为司徒盈袖是借机拿乔……

    司徒盈袖笑了笑。抬头道:“还是要推迟的。”

    “推迟多久?”慕容长青见自己做了这么大让步,司徒盈袖还想推迟婚期。脸色也沉了下来,暗忖女人果然是不能宠,一宠就拿乔,各种妖蛾子都出来了……

    “推迟五年。等我弟弟十五岁成人了,我再出嫁,行吗?”司徒盈袖小心翼翼地道。

    见慕容长青脸色越来越阴沉,双眸似乎要喷出火来,司徒盈袖忙又道:“我知道让你再等五年不好,所以你可以先纳妾,甚至先生孩子都行!”

    这是不介意慕容长青先有庶长子了。

    慕容长青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冷然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你弟弟吗?”

    当然不如。

    司徒盈袖默默地想,但是看慕容长青此时脸色黑如锅底,她也不敢真的说出来,只是笑着道:“小磊有病,又年纪小,慕容世子不用跟他一般比较。”

    “不行!我不同意!”慕容长青悍然反对,“明年你及笄之后,马上成亲,没得商量!”

    司徒盈袖看着他,很是失望,“你真的不同意?可是我弟弟……”她咬了咬下唇,终于鼓足勇气道:“慕容世子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明年确实不能成亲。我一定要等我弟弟十五岁以后,才能谈婚论嫁。”

    “你说真的?”慕容长青瞪着司徒盈袖,“你想清楚,以后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不是你弟弟,而是我!你真的愿意为了你弟弟,得罪你的相公?”

    司徒盈袖忙道:“我当然不想让你不开心。所以我说了,你可以先纳妾,先生子……”

    “这么大方,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慕容长青咬牙切齿地道,“你心里……心里……当真没有我?!”

    “我心里当然有慕容世子,你是我的未婚夫,我心里怎会没有你。”司徒盈袖艰难地说道。这种话要在平时,打死她也不会说。

    但是这一刻,她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希望慕容长青能为她想想,不要逼她马上成亲。

    “算了,这种事跟你说没用,我等伤好了,会让我娘去找你母亲说。”慕容长青挥了挥手,“你就安心待嫁吧。”

    慕容长青一意孤行,压根不肯听她分解,司徒盈袖十分失望,甚至比那天慕容长青对她挥起拳头还要失望。

    “对了,这两个婆子你还是带回去吧。”慕容长青见司徒盈袖不说话,以为是被他说服了,微微一笑,将那两张卖身契塞到她手里,“拿去吧。”

    “不,我不能要。”司徒盈袖回过神,坚定地将那两张卖身契又推了回去,“她们是你府上的人,去我们家是委屈她们了。”

    “你真的不要她们?”慕容长青心里憋了一股气,“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如果你不要。要她们有何用?——来人!”慕容长青厉喝一声。

    司徒盈袖吓得站了起来,捂住司徒晨磊的耳朵。

    “世子有何吩咐?”外面有小厮的声音响起来。

    “把门口那两个婆子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慕容长青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神色。

    “等一等!”司徒盈袖忍不住了,对外扬声说道,然后回头低声呵止慕容长青,“你疯了!我不要她们,你就要打死她们?!”

    “当然。你不要她们。她们就没有用了。没用的东西。留着做什么?当然要乱棍打死!”慕容长青这时候才显出了一丝世代侯门悍将的峥嵘。

    司徒盈袖静静地看着慕容长青,跟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屋子里静悄悄的,连众人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

    外面的小厮不敢造次。垂手在门外候着。

    “那你随意吧。反正她们是你府上的下人。要杀要打,都是你说了算。我一个外人能说什么呢?”司徒盈袖深吸一口气,打算跟慕容长青周旋到底,看谁能忍得过谁。

    “那好。你要记着。这两人的死,都是因为你。”慕容长青一字一句地道。然后大声对门外道:“带走!”

    “是!”门外的小厮这才应了,拖着两个已经吓傻了的婆子下去了。

    “你真要打杀她们?!”司徒盈袖又惊又怒,忙道:“快让她们回来!”

    “那你是要她们了?”慕容长青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

    “你把她们给我了,就是我的下人了。是吧?”司徒盈袖拿起那两张卖身契抖了抖。

    “当然。她们是你的下人。不过,她们每七天都要回侯府向我禀报你的状况。”慕容长青笑嘻嘻地道,“我是关心你。想知道你有没有吃好睡好。”

    司徒盈袖这才明白过来,这两个婆子。原来是慕容长青派去监视她的……

    所谓学规矩,都是幌子。

    他其实是打骨子里不信任她,跟防贼一样防着她……

    “既然你已经把她们给了我,为何又要回侯府向你禀报我的状况?这到底是你的下人,还是我的下人。”司徒盈袖极度反感慕容长青这样的举动,“你有把我当人看吗?”

    “当然有。若不是重视你,我怎会让她们去服侍你?要不是关心你,我怎会让她们每七天向我回报一次你的状况?”慕容长青振振有词,“你别不高兴,你去问问别人,看看有多少男人,能如同我一样重视自己的未婚妻?”

    是啊,重视到恨不得派人一天到晚跟踪她!

    司徒盈袖咬了咬牙,将那两个婆子的卖身契扔回给慕容长青,“那你随便吧。要打要杀,都不关我的事!”

    见司徒盈袖死活不要这两个婆子,慕容长青心里更加起疑,他一手攥住司徒盈袖的胳膊,冷冰冰地道:“你为何就是不要她们跟着你?你说,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司徒盈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师父,脸上的神情有一丝慌乱。

    “咦?你难道真的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慕容长青一直紧紧盯着司徒盈袖的脸色,没有放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心里的疑云又厚了一层。

    “没有!没有的事!”司徒盈袖忙大声反对,又道:“行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但是我明年确实不能出嫁。我回去跟我爹说,到时候再向伯母请罪。”说着,拉着司徒晨磊的手,逃也似地离开了长兴侯府。

    慕容长青随后又派人将那两个死里逃生的婆子和她们的卖身契给司徒盈袖送了过来。

    司徒盈袖无法,只好收下了这两个婆子,安置在她和司徒晨磊住的至贵堂厢房里。

    这两个婆子开始还挺收敛,不过跟张氏通过气之后,她们的气焰渐渐嚣张起来。

    过了几天,司徒盈袖想带司徒晨磊出去外面的市集里走走。

    她们拦了上来:“大小姐,大家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您要做什么,让奴婢帮您去吧。”

    司徒盈袖白了她们一眼,“让开,我要做什么,还要跟你们说?是你们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她的气势这样足,这两个婆子一时愣住了,眼睁睁看着她带着司徒晨磊离开至贵堂出去了。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忙跟了上去。

    司徒盈袖这一趟也没有别的事,只是出去让司徒晨磊见见人,不要整天关在后院内堂。

    又过了几天,沈遇乐接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去沈相府做客。

    “盈袖,我娘让我来接你和小磊去我们家住几天。”

    那两个婆子听说了,不等司徒盈袖说话,自己就收拾东西,跟他们姐弟一起去沈相府。

    沈遇乐看这两个婆子跟司徒盈袖别的下人不一样,不由问道:“她们是你新买的下人?”

    “此事说来话长。”司徒盈袖苦笑,捏了捏沈遇乐的手。

    沈遇乐会意,没有再问了。

    来到沈相府,那两个婆子更是跟着司徒盈袖亦步亦趋,就连她去上茅房,都要一个守在外面,一个跟进去。

    司徒盈袖实在烦不胜烦。

    但是为了小磊,她只咬牙忍耐。

    这一天吃过晚饭之后,小磊在浴房沐浴,司徒盈袖好不容易抽个空,一个人从住的客院出来,去找沈遇乐说话。

    在半路上,她遇到了从沈大丞相院子里缓步走过来的谢东篱。

    傍晚的夕阳从他背后照过来,给他镶上一道金边,越发耀眼夺目。

    “谢侍郎。”司徒盈袖被那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睛,忙屈膝福身行礼。

    谢东篱负手停下,淡然问:“你弟弟近来如何?好些没有?”

    说起自己的弟弟,司徒盈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她笑着直起身,道:“好多了,也能认人了。”

    “那就好。”谢东篱点了点头,又道:“沈相刚才说,想让你弟弟进学。”

    “……恐怕还太早。”司徒盈袖摇摇头,“他还是很怕生人。”

    如果要他去学堂跟别的小孩子一起上课,说不定他会吓晕过去……

    谢东篱默默地走了两步,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突然停步道:“……如果你愿意,让你弟弟跟我念书吧。”

    跟着谢东篱念书?!

    司徒盈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猛地一下子抬头,看着谢东篱精致地不像真人的侧颜,颤声道:“谢……谢侍郎,您说真的?!我们小磊……小磊……大字都不识几个,又笨,又……”

    但是如果真的能跟谢东篱念书就好了!

    她没有忘记那句话:最是才高看谢郎!

    谢东篱是东元国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也是将来的副相!

    有多少人想拜他为师都找不着路子……

    没想到他亲口提出来要教小磊念书!

    司徒盈袖一时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仰头感激地看着他,眼里泪光盈盈,脸上一派惊喜交集的神色。

    从她身后匆匆赶来的婆子看见的便是司徒大小姐抬头紧紧盯着一个陌生男人的紧张样儿,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道世子可真有先见之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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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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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整治 (5k,求粉红票)

    谢东篱看着司徒盈袖紧张激动的样子,不由莞尔,正要说话,就见一个婆子飞快地跑了过来,站在司徒盈袖身边,紧张地道:“司徒大小姐,您要去哪儿?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您,奴婢担心死了……”一边说,一边拿眼角觑着谢东篱,满脸疑虑,当他是个登徒子一样。热门小说

    谢东篱的脸色慢慢淡了下来,刚才微微上勾的唇角也渐渐平复。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一股无形的威严气势已经不知不觉散发出来。

    那婆子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偷觑谢东篱,只用手推了推司徒盈袖,“司徒大小姐,您站在这里做什么?孤男寡女的,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司徒盈袖羞红了脸,低声呵斥道:“这是在我外祖家里,你们不要丢人现眼。”

    那婆子只觉得谢东篱那边的气势越来越吓人,心里咯噔一声,又不敢看他,只攥着司徒盈袖的胳膊,“大小姐,咱们走吧……世子如果知道您跟外男这样热络,会不高兴的。”

    司徒盈袖唰地一声将自己的胳膊从那婆子手里抽出,恼道:“你胡说什么?谢侍郎怎么是外人?!”

    “怎么不是?!”那婆子一直在长兴侯府内宅当差,很少出来外面行走,因此对谢东篱这人只闻其名,不知其貌。

    司徒盈袖说“谢侍郎”,那婆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大声嚷嚷:“司徒大小姐!我们世子就是不放心您在外面招蜂引蝶,才让奴婢……”

    “住口!”谢东篱听不下去了,出声呵止那婆子,一边质问司徒盈袖:“……你这个主子是怎么当的?竟然能让一个下人爬到你头顶上?”瞧她那点儿小能耐,只会跟他做对……

    司徒盈袖越发委屈,别过头道:“人家可不是一般的下人。人家是长兴侯府世子派来的,我一个小小商家女,怎敢对人家不敬?!”

    慕容长青是什么心思,她一清二楚。

    只是如今她有求于长兴侯府,所以不得不忍辱负重。

    她也知道,以她商家女的身份,能跟长兴侯府结亲,真的是祖坟烧高香了。

    她跟司徒暗香完全不同。

    在她心里,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能耐,有多抢手,离了长兴侯府,她也不会被别的世家高门追着要,反而会成为地下的泥,任人践踏……

    “长兴侯府?”谢东篱看了那婆子一眼,叫了一声:“阿顺。”

    他的小厮阿顺从他背后颠颠儿地跑过来,笑着问:“五爷,您有什么吩咐?”

    “拿下这个婆子,送到长兴侯府,就说是我说的,这婆子冲撞我,让他们给我一个交代。”谢东篱手里扇柄横斜,指着那婆子说道。

    那婆子吓了一跳,转头看着谢东篱,又看了看司徒盈袖,大着胆子,梗着脖子道:“你是何人?我是长兴侯夫人的陪房!你不要太过份了!”

    “你是长兴侯夫人的陪房?那更好了。”阿顺不假思索地道,“长兴侯夫人是我们大夫人的嫡亲堂妹。那你是从陆家出来的家生子了,还敢在我们五爷面前仗腰子,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啊?原来是谢五爷!”那婆子这才明白眼前这位“谢侍郎”,就是长兴侯夫人陆瑞枫的堂姐陆瑞兰的小叔子谢东篱!

    整个东元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谢东篱!

    哎嘛!

    真是夜路走多了,终于见到鬼了!

    那婆子膝盖一软,就给谢东篱跪了下来,不断磕头求饶,连声道:“求五爷饶命!饶命啊!”

    论起辈份,这谢东篱还是他们家世子的表叔!

    如果单是司徒盈袖,这婆子一点都不怕,反正都是她手里的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可是她冲撞的是谢东篱,跟司徒盈袖就大不一样了,世子怎么会给她撑腰?!

    “送到长兴侯府,就说是我说的,这样大模大样的奴婢,长兴侯府大概也是养不起的。热门小说”谢东篱冷冷说道,言下之意,就是要长兴侯府将这个婆子发卖。

    那婆子面色一白,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拼命想晕过去,却又不敢在谢东篱面前装晕。

    司徒盈袖这才低声道:“……她的卖身契在我这里。”

    “在你那里?”谢东篱没想到司徒盈袖居然有这婆子的卖身契,一时也是怔了怔,才对阿顺道:“把这婆子先带下去,听候发落。”

    阿顺忙应了,将那婆子推推搡搡赶走了。

    抄手游廊上只剩下司徒盈袖和谢东篱两个人。

    司徒盈袖悄悄抬眸,飞快地睃了一眼。

    见谢东篱面似冠玉,眉目悠远俊美,如同水墨画上着了色,既淡雅,又浓烈,说不出的蕴藉风流,可惜他现在目光似电,满含怒气,生生破坏了那股淡然清雅的气势。

    “……你不是很本事吗?”谢东篱的声音冷冷传了过来,“跟我做对的时候,可没见你退缩过一分一毫。”

    乜?!

    司徒盈袖讶然抬头。

    谢东篱说的是什么话,她怎么听不懂呢?

    “还装傻?”谢东篱的脸色更加冷峻,“那婆子的卖身契在你手里,你还能被她钳制,你的胆子到哪里去了?”

    原来是说这件事。

    司徒盈袖两手一摊,无奈地道:“谢侍郎,她的卖身契虽然在我手里,您觉得我真能随意处置她吗?”

    “为何不能?”

    “……她是慕容世子送给我的,而且每隔几天,她还要去长兴侯府回禀世子。”司徒盈袖淡淡说道,“官大一级还压死人呢。谢侍郎,我们家和长兴侯府比,是什么地位?您不会认为我拿着她的卖身契,就能真的做她的主子吧?”

    原来是这样。

    谢东篱的脸色缓了一缓,连声音都不由自主温和下来,“……那你不是心甘情愿?”

    司徒盈袖摇摇头,看向谢东篱,正色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把她的卖身契给我。”谢东篱不再说别的了,直接找司徒盈袖要那婆子的卖身契。

    司徒盈袖有些犹豫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你不用管。那婆子冲撞了我,你被我所迫,交出卖身契,仅此而已。”谢东篱淡然说道,迈步往前走去,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司徒盈袖回头,目光定定地看着谢东篱的背影,咬了咬唇,出声道:“……我明日就命人送过去。”又道:“那我弟弟呢?”

    “……过两天等我来沈相府,再行商议。”谢东篱头也不回地道,很快离去了。

    司徒盈袖如同做梦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沈遇乐住的院子,拉着她的手笑道:“遇乐,我很高兴!”

    “怎么了?瞧你高兴成这样,捡到金子了?”沈遇乐白了她一眼,将手抽回来,给司徒盈袖送上一杯茶。

    司徒盈袖接过茶放下,一只手不断转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笑道:“比捡到金子还好!小磊以后要出息了,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小磊?”沈遇乐探头看了看,“你没带他过来?”

    “他在沐浴。”司徒盈袖笑着躺在酸枝木嵌螺钿长榻上,双臂枕在脑后,出神道:“我也不期望小磊能中状元做大官,只要他能读书明理,以后能撑起司徒家的家业,我就心满意足了。”

    本来她只要小磊能活着就好。

    后来觉得小磊不能只活着,他还要活得好,活得有价值,有意义,才不枉此生。

    沈遇乐点点头,抿了一口茶,道:“那你要多辛苦了。小磊现在都怕见生人。”

    “……谢侍郎说,愿意教小磊念书,我想试试……”司徒盈袖终于悄声跟沈遇乐分享她的喜悦。

    沈遇乐也很惊讶,放下茶杯,和她并头躺在长榻上,惊喜问道:“真的吗?谢侍郎真的答应教小磊?”说完又问司徒盈袖:“说,你用了什么法子让谢侍郎同意教小磊念书?这是要拜师吗?”

    司徒盈袖想了想,没有说出是谢东篱主动提出来的,只是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不过说到拜师,她也不是很确定,道:“这个不知道呢。总是得先试试。如果小磊不愿意,又或者谢侍郎还是觉得小磊是一块顽石,不想教他,也没法子。”

    所以拜师的事,现在说还太早了。

    沈遇乐笑了一声,道:“这倒是不错,如果小磊真的能跟着谢侍郎开智,那你就活出头了。”

    司徒盈袖双手合什,对着天空祝祷了一番,道:“希望菩萨保佑,小磊能从此开启神智,和别的孩子一样就好了。”

    ……

    从沈遇乐的房里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司徒盈袖先去看了看司徒晨磊,见他已经睡了,才自去浴房沐浴。

    她从浴房出来,看见慕容长青送的另一个婆子东张西望地走进来,大大咧咧地问她:“大小姐,您看见陆姐姐了吗?”

    这婆子说的“陆姐姐”,就是刚才那个被谢东篱吩咐阿顺带走的婆子。

    这两个婆子一起从长兴侯府来到司徒府,本是准备大展拳脚,好好炮制司徒大小姐,将她握在手里捏熟了,以后纵然嫁到长兴侯府,也要倚靠她们两人。

    没想到司徒大小姐却不像她们想象中的商家女一样,更没有对她们言听计从。

    她们已经打算好,明天就回长兴侯府向世子回报,最好能挑唆世子给司徒大小姐施压,好好听她们的话……

    司徒盈袖坐在妆台前,一边打开那些面脂盒子抹脸,一边道:“她啊?刚才在外面冲撞了贵人,被人拿下了。”

    “什么?!”那婆子吃了一惊,忙跑到她面前,伸手将她的妆奁匣子啪地一声盖上了,恼道:“大小姐,人家这样对您,您就任凭那人把陆姐姐给带走了?!”

    司徒盈袖慢慢站了起来,面色越发冷肃,往旁边指了一指,“谁让你过来的?——走开。”

    那婆子张了张嘴,眼神闪烁,并不退让,又问:“奴婢和陆姐姐说好了明天要回长兴侯府见世子,没有陆姐姐,奴婢如何回话呢?”

    这是用慕容长青来压司徒盈袖了。

    司徒盈袖笑了笑,眼底却无一丝笑意,她淡然道:“你就说,你陆姐姐冲撞了贵人,被人拿下了。”

    “什么贵人?奴婢却不知道,有谁敢对长兴侯府的人下手!”那婆子在司徒盈袖面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奴婢。

    宰相门房还三品官呢。

    她作为长兴侯府的家生子,用不着在司徒盈袖这个商家女面前低三下四。

    “呵呵,长兴侯府在我们司徒府面前,确实是高高在上。”司徒盈袖慢条斯理地道,“但是比长兴侯府高的门第,咱们东元国也不是没有。你这话,可别当着贵人的面说,不然我可保不住你。”

    “……大小姐,您不是吓唬奴婢吧?”那婆子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

    就算是沈相府,在她眼里也不过跟长兴侯府半斤八两,可算不上贵人。

    司徒盈袖见这婆子如此自大,也有心给她一个教训,便道:“你这样关心你陆姐姐,也算是姐妹情深了。这样吧,我告诉你,你家陆姐姐,刚才被人带到二门上去了。你去问问二门的门房,就知道她被带到哪里去了。别的我也不知道。”

    那婆子狐疑看她一眼,道:“那奴婢去看看。如果找不到陆姐姐,还要回来向大小姐讨教一番。”说着,这婆子风风火火出去了。

    司徒盈袖从紫檀木窗棂里盯着那婆子远去的背影,对采芹吩咐道:“……吩咐人回去取她们俩的卖身契过来。”

    如果她没有猜错,谢东篱肯定会把这俩婆子一道手收拾了……

    不过司徒盈袖没有想到的是,谢东篱居然这样雷厉风行。

    第二天早上,司徒盈袖刚命人将这两个婆子的卖身契送到谢东篱手上,到中午的时候,慕容长青就收到了一笔银子。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长青坐在床上,将那两锭十两重的银子在手里抛了抛。

    送银子过来的婆子不敢抬头,哆哆嗦嗦地道:“这是谢府送来的,说是黄家的和陆家的卖身银子。”

    “黄家的和陆家的?”慕容长青听得发愣,“她们是谁?谢府为何要给我送她们的卖身银子?”

    “她们就是世子爷送给司徒大小姐的两个教养嬷嬷。”那婆子的头越发低了。

    “是她们?怎么又跟谢府扯上关系?”

    “……她们在沈相府冲撞了谢侍郎,因此被谢府处置了。”那婆子哭丧着声音道,生怕自己撞到世子爷的枪口上。

    慕容长青直起身子,脸色严峻,“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就将刚才在外门上听到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司徒大小姐去沈相府做客,这两个婆子不知高低好歹,冲撞了谢侍郎。司徒大小姐不敢惹怒谢家,被迫交出了这两个婆子的卖身契。”

    慕容长青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因为这事是谢家做的,他无法怪罪到别人头上,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只好冲着婆子恼道:“糊涂囊的!还不滚下去!就知道丢人现眼!”

    本来他还想再送两个婆子去司徒府,但是经此一事,长兴侯府的婆子们对司徒府怕得不得了,不肯再去做这份苦差。

    慕容长青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只好暂且将此事放下了。

    ……

    “外祖父,我想让小磊跟着谢侍郎念书,您看怎样?”司徒盈袖征求沈大丞相的意见。

    她和小磊都是沈大丞相的嫡亲外孙,如果她还要帮手,沈大丞相当然也是当仁不让。

    沈大丞相很是惊讶:“东篱愿意吗?”又为难地道:“东篱这人很是不好说话,多少人托了人情,想拜他为师,他都没有松过口。如果你想小磊拜他为师,我们还是从长计较吧。”

    沈大丞相以为司徒盈袖是想让他帮着做说客,去说服谢东篱收司徒晨磊为徒。

    司徒盈袖含笑道:“还不到拜师那么严重。我只想让小磊试试,能不能跟着谢侍郎识几个字。”

    关键是小磊能不怕见生人,就事半功倍了。

    “可是……”沈大丞相还是很犹豫。

    司徒盈袖就说了实话:“……外祖父,其实是谢侍郎主动提起的,所以我才……”

    “居然是东篱主动说的?!”沈大丞相又惊又喜,又连忙嘱咐司徒盈袖:“可别对别人这么说,不然可要得罪无数人了!”

    关键是不能让司徒晨磊成为众矢之的。

    司徒盈袖忙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来向外祖父讨个主意。”

    “既然他同意了,我当然没话说。容我给你们筹划筹划。”沈大丞相当真心情舒畅,决意要出这个头。

    司徒盈袖抿嘴笑了。

    到了下午,谢东篱来到沈相府,沈大丞相便让司徒盈袖带着司徒晨磊去他的外书房和谢东篱见面。

    司徒晨磊还是躲在司徒盈袖身后,虽然还是不肯见人,但是比前些日子完全不认人的状态还是好多了。

    谢东篱对司徒晨磊招手,“小磊,跟我来。”说着,一个人先走入沈大丞相外书房的东次间。

    沈大丞相捋捋胡子,笑容满面坐在堂上,对司徒盈袖道:“你让他去吧。”

    司徒盈袖咬了咬牙,迟疑着松开司徒晨磊的手,低头对司徒晨磊道:“小磊,跟谢侍郎去看看。”说着,指了指东次间的大门。

    司徒晨磊看了看东次间的门,只觉得那里像是一个无底黑洞,又像是怪兽张着大嘴在等着吞噬他,正扭捏不前,恍然间和在东次间里面看着他的谢东篱对视一眼,被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星芒吸引住了,如同着魔一样,一步步走了进去。

    他走进去之后,东次间的门帘缓缓垂了下来,隔绝了司徒盈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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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真相

    缓缓落下的‘门’帘挡住了‘门’外的光线。【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

    司徒晨磊的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

    但是谢东篱的双眸如同有万千星光闪耀,将他的视线牢牢钳住。

    他移不开眼睛,直直地看进谢东篱的眼睛里。

    像是过去千秋万载,又像只是弹指一瞬。

    司徒晨磊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是心底那股被掩盖的黑暗渐渐驱散了,那天惊恐的记忆也慢慢消失,就连那个经常出现在他噩梦里面的鲁大贵丑陋的面容,也再看不见了。

    恍惚间,谢东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你都念过什么书?”

    司徒晨磊怔了怔,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谢东篱:“念书?”

    “是啊,你……姐姐都给你念过什么书?”谢东篱的声音很是温和,熨帖着司徒晨磊容易受惊的心灵。

    司徒晨磊想了想,偏着头道:“大多数都是佛经,还有先贤经典。”

    “你记得多少?”谢东篱摊开一本书,“能不能背一本给我听?”

    司徒晨磊脱口而出司徒盈袖最近给他念的佛经《楞伽大义经》:

    “如是我闻:世间离生灭,犹如虚空华,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

    一切法如幻,远离于心识,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

    知人法无我,烦恼及尔焰,常清净无相,而兴大悲心……”

    司徒晨磊朗朗的童音顺着轻轻晃动的‘门’帘穿到东次间外,听得司徒盈袖和沈大丞相都惊喜莫名。

    沈大丞相半阖着眼睛,一边捋着自己‘花’白的长须,一边不断点头。

    司徒盈袖‘激’动得泪光盈盈。

    这正是自己这些日子每日给司徒晨磊念诵的佛经。

    本来只是为了安抚他受惊的神魂,也没指望他能听进去,没想到司徒晨磊不仅听见了,而且记住了!

    她就知道,她弟弟不是傻子!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谢东篱掀开‘门’帘,带着司徒晨磊走了出来,对沈大丞相颔首道:“小磊天资聪慧,是可造之材。”

    “真的?”沈大丞相睁开眼睛,一只手猛地拍了一下身边的酸枝木八仙桌,面上‘激’动莫名,难掩心中狂喜。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司徒晨磊面上,搁在桌上的一只手竟是轻轻颤抖起来。

    司徒盈袖眼角的余光瞥见外祖父这样‘激’动,心里暗暗称奇,不过她更高兴的,还是自己弟弟终于被人认可了!

    别人的话,外祖父可能不会信,但是谢东篱的话,外祖父是非信不可!

    司徒盈袖旋身转眸,仔细打量自己弟弟的神情,发现他跟刚才进屋去的时候完全不同。

    不再是畏畏缩缩,不敢跟人双目对视,也不再是弓腰塌肩,像只惊弓之鸟。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www.800book.net)

    他眉目舒展,‘唇’角含笑,看人的时候虽然依然有羞怯之意,但已经不是先前那种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的胆怯。

    “姐姐。”司徒晨磊走到司徒盈袖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

    司徒盈袖另一只手轻抚他的头,问道:“谢‘侍’郎都教你什么了?”

    “没有教什么。”司徒晨磊摇摇头,“只是让我背书。”

    说话有条有理,除了声音特别小以外,简直跟正常的孩子没多大差别。

    司徒盈袖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从她心底升腾而起,一直扩散到她的嘴角,在‘唇’边绽开一朵绝美的笑颜。

    谢东篱负手而立,神情淡然,目光却不由自主被司徒盈袖脸上初绽的笑容吸引。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别过头,对沈大丞相拱手道:“沈相,小磊的病还未大好,但是也没有像别人说得那样严重。”

    “没那么严重?”沈大丞相皱起眉头,站了起来,走到司徒晨磊身边,上下左右打量他。

    司徒晨磊又有些不自在了,默默地往司徒盈袖身后躲了躲。

    “……小磊就是有些怕见生人,这是因为他从小见人太少,被人有意为之。”谢东篱淡淡说道,“以后多带他出来见人就没事了。”

    “有意为之?”沈大丞相一字一句重复谢东篱的话,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很不好看,“谁?谁敢……?!”

    司徒盈袖心里一动,忍不住瞥了谢东篱一眼。

    司徒晨磊的情形,没有人比司徒盈袖更清楚。

    前世今生,她对小磊了如指掌。

    她知道,小磊小时候,确实是有‘毛’病。

    是不是痴傻她不敢说,但是真的不认人,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跟痴傻没有差别。

    至于他上一世为什么能在水下将司徒盈袖推开,托上水面,司徒盈袖活了两世也想不明白。

    她只坚定了一个信念,小磊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那种傻子。

    他有他的独特之处,只是别人都不明白他。

    而谢东篱言之凿凿说小磊完全没有病,也有信口雌黄之嫌……

    不过谢东篱这种说法,只会对小磊好,不会有坏处。

    司徒盈袖早就发现,小磊的病,不是‘药’石能够医治的。

    更像是心病。

    心病只有心‘药’医。

    她不知道到哪里能寻到医治小磊的心‘药’,但是她愿意去尝试。

    还有,自从鲁大贵的事之后,小磊的病再次严重,司徒盈袖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

    前些天因她和慕容长青闹得不可开‘交’,才让小磊的情形有好转的迹象。

    但也只是有一点点好转的迹象而已。

    她完全没有想到小磊跟着谢东篱去东次间背了一次书,出来就跟完全忘了鲁大贵那档子事一样!

    司徒盈袖心里满腹疑虑,只想亲口问谢东篱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当着沈大丞相的面,她不敢把这些话问出口。

    “隔着那么远,谁都有可能。”谢东篱淡然回答着沈大丞相的问话,然后拱了拱手,“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沈大丞相想着谢东篱刚才说的话,脑子里已经翻腾起无数可能,他急着要跟自己最信任的幕僚吕景翼商谈,便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今天多谢你了。”说着,又看了司徒盈袖一眼,“盈袖,带小磊回内院歇息。”

    司徒盈袖正中下怀,忙拉着司徒晨磊的手,给沈大丞相躬身行礼:“外祖父,那我们回去了。”

    谢东篱转身走出沈大丞相的外书房。

    司徒盈袖带着司徒晨磊急忙追了上去。

    谢东篱走得很快,不过走到回廊拐角处的时候,他驻足停了下来,回身看着司徒盈袖道:“……有事?”

    司徒盈袖也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谢东篱,问道:“谢‘侍’郎,请问我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弟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知道。”谢东篱一口否认,“真是莫名其妙。”

    司徒盈袖定了定神,转身叫了采芹过来,“带小磊回我们住的院子。”

    采芹点点头,和另外两个婆子一起领着小磊走了。

    小磊这一次没有挣扎,回头看了司徒盈袖一眼,就乖乖跟采芹和那两个婆子往二‘门’上去了。

    司徒盈袖也被小磊的这个眼神看得心头大震。

    这不再是以前那样空‘洞’恐慌的眼神。

    司徒晨磊如今的眼神镇定又沉着,像是一个沉睡多年的人终于苏醒过来一样。

    “……小磊变了,跟他进去之前完全不同。谢‘侍’郎,您必须告诉我,小磊到底是怎么了。”司徒盈袖等小磊他们走得看不见人影了,才轻声问道。

    “这样不好吗?”谢东篱见没有别人在跟前,也没有那样冷淡高傲了,他负手而立,目光投向远方的天空,看着天边的白云出神。

    “前些日子,他受过大惊吓,自从那以后,他就……不认人了。”司徒盈袖委婉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转变得这么快……”

    谢东篱笑了笑,回眸看了她一眼,“……小磊其实已经忘记了那些惊吓,不好吗?”

    “忘了?”司徒盈袖疑‘惑’地看着谢东篱,“如何忘?”

    “反正小磊现在是忘了,你不用在他面前提起,他就会和别的孩子一样。——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谢东篱淡然说道,拂袖远走。

    司徒盈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小磊已经遗忘了那些惊吓,所以他能跟正常孩子一样了。

    这样也好,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还是忘记最好。

    至于是如何突然就忘了,司徒盈袖一点都不想追究。

    她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容,转身回内院去了。

    因小磊一日好似一日,司徒盈袖‘激’动之余,很想跟师父分享自己的喜悦。

    她很快就带着司徒晨磊回司徒府去了。

    ……

    刚回去的第一天晚上,司徒盈袖心里有事,在南窗下的长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默念着“师父、师父”,十分想见他。

    她一直翻滚到三更天,才听见窗外传来那熟悉的悠悠笛声,忙大喜起身,连外袍都来不及披,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至贵堂后院的地上铺着圆滑的鹅卵石。

    夜‘露’深重,海风清凉。

    司徒盈袖光脚踩在上面,才觉得脚下不舒服。

    她低头,发现自己没有穿鞋,一双脚**踩在鹅卵石上,脚背晶莹雪白,如同一团雪卧在石上,忙缩了缩脚趾头,想把脚藏起来。

    “慌慌张张,有什么事,让你鞋都来不及穿?”师父责备的声音传了过来。

    而师父的身影比他的声音更快地来到司徒盈袖身边,双臂伸展,将她托了起来,放到后院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坐着。

    司徒盈袖不好意思地将光脚缩回自己的裙子里,笑道:“我急着见师父啊!忘了穿鞋!”

    “呵呵,你有这么急?”师父一点都不信,摇了摇头,“别尽灌‘迷’汤,对我不管用。”

    司徒盈袖心情极好,笑得眉眼弯弯,拉着师父的衣袖问:“师父,是不是您揍了慕容长青?”

    师父没料到司徒盈袖冲口问的第一句话是有关慕容长青,声音不由淡了下来,不动声‘色’手腕一摆,将司徒盈袖拽着他衣袖的手推开了,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言罢斜睨她一眼,鬼使神差又加了一句:“你心疼了?”

    司徒盈袖压根没有注意师父语气的变化,只是笑盈盈地道:“当然没有!不过,长兴侯府毕竟是我弟弟要倚靠的靠山,师父以后出手,记得饶点儿力,把他打出‘毛’病,给师父惹麻烦就不好了。”

    师父看见她兴高采烈的神情,还有欢快的语气,压根不像是为了慕容长青向他兴师问罪来的,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你忍着那慕容长青,完全是为了你弟弟?”

    “当然啊!”司徒盈袖两手一摊,“如果不是我们姐弟在家里势单力孤,我也不会哑忍。——我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

    居然是这样……

    师父心头大震,他定定地看着她,又一句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你重活一世,难道只是为了你弟弟?那你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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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同生

    重活一世……

    司徒盈袖猛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师父脸上那张熟悉的银色面具,已是大惊失色。——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父怎会知道?!

    还是,他也曾经涅槃重生?!

    司徒盈袖太过惊讶,竟然一下子从石凳上跌了下去。

    师父正襟危坐,双手撑在膝盖上,目视前方,似乎并没有看着她,但是她的一举一动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司徒盈袖受惊从石凳上跌下来,师父也没有回头,只伸展手臂,顺手一捞,就阻止了司徒盈袖下跌的趋势。

    “师父……”司徒盈袖仰头看着师父,心情如在风尖浪口,起伏不定,她轻喘起来。

    师父的手窒了窒,默默地放开了她的胳膊。

    司徒盈袖扑通一声,跌坐在师父脚边。

    她下意识抓住了师父的袍子,仰头看着他。

    夜空里繁星闪烁,照得天幕如同洒满宝石的玉带,晶莹璀璨。

    师父的眼眸里倒映着夜空的繁星,似乎比那星光要更明亮更耀眼。

    夏虫在草丛中唧唧叫着,衬得四围越发寂静安宁。

    司徒盈袖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从裙裾里露出来的一双雪白的裸足。

    前世今生的种种迷惑,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突破的迹象。

    司徒盈袖想起了上一世,在她痛苦到快要走不出去的时候,师父突然出现,教她游泳、辨药,让她从丧弟的自责和愧疚中走了出来,半年后。师父翩然离去,再未在她面前出现过……

    这一世,她刚重生,便从青江的河水里救出了弟弟,然后又辨出了乳娘熬的药,对弟弟的身子大有损害!

    那时候她只觉得幸运,只是衷心感谢自己的师父上一世的教诲……

    可是现在联想起来。师父在上一世所做的一切。好像就在为她的重生做准备一样!

    师父如果和她一样这一世是重生回来,她不奇怪,可是奇怪的是。师父如何能在上一世就知道她会重生?并且还跟她一起重生?……

    司徒盈袖的脑海里千回百转,转过许多念头,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一些谜团解开了,但是更多的谜团涌了出来。

    司徒盈袖怔怔地仰头看着师父岿然不动的身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的秘密从此不再是一个人的秘密,有个人会和她一起珍藏分享。

    像是孤独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同伴。盈袖跪坐在师父脚边,靠在师父腿上,终于痛哭失声。

    前世的憋屈和遗憾、痛苦和挣扎,都在她的哭声里得到了宣泄。

    师父一动不动坐在石凳上。并没有低头看她。

    一只手犹豫了很久,才轻轻落在她的秀发上。

    师父的手并没有动,但是司徒盈袖可以感受到他手掌的热度。火辣辣的,如同夏日烈阳一样炙烤着她的头顶。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热,只觉得温暖,觉得可靠……

    “好了,好了,别哭了……”过了许久,师父才轻声哄着司徒盈袖。

    好像是第一次哄人,有种手足无措的局促感。

    无所不能的师父居然有这样囧迫的时候……

    司徒盈袖心中积郁尽去,忍不住又想笑。

    师父这时突然垂眸,看见司徒盈袖哭得发红的脸上居然带着一丝笑意,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道:“我以为,你是对慕容长青情根深种,非他不嫁……”

    “师父何出此言?”司徒盈袖一愣,完全没有料到师父居然会这样说她和慕容长青,“没有的事儿,师父想错了。”

    师父依然垂着眼眸,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司徒盈袖想了想,觉得自己能够体会师父的意思。

    师父如果和她一样,也是隔世重生,那么他应该知道她上一世等了慕容长青十年,等到二十二岁死的时候都没有退亲……

    “不,不是这样……”司徒盈袖用帕子在脸上擦了擦,给师父解释:“我那时候本就是无所谓。他愿意娶,我就嫁。毕竟是我娘给我定的亲事。”顿了顿,又道:“他若是不想娶,我就不嫁,仅此而已,顺其自然。”

    她也不想嫁人。

    有长兴侯府的这个婚约拖着,她还可以逃避她爹和继母给她找别的男人。

    所以她从来没有在人前表露过任何不满的意思。

    可能因为这样,让很多人误会了,包括她上一世的两个丫鬟采桑和采芹,她们都为她不值,以为她是非慕容长青不嫁,而慕容长青辜负了她……

    其实她的上一世,对任何男人都没有非嫁不可的心思。

    当然,也不懂什么叫情根深种。

    前世今生,她都对这种感情很陌生。

    “他不想娶?他为什么不想娶?凭什么不想娶?”师父若无其事移开手,拢到袖子里面,紧紧握起了拳头。

    早知道,他该再狠一点揍慕容长青……

    司徒盈袖一点都不在乎,她笑着靠坐在师父的腿边,眯着眼睛看着夜空里的繁星点点,细声细气地道:“我一个商户之女,怎么高攀得上大名鼎鼎的长兴侯府?——他想娶我才怪……”

    上一世,慕容长青比这一世要沉默寡言,而且对她也不如这一世熟悉热络。

    就像是两条平行线,从来就没有过交集。

    她对于那种状态其实很满意,并无抱怨。

    所以她对这一世偏执迫人的慕容长青很是反感,甚至比对上一世那个让她等了十年的慕容长青还要反感……

    想起慕容长青的紧迫盯人,司徒盈袖揉了揉太阳穴,很是头疼。

    上一次送来监视她的两个婆子,被谢东篱出面给打发了,慕容长青大概不会怪到她头上。

    但是如果慕容长青不死心。再送两个婆子过来怎么办?

    总不能又让谢东篱打发吧?那样慕容长青还真要生疑了……

    司徒盈袖想起谢东篱,马上就想到谢东篱要教小磊念书的事儿,笑着回头道:“对了,师父,小磊的病好多了。谢侍郎答应要教小磊念书呢!”

    “哦?”师父到底看不惯司徒盈袖赤裸双足的样子,终于伸出胳膊,将她抱了起来。放到石凳上。“那你可以放心了。小磊以后应该学业有成,说不定还能光宗耀祖。”

    司徒盈袖笑得双眸弯成一轮月牙,“承您吉言。我都不敢想呢!”

    这一晚,司徒盈袖是如何回到自己的卧房睡下的,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等第二天她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鼻塞声重。头晕目眩,竟然着凉了……

    她也没有声张。自己开了个方子,让采桑去抓药煎来与她吃。

    司徒晨磊很是乖巧地守在她的长榻边上,读书习字,很是自觉。

    司徒暗香过来看他们。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情形。

    “二姐。”司徒晨磊放下毛笔,彬彬有礼地与她行礼打招呼。

    “小磊乖。你在写什么啊?可不可以给二姐瞧瞧?”司徒暗香笑着走过去,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当小磊是三岁大刚学说话的孩子。

    司徒盈袖皱了皱眉,有气无力地道:“小磊。去给姐姐拿蜜饯吃。这药太苦了,吃着嘴里都是苦味儿。”

    司徒晨磊忙应了一声,出去与她拿食盒。

    司徒暗香见小磊行事说话跟往日完全不同,竟是跟正常孩童一般无二,心中也是暗暗称奇。

    ……

    “娘,小磊真的不一样了呢。”司徒暗香从至贵堂回来,有些纳闷地对张氏提起了司徒晨磊的情形,“一点都不傻。见了我就叫二姐,也不跟以前一样别人一碰他就哇哇叫,也不哭了,看上去甚至长高了一些,比我都要高出半个头了。”

    司徒暗香很是郁闷。

    以前她比小磊高一点点,没想到现在却被小磊高出半个头。

    张氏“哦”了一声,目光如电般往司徒暗香脸上扫过,似在衡量她话的真假:“你看清楚了?真的不傻了?”

    “怎么可能傻?您不信自己去看看,除了有些害羞,聪明伶俐着呢!”司徒暗香拿着扇子无精打采扇了扇。

    张氏眯起双眸,琢磨了一会儿,道:“咱们家刚从江南送了新鲜果米,你去给长兴侯府送过去吧。长兴侯夫人,还有你慕容大哥那边,都要亲手送到。”

    司徒暗香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抿嘴笑道:“娘这个提议好,我先去问姐姐去不去……”

    张氏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孺子可教。”

    司徒暗香又回到至贵堂,笑着问司徒盈袖:“姐姐,娘说江南那边刚刚送了新鲜果米过来,有菱角、鲜藕、鸡头、茭白,还有好些别的市面上少见的新鲜果品,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长兴侯府走一趟,亲自送过去。”

    司徒盈袖昨日才从沈相府回来,晚上着了凉,现在正病在床上,当然不能去。

    她半卧在长榻上,看着丫鬟婆子收拾东西,要给司徒晨磊重新布置屋子。

    如今司徒晨磊不再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她也不能再跟他睡在一间屋子里了,需要给他另外布置卧房。

    至贵堂里一片忙乱,司徒盈袖咳嗽两声,对司徒暗香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我病着呢,这边也忙。”又道:“让婆子送去就行了,我们不用亲自去。”

    司徒暗香笑着点点头,像是同意司徒盈袖的话,但是从至贵堂回来,她却押着送果米的大车,亲自去了长兴侯府,求见长兴侯夫人陆瑞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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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钦差 (第三更4K5,大章 求保底月票!!)

    “夫人,司徒府的二小姐求见。”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衫,束黑色比甲的丫鬟在长兴侯府侯夫人陆瑞枫门前通传。

    “司徒府的二小姐?”刚刚午睡方醒的陆瑞枫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不过很快闭了闭眼,嘴角漾起一抹微笑,她将胳膊按在额头,柔声道:“做什么的?”

    “是来给咱们送果米的。说是江南新出的鲜果和米粮,给夫人和世子尝尝鲜。”那丫鬟就着司徒暗香的原话说道。

    陆瑞枫摇摇头,“让管厨房的婆子查验后收下,又来找我做什么?——给她个赏封儿。”

    那丫鬟应声去了。

    ……

    “司徒二小姐,我们夫人说多谢您费心了。这是一点心意,您拿好了。”那丫鬟将一个赏封儿递到司徒暗香面前司徒暗香好不容易才忍住气,颤抖着手接过那赏封儿,只在心里颠来倒去地念叨:居然把我当下人……居然把我当下人……

    那赏封不就是常见的东元国有钱人家打赏下人的赏封!

    不过长兴侯夫人陆瑞枫不愿见她,慕容长青还是要见一见的。

    司徒暗香赔笑着又道:“多谢夫人赏赐。不过,还有些东西,是我姐姐送给世子的,您能否通融一二,让我去见世子一面?”

    那丫鬟被司徒暗香奉承得全身舒坦,笑得花枝乱颤,用帕子掩着嘴,点头道:“原来是大小姐让你来的啊,早说啊,奴婢这就去给你通传。”说完走了几步,回头又问司徒暗香:“你们家大小姐怎么没有亲自来呢?”

    司徒家大小姐是他们世子的未婚妻,这丫鬟倒是知道的。不敢怠慢。

    司徒暗香看见这明晃晃的区别待遇,心里更不高兴,面上还是春风满面,一派天真地道:“我姐姐生病了,还惦记着要给世子爷送果米。我看姐姐实在起不来床,才自告奋勇帮姐姐一把的。您可别笑话我,我是头一次出门。如果错了礼数。还请您多多包涵。”

    那丫鬟暗忖,哪有女家这样上赶男家的?商户人家果然是商户人家,一点规矩体统都不要了。

    一边想。一边面上堆笑道:“二小姐您略等一等,我去问问我们夫人。”

    陆瑞枫听了回报,“哦”了一声,从软榻上坐起来。似笑非笑地道:“原来是未出阁的姐姐派自己未出阁的妹妹来见自己的未婚夫。呵呵,司徒府的好规矩……嗯。让她去吧,你们也别在旁边杵着碍眼,让人家好好说话。兴许有体己话要说呢?”说完会心一笑,又躺下了。

    那丫鬟听了也十分不屑。出来领着司徒暗香去了慕容长青住的院子。

    慕容长青身上的伤好了一些,但是内伤要痊愈,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因此还是在家躺着,手里拿着一本兵书在看。

    “世子爷。司徒府二小姐求见。”他的丫鬟在门口通传。

    慕容长青眼皮都没抬,淡淡地道:“不见。”

    司徒暗香在门口听见,眼里黯了黯,忙又堆起笑容,道:“请您跟世子说一声,就说是我姐姐使我来见世子爷的。我姐姐病了,不能亲自过来……”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传进屋里面。

    慕容长青听见了,放下书本坐了起来,忙道:“快请。”

    门口的丫鬟对司徒暗香笑了笑,侧身让开。

    司徒暗香跨过门槛,袅娜走了进来。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一品粉蓝软绸对襟琵琶扣窄褃掐腰衫子,月白色蜀锦缃裙,裙裾上绣着连绵不绝的缠枝宝相花,枝叶繁复,密密麻麻,典雅中透着华丽端庄,正是慕容长青这样刚愎自用的男人最入眼的打扮。

    “暗香,你姐姐怎么了?生病了?生的什么病?”慕容长青像是没有看见她的精心打扮,关切问道。

    司徒暗香含笑道:“我原以为世子爷恼了我姐姐,不理我姐姐了,没想到还这样关心我姐姐。——唉,我姐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世子爷这样好的人做未婚夫,还要作天作地……”

    这话说到慕容长青心坎上去了。

    他微微含笑,道:“你姐姐性子娇贵,也是有的,没有暗香你通情达理。”又追问她:“你不是说你姐姐病了吗?到底是什么病?”

    她这样俏生生站在面前,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别的女人……

    司徒暗香对慕容长青并无别的意思,但就是看不得男人的心思不在她身上,脸色不禁变了一变,心里跟倒了醋坛子一般,带着醋味儿似笑非笑地道:“世子爷,您真是个实心肠的人。我姐姐说病了,您就真信啊?”

    慕容长青听到司徒暗香话中有话,忙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到底怎么了?盈袖到底是病了,还是没病?”

    司徒暗香低下头,一只手转着自己手腕上澄水碧的玉镯,轻声道:“世子爷,您别问了,行不行?反正我姐姐不能来送果米,所以我来了,代我姐姐向您赔罪。”

    她越是这样含含糊糊,慕容长青心底的疑虑就更深。

    他挣扎着想起身,但是刚动一动,身上就疼得要命,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

    司徒暗香忙抢了上去,扶着慕容长青的胳膊,急声道:“世子爷,您可别动了。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呢!您要有个三长两短,不说我姐姐要伤心死了,就连我……”说着,像是觉察到不妥,忙又飞快放下慕容长青的胳膊,低头站在他的床前,捻弄着自己的衣带,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慕容长青微微一笑,道:“你姐姐要是知道伤心,我就谢天谢地了。”一边说,一边躺了回去,对司徒暗香道:“今儿多谢你了,你先回去。帮我在你姐姐面前说几句好话,哄哄她。就说等我伤好了,就去看她,让她别耍小性子。”

    听了司徒暗香的话,慕容长青以为司徒盈袖在借故装病,跟他斗气而已。

    司徒暗香气得倒仰,忍了又忍。才又道:“是。世子爷。其实我姐姐在沈相府跟表哥们有说有笑,还跟谢侍郎一起教我弟弟念书。没想到一回家就病了,连我和娘都很不解呢。”

    她这话说中了慕容长青的逆鳞。

    眼看慕容长青的脸色马上黑如锅底。司徒暗香才高兴起来,含笑屈膝福身离去了。

    回到司徒府,她在张氏面前大发雷霆,跺着脚道:“娘!这长兴侯府太过份了!居然把我当下人!还有那慕容长青。简直不知所谓!姐姐那样对他,他也不恼。还让我哄着姐姐!”

    张氏仔细问了司徒暗香在长兴侯府的言行举止,了然道:“你啊,开始用错了法子,后来补救得还算及时。不然你就白跑一趟,巴巴儿地给别人抬轿子了。”

    “怎么错了?”司徒暗香撅着嘴,很是不服。“我做得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你确定你说对了话?”张氏冷眼看了她一眼。“慕容长青最忌讳什么,最厌烦什么,你知道吗?”

    司徒暗香摇摇头,又点点头,讪讪地道:“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半知半解,当然有时候会踢到铁板。——如慕容长青这种人,你开始的话他不会在意,但是你后来说的话,才真正起了作用。”张氏意味深长地道,“你先下去吧。你姐姐和弟弟如今的情形我也有些搞不定了,要好好筹划筹划。”

    司徒暗香走了之后,张氏又派人去暗中观察司徒晨磊。

    这样看了几天,张氏发现司徒晨磊真的跟以往不一样了。

    她不敢自专,忙将消息送了出去,过了几天,她收到了那边的回信。

    默默展开看了看,张氏把那小草纸放到香炉里烧成了灰烬。

    到了晚上司徒健仁回房歇息的时候,张氏一边服侍他沐浴,一边轻声提议道:“老爷,眼看咱们就要在京城安家了,姐姐一个人孤零零在江南,真是让人很难过呢。”

    司徒健仁听她提起了他去世的原配嫡妻沈咏洁,沉默了半晌,道:“咱们的族人和祖坟都在江南,她也不算孤零零一个人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前些日子,您不是和吕大掌柜商议要和江南司徒家分宗吗?等分了宗,谁还会给姐姐上坟呢?”张氏叹息说道。

    司徒健仁一把抱住她,调笑道:“她的灵柩在江南,你正好做我的大夫人,不用去她的灵前执妾礼了,这样不好吗?”

    “老爷,我可不是那种人。”张氏笑着推了推司徒健仁,“这家里还有姐姐的家庙呢!依我说,还不如把姐姐的灵柩一起接了来,葬在咱们在京城买的坟地里。”

    司徒健仁不想被司徒宗族掣肘,从上一次他大哥司徒健行和赵大太太来闹过之后,他就起了要跟江南司徒府分宗的心思。

    跟吕大掌柜略提了提,没想到吕大掌柜极力赞同,还飞快地在京城近郊帮他寻了一块风水宝地做祖坟地。

    张氏也不高兴再被司徒宗族看不起,因此也很上心,一直撺掇他赶紧成事。

    司徒健仁只是没想到,张氏会主动提起沈咏洁灵柩的事,不由拉着她的手,感慨说道:“兰莺,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张氏笑了笑,柔顺地伺候他不提。

    ……

    司徒盈袖病刚好,就听说他爹要迎娘亲沈咏洁的灵柩来京城,而且继母张氏自告奋勇,要亲去迎灵。

    “不行,她不能去。要去我和小磊亲自去。”司徒盈袖沉吟良久,不肯让张氏去接触自己娘亲的灵柩。

    这个女人居心叵测,实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张氏听了正中下怀,面上却还委屈地对司徒健仁道:“老爷,我是一片真心,要去迎姐姐的灵柩进京。可是盈袖却不肯……”

    司徒健仁本来就不想张氏离开他那么久,此时一听司徒盈袖主动提出带着弟弟一起去接她娘亲灵柩进京,忙打着哈哈道:“哈哈。这是她的一片孝心,你万不可阻挠,不然人家说你故意。”

    张氏就不再坚持,笑道:“那好吧。大小姐和大少爷一片孝心,我确实是不好阻止。”

    于是便定了三日后,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离京,要去江南接沈咏洁的灵柩进京。

    他们姐弟出行。司徒府当然派了不少侍卫随行。还有很多服侍的丫鬟婆子。

    定了日子的那天晚上,司徒盈袖等到了师父来看她,笑着把自己要去江南的事说了一遍。

    师父沉默半晌。道:“你去江南,路上肯定无比凶险。你真的要去?”

    司徒盈袖收起笑容,道:“明知是坑,我也不得不跳。”

    她不去。难道眼睁睁看着张氏对她娘亲的灵柩做手脚?!

    她可以确信,这件事。跟张氏脱不了干系!

    但是张氏的手腕太高了。这件事,她还真是不得不往坑里跳!

    “师父,您陪我和小磊去吧。”司徒盈袖眼巴巴地看着师父,希望师父能跟他们一起去江南。

    只要师父陪在他们身边。什么危险都不在话下。

    没想到师父别过头,道:“不行。我这阵子有事,走不开……”

    司徒盈袖说不出的失望。不过她也没有强求。

    师父一直神出鬼没,明摆着是个大忙人。她去江南,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在京里,师父走不开是完全可能的。

    “是我僭越了。师父您别放心上。”司徒盈袖忙向他躬身致歉。

    师父回头看着她,知道她误会了,但是自己也无法说出缘由,静默半晌,飘然离去。

    ……

    过了一天,谢家的大夫人陆瑞兰在家里摆酒席请客唱戏,顺便接了几个世家大族的姑娘来家里坐坐。

    谢家的几个侄儿侄女都对谢东篱挤眉弄眼,道:“五叔,您今儿可得好好挑挑,看看哪一个够格做我们的五婶儿!”

    他们都知道,这是在给谢东篱相看妻室人选。

    谢东篱一点都不在意,淡笑着道:“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但是他也没有违拗大嫂陆瑞兰的意思,依然留下来陪客人吃了一顿饭。

    席间那些姑娘瞥见他静默如山的身姿,俊美如画的容颜,虽然不苟言笑,也没有搭理谁,这些姑娘家还是一个个都红了脸,连话都不会说了。

    为了打破僵局,张家的二夫人笑着说起京城的闲话。

    “……听说长兴侯府世子的岳家司徒家,最近要迎他们过世的夫人的灵柩进京,司徒家的大小姐和大少爷要亲自去呢!”

    “哦?”陆瑞兰很是意外,“为何要迎沈夫人的灵柩进京?我记得司徒家的宗族是在江南啊?”

    “是在江南,听说是要分宗。”张二夫人不以为然地道,又换了话题。

    谢东篱默默地听了一会儿,起身道:“我还有事,失陪了,各位慢用。”说着,拔腿就走,匆匆进宫请旨去了。

    席上的姑娘小姐们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都很失望。

    ……

    又过了一天,就是司徒盈袖他们离京的那一天。

    司徒盈袖放下车帘,对外面吩咐一声:“人都齐了,走吧。”

    她要带着弟弟回江南接娘亲的灵柩进京。

    为了安全起见,她带了上百个威虎堂的护卫。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门口走去。

    却在快到城门口的时候,队伍被堵住了。

    “怎么了?前面怎么不走了?”司徒盈袖撩起车帘,不悦地问道。

    迎灵柩这种事,都是请阴阳先生算好时辰的。

    错过了就不吉利了。

    前头的护卫策马过来,在她车边道:“大小姐,前面有钦差仪仗出行,所以我们的车队被堵住了。”

    “钦差仪仗?”司徒盈袖大奇,“什么钦差?”

    她前世可没听说过有钦差这种事!

    “是礼部谢侍郎,说是奉了陛下旨意,去江南贡院查今年秋闱的名单,跟咱们走的是一条路。”那护卫早就打听清楚了,前来回报。

    谢东篱居然跟他们同路而行!

    司徒盈袖心里升起一阵欣喜。

    有钦差同行,她这一路肯定安全多了!

    司徒盈袖忙撂开车帘下车,急急忙忙往前面走去,要去跟谢东篱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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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149章 人情 (第一更,4K求保底月票)

    司徒盈袖戴着银灰色幕离,遮住头脸,从自家大车里走了下去,往前面钦差出行地那边走去。

    她刚离开司徒家的车队,一队队铁甲骑兵就沿着街道两旁走了过来,正好把司徒家的车队也夹在中间。

    司徒盈袖讶然回头,看着那些人高马大,刀光雪亮的铁甲骑兵,认出来是京城的禁卫军,应该是跟着钦差出行的护卫军士。

    如果能跟这些人同行,那她真的不用担心什么了!

    司徒盈袖眼前一亮,拎着裙子越发走得快了。

    不远处排队出城的人群里也有些商队、行人见了这铁甲骑兵的架势,骤然间白了脸。

    他们互相看了看,又若无其事转开头,三三两两离开了出城的队伍,回自己的客栈去了。

    “老大,给头儿发消息吧。情况有变,有钦差和禁卫军跟司徒家的两个小崽子同行去江南,这事儿棘手,没有那么好办。”一个人悄声说道。

    “收手,等候通知。”那头儿发了话。

    ……

    司徒盈袖带着两个丫鬟和护卫,挤开人群,来到钦差车队附近。

    钦差大人坐的车外表看上去朴实无华,但是司徒盈袖知道,这车的车厢,完全是用大块的铁翅木打造,坚硬如铁,就算是霹雳堂的霹雳雷火弹都炸不开一点缝隙。

    铁翅木生长缓慢,每一百年才长成一根可用的大树,又只在东元国的少数地方可以生长。

    因此它的木材,一般都被皇室包办了,用来打造皇室出行用的銮驾和车仗。

    钦差是代天子出行,钦差的车。也是用铁翅木打造,跟钦差的尚方宝剑一样,都是标榜的皇室气派。

    钦差大人坐的车的周围是不许闲杂人等停留的。

    司徒盈袖也只能在离那大车一丈远的地方停住了,踮起脚看了看,见谢东篱的小厮顺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正弯腰在那大车车窗口跟车里面的人说话,司徒盈袖便向他招了招手。叫了声:“阿顺!”

    阿顺蓦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向,见是一个蒙着银灰色幕离,身材高挑纤瘦的女子。

    “这是谁?——不认识。”阿顺撇了撇嘴。不想理会那叫他名字的女子,装作没有听见,依然转头跟谢东篱说话。

    谢东篱倒是听见了,良久见阿顺没有表示。只好掸掸袍子,淡然道:“……让她过来。”

    乜?

    阿顺眨了眨眼。又掏了掏耳朵,疑心是外面人烟嘈杂,他听错了,忍不住低头靠在车窗棂上。低低问了一声:“大人想让谁过来?”

    因谢东篱此时的身份是钦差,阿顺便不用在家里的称呼唤他,只跟着那些下属兵将们称他“大人”。

    谢东篱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跳了跳。但也没有发怒,只是又声音平平地道:“你没长耳朵吗?”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寒气十足,让很熟悉谢东篱的阿顺吓得一抖,差一点从马上摔下来。

    他算是听明白了,马上策马往刚才唤他的那女子身边跑过去,赔笑道:“这位小姐,刚才是您叫小的?”

    司徒盈袖笑着点点头,伸手撩起一角幕离面纱,笑着道:“阿顺,那车上的钦差大人,是谢侍郎吗?”

    阿顺这才“啊”的一声明白过来,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刮子!

    竟然是司徒家的大小姐司徒盈袖!

    他怎么就没有听出她的声音呢?

    “司徒大小姐,原来是您啊!”阿顺忙做出惊喜的样子,“刚才小的没有听出来是您的声音,所以怠慢了,还望您不要见怪。”

    居然这样客气……

    司徒盈袖看了他一眼,将幕离放下了,微笑道:“阿顺不用多礼。如果方便,能否让我跟谢侍郎说几句话?”

    阿顺犹豫了一瞬,想到刚才谢东篱明确说了“让她过来”,就咬牙做了主,将司徒盈袖带过去了。

    司徒盈袖一个人跟着阿顺来到谢东篱的钦差大车旁边,对着车门的方向道:“谢侍郎?”

    车帘从里面往左右撂开,露出端坐在里面的谢东篱。

    他穿着大红麒麟补子,袖口和袍角都镶着玄黑襕边的钦差官服正襟危坐,越发显得他眉目英挺俊美,但又有一股威严的肃杀之气迎面袭来,拒人于千里之外。

    司徒盈袖也不敢靠近,只是忙道:“谢侍郎,您是要去江南贡院吗?”

    谢东篱点点头,没有说话,明亮的双眸一动不动看着她,让她很有些压力。

    司徒盈袖顶着那股压力,硬着头皮又道:“真是巧,我们也要回江南司徒府祖籍,跟您是一个地儿。我想问问,我们能不能跟在您的车队后面走呢?——也算是做个伴儿。我和弟弟两个人回江南,路上也有个照应。”

    江南贡院所在的地方,就是司徒家祖籍在的那个市镇。

    谢东篱垂眸不语,那股星一般明亮的目光从司徒盈袖身上移开。

    司徒盈袖微松了一口气。

    阿顺察言观色,见谢东篱不说话,只道是他不好正面回绝,便打了官腔,对司徒盈袖道:“司徒大小姐,您要提别的要求也就罢了。但是您这个要求,实在是……”

    “走吧。”谢东篱突然出言打断阿顺的话,又对他不悦地道:“多嘴。”

    阿顺立刻明白自己会错了意,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忙闭紧了嘴,不再多言。

    司徒盈袖看了看阿顺,又看了看车厢里坐着的谢东篱,拿不准这俩是什么意思。

    阿顺先前的话,明显是反对他们跟钦差车队一起走。

    但是谢东篱又说阿顺“多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谢东篱挥了挥手,车帘落了下来,挡住了司徒盈袖的视线。

    这是不想再谈了的意思?

    司徒盈袖有些失望地让开,看着谢东篱的钦差大车动了起来。

    赶车的车夫往拉车的两匹大马背上抽了一鞭子。

    那两匹马长嘶一声。拉车前行。

    待走到司徒盈袖边上的时候,她却看见谢东篱撂开车窗的帘子,敲敲车窗,对她说道:“我要每天查验小磊的功课。”说完就放下车窗的帘子。

    这是同意他们司徒家的车队跟在钦差车队后面的意思吧?!

    简直是峰回路转啊!

    司徒盈袖忍不住张大嘴。——幸亏她戴着幕离,别人看不见她的神情,她却能看见外面的景象,不然真是要出丑了……

    阿顺现在才明白过来。眉梢跟着又挑了挑。对着司徒盈袖,态度又软了几分:“司徒大小姐,你们的车队在哪里?赶紧跟上吧。我们时间有限。要在秋闱之前回到京城。我们大人要主持今年的秋闱考试。”

    司徒盈袖忙道:“就在后面。我们马上跟上!”

    她笑着回到自家车队旁边,吩咐车夫和护卫:“跟着前面的钦差车队,我们跟他们走一条道儿。”

    不仅是走一条道儿,而且是紧跟其后。跟一个车队没有两样。

    这样回江南,当然是万无一失了。

    司徒盈袖只想去娘亲的灵前。还有菩萨面前多拜一拜,感谢他们让她能干心想事成,逢凶化吉!

    这一路虽然没有师父在旁边护佑,但是有钦差和禁卫军。他们的运气着实不坏。

    ……

    同一天的早上,长兴侯府里的内院,慕容长青内伤痊愈。终于能够下床了。

    他梳洗过后,先去娘亲陆瑞枫那边请了安。就要去司徒府看看司徒盈袖。

    他记得前些天司徒暗香来的时候,说司徒盈袖病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陆瑞枫笑了笑,道:“你对司徒大小姐还挺上心的。”

    “是娘给我定的媳妇,我看在娘面子上也要对她上心。”慕容长青打着哈哈说道,“我出去了。”

    陆瑞枫点点头,“早去早回,你爹等你吃午饭呢。”

    慕容长青应了,骑着马,拿了几样礼物,来司徒府看司徒盈袖。

    他先见了司徒健仁,将礼物奉上,笑着道:“伯父,盈袖的病好了吗?”

    司徒健仁笑着道:“早就好了,劳烦你惦记。”又问他:“你的伤都好了吗?”

    “我没受伤。”慕容长青很是忌讳别人提这件事,一直坚持自己不是受伤,而是生病,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盈袖和小磊呢?”

    “啊,他们啊,他们刚回江南,去接他们娘亲的灵柩回京城了。”现在换司徒健仁不好意思了。

    本来他是应该去的,但是张氏一发嗲,他就昏头昏脑同意了,放这姐弟俩单独回江南。

    而且吕大掌柜也不同意他跟着回去,所以他就更心安理得了。

    “啊?什么时候走的?”慕容长青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哈哈,你来得巧,今儿早上刚走。”司徒健仁说不下去了,寻了个由头要溜走,道:“这个,贤侄啊,我还有事,你有什么话,问我夫人也是一样的。”说着,脚底抹油就跑了。

    慕容长青跟着两个婆子进了内院,见到张氏和司徒暗香。

    “……慕容大哥,你不知道?我还以为姐姐已经告诉你了。”司徒暗香十分惊讶。

    张氏也道:“慕容世子,他们今天早上才走,说不定现在还在城门口呢,你要不去送送?”

    司徒暗香会意,忙道:“慕容大哥,我带你去吧。兴许还赶得上呢。”又道:“我原是要跟姐姐一起去,但是姐姐说我不是大娘生的,说我去不合适。”一边说,一边好脾气地笑。

    慕容长青知道她是拖油瓶,在江南的时候,经常被人欺负,以前都是司徒盈袖护着她。

    但是现在司徒盈袖好像对司徒暗香有成见,不再护着她,司徒暗香的日子就难过了。

    慕容长青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对司徒暗香升起一丝怜惜,温言道:“那就劳烦暗香妹妹带路。”

    司徒暗香笑颜如花,坐了司徒家的大车,慕容长青骑马在旁跟随,一路快走,来到司徒家车队出城的南城城门口。

    此时钦差车队刚刚启程。

    司徒家的车队跟在后面,正要离去。

    “姐姐!姐姐!”司徒暗香从车里探出头,对着前面的大车大叫了起来。

    司徒盈袖在车里听见了,忙命人停车,问道:“是暗香的声音?”

    跟车的护卫回头看了一眼,道:“是二小姐,还有慕容世子。”

    司徒盈袖撩开车帘,回头刚好看见慕容长青下了马,立在司徒暗香的车旁边,伸出手臂,托了司徒暗香从马车上下来。

    司徒暗香娇小俏丽,站在高大威武的慕容长青身边,如同小鸟依人一样可人意儿。

    司徒盈袖的眼神眯了眯,也不下车,等着慕容长青和司徒暗香走到她和小磊坐的大车旁边,才颔首道:“慕容世子伤好了?”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慕容长青很是忌讳别人在人前说他这件糗事,很是不悦地阴了脸。

    司徒暗香忙打圆场:“慕容大哥没有受伤,是生病了。难道姐姐忘了?”一边说,一边给司徒盈袖使眼色。

    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直衬得司徒盈袖不近人情。

    结果司徒盈袖毫不吃亏,反手就把司徒暗香揭穿了:“原来没有受伤?那暗香为何跟我说慕容世子是受了伤?啧啧,暗香,你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脾气真是要改一改了。姐姐我和你慕容大哥是不计较,但是在别人面前你要这样做,我们司徒府可护不了你了。”

    “啊?”司徒暗香没想到司徒盈袖能这样说她,不由涨红脸,眼里含了两泡泪,望着慕容长青直摇头,喃喃道:“没……我没有……”

    慕容长青看看司徒暗香,又看看司徒盈袖,不知该信谁的话。

    但下意识里,他不喜欢司徒盈袖如今这样强势的姿态。

    女人应该柔弱顺从,以夫为天。

    如果比男人还强,那还要男人做什么?

    慕容长青不悦地道:“盈袖,你这样说话,不给暗香半分脸面,不是做姐姐的样子。”

    “慕容大哥,您别说我姐姐。姐姐是为了我好,我知道自己老是犯错,以后一定改。”司徒暗香伸出两根手指,悄悄拽了拽慕容长青的衣袖。

    司徒盈袖见了,目光一凝,正要出言,就听见她的护卫头儿骑着马过来催她:“大小姐,前面钦差大人遣人来问到底走不走……”

    “那就走吧。”司徒盈袖放下车帘,不再理会慕容长青和司徒暗香。

    就在这时,钦差车队的禁卫军分了一队过来,将司徒家的车队围在中间,一径往城门口去了。

    司徒暗香认出来这是护送钦差去江南的禁卫军,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想到这一次的钦差大臣是谢东篱,脸色顿变,心里更是如同猫抓一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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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打破 (水影儿灵宠缘+2)

    慕容长青也没有料到司徒盈袖居然说都不说一声,放下车帘就走了,顿时大怒,喝道:“给我停下来!”

    他一跃而起,往司徒盈袖坐的大车奔去!

    轰!

    一阵大力突然从前方迎面袭来,往慕容长青面上轰去!

    慕容长青见势不妙,猛地往后倒仰,连翻了几个跟斗,才避开那从前方袭来的重击!

    烟尘陡然四起,在他和司徒盈袖大车中间的地上,出现了一条深深的鸿沟,正是被刚才那股从前方不知名地方传来的大力给轰开的界痕……

    司徒暗香跟着掩面转身,被那四起的烟尘弄得咳嗽起来。

    慕容长青用了很大力气,才避开那股大力的重袭,不过他内伤初愈,又遇到偷袭,根本就扛不住,虽然躲过了正面袭击,但是被那尾力带得还是当街吐了一口血。

    “慕容大哥!慕容大哥!你没事吧?!”司徒暗香瞥见慕容长青踉踉跄跄地后退,忙飞奔过来扶住他。

    结果慕容长青还是收势不住,反而带着过来扶他的司徒暗香一起滚到地上!

    街上看热闹的人都看得呆了,过了许久,才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司徒盈袖在车里听见车外传来慕容长青的大吼声,正在忐忑之中,紧接着又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她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撂开车窗上的帘子,往后看去。

    正好看见慕容长青几乎是抱着司徒暗香一起滚落在地上的景象,还有车后突然出现的一条深深的鸿沟,以及黄色烟尘四起,有些甚至飘到她的大车里来了。

    司徒盈袖被那烟尘呛得咳嗽几声。面无表情放下车帘,不再理会慕容长青和司徒暗香。

    慕容长青看着前面远去的大车,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

    司徒暗香也跟着站起来,低声道:“慕容大哥,不是我说,你对姐姐太宽容了。姐姐不过仗着你喜欢她,才不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你们家有这样厉害的护卫?”慕容长青想起刚才那似乎从天外飞来的惊天一拳。眸色晦涩不明地问道。有意回避了司徒暗香的话。

    司徒暗香想了想,摇头道:“不是我家的护卫。应该是禁卫军里面厉害的高手。”

    护送钦差出行的队伍里,肯定是藏龙卧虎。

    这样一说。慕容长青才释然了,颔首道:“这还差不多。这样厉害的高手,你们家应该是请不到的。”

    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而是那高手到了这个程度。钱财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东西了。

    他们需要依附的是权势,不是钱财。

    司徒府只有钱。没有势,所以总是上不了台面。

    司徒暗香明知慕容长青是这个意思,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无从反驳。只是笑着道:“慕容大哥,我姐姐已经走远了,咱们回去吧。”

    慕容长青哼了一声。翻身上马,径直走了。

    司徒暗香只好一个人上了司徒家的大车。回司徒府去了。

    ……

    刚才从城门口撤走的人回到客栈,仔细商议今天临时撤消的行动。

    他们的目标,本来是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

    毕竟如果只有司徒家的人,不管弄死多少都好说。

    但是加上东元国的钦差和禁卫军,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如果司徒家的人不傻,肯定要紧跟着这钦差的队伍一起出行。

    这时候对司徒家下手,那么就会跟钦差和禁卫军给碰上……

    他们没有把握,在他们动手的时候,钦差大人和禁卫军会袖手旁观。

    一行人商议来去,最后打算还是请示上面再说。

    ……

    张氏就在东元国京城里面,首先得到了消息。

    “什么?!陛下派了钦差和禁卫军去江南?还跟他们同路?!”张氏十分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若是她早知道有这回事,根本就不会现在怂恿司徒健仁去接沈咏洁的灵柩来京城了。

    她肯定会等到钦差从江南回来之后再说……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北齐那边布置停当,所有的人都在从京城到江南的沿路埋伏下来。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这一趟回乡之旅,本是步步惊心,走得是有去无回的必死之路!

    但是有了这钦差和禁卫军,竟然在必死之路中撕开一条缺口,给司徒盈袖姐弟俩闯出了一条生路!

    难道他们真的命不该绝?

    张氏沉下脸,沉吟良久,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又把消息往北齐送过去。

    这样一来,他们要如何行动,就只能多等一等了。

    毕竟牵扯到钦差,他们以前的布置就有些粗糙。

    一个不察,牵扯到东元国的钦差大人,就会引起两国争端,而不只是民间的一桩无头公案了……

    张氏知道,而北齐,现在也是多事之秋,国力衰弱的时候,根本就不可能为了这件事,跟蒸蒸日上的东元国大动干戈,大打一场。

    还是赶紧先拦住司徒盈袖他们要紧。

    张氏知道他们去江南,要先坐船,然后才会弃舟登岸,就暗暗传了一个消息出去,命人对司徒家的楼船先动一动手脚再说。

    ……

    司徒暗香回了家,也对张氏说起了在城门口看见的情形。

    “娘,姐姐和小磊真是运气好,居然能跟钦差大臣同行。”司徒暗香此时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要是她坚持一下,就能跟姐姐和小磊一起去江南,也能跟钦差大人同行了……

    张氏也刚刚得知了这个消息,正是心里不高兴的时候,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道:“你姐姐向来运气好。我只望你能有她一半的运气就好了。”

    司徒暗香勉强笑了笑,回自己屋做针线去了。

    只有在面对针线的时候,她的心情才能真正平静下来。

    ……

    司徒家的车队紧紧跟在钦差大臣的车队后面,一路上了码头。

    从京城去江南,要先坐船,到了对岸之后再骑马坐车。

    来来回回总得一个多月。

    钦差大臣坐的船是官船,有五层楼高。船体巍峨高耸。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彩绘,气派不是一般船家能比的。

    司徒盈袖他们随后上的是司徒府的楼船。

    不过他们刚上船没多久,船上的船娘就惊慌失措敲响了司徒盈袖的舱门:“大小姐。不好了!这船的舵不知怎地坏掉了,船底破了一个大洞,正汩汩往里进水呢!”

    “什么?!”司徒盈袖皱起眉头,“怎么搞的?你们昨天没有仔细验过船吗?”

    “当然验过!从老爷发话。说要回江南开始,我们就准备上了。昨儿还亲自查验过一遍。完全没有问题。没想到今天就出了这种事!”那船娘快哭了,跪在舱门口不断磕头。

    “算了算了。”司徒盈袖挥了挥手,“事到如今,你磕头也无用。还是赶紧去找人修一修。”

    “……那大小姐不如回家去等?”那船娘试探着问道。

    “这是为何?”司徒盈袖眯起双眸。“难道要很长时间?”

    “正是。船舵出了毛病,不是小事。快则一月,慢则半年。才能修得好。”那船娘小心翼翼说道。

    “这么久?!”司徒盈袖眉头皱了起来,“我可等不及。”

    她心念转得极快。马上道:“来人,去码头雇条船,或者买条船。不管多少银子,要快!”

    现在对她来说,跟着谢东篱的钦差队伍下江南才是最重要的。

    钱不是问题,时间才是问题。

    那船娘只好去了,到码头边逐一问过去。

    ……

    谢东篱上了官船,换上便服,坐下来翻看江南贡院的卷宗。

    等了一会儿,起身从船舱里走出来,看着远处的江景出神。

    浩渺的江面上,散着稀薄的雾气,有白色鹭丝在江面上盘旋来去,不时从水里捕鱼来吃。

    “阿顺,你帮我们去问问大人,是不是可以开船了?”官船的船夫不敢直接问谢东篱,只好在阿顺这边敲边鼓。

    阿顺四处看了看,见大家都安顿好了,便袖着手来到谢东篱身边站定,躬身问道:“大人,是不是可以开船了?”

    谢东篱双手扶在船舷之上,虽然直视着前方,但是阿顺总觉得大人的眼风往岸边不断飞去。

    “那就开船。”谢东篱瞥见司徒家的楼船也起锚了,应该都上去了吧?

    官船上很快拉起汽笛,袭袭离岸。

    走了没多久,谢东篱发现司徒家的楼船并没有跟上来,眉头皱了皱,叫了阿顺过来吩咐道:“先停船,去看看司徒家的船是怎么回事。”

    阿顺知道谢东篱先前答应要跟司徒家同行,忙道:“小的去看看。”

    他命人停了船,站在甲板上眺望,见远远的岸边,司徒家的楼船似乎又下了锚,没有要开船的意思。

    “这是在搞什么鬼?”阿顺挠了挠头,四下看了看,不放心让别人去问,自己命人放了一个小船下去,坐着往司徒家的楼船那边去了。

    到了司徒家的楼船附近,他才知道司徒家的楼船突然出了问题,不能开了,司徒大小姐正拿着银子雇船。

    阿顺咧嘴笑了笑,回到官船上,对谢东篱原原本本回报,末了道:“大人,看来司徒家的人暂时不会下江南了,不如我们先走?”

    谢东篱看也不看他,沉声吩咐道:“去,放几艘船,将司徒家的人全数接到官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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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不一样

    得,他的主意又拍马腿上了……

    阿顺心里一抖,顾不得细想,马上点头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他匆匆忙忙离开谢东篱的舱室,招呼了官船上的侍卫和船夫,放了四条船下去,一起往司徒家的楼船那边行去。

    司徒盈袖站在楼船的甲板上,眼看谢东篱坐的钦差官船越走越远,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难道她真的没有机会亲自回江南接自己娘亲的灵柩吗?!

    “大小姐,咱们要不先回去吧。”采芹在旁边低声劝她。

    司徒盈袖默然半晌,问她:“船雇到了吗?雇不到的话,买也买不到吗?”

    采芹为难地道:“……听说一时之间找不到这样大的船,如果是小船,大小姐愿意吗?”

    是小船的话,他们这些护卫和下人就不能贴身服侍了,要么减少护卫和下人,要么分好多船跟在后面,这样一样不安全。

    司徒盈袖揉了揉额头,在心里权衡利弊,过了好一会儿,正要说话,却见采芹露出惊讶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江面。

    她跟着采芹的视线回头,发现有几艘船从谢东篱的钦差官船那边过来了,正往她们这边驶来,而且那边的钦差官船看起来是停在了河中间……

    司徒盈袖的心里忍不住昂扬起来。

    是谢侍郎发现他们没有跟上,所以派人来问了吗?

    这一瞬间,司徒盈袖决定原谅谢东篱以前跟她的那些龃龉。

    这人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高不可攀,可是好像对他们姐弟俩还算不错……

    “司徒大小姐!”阿顺站在最前面的船上拼命招手。

    等到了司徒家的楼船边上,司徒盈袖命人放下绳篮,将阿顺吊到楼船上。

    阿顺便急匆匆地道:“司徒大小姐。我们大人说,如果你们的船出了问题,不妨跟我们一起坐官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能跟钦差大人一起坐官船?!

    司徒盈袖想起那盔甲俨然、刀光雪亮的数百禁卫军,双眸一时亮了起来,灿若星子。

    阿顺忍不住别过头,不敢看司徒盈袖的眼睛。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司徒盈袖忙点头同意,不过看了看远方的官船。又犹豫着道:“可是我带的人有些多。可以都去吗?”

    她一个人都不想扔下。

    还有他们的马,车,行李……

    是不是有些贪心?会不会给谢侍郎添太多麻烦?

    司徒盈袖有些心虚。

    没想到阿顺一口应承下来。“没问题!您不想想我们的船有多大!再来一倍的人,也装得下!”

    既然阿顺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了。

    司徒盈袖绽开笑容,福身行礼:“多谢阿顺了。”

    “您别谢我。要谢。就谢我们大人。”阿顺忙让开,不敢受司徒盈袖的礼。

    “那是当然。谢侍郎肯定是要谢的。”司徒盈袖忙道。

    阿顺只是下人。

    没有谢东篱许可。打死阿顺也不敢这样大方。

    阿顺点了点头,“那赶紧上船吧。”

    很快,司徒盈袖便让护卫和马匹上了那些小船,十个十个往官船那边送。

    然后是大车、行李、丫鬟和婆子。最后是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

    等到司徒家的所有人都上了钦差官船,足足过去一个时辰。

    太阳已经从日出东方,变成了日上三竿。

    “大人。司徒家的人都上来了,马匹和大车安置在二层东面。护卫和下人在三层东面。”阿顺来谢东篱的舱室回报。

    这艘官船有五层高,龙骨结实巨大,看上去比跟庙堂的殿宇一样高大恢弘。

    底舱是船夫所在的地方,最高层其实是阁楼,放置行李和补给。中间的二、三、四层才是真正的舱室。

    第二层一般是给牲口和车辆用的,第三层住下人和客人,第四层才是住主子。

    谢东篱是钦差,住的是第四层最中间最宽敞的舱室,里外三间,最里层是卧房,中间是隔间书房,外间是会客起居用的,不比京城任何一个大户人家的外书房差。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应该住哪里,阿顺却犯了难。

    如果是客人,那肯定应该住第三层南面的舱室。

    但是他们是一般的客人吗?

    被谢东篱不动声色打了几次脸之后,阿顺终于学乖了。

    他拿不准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应该住哪里,索性自己不安排了,全数扔给谢东篱做主。——他有些模模糊糊的感觉,就是他们家五爷对这个司徒家大小姐,确实有些不一样。

    当然,有多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因为完全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主动的地方。

    比如说,这一次跟司徒大小姐同行,是人家司徒大小姐主动提出来的,他们家五爷可是神马都没有说哦!

    当然,主动去宫里请旨,想出个去江南贡院查卷宗的由头也是真机智……

    还有,陛下对他们家五爷真是恩宠有加,简直是有求必应,比那庙里的菩萨还要灵验!

    钦差大臣出京是多繁琐的事,居然一夜之间就办成了,还给出数百禁卫军随行!

    他们家五爷的圣宠那是棒棒哒!

    谁再敢看不起他们谢家,就让陛下教他们做人!哼哼哼哼!!!

    阿顺虽然心里千回百转,但是面上还是一副木木呆呆的忠仆蠢样儿。

    谢东篱的目光停在面前翻开的卷宗之上,静默半晌,才缓缓抬头,道:“你看着安排吧。这种事也来问我,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最后一句话说得和谢东篱的目光一样冰冷刺人。

    阿顺吓得一哆嗦,忙躬身道:“大人,小的这就去安置!”一边说,一边倒退着飞快离开了谢东篱的舱室。

    出到门外。他靠在外舱壁上,深深吁了一口气。

    他们家五爷的心,真是天上星、海底针,看得见,摸不着啊……

    五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算了,他还是好好招待司徒家的两位主子,尽他所能。最好的安置。这样五爷就算不满,也不会说什么吧?

    阿顺耷拉着脑袋,来到三楼的客舱。对正在安放行李的司徒盈袖行礼道:“司徒大小姐,这里的舱室太拥挤潮湿,没法住人。您跟小的去四楼吧。”

    司徒盈袖忙道:“不用了,这里挺好。”比他们司徒家楼船最好的舱室都要好。她还挑剔什么?

    “真的不行。您是我们的贵客,怎么能让您跟下人住在一起呢?”阿顺堆着笑脸。拼命要说服司徒盈袖搬到四楼。

    司徒盈袖觉得已经麻烦了谢东篱很多事,不肯再占便宜。

    她知道官船的第四层是给那些大官儿住的地方,自己一介布衣平民百姓,还要去住第四层。真是太没眼力价儿了。

    阿顺劝了半天,见司徒盈袖执意不肯,有些急了。道:“司徒大小姐,您要不去。难道司徒大少爷一个人去住?您忘了,我们大人还要每日考校司徒大少爷的功课呢!”

    把司徒晨磊祭了出来,司徒盈袖有些犹豫了。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柔声婉拒:“没关系的。我们就在三楼,走一道台阶就到四楼了。等明日我送小磊去四楼谢大人处查验功课,您看如何?”

    阿顺没辙了,臊眉搭眼地点了点头,回四楼报信去了。

    “大人,司徒大小姐不肯住到四楼,所以就住三楼了。”阿顺一边说,额头上一边冒出密密的汗珠。

    谢东篱放下卷宗,双手搁在面前的条案上,目光如有形质,沉甸甸压在阿顺头顶。

    阿顺觉得膝盖软得就要跪下来了。

    不过他还是勉力支撑,告诉自己不能跪,一跪,这错儿就归他了……

    谢东篱看了他一会儿,闭目想了想,才挥手道:“行,就住三楼。”将他赶出去了。

    阿顺马上离开谢东篱的舱室,出到外面看着浩渺的江面吐了一口气。——总算是没出岔子!

    不过到了下午,他就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吃过午饭之后,五层的阁楼楼板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一下子松动许多。

    五层的阁楼上放着很多箱笼行李。

    楼板一松动,那些行李箱笼也四处乱窜,吱吱咯咯的声音听得人心烦意乱。

    谢东篱无法午睡,阴沉着脸把阿顺叫了进来,问道:“楼上是怎么回事?”

    阿顺忙道:“船上的人已经去五楼修了,但是一时半会恐怕修不好……”

    “那要多久?”谢东篱不悦地问道。

    阿顺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低眉顺眼地道:“船上的师傅说,要个三五天才能完全修好。”

    因为这官船太大,五楼虽然是阁楼,面积也不小。虽然他们人多,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修好的。

    “三五天?难道我要三五天不能阖眼?”谢东篱的声音阴森森地,听得阿顺又抖了几抖。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这一天都快抖成筛子了……

    “嗯?”谢东篱见阿顺不说话,就又追问了一声。

    阿顺此时福至心灵,低头敛眉说道:“既然五楼的阁楼坏了,四楼已经是不能住人了。大人,都是属下的错,要委屈大人住到三楼去了。”

    “三楼?不是都住满了吗?还会有空位置吗?”谢东篱的声音有些迟疑,还带点儿小期待……

    阿顺发誓自己没有听出来他们家大人任何的弦外之音,他只做了一个贴心的小厮该做的事!

    阿顺坚定地点头道:“有!当然有!就在司徒大小姐住的舱室旁边,就有一间空舱室!”

    就算不是空的,他阿顺也要马上让它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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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领会 (广寒宫主a仙葩缘+)

    阿顺从谢东篱的舱室出来,立刻来到三楼。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住在三楼最中间的两个舱室里。

    最大的一间司徒盈袖让给了司徒晨磊住。

    略微小一点的自己住。

    如果谢东篱要住,应该是住司徒晨磊住的那一间。

    不过既然司徒晨磊已经住进去了,阿顺觉得再让他搬出来,司徒大小姐心里肯定不高兴,因此他没有说让司徒晨磊搬出来,只是看了看司徒盈袖所住舱室的另一边,还有几个舱室。

    如果把那一边三间舱室打通了,也能做一个套间,给谢东篱住。

    官船上的这些舱室中间本来就有小门相隔。

    不需要的时候,这些小门都是锁起来的。

    如果需要,打开就能走人了。

    阿顺见司徒盈袖旁边的舱室还没有住人,大松一口气,对自己带来的下人吩咐道:“去把那边的舱室打扫一下,然后把大人的行李都搬下来。”

    “大人要搬下来?”一个婆子迟疑问道,“是临时暂住还是……?”

    虽然应该是临时暂住,不过阿顺知道他家五爷一旦搬下来,肯定不会搬走了……

    不过这些事情,他们下人就不必知道了。

    阿顺虎着脸道:“这关你什么事?赶紧给我把东西搬下来!”

    那婆子忙赔笑道:“是我说错话了,顺爷您别见怪。”

    阿顺虽然年岁不大,但是也被这一声“顺爷”叫得心旷神怡,语气顿时好了许多,他点头道:“没事没事,快去搬东西!”一边说。一边拐到司徒盈袖住的舱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司徒盈袖大丫鬟采桑的声音。

    阿顺推门走了进去。

    “是阿顺啊。坐,有事吗?”司徒盈袖拿着团扇在身前扇风,浑身燥热。

    司徒晨磊坐在她身边看书,很是安静的样子。

    阿顺笑着拱了拱手,道:“司徒大小姐、大少爷,小的是来说一声,咱们官船的五楼阁楼坏了。四楼不能住人。大人要搬到三楼住。就在您这舱室边上,还望您管着您的下人护卫,不要冲撞了我们大人。”

    “啊?住到三楼了?”司徒盈袖又惊又喜。手上的团扇都停住了,“那真是太好了!”

    谢东篱如果真的住到他们旁边,那对他们是大好利是啊!

    试想钦差就在隔壁,哪个不长眼的小贼还敢打他们姐弟的主意?!

    阿顺回到四楼对谢东篱回报。说舱室都安置好了,大人您随时可以入住。

    谢东篱站了起来。袖着卷宗走出舱室,眯着双眸看了看远方的浩渺江景,幽幽地道:“……你跟司徒大小姐解释了吗?”

    阿顺不敢抬头,躬身道:“说了。当然说了。”

    “……说了?”谢东篱回头看着阿顺,明显是想听司徒盈袖的反应。

    阿顺笑呵呵地装傻:“大人,司徒大小姐别提多高兴了。小的一说大人住下来了。司徒大小姐整张脸笑得跟花儿一样,真好看啦!”

    “去!”谢东篱忍不住踹了阿顺一脚。“混说什么?什么好看不好看?!”

    “是是是!小的看错了,看错了……”阿顺忙躬身后退,避开谢东篱的飞脚。

    谢东篱缓步往楼梯走去,嘴角却翘起一个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弧度。

    来到三楼舱室,谢东篱看着跟楼上舱室布置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三间舱室,满意地点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阿顺走到谢东篱面前站定,指着跟司徒盈袖那边舱室一墙之隔的地方,道:“这里也有一道门,是通向司徒大小姐那边舱室的。”

    因此挂着锁。

    阿顺将一把黄铜钥匙掏了出来,悄悄放到谢东篱的案头。

    谢东篱横了他一眼,“收起来。”

    阿顺忙把钥匙又收了起来,心里暗忖,难道自己想错了?

    ……

    司徒盈袖见谢东篱搬到他们舱室旁边住着,心里很是欢喜,打听到谢东篱此时并无公务,便带了司徒晨磊,叫了几个丫鬟陪着,捧着几碟子点心,来到谢东篱的舱室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舱室门口站岗的护卫躬了躬身,替他们打开门。

    司徒盈袖走进去,飞快地看了看。

    见这间舱室跟她那间几乎一般大小。

    不过她的舱室中间放着一张圆桌,周围摆着几张圆凳,圆桌后面是一道屏风,将屋子隔成里外两间。

    屏风后面就是一张床榻。

    谢东篱这边,没有用屏风隔成前后两间,因此显得宽敞许多。

    一进门就是一张四四方方的赭色楠木高榻对着进门的地方。

    高榻上左右都是矮几,当中一个葱黄色绣松柏的大迎枕,还有两个淡黄色的靠枕,一左一右放着。

    从高榻往下,左右靠墙两边都是一溜儿的松木高背官椅,明显是给官府的官员回事用的。

    右手边的官椅背后还留了一道可以走人的空当,墙上有个地方挂着松鹤图的门帘。——那后面应该是一道通往另一边舱室的门。

    这样看来,是几间舱室打通了给谢东篱住的。

    也对,以他的身份,除了需要睡卧起居的地方,也需要见客和办公的地方。

    跟司徒盈袖他们纯住客的身份是不一样的。

    谢东篱从上首的高榻上走了下来,背着手站在他们面前。

    司徒盈袖带着小磊和丫鬟们给他行礼,笑着道:“谢侍郎,这次多亏了您,不然我们真是一筹莫展。”

    谢东篱冷漠地道:“没有别的事吗?我很忙。若不是沈大丞相于我有恩,我不会多此一举。”

    帮人还不愿居功,明明是美德。

    但是从谢东篱嘴里说出来,好像他多不情愿一样……

    阿顺在门口翻白眼翻得眼珠子都快滚出眼眶了。

    司徒盈袖也是一窒,很有些讪讪。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

    她不是第一天认识谢东篱。对他的行事作风也有些了解。

    知道他这人说话不好听,但是为人不坏。

    看一个人,不能光听他怎么说,更重要的,是看他如何做。

    司徒盈袖嫣然一笑,不以为忤地道:“于谢侍郎是多此一举,于我们却是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说着。深深福了下去。

    司徒晨磊也跟着长揖在地。行了大礼。

    谢东篱伸出手臂,虚扶一下,面色淡然地道:“免礼。我还有事。”这是赶客的意思。

    司徒盈袖忙拉着司徒晨磊告辞。

    不过在她刚转身的时候。谢东篱又她身后道:“吃过晚饭,我要考校小磊的功课。”

    “没问题。我送他过来。”司徒盈袖笑眯眯地回头说道。

    到了下午,司徒家灶上的婆子拿了米面和菜蔬,去三楼用做厨房的舱室准备晚饭。

    东元国的大船都是这样。大户人家可以自己带着吃食,到船上现做。

    因是夏天。不好带鲜肉,容易坏。

    他们只带了风干的腊肉、腊鸡、腊鸭还有腊鹅,另外有下人去官船的船夫那里借了一副钓鱼竿去甲板处垂钓,抓鲜鱼上来加餐。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也极爱钓鱼。

    不过他们俩这一次匆匆忙忙从司徒家的楼船转移到钦差的官船上。自己的钓鱼竿忘带了,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官船上的船夫借钓鱼竿。

    因为他们俩只是钓着好玩,人家却是靠这个吃饭的。

    姐弟俩就站在下人身后看他们钓鱼。

    “动了!动了!浮子动了!”司徒晨磊眼睛尖。一下子看见了,忙拉拉司徒盈袖的胳膊。

    “别吵!鱼听见就不上钩了!”司徒盈袖对司徒晨磊做了个“嘘”的手势。

    司徒晨磊这边捂住嘴。那边水面哗啦一声脆响,一条白嫩嫩的鲫鱼被钓鱼钩拉出了江面。

    “太好了!今天晚上有鲫鱼汤喝了!”司徒晨磊欢笑着跳起来。

    从前世到今生,司徒盈袖就没有看见自己的弟弟这样开怀大笑过!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忙转过身装作不在意地用手背将刚渗出来的眼泪擦去。

    谢东篱从自己的舱室里出来,踱到他们背后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就走。

    没过多久,阿顺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对司徒盈袖道:“司徒大小姐、司徒大少爷,能不能帮我们大人一个忙?”

    司徒盈袖忙道:“您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帮上忙,在所不辞!”

    “不用这样客气!”阿顺忙摆手,带着他们往甲板的另一边走,“是这样,我们大人喜欢钓鱼,刚刚在那边垂钓,但是突然有公事要处理,没法看着,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功夫,帮看一会儿?等我们大人处理完事情就行了。”

    司徒盈袖眼珠转了转,心里觉得有些怪怪地,但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颔首道:“太好了,我们正想钓鱼呢!就借谢大人的钓鱼竿过过瘾吧!”

    阿顺笑着领他们姐弟来到谢东篱刚刚放了两根钓鱼竿的地方,道:“就是这里,你们请。”

    司徒盈袖一下子囧了。

    谢侍郎大人,你一个人居然能用两根钓鱼竿钓鱼啊?——真是能者多劳……

    她含笑对阿顺点了点头,“那我们就看着了。”

    司徒晨磊见了,已经欢呼一声,坐到一根钓鱼竿身后,聚精会神地钓了起来。

    司徒盈袖看着前面两根钓鱼竿,两个鱼桶,还有两盒鱼食,甚至还有两个坐墩,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谢东篱的善意。

    她坐到另一跟钓鱼竿身后,回头对阿顺感激地一笑,道:“谢侍郎爱吃什么菜?”

    阿顺大喜,马上掰着指头数:“奶汤鱼丸、葱烤鲫鱼、清蒸鲥鱼、红烧鳊鱼……”

    总之都是鱼。

    跟在小磊身边的小喵听得双眼闪亮,嗷嗷叫起来。——如果它会说话,肯定要跟谢东篱引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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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153章 养蛊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坐在甲板上钓了一下午的鱼,将两个鱼桶都装得满满的。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官船上飘出了鲜美的鱼汤香味。

    司徒盈袖指挥他们家灶上的婆子,精心烹饪了清蒸鲥鱼、葱烤鲫鱼,还有奶白鲫鱼汤,专门给谢东篱送去。

    来到谢东篱的舱室门口,司徒盈袖咳嗽一声,才敲了敲门。

    阿顺从里面打开舱门,笑着问她:“司徒大小姐有何贵干?”

    司徒盈袖笑着道:“刚才做了几个鱼,特送给谢侍郎品鉴。”

    “太好了,我们大人才刚吃饭,小的正愁那些菜没有胃口!”

    司徒盈袖带着两个丫鬟拎着食盒走了进去。

    谢东篱不在外间,而在和这舱室相连的另一间舱室里。

    那间舱室,明显被布置成书房和起居室。

    谢东篱坐在圆桌旁,面前摆着一碗白米饭,一碟胭脂鹅脯,一碟青菜豆腐,还有一碟清炒豆芽,非常好地……洁净。

    “谢侍郎真是简朴。要不是有这胭脂鹅脯,我都以为谢侍郎吃斋了。”司徒盈袖一边笑说,一边从丫鬟手里接过食盒,打开将几盘鱼和一碗鱼汤放到谢东篱面前。

    依照惯例,她拿了一个小碗,把每样菜夹了一点出来,当着谢东篱的面都吃了,表示这些菜没有毒的意思。

    谢东篱微微颔首,“多谢司徒大小姐。”

    “谢侍郎,您是慕容世子的表叔,跟我们也算是亲戚。若是您不弃嫌,可以叫我盈袖。”司徒盈袖忙道。“总是司徒大小姐、司徒大小姐的,忒也见外了。”

    谢东篱的神情突然冷了下来,他抬眸看着司徒盈袖,目光如冰般清寒。

    司徒盈袖本想套个近乎,好跟谢东篱改善一下关系,没想到对方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也不好意思再拿热脸使劲儿贴了。讪讪笑了笑。道:“您慢用,您慢用。”说着旋身离去。

    谢东篱看着他最喜欢的菜,突然一下子没了胃口。

    阿顺大气都不敢出。蹑手蹑脚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寻思,是不是一会儿再让他们的厨娘重新给大人做几个菜?

    胡思乱想间,他听见船舱里面响起杯碗挪动的声音。这是开吃了……

    过了没多久,就听见谢东篱在里面唤他:“阿顺。收拾了吧。”

    阿顺忙走进去,看见司徒大小姐送来的那些菜都吃得干干净净,才放了心,知道不用再另外做菜了。

    谢东篱吃完晚饭。去甲板上散了会儿步,回来的时候,吩咐阿顺:“去叫小磊过来。我要验书。”

    阿顺应了,去司徒盈袖的舱室说了谢东篱的意思。

    司徒盈袖当然马上带着司徒晨磊来了。对谢东篱千恩万谢:“谢侍郎,我弟弟很少见人,如果有得罪的地方,您看在我外祖父份上,千万包涵。他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百倍补偿您!”

    她这会子学乖了,不提长兴侯府那一层关系,而是把自己的外祖父抬了出来。

    谢东篱本来无动于衷地垂眸把玩着书案上的琉璃镇纸,听见司徒盈袖说“百倍补偿”,才微微抬眸,目光从司徒盈袖深蓝色裙摆上粉色妖娆缠枝月季花上掠过,冷然道:“既然你怕他得罪我,你不妨就在旁边坐着。他有不妥的地方,你可以马上纠正补救。”

    司徒盈袖也曾经想过要陪小磊一起读书,因为小磊目前只有在她面前才是最自如的,但是担心谢东篱不肯,所以不敢提。——这在别家,是妥妥的偷师,是很犯忌讳的做法。

    现在谢东篱主动提出来,当然是再好不过。

    司徒盈袖大喜,忙点头道:“会不会太麻烦谢侍郎了?”

    “无妨。你只要不说话,不打扰我们即可。”谢东篱漫不经心地说道,一根手指头却不由自主在桌上轻轻敲打起来。

    阿顺跟着谢东篱这么多年,知道这是谢东篱心情紧张时候的习惯动作,不由有些诧异。——大人在紧张啥呢?真是费解啊费解……

    “那好,我去取我的针线活儿过来,就在旁边做针线,不会打扰你们的。”司徒盈袖忙拉着司徒晨磊在谢东篱下首的书案前跪坐下来,自己回自己的舱室取了针线笸箩过来。

    她这几天无事,跟着采芹学做针线,打算先给小磊绣一个鞋样子。

    谢东篱将司徒晨磊叫到自己书案旁边坐下,拿出一本舆图,对他道:“这个你看过没有?”

    司徒晨磊摇摇头,道:“只看过京城附近的舆图。”

    而谢东篱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幅东元国的江山万里图。

    “这是整个东元国的舆图。你看仔细了,东元国一共四州八郡。北面兴州、南面雷州、东面郴州,西面有个小岛孤悬海外,是为越州。我们要去的金陵城,就在东面的郴州,也是江南贡院的所在地。”谢东篱指着舆图上的地理方位,对司徒晨磊讲起了堪舆地理之学。

    司徒晨磊听得眼睛都不眨,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和北齐、南郑相比,我们东元国地薄人少,其实不能跟另外两国抗衡,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东元国能够跻身中州大陆的三国之一,这么多年都屹立不倒呢?”谢东篱的声音低沉动听,如同上好的埙一样悦耳。

    司徒晨磊完全不懂谢东篱在说什么,瞪大了眼睛,静静地听他讲述。

    “东元国,一靠整个中州大陆最好的铁矿山,二就是靠东元国的国民。”谢东篱看出来司徒晨磊完全没有学过这方面的东西,因此讲解得很是详细。

    司徒盈袖在旁边坐着,不免也听了一些,不由很是内疚。

    她以前给司徒晨磊教学,只能教他认字。识文断句而已,这些天下家国的东西,她一个女子所知不多。

    现在有谢东篱接手,她家小弟应该能更上一层楼了。

    司徒盈袖一边想,一边微微地笑,更加聚精会神地给弟弟绣鞋样儿。

    谢东篱和司徒晨磊面对面坐着,书案上摊着一张舆图。

    司徒盈袖在旁边的书案后头坐着做针线。

    舱室里有两盏八角紫藤白纱宫灯。照得舱室里亮堂堂的。但是又不刺目。

    阿顺进来送夜宵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温馨的景象。

    他怔了怔,快走几步。低头将食盒放到书案上,揭开盖子,从里面端出三碗撒了桂花屑的酒酿圆子,分别给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谢东篱送过去。

    司徒盈袖最爱吃撒了桂花屑的酒酿圆子。闻到那香味就已经垂涎三尺了。

    吃完夜宵,阿顺将碗筷都收了下去。

    谢东篱已经讲完舆图。开始说史书了。

    司徒晨磊越听越精神,双眸烁烁,听得眼睛都不眨。

    司徒盈袖想是刚才吃饱了,又或者是谢东篱的声音太好听了。就跟摇篮曲一样,她一边听着,一边晃悠着脖子开始打盹。

    有好几次。她手上的针都不小心扎到她手指头了,疼得她一激灵。但是并没有什么用,过了一会儿,她还是乜斜着脑袋,一头趴到面前的书案上睡过去了。

    “……观天下之势,三国林立,各有所长。北齐南郑都有依傍,唯东元国无可倚仗。但事在人为,不可妄自菲薄。”谢东篱慢条斯理地给司徒晨磊讲书,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司徒盈袖的头慢慢垂了下去,最后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他的声音顿了顿,放下书本站了起来,顺手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袍,一边走,一边道:“只要东元国国力强大,解除内忧,外患就不足为惧。如今东元国的内忧有三,一是天灾,北方旱灾,江南洪涝,每年都损失不少粮食。二是人祸,有些东元国人不以做东元国人为荣,反以做北齐、南郑国人为荣,一边投靠北齐或者南郑,一边在东元国做官,已经到了尾大难去之势。三嘛,就是皇室贰微,皇嗣稀少。”

    他的声音并未停顿,走到司徒盈袖身边,弯腰将那件长袍轻轻盖在她身上。

    司徒晨磊没有说话,一直紧张地盯着谢东篱。

    直到看见他给姐姐披上外袍,才明显松了一口气,回转头等着谢东篱走回来。

    一个繁荣的国家,需要有充足的粮食养育它的国民,需要有爱戴它的国民以它为荣,当然也需要这个国家的皇室人丁兴旺。

    “……纵观历朝历代,凡是开国之初,盛世来临的时候,皇室的子嗣都是出其的多。而到了皇朝的末期,则皇室人丁少之又少,有时候连女儿都生不出来,更别说儿子。”谢东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司徒晨磊听得聚精会神,闻言想了想,道:“我听姐姐说过,如今北齐和南郑的皇室生了太多儿子,自相残杀不休,也非盛世之态。”

    “咳咳咳咳!”谢东篱听了司徒晨磊的话,猛烈地咳嗽起来,过了许久,他才放下茶杯,微笑着道:“你姐姐说得不无道理。不过,从另一个方面说,因为他们儿子多,可以互相残杀,那么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一定是最厉害,最强大的。所以对我们的威胁也最大。”

    司徒晨磊不明白了,偏着头看向谢东篱。

    “就跟养蛊一样,将各种毒虫放在一起,让它们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蛊中之王了。”谢东篱意味深长地道。

    这一晚,司徒晨磊听课一直听到天亮。

    谢东篱给他讲的东西,如同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听得很是专注,也很欢喜。

    司徒盈袖第二天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胳膊都麻了。——原来自己趴在桌上睡了一夜。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回去歇息吧。”谢东篱阖上书本,让司徒晨磊和司徒盈袖回去了。

    司徒盈袖累得说不出话来,她跟着起身,回到自己的舱室,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此时他们的大船已经过了京城的地界儿,进入了江南郴州水域。

    又过了一天,大船停泊靠岸,要去岸上买补给去了。

    他们每隔三四天,就要停下来去岸上买补给,补充新鲜菜蔬。

    官船停靠的地方,是江南郴州一个叫西塘的郡县。

    ……

    “快快快!钦差大臣的船靠岸了。秋婉,快跟爹去船上拜见钦差大臣!”

    西塘的县官儿姓谭,名九龄,早早接到京城的飞鸽传书,算出来钦差大臣的官船会在西塘停一会儿买补给,所以机智如他,早早做了打算,等钦差的官船一靠岸,他就带着家眷一起来拜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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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第一更可能比较晚。

    。

    。(未完待续)

第154章 回敬 (5K5,求月票)

    此时天刚亮不久,江面上金光闪耀,被刚升起的日头照得霞光万道。

    江面上不时有噼啪之声响起,是意图跳龙门的鲤鱼从水底跃出,带起大片水花,然儿没有谁真正跃了龙门,因此还是啪地一声掉回水面,老老实实沉入水底。

    官船一向白天走,晚上停,但为了赶在西塘这里停一停,他们昨夜摸黑走了一夜,才能赶早停在西塘的码头。

    官船上的厨娘和男仆,还有司徒家的下人已经结伴去岸上买补给去了。

    谢东篱用冰凉的江水洗了一把脸,才从舱室走出来,正好看见见司徒盈袖带着司徒晨磊站在甲板上看日出,便微微颔首示意。

    司徒盈袖旋身跟着屈膝行礼,司徒晨磊也躬身作揖,恭恭敬敬叫他一声:“谢大人早。”

    虽然司徒晨磊跟着谢东篱念书,谢东篱却不让他行拜师礼,只说他自己不想开这个头带徒弟。

    司徒盈袖也知道,京城有很多人想拜谢东篱为师。

    如果谢东篱真的正儿八经收了司徒晨磊为徒,那些人肯定要蜂拥而至了。

    谢东篱一个都不收,不会得罪人。

    但是收一个,而不收别人,才会真正得罪人。

    因为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司徒盈袖也能体谅谢东篱的难处,因此没有执意要司徒晨磊拜谢东篱为师。

    她这人比较讲实惠,不讲面子虚荣。

    只要谢东篱能够事实上教司徒晨磊念书,她又何必拘泥于一定要拜师呢?!

    “谢大人昨夜又一夜没睡吗?”司徒盈袖关切问道。

    因谢东篱这几天晚上教司徒晨磊念书到半夜,司徒晨磊和司徒盈袖回房歇息之后,谢东篱才开始忙他的公务。

    谢东篱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道:“早饭吃了吗?”

    司徒盈袖忙点头,“我们刚吃过了。大人的早饭也做好了。”

    谢东篱背着手点点头,转身要回舱室,就见阿顺从对面疾跑过来回道:“大人,西塘知县谭九龄到访,求见大人一面。”

    “西塘县官谭九龄?”谢东篱想了想。唇边露出一丝笑容。“让他上来。”又对阿顺道:“我的早饭呢?”

    “正要给您送去呢。”阿顺忙道,“您稍等!”说着就去用作厨房的舱室传早饭。

    谢东篱就对司徒晨磊道:“你也过来。”

    司徒晨磊犹豫地看了看司徒盈袖。

    谢东篱便对司徒盈袖也点点头,“一起进来。”

    司徒盈袖揽着司徒晨磊的肩膀。和他一起进了谢东篱舱室用来会客的外间。

    谢东篱坐了下来,对司徒晨磊道:“西塘县官谭九龄,郴州人士,永昌二十年的同进士。西塘县乃鱼米之乡。西塘县官一向是肥缺的肥缺,他却以同进士之身得到这个位置。你道是什么原因?”。

    同进士便是没有考中进士的举人,但比举人还是要高一层,有了授官的资格,不过一般都是副缺。正缺是赶不上的。

    但是谭九龄以同进士之身不仅得了正缺,而且还是肥缺中的正缺,这本事就不是一般的高。

    司徒晨磊好奇地问:“是他特别能干。特别厉害吗?”

    所以能被破格提拔?

    谢东篱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他本人不厉害。但是他妻子厉害。”

    司徒盈袖恍然。

    原来又是一个走裙带关系的官儿……

    不过什么样的裙带关系能让他一个同进士拿到正缺中的肥缺?

    谢东篱笑了笑,看着舱门道:“他的妻子,姓刘,跟咱们的皇后娘娘,是远房堂姐妹。”

    东元国的继后齐雪筠,是北齐老皇帝的义女,天下人皆知她是北齐大将刘常雄独生女儿,刘常雄战死之后,他妻子殉情,满府只剩下她一个人,就被北齐老皇帝收为义女,是如今北齐皇帝的义妹。

    谢东篱这里说的她的堂姐妹,当然是姓刘的那一家子人,而不是北齐皇室。

    北齐皇室的公主、郡主和县主们,再如何不堪也不会嫁给东元国一个普通的举子。

    只有北齐大将刘常雄的本家,本来就不是世家出身,才有愿意嫁到东元国的女子。

    她们在北齐不算什么,但是嫁到东元国,仗着有堂姐做东元国皇后,她们的日子过得比在北齐好多了。

    司徒盈袖恍然。原来走的是皇后齐雪筠的路子,难怪……

    谢东篱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出来。

    以前东元国吏部,是由张家把持,而张家在三侯五相当中,一向跟皇后走得近,所以帮皇后堂姐妹的夫婿安排一两个肥缺,是再容易不过了。

    “大人,谭大人来了,还有谭家小姐。”阿顺在门口回道。

    司徒盈袖忙道:“那我们先走了。”

    “不用。”谢东篱指了指身前的位置,“你们坐下吧。”

    司徒盈袖不知道谢东篱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见司徒晨磊也没有害怕畏缩的样子,也静了下来,端坐在旁边,等着那谭九龄和谭家小姐进来。

    谭九龄听见里面传召,忙带着自己的大女儿谭秋婉匆匆忙忙走进来,笑着拱手道:“谢大人安好!下官真是三生有幸,得见谢大人真颜!”

    谢东篱微微颔首,“谭大人有礼,请坐。”又吩咐外面的人:“上茶!”

    谭秋婉落落大方上前行礼,“见过谢大人。”

    她抬起头,一双明媚的杏眼不断往谢东篱面上扫去。

    谢东篱的样貌让她很是吃了一惊。

    这些年她听人说过不少次谢东篱的名头,可是都是夸他才高,很少听见有人夸他的样貌。

    想是亲眼见过他的人不多吧……

    谭秋婉一边想,看着谢东篱的目光不由又热辣几分。

    司徒盈袖打量谭秋婉,见她浓眉大眼。身高腿长,正是北地胭脂的长相,应该是随了她的娘亲。

    谭秋婉察觉到司徒盈袖的目光,没有转头看她,只是低了头,将目光从谢东篱处收了回来,只盯着司徒盈袖鸦青色绣了银色攒珠花的绣鞋出神。问道:“这两位是……?”

    她看司徒盈袖的打扮。还是未及笄的少女,跟谢东篱又不像,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谢东篱淡淡地道:“他们是我世交之后。也要去江南,路上楼船出了事,才搭了官船。”

    听说只是蹭船的人,谭秋婉放了心。不再打量司徒盈袖,只把热辣辣的目光投向谢东篱。

    谢东篱根本不把谭秋婉热辣的目光当回事。言笑自若地对谭九龄道:“谭大人好耳风。我才出京城不久,谭大人就算出我们要在何处落脚了。”

    谭九龄也不遮掩,笑着道:“谢大人说哪里话?我哪儿有那么大本事?是我那内子接到她堂姐的信,哦。应该说是皇后娘娘,瞧我这嘴,总是把不牢!”一边说。一边拍了自己的嘴几下。

    “哦?原来是皇后娘娘的主意。”谢东篱笑着点点头,“皇后娘娘为东元国的国事真是操碎了心。”

    “那是!那是!”谭九龄见谢东篱并不反感皇后传信。心里又笃定了几分,笑着又道:“今日这船既然要在这里停留,不如请大人去我的别苑坐坐?就在这里不远的地方,上岸拐个弯就到了。”

    谢东篱也不推辞,起身道:“那就去坐坐。”

    谭九龄大喜,越发觉得有戏,对着谭秋婉使了个眼色。

    谭秋婉便上前挽住司徒盈袖的胳膊,笑道:“这位大小姐也跟我们一起去坐坐吧。坐船挺累的,我最讨厌坐船了。”

    司徒盈袖看向谢东篱,笑道:“谢大人,我们就不去了吧?”

    谢东篱摇摇头,“没事,去坐坐。”说着,向舱外走去。

    司徒盈袖只好拉着司徒晨磊的手,和谭秋婉一起出了舱室,往船下走去。

    他们上岸便坐了谭家带来的车。

    司徒盈袖和谭秋婉、司徒晨磊坐一辆大车,谢东篱和谭九龄坐一辆大车,还有谢东篱的禁卫军,以及司徒家的护卫骑马相随。

    浩浩荡荡一行人往谭九龄的别苑行去。

    一路上,司徒盈袖有意跟谭秋婉说话。

    没想到谭秋婉是个十分健谈的女子。

    司徒盈袖试探着问她:“……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怎么就你跟你爹来接谢大人?”

    谭秋婉爽利地道:“我是庶长女,我爹说让我来见钦差大臣,我嫡母说皇后娘娘说的好事,当然要先轮到我。”

    司徒盈袖好奇地问:“皇后娘娘说的什么好事?”

    谭秋婉脸红了红。

    皇后的飞鸽传书其实没有说得很仔细,只是说谢东篱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难得还未娶亲,说谭家姑娘多,不妨早做打算……

    她是庶长女,嫡母没有女儿,当然要她先挑。不过她不知道,皇后可不止发了一道飞鸽传书,谢东篱南下沿途的县郡,她都关照到了。

    “……我看谢侍郎还不错,你觉得呢?”谭秋婉跟司徒盈袖咬耳朵,“你可知他在京城有没有心仪的女子?我知道他还没有定亲……”

    司徒盈袖想到离京前,听说谢家正在给谢东篱相看,便道:“听说正在相看,不知道定了没有。”又问她:“你是不是想让你家去提亲?”

    谭秋婉笑了笑,道:“我只想为我姨娘争口气。你不知道,我姨娘没有生儿子,如今在这家里,都快没有立足之地了。”

    而且嫡母是皇后娘娘的远房堂妹,在家的地位更是跟皇后一样。

    她生母只是嫡母的丫鬟,也是北齐人,开脸给她爹做了通房丫鬟,生了她之后才抬举做了妾。

    她爹一死,她出嫁之后,她姨娘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司徒盈袖悄声道:“如果你能高嫁,你姨娘的日子确实会好过些。”

    谭秋婉点点头,“所以我只要能高嫁就行。”

    她也不是一定要嫁给谢东篱,对于她来说。和司徒盈袖的想法比较接近,就是为了家里人,要嫁到有权势的高门。

    但是她只是庶出,能够高嫁的可能性很小,因此借着皇后娘娘出面做媒的机会,要试一试。

    两人很是投契,说了一会儿闲话。谭秋婉又跟司徒盈袖介绍起西塘县的风土人情。说得头头是道,十分健谈。

    司徒盈袖觉得谭秋婉性子不错,又开朗外向。非常好相处,跟谢东篱那个性子古怪的人正好互补,应该不错,说不定还是良配……

    只可惜谭秋婉是庶出。司徒盈袖觉得谢家大嫂不大会给谢东篱说这样一门亲事,因此掩口不提。把话题岔开了。

    马车很快来到谭家的别苑。

    司徒盈袖下了车,见面前是一座精致小巧的府邸,一进门就是层峦叠嶂的假山,盖着密密麻麻的爬山虎。还有她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开得红红火火。

    “几位这边请。”谭九龄十分得意,终于把钦差大臣请到家里来了。

    谭九龄的夫人带着庶子庶女在上房门口迎接他们。

    那些小妾是不能出来见客的。只能派了丫鬟婆子来回打探消息。

    “二姨娘,钦差大臣来了!”

    “三姨娘。钦差大臣带了个姑娘在身边,听说是世交之后。”

    “四姨娘,夫人把三小姐、四小姐都叫到前头去见客了。”

    几位小妾待听到谢东篱年轻有为,而且一表人才的时候,个个都心花怒放,恨不得马上让他做自己的女婿。

    谢东篱坐在上首,不动声色看着谭夫人一个个把那些庶女叫出来跟他见礼。

    谭秋婉最后一个进来,也对他行礼,站在几个庶妹前面。

    就身高来说,谭秋婉是最高的,可能是因为她生母是北齐人,个子本来就高。

    另外几个庶女的生母都是东元人,比较小巧玲珑。

    谭秋婉要比那几个庶妹高一个脑袋。

    在她们的陪衬下,更显得她挺拔秀丽,臀翘腿长。

    “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谢大人说。”谭九龄等几个女儿都出来之后,才摆手让她们下去。

    司徒盈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看了谢东篱一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下去。

    谢东篱对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她只好低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做不动如山状。

    “谢大人,皇后娘娘很是高看您几分,专门写了信,要我好好招待大人。另外,皇后娘娘让您看看我家几个闺女,您看如何?”谭九龄也不在乎司徒盈袖在旁边,径直对谢东篱提出了要求,甚至把皇后娘娘也摆了出来。

    谢东篱如果拒绝,打的是皇后的脸。

    谭九龄不信谢东篱真的能不给皇后面子,一口回绝他。

    司徒盈袖不知怎地,听了谭九龄的话,一颗心也纠紧了。

    她虽然觉得谭秋婉的人品不错,但是这不意味着,她认同皇后娘娘“拉郎配”的手法。

    况且君无戏言,皇后娘娘要是开了口,谢东篱不喜欢也要娶!

    还没有人敢真的抗旨……

    谢东篱的目光飞快地扫了司徒盈袖一眼,见她面露惶惶之态,一只手死死揪住她裙腰上挂的羊脂玉佩,用力之大,可能连她自己都不觉得。

    谢东篱的心情突然大好,他笑吟吟地看向谭九龄,道:“贵府上的几个姑娘自然都是好的,百里挑一的人材啊!”

    “真的?”谭九龄狂喜,如果能跟三侯五相的谢家攀上亲家,那他以后的前途更加不可限量了!

    皇后娘娘的关系虽然不错,但可惜他的妻子只是皇后娘娘族亲里面远而又远的一个旁支偏系,能帮的忙实在有限。

    这一次皇后娘娘飞鸽传书,谭九龄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谢东篱居然真的看上他家姑娘!

    “您看上哪个?您尽管说!我家大女儿秋婉,您是见过的,别人给她看相,都说她好生养……”谭九龄激动得口不择言了。

    司徒盈袖听得脸都红了,不由把脑袋垂得更低。

    只听谢东篱这时截住了谭九龄的话头。拊掌道:“太好了!皇后娘娘真是有心,真是社稷之福!”

    乜?

    谭九龄眨了眨眼,听不明白了。——谢大人是什么意思?

    谢东篱将一把扇子往手里拍了一下,诚恳地道:“谭大人,您也知道,陛下子嗣不丰,这些年只有皇后娘娘所出的先太子一人。先太子去得早。也只留下一个皇太孙。陛下对皇后娘娘情深意重。不肯再纳宫妃入宫绵延子嗣。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好干涉陛下的家务事。没想到皇后娘娘终于看不过去了,主动为陛下挑选适龄好生养的女子入宫,为东元国皇室开枝散叶。——微臣要谢谢谭大人了!”

    谢东篱从上首的位置上下来。对着谭九龄长揖在地。

    谭九龄听得傻了。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皇后娘娘要给谢东篱做媒,将她娘家姑娘许配给他,怎么变成皇后娘娘给陛下选妃入内宫了?!

    司徒盈袖也抬起头,眉梢跳了跳。

    她真没想到。谢东篱这厮居然如此轻易地就四两拨千斤,将一件十分棘手、不好回绝的亲事。反手就推回给了皇后娘娘!

    而且他给皇后娘娘戴的那些高帽子,简直让皇后娘娘想摘都摘不下来!

    如果东元国的臣民知道了,大家肯定要感叹,多么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啊!

    为了陛下的子嗣。简直是操碎了心!

    司徒盈袖知道,皇后肯定没有想过要给皇帝陛下挑选女子入宫,去分她自己的宠。

    事实上。这么多年,皇后把宫里以前有的妃嫔一个个打发了。如今满宫里只有她一个人独霸内宫。

    皇后娘娘真正想的,肯定是要给谢东篱配一门亲事,将他揽入她的势力范围。

    谢东篱一旦答应,就是彻底跟陛下分道扬镳,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如果他不答应,也是得罪皇后娘娘,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本来是一个无解的局面。

    没想到谢东篱来了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狠狠回敬了爱做媒的皇后娘娘!

    “传皇后懿旨:本官沿途所到之处,请各州县官员挑选适龄好生养的女子,待本官查验之后,快马送往京城,给陛下选妃!”谢东篱不容分说,传下了钦差令。

    谭九龄听得脸都白了,一下子坐到地上。

    东元国的元宏帝陛下,已经六十多岁了!

    “谭大人怎么这幅模样?想是太感动了?”谢东篱和蔼笑道,“皇后娘娘年岁不小,不能生了。可是皇帝陛下还不老,只要找年轻好生养的女子入宫,我们东元国的皇室很快就要开枝散叶了!”

    确实,女人过了四十,能生的可能性就小多了。

    但是男人到了七十岁还能生。

    这是没办法的事。

    谢东篱的这道命令传了出去,沿途得了皇后消息,准备对他“围追堵截”,用尽方法也要召他这个乘龙快婿的官员们顿时吓得不敢造次,一个个把自家女儿藏了起来,不敢再让谢东篱看到,此是后话不提。

    谭秋婉在门外听见谢东篱的话,反而心里一动。

    她要的是能够给她姨娘撑腰。

    与其嫁给谢东篱,还不如直接嫁给圣上来得好!

    她掀开帘子,走入上房,大声道:“谢大人,我愿入宫侍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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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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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叫哥

    “好!谭大小姐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为社稷之福!”谢东篱拍了拍手,“来人,准备车马,送谭大小姐进京。”

    谢东篱雷厉风行,一点都不耽搁。

    到傍晚时分他们离开谭家别苑的时候,谭大小姐已经坐上大车,在十名禁卫军的护送下,往京城去了。

    她拿着谢东篱的手书,餐风露宿、日夜兼程。

    进京之后先去了沈大丞相府,然后被沈大丞相径直带到了帝后面前。

    “陛下,皇后娘娘一片苦心孤诣,请您不要再推辞了。”沈大丞相说得老泪纵横,差一点就跪地不起了。

    元宏帝微微有些动容,抬手道:“爱卿平身。”又转头对皇后娘娘道:“梓童真是太为朕着想了!”

    皇后窒了窒,没想到陛下居然真的顺水推舟笑纳了……

    她张了张嘴,想把这女子退回去,但是这念头在脑海里转了好几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先不说她能不能当着沈大丞相的面,拒绝那女子入宫,就说那女子是她娘家亲戚,拒绝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虽然谭秋婉论辈份,是她的姨外甥女。

    不过对于皇室来说,辈份算个鸟。

    姑母、姨母和外甥女共侍一夫的情况一点都不少见。

    而且谢东篱用的是她的名义送这女子进宫,她要是反驳,那是在天下人面前丢脸……

    皇后的脸色变了变,头一次发现自己被人架到高处,被逼得束手束脚,竟连一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将反对的话咽了下去,打起笑脸道:“真是太好了!本宫一直劝陛下要广纳内宫女子,陛下总是敷衍。如今可好了,总算是不负本宫的一片苦心。”

    其实让谭秋婉进宫也没啥……

    只是谢东篱这小子忒也滑头,不仅不肯接受她的好意,反而装傻给她添堵!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

    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她就不是齐雪筠!

    皇后的后槽牙都快咬断了。才堪堪保持住脸上的微笑。

    元宏帝见皇后咬牙切齿地允了。微微一笑,对沈大丞相道:“那就让谭姑娘进宫吧。”

    谭秋婉一进宫就被封为婉嫔,位居四妃之下。

    然而东元国的皇宫里除了皇后以外。并无四妃,所以谭秋婉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婉嫔,地位立刻不同一般。

    皇后齐雪筠经此一事。彻底明白谢东篱这个人不是她能笼络的。

    而谭秋婉封了婉嫔的时候,谢东篱的官船刚刚走到离金陵城一半的行程。

    这一天傍晚时分。钦差官船在郴州古北小镇附近的水域停了下来。

    一道夕阳斜斜落在官船尚未收起的风帆,将那灰白的风帆染成妍丽的桃红色。

    司徒盈袖靠在三楼甲板的船头桅杆上,看着这片干净清澈的水域,很是跃跃欲试。——她已经有很多天没有下水游过泳了……

    谢东篱坐在自己舱室外间。刚刚看完一封从京城来的信。

    信上说,谭秋婉已经入宫,并且当晚承幸。第二天就封了婉嫔,已经是内宫炙手可热的宠妃级人物。

    谢东篱含笑从舱室踱了出来。来到三楼的船头甲板上,看见司徒盈袖带着她弟弟司徒晨磊又在钓鱼。

    “谢大哥!”司徒晨磊听见有人过来,回头一看,见是谢东篱,马上欢快地叫了一声。

    司徒盈袖愕然,伸手轻轻打了司徒晨磊一下,对他轻责道:“应该叫谢大人。”

    谢东篱是能随便叫“哥”的人吗?

    得罪这种人,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

    司徒盈袖用目光传递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

    司徒晨磊看懂了,不过他马上解释:“是谢大人让我叫他大哥,说我不是他的属下。”

    司徒盈袖囧了,用手揉了揉司徒晨磊的脑袋:“行了行了,既然是谢大人许可的,你就叫吧。”一边说,一边偷偷睃了谢东篱一眼。

    没想到谢东篱也正看着她。

    黑沉沉的双眸倒映着夕阳的霞光,好似千峰翠峦上正盛放着绚丽的烟火。

    司徒盈袖心里一动,忙别过头,不去看谢东篱的眼睛,讪讪地道:“谢大人忙完了?”

    谢东篱走到她身边站定,背着手看着面前的夕阳江景,过了一会儿才道:“谭秋婉进了宫,已经封作婉嫔。以后你见了她,要叫娘娘了。”

    司徒盈袖啧啧赞道:“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真正的飞上枝头变凤凰。

    只是陛下的年纪未免太大了……

    司徒盈袖当然没敢说出口。

    她知道谭秋婉才十六岁,而陛下最少六十一了。

    不过谭秋婉心甘情愿,她也没有什么好惋惜的。

    司徒盈袖转念想到谢东篱的举动,忍不住笑道:“不过谢大人也忒胆大了。这一次,皇后娘娘未必就能咽下这口气。”

    谢东篱面色平静地道:“我帮皇后娘娘树美名,皇后娘娘该感谢我才是,怎会怪我?”

    不怪他才怪!

    司徒盈袖在心里腹诽,不过没敢说出来,只是含蓄地道:“当然,谢大人艺高人胆大,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为您费心了。”

    “怎么你为我费心过吗?”谢东篱偏了头看她,黝黑深邃的双眸里似乎藏着无垠的星空,有股吸引人往下探究的魅力。

    看得久了,能让人忘了自个儿。

    司徒盈袖吁了一口气,别过头,不去看谢东篱的眸子,含笑道:“不敢僭越。我只是依常理推断。皇后娘娘虽然是一国之母,但也是女子。这么多年来东元国的内宫形同虚设,大家伙儿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别人都不敢提。

    哪怕是谢东篱,最后也要用皇后自己的坑。埋她自己的人。

    无法用别的法子往宫里送人。

    “还有,皇后娘娘打什么主意,谢大人您未必不知道吧?”司徒盈袖继续小心翼翼地道。

    揣着明白装糊涂,最后还倒打一耙,把女人送进宫,让皇后娘娘作茧自缚。

    确实是胆大包天。

    谢东篱笑了笑,负手眯着眼睛斜睨她一眼。道:“你是说皇后娘娘赐婚。我却不知好歹,装聋作哑,把人给送走了?”

    “……看来谢大人您也是心知肚明啊。”司徒盈袖感慨说道:“有几个人敢抗拒赐婚还能全身而退呢?谢大人。您不用谦虚了。”

    当然,这样做也太凶险了。

    万一皇后娘娘撕破脸,就要跟他死磕到底,吃亏的还是谢东篱。

    谢东篱默然良久。才道:“其实万事都有个解决的法子。有时候看着很难,不过是因为你没有找到症结所在。一旦找到。再难的结也能迎刃而解。”

    “真有这么简单?”司徒盈袖讶然。

    她看着谢东篱,有那么一瞬间,想把自己心中的谜团全数说与他听,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她对谢东篱没有那么了解。不能交浅言深。

    谢东篱看出她欲言又止,垂眸移开眼神等了一会儿,后来没再说话。拍拍司徒晨磊的头,转身就走。一步都没有停留。

    司徒盈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孤直挺拔,似乎没有什么难题能够难倒他。

    以后不知道谁那么幸运,能嫁给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夫君……

    司徒盈袖半似羡慕,半似烦躁地转过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决定晚上还是下水去游一趟泳。

    她真的快憋死了。

    到了深夜,司徒盈袖换上那身师父送她的特制的水靠,悄没声息地推开舱室的门,往外看了一眼。

    他们舱室旁边就是谢东篱的钦差舱室,门口永远至少有两个禁卫军守着。

    司徒盈袖低头,对着脚边的小喵努努嘴。

    小喵仰头看了看她,目光像是在问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司徒盈袖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咸鱼”的手势,小喵才回过头,如箭一般从舱室的门缝里窜了出去,迅速跃上对面的桅杆,往高处爬去。

    “谁?!”

    “什么人?!”

    站岗的两个禁卫军的目光完全被小喵吸引住了,视线顺着它肥胖的小黑身子看向桅杆高处。

    司徒盈袖借着这个空当,迅速从舱室里窜了出来,一个箭步从栏杆处轻轻跃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如同一尾美人鱼一样悄然落水,连一个水花都没有溅起。

    终于入水了!

    如同乳鸟归林,潜龙入水,司徒盈袖立时在水里欢快地游了起来。

    她舒展着手臂,一会儿仰泳,一会儿潜泳,一会儿踩着浪花从水里跃起,和那些半夜出来觅食的大江鱼争比速度,玩得十分开心。

    谢东篱站在船尾,定定地看着江水里那个欢快游动的黑影,唇角微微上勾,看得入迷。

    他穿着一身玄色箭袖长袍,整个人站在黑暗中,如同黑暗的一份子,就连站在不远处的阿顺都看不见谢东篱站在哪里,更不知道他眼睛在看什么……

    司徒盈袖游得开心,索性放开了往远处的江心岛游去。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江面下的水流出现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一般泳人可能体会不到,但是司徒盈袖身上穿的水靠太过特别,能让她对江水水流的变动极为敏感。

    不好,有人来了……

    司徒盈袖悄然将面罩拉上,遮住半边脸,然后沉入水下。

    水下并不是漆黑一片。

    明亮月光的照射下,水下也有昏黄的光,如同大雨将至时候发黄的天空,厚重又迫人。

    她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看见五六个人穿着黑色水靠,肩上扛着一捆捆绳子,手上拿着一柄柄闪亮的匕首,从远处游过来,向对面他们坐的官船底部游了过去!

    司徒盈袖眯着眼,瞅准落在最后的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支淬了麻药的分水蛾眉刺,悄没声息地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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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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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世宠妻介绍:
关于倾世宠妻:
上辈子温柔和善,贤良淑德的司徒盈袖苦等自己的未婚夫十年,却在最后关头,被人陷害,锒铛入狱。为保清白,她从东元国百丈高的白塔上纵身一跳,惨死在众人面前。
意外重生,捡回一条命的司徒盈袖表示:去他的贤良淑德、温柔和善!姐重生要做御姐!姐是女汉子姐自豪!
但是重生的御姐女汉子立志走上人生巅峰,却总是被一只闷骚腹黑高冷禁欲的男神挡路肿么破?!
司徒盈袖:姐急着去采花!麻烦请让让!
某君斜睨她一眼:你采花?——你师父知道吗?……
司徒盈袖:……
总而言之,每一只闷骚腹黑高冷禁欲的男神存在,是因为还没有碰到一只令他破功的女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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