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沈辞忧穿越的秘密
第406章沈辞忧穿越的秘密
后来，李慕申的事业渐渐有了起色。
他开始赚到了第一个十万，第一个五十万，第一个一百万。
在他三十岁那年，他的银行存款已经有了三百万。
虽然这笔钱在大城市连间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但是白手起家的他，已经比绝大多数的同龄人要好许多了。
也是在这一年，沈优优二十九岁。
她第一次向李慕申提及了自己想要结婚的念头。
而李慕申，却让她再等等。
他说：“再给我两年的时间，等我赚到五百万，买下xx的房子，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沈优优等得起，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他们的爱情，好像也不是很需要那么一张结婚证书的保障。
渐渐地，李慕申的生意越做越大。
可是无论多忙，他每天都会和沈优优一起吃晚饭。哪怕忙到半夜三点，他也会回家休息。
因为他知道，家里有人在等着他。
即便是在外地出差，他住在酒店里，也是一直在和沈优优打着视频电话。
哪怕彼此开着视频，各自做各自的事情都好。
他只想让沈优优可以安心。
可那时的他还是不懂，能让一个女人真正安心的，从不是这些花里胡哨的举动，而仅是一句算作承诺的‘嫁给我’。
33岁那年，他已经成了a市十分有名的青年才俊了。
帅气多金，成为了城中众多名媛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而他，也终于履行了他的承诺。
他买下了一幢三层楼的别墅，给沈优优买了一枚8克拉的钻戒，并在a市最豪华的六星级酒店举办了属于他们的婚礼。
婚礼这天，满城瞩目。
沈优优简直活成了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那一天的她，笑得脸都酸了，但还是不觉疲倦。
那一年，她32岁。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她所有青春最美丽的年华，都付给了这个男人。
如今她拥有了物质上的一切,但这些,并不是她的初心。
她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在大学自习室里，穿着白衬衫坐在百叶窗边，看见她,会露出一记明媚微笑的少年。
庆幸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慕申也一直都没有变过。
公司上市后,李慕申也逐渐腾出手来,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和沈优优一起去享受生活。
他曾经承诺给她的一切，现在全部都做到了。
他带着沈优优去各地旅游,吃遍了全世界的美食。
可回到a市的时候，他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沈优优日渐消瘦，他每次都逼她多吃一点,但她总说自己要减肥,不愿意多吃。
有一次,沈优优洗澡的时候忘记锁门,李慕申便开门进去拿东西。
接过他看见沈优优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洗手间的梳妆镜前，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她见李慕申进来,十分慌张的将东西丢进了马桶里。
就在她准备按下冲水按钮的时候，李慕申及时阻止了她。
这才看清，丢在马桶里的,是药。
曾经是医学生的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一堆胶囊里面的其中两种药：
奥美拉唑和阿帕替尼。
是治疗胃癌的药物。
在李慕申的‘逼问’下,沈优优向他坦白了一切。
原来，在她第一次向李慕申‘求婚’的时候,就是她查出胃癌的时候。
且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胃癌三期,即便是通过一系列繁复的治疗手段,五年存活率也还不到30%。
而那个时候，正是李慕申事业最繁忙时候。
她不想将这件事告诉他让他分心,于是就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着。
第一年的时间，她经常去医院做保守治疗。
第二年的时候,病情就已经开始恶化了。
她知道,无论她再怎么治，自己也活不了多少年。
于是便打算一直瞒着李慕申，直到自己瞒不住的时候,再偷偷的离开,去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自己慢慢的等死。
李慕申很清楚,一个重病的人,要在旁人面前装作正常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半个医生。
这几年来，沈优优做了多少遮掩、努力，才能在李慕申面前表现的没有一丝丝的异常，让他可以放心专注于自己的事业。
他十分懊恼，后悔。
他想，说不定自己忙碌之余，能多关心关心沈优优，这件事就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她想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完成梦想。
可他的梦想，一直都是可以好好的跟她在一起呀。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一年的除夕夜，沈优优躺在李慕申的怀里，十分安详的走了。
在没有沈优优的日子里，他颓废抑郁了一段时间，很快就振作起来。
后来的日子,李慕申将手头上的股份全部卖了出去，手中握着一大笔钱，以沈优优的名字成立了一笔慈善基金。而后就专心投入了癌症的科研中去。
在他65岁的这年，他的医疗团队终于攻克了癌症的难题，可以彻底治愈癌症。
他也算是完成了他在心底里对于沈优优的亏欠。
他本想在将学术报告公诸于世后，就去陪沈优优。
但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他莫名其妙的被绑定了一个系统，然后可以选择在各个时代穿越。
系统的禁忌，是他如果穿越回了近几十年，那么他在每一个位面的停留时间，就只有一天。
但是如果穿越回古代，他就可以停留很长的时间。
他通过系统查询到了沈优优和自己的上辈子是谁，然后就选择穿越来了启朝。
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改变现代发生的事，也就注定了他不能和沈优优再续前缘。
她这一辈子太苦了，他只想让她过得甜一点。
于是他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让这一世的沈辞忧也穿越回古代，并想办法让在古代的上辈子的自己，遇见她，爱上她，代替自己，弥补终身的遗憾。
于是，也就有了沈优优莫名其妙穿越到启朝，并且绑定了一个坑爹系统的事。
至于李墨白可以听见沈优优的心声，也全然是李慕申促进两人情感升温的手段。
所以，一直以来在改变历史的人，都是他。
而并非是沈辞忧。
407、只有你死了，她才会重生
第407章只有你死了，她才会重生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些画面在李墨白脑海中如走马灯一样过了一遍，他仿佛可以切身体会到李慕申在每一个阶段的心情。
就像是他自己过完了李慕申的一生一样。
在李慕申将手从李墨白的胸膛上拿下来后，他脑海中的这些画面瞬间破碎成光影碎片，散落满地。
李墨白缓缓睁开眼，他看着李慕申，良久没有说话。
冬夜，寒意更甚。
凄风扫在皮肤上，像是小刀在划擦着一样。
吴世匿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戏谑道：“怎么了你？看傻了？”
李墨白：“所以，忧忧是被你送过来的。而我，就是你的......上辈子？”
吴世匿点头笑道：“你开窍了就成。”
不知怎地，现在再看着眼前这个笑意中夹带着几分痞气的男人，李墨白的心里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问吴世匿，“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帮我的原因？”
吴世匿：“是。帮你的同时，也在替优优逆天改命。好在赶得及。不过现在决定权，落在了你手中。”
“朕？”李墨白疑惑道：“从始至终，都是你一直在帮忧忧，朕......”
他顿一顿，忽而自嘲般笑笑，“朕对她的爱虽不比你少，但能为她所做之事，却是少之又少。”
“所以啊，我这不是就来给你机会了？”吴世匿拉着李墨白和他并肩而坐，徐徐道：“我已经成功替优优逆天改命，让她不用再受下一世的苦难。虽然我无法陪她度过下一世的时光，但在那个位面里，我依旧是存在的。没有了病痛的优优，一定可以在下一世过得很好。”
“但现在，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看向李墨白，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之前我帮了你那么多，就是为了改变既定的历史结局。让优优可以留在你身边，你们可以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但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我改变了你的命运,相连的,也就改变了优优的命运。她这一世,本该早死。但我却让她下一世的灵魂附身在了这一世的身体上。所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墨白十分诚实的摇头，“你可再说清楚些。”
吴世匿的表情显然有些为难。
他抿了抿唇，十分不自然的躲闪着李墨白的目光,“也就是说，如果她一直留在古代,那就说明她改变了她上一世的结局。上一世的结局一旦改变了,那么她,也就不存在下一世了。”
“再说简单一点，现在,只要你按照历史的既定时间去世，那么优优就可以顺利回到现代，并且没病没痛,在另一个位面会过得很开心。而她在启朝的这一段记忆,也会统统被清楚掉。这也就意味着,她会彻底忘掉你的存在。”
“但如果你躲过了这一劫,选择不死的话。她便可以留在启朝，跟你过完这一生。我相信,你也会让她过得很开心，没有任何的忧虑。但是往后的生生世世，她的灵魂会归于寂海,永世不得轮回。也就是，她永远都不会再存在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吴世匿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我的系统已经明确的告诉我，楚越之死后,历史就已经可以被改变了。也就是说，在启朝,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你的皇位,你这一生，都能坐稳皇位,当好你的皇帝。”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中。”
“你是要自私的要她与你快乐这一世,还是想要她生生世世都快乐无恙。”
“你自己选。”
自己选。
吴世匿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若李墨白选择贪恋一时的快乐,便很有可能毁掉沈辞忧的一生。
可若是他遵照历史的进程，那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得在启朝八年四月二十八这天,结束自己的生命。
虽然知道自己会有下辈子,但是人对于死亡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
他沉默不语，心情十分复杂。
吴世匿从旁道：“其实你也可以选择自私一点,起码优优这一世跟着你,她是快乐的。”
李墨白依旧沉默。
最开始，他怕的是对死亡未知的恐惧。
但很快，这份恐惧就被他所消解。
他更担心的，是沈辞忧，和他的三个孩子。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沈辞忧该多伤心？
如果沈辞忧回到了现代，那他们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他将这些顾虑一五一十问了出来，吴世匿也对他一一解答：“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按照历史的轨迹，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归正常。优优永远都不会记得她来过启朝，也不会记得她跟你这个皇帝有过任何的交集。至于你们的三个孩子，也会不复存在。”
他看出了李墨白眼里的无奈，于是又道：“其实这一点你很容易想明白，因为本来这三个孩子,就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他起身，缓步向凉亭外走去，“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了。抱歉,你原本的生活被我的自私搅得一塌糊涂。你原本可以在没有预知的情况下死去。而现在,我却给你定下了死期,让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赴死。”
“等待死亡的过程,比瞬间发生的死亡还要令人绝望，这一点我知道。所以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也不用有太多的负罪感。无论你怎么选择，只要你照顾好忧忧，便好。”
见吴世匿要走，李墨白连忙叫住他。
“你等等！”
他起身，快步追上去，“你不用对朕说抱歉。没有你，朕也遇不见忧忧。与其按照原本的方式那样空活一遍，遇见忧忧对朕而言，就是这一生最大的幸事了。”
吴世匿凝眸于他，“所以，你决定了？”
“嗯。”李墨白目光坚定，用力颔首，“你放心，朕知道该怎么做。只要是能让忧忧好，朕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她不记得朕了又如何？你不是说了，你是朕的下辈子吗？”
他笑，“所以，在不久的将来，无论以什么形式，朕还是会再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拥入怀中，不是吗？”
408、无论何时何地，朕都会永远陪伴着你
第408章无论何时何地，朕都会永远陪伴着你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就好好享受你这一世和优优相处的最后时光吧。”
“你还有半年的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
吴世匿对着李墨白的胸前挥了挥手，一阵幽暗的蓝色荧光闪过，“我已经收回了忧忧对你读心的能力，从今天开始，你的心声将不会再被她听见。”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慢点走！”几名凤鸾宫的宫人跟在沈辞忧的身后。
她折返回来，步履匆匆赶着路，脸上挂着十分焦虑的表情。
“还慢？你快去吩咐三福干赶紧找人，就是把皇宫翻个底朝天也得把皇上给找出来！楚越之不知道被谁杀了，皇上可能会有危险！快去！”
吴世匿和李墨白在观星台看着眼下的这一幕，笑道：“你看，找不到你，她急成什么样了？”
他拍拍李墨白的肩膀，“你可不能让她伤心呀。”
话落，他打了个响指，接触了两个人的屏障，让他们得以在外人面前现身。
李墨白连忙追上了沈辞忧，“忧忧，朕在这儿。”
沈辞忧回头，见他笑意细微，愈发气不打一出来，“你干嘛呀？你跑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我多担心你！”
李墨白上前一把将他拥入怀中，用很轻很温柔的声音说道：“没事了，朕这不是好好的？”
他的拥抱很近，仿佛要将沈辞忧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沈辞忧：“皇上，楚越之死了......”
李墨白：“朕知道。是朕杀了他。”
“为何？”沈辞忧有些惊讶，“皇上不是说，要留他一条命吗？”
李墨白：“入夜去看他的时候，他口出狂言，扬言只要他活着一日，他就会一直为难朕与你。他宁顽不灵，朕仁心已尽,没必要跟他再继续浪费时间。”
两人在甬道上碰面的时候已经时近子时了。
想着第二天李墨白还要上早朝,于是沈辞忧便催促他赶紧回宫歇下。
本来两个人是要就近回朝阳宫的,但李墨白却让抬轿的宫人将轿辇抬去凤鸾宫。
沈辞忧问他，“一番折腾，睡觉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皇上养不好精神,明日如何上朝？”
“明日歇一歇。”李墨白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笑道：“朕觉得有些乏累,明日便躲个懒,好好儿陪陪你和孩子们。”
躲懒这种事能发生在李墨白身上,可当真是稀罕。
他自登基以来，除非是重大节日或者身体抱恙,还从来没有缺席过一次早朝。
不过他肯让自己放松放松，其实也是件好事。
“也对，皇上也是该休息休息了。最近前朝的事繁重不已,堆积如山的奏折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将这些事情彻底解决的。偶尔放松放松,说不定之后处理朝政的效率还更高了呢~”
她凑在李墨白怀里,笑得一如初见,那双眸子，如孩童一样清澈,让人爱怜。
回到凤鸾宫，沈辞忧先去洗漱，而李墨白则坐在暖座上一直都没有动。
沈辞忧洗漱回来见他还坐在暖座上,于是问道：“皇上怎么还在这儿坐着？都二更天了，还是快些洗漱了歇下吧。”
“不急。”李墨白摆摆手,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笑道：“忙碌了一夜,觉得肚子有些饿。忧忧知道朕是什么意思吗？”
他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做出一副很馋的模样。
沈辞忧瞥了他一眼,“皇上该不会是这个时候要吃烧烤吧？可是东西都没准备,这......”
“没准备就准备现成的。”他起身向外走去，“朕记得,你后院不是养了好多的鸡鸭鹅？好像还挖了个鱼塘，是不是？”
嗯？？？
这可是沈辞忧腾出来的秘密基地,李墨白是怎么知道的？
她跟着李墨白往后院走去的时候,看了一眼在一旁鬼鬼祟祟的邢雲。
好家伙！
又是这个狗东西通风报信！
最后在李墨白的强烈要求下，这顿就地取材的烧烤终于在三更天的时候被端上了桌。
李墨白吃的津津有味，晃了晃手中的茶盏,打趣道：“这时候要是能有杯可乐就最好不过了！”
沈辞忧犯了难。
她联系不上系统,也进不了便利店，别说是可乐了,就是连气泡水她都弄不出来。
于是便向李墨白坦白了这件事。
李墨白听后略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啊？那真是可惜......你不是还有好几百的积分吗？早知道就都用掉，那能兑换出来多少好东西呀。”
沈辞忧努了努下巴，“我才不，我偏要攒够积分。然后等哪天你欺负我的时候，我就直接穿越回现代去，让你找不到我！”
李墨白扬眉看向她，笑道：“无论何时何地，朕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他的语气像是在玩笑，却又显得十分认真。
一时间令和沈辞忧有些不知所措，“我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走啊。就算我舍得你，我也舍不得孩子们。那可都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
“拼命？”李墨白耸肩，“不见得吧。你自己不是多说了？旁人生孩子是鬼门关前走一遭，而你生孩子，却像是下了个蛋。可从没听说过下蛋还用拼命的......唔？？”
他正说着话,一根鸡翅就被沈辞忧杵进了他的嘴里。
“快点吃吧,这么些好吃的还堵不上皇上这张嘴！”
李墨白一边咀嚼着鸡翅，一边趁沈辞忧不注意的时候,将一只鸭腿也怼到了她的嘴边。
“吃饱喝足,咱们睡个好觉。等明儿个睡到自然醒后，朕陪着你跟孩子们好好儿玩玩。”
两人吃着闹着，仿佛有聊不完的天。
这一晚上，李墨白一只将和沈辞忧逗得哈哈笑，也是第一次，让沈辞忧见识到了他诙谐幽默的一面。
不得不说，这狗皇帝怕是和吴世匿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久了，也学到了他身上那股子贫劲。
倒真跟他有几分相似。
最后两个人睡下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李墨白倒是交代了三福说明日不上早朝的事，三福也一早就将这个消息通传了下去。
而沈辞忧却全然忘了，再有两个时辰，后妃就该来她宫里给她请安了。
要是让她们看见李墨白不上朝陪她睡懒觉，估计那醋坛子，又得打翻了一地。
409、解散后宫
第409章解散后宫
清晨，江都飘起了零散的雪点子。
后妃们穿着大氅，捧着汤婆子，依时来了凤鸾宫准备给沈辞忧请安。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在正殿坐定后，才察觉出了今日的古怪。
别说是沈辞忧了，就连她身旁的佩儿和琦儿也没见到。
不过这些后妃也不敢抱怨什么，只自顾着开始闲话起来旁事。
“我听说今天皇上没有去上早朝，可是生病了？”
“今年的冬天比往常都冷，皇上说不定是染上了风寒。可能还挺严重的，不然也不可能轻易就不上朝了。”
“是啊，那你们说，皇后娘娘会不会是去照顾皇上了？”
“即便是去照顾皇上，也应该知会咱们一声呐，总不能让咱们大冷天的在这里空等吧？再说了，皇后娘娘也从来都不是一个没交代的人。”
议论的声音多了，宸妃和惠妃作为妃位里面的领头者，自然要做出表率。
宸妃道：“这皇后娘娘说不定是被什么事给牵绊住了，惠妃，你去问问。”
“让本宫去？”惠妃浅笑道：“皇后娘娘到底和姐姐走得近一些，本宫去问是个什么道理？本宫觉着，这事儿让姐姐去做最合适。”
两人就这般你推脱我，我推脱你的，谁也不敢去招惹沈辞忧。
最后还是佩儿守夜起来路过正殿的时候，见到里面围坐了一大群嫔妃，才知道坏了事。
她问琦儿，“你没通知她们今天不用来了吗？”
琦儿也是一脸懵，“昨天晚上不是让邢雲去通知各宫了吗？他没去？”
佩儿：“指望他？他现在还不知道猫在什么地方睡着呢。罢了，我去打发她们走吧。”
此刻，寝殿里的沈辞忧被外面窸窣的议论声吵醒了。
身旁的李墨白还睡着，她便蹑手蹑脚地起了身，来到庭院内冲佩儿她们招了招手，“怎么了？”
佩儿低着头回话，“娘娘，咱们昨儿个忘了通知后妃们今日不用来请安，她们现在已经在外面侯了半个多时辰了。奴婢正打算去将她们打发走。”
沈辞忧想了想，说道：“罢了,来都来了,今儿又是初雪,本宫不见她们，难免要她们私底下议论说本宫是故意刁难。那些糟心话本宫懒得再听见。去偏殿伺候本宫梳妆更衣吧，皇上还睡着,你们动作轻一点。”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梳妆打扮好了的沈辞忧这才去了正殿面见众后妃。
后妃们等了她足足一个时辰,一个个脸上都有了些许的不耐烦。
但一见她出来,脸上的不耐烦登时一扫而空,毕恭毕敬请安福礼道：“臣（嫔）妾等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沈辞忧扬手命她们平身落座,浅笑道：“昨儿个睡得晚了，晨起耽误了时辰。要你们候了本宫这么久，是本宫的不是。”
宸妃连忙拍马屁道：“咱们候着皇后娘娘是咱们的本分,皇后娘娘可千万不要这么说。”
惠妃也不甘示弱,“就是就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冷天的姐妹们聚在皇后娘娘宫里还暖和。喝着茶吃着点心，随便聊一聊生活上的趣事,也是极好的。”
这样的恭维，并没有给沈辞忧带来丝毫的优越感。
相反的，她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她觉得这些女人,多少有些可怜。
可怜的是，她们为了母家的荣耀而入宫,期盼丈夫的宠爱而不得，还得这般谨小慎微的活着。
若换做是她,这样的日子，她只怕一天也熬不住。
她想起了从前的许多人。
想起了皇后,禧贵妃,宁妃，端妃......
还有许多。
这些女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每个人也都是被生活逼着走到了这一步。
都说皇城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在沈辞忧看来,却更像是噬心。
将你对生活的所有期望一点点蚕食殆尽，让无边的绝望与无止境的孤寂环绕在你身边，将你生生折磨至死。
这件事,只是想想就令人绝望。
而她,则是这场无声风暴中，唯一的幸存者。
她思虑良多,一时晃神。
宸妃唤她,“皇后娘娘，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
沈辞忧摇了摇头，“没有，本宫只是在想事。”
惠妃道：“听说今日皇上没有上早朝，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抱恙的缘故？”
沈辞忧不想告诉她们李墨白在自己宫里，免得她们又徒生悲意。
却还未开口，就见后妃的目光齐刷刷投在了她的身后，而后纷纷起身，屈膝福礼下去，“臣（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福！”
沈辞忧这才回眸看过去，见李墨白穿戴整齐负手而立，面色冷冰不带丝毫表情。
他径直走到沈辞忧身边，沈辞忧起身将上首位的位置让给他。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坐定后扬手命众人平身,肃声道：“你们来了也好。今日朕也有话要跟你们说。你们各自回宫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明儿内务府会送赏银给你们，拿了赏银，坐上宫车，都离宫回家去吧。”
“这？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这是不要咱们了？”
“皇上，咱们做错了什么让您不满意，您可以告诉咱们，就是别不要咱们。”
后妃们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哭声不绝于耳。
连沈辞忧也觉得无比诧异，低声对李墨白说道：“皇上，你这是做什么？”
李墨白：“朕只会有皇后一个女子为妻，旁人在宫中也是耽误。朕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你们在朕这里，是为自己挣不出前程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回家去，埋名隐姓，来日说不准还能遇见个好人家。”
“再者，你们放心。你们的母家，朕会妥善安排。日后他们如果犯了什么错事，只要不是万恶不赦的重罪，朕答应你们，绝对不会对你们母家痛下杀手。”
“前朝后宫本为一体，当初你们母家送你们入宫的时候，有多少心思都是在盘算着要在朕身旁刺探朕的心意，在关键的时刻替母家能说上两句话？”
“今日，这恩典朕许了你们。你们回去后，也可对母家有个交代。”
410、别后妃
第410章别后妃
李墨白一番话，算是彻底断了她们还想要继续留在宫中的念头。
那些眼泪，多数都是假的。
这样冷寂的宫廷，她们一早也已经厌烦。
如今得了这样一个结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她们脸上的表情仍旧凄怆，但大多数人的心情，却都有些许的激动。
后妃以为，李墨白如此做是为了向沈辞忧证明他一心一意的爱。
而只有李墨白自己知道，只有这样，才是放了她们一条生路。
毕竟。
如果半年后他真的死了。
那么这些后妃依照祖制，就都得入地宫去给他陪葬。
他已经耽误了这些姑娘半辈子，总不能再让她们赔上一生。
这天后来，等后妃散去后，李墨白像个没事人一样，牵着沈辞忧的手去了太后宫里，将小家伙们接出来，去梅苑赏雪景。
见到太后之后，李墨白将自己要遣散六宫的消息告诉了她。
她没有丝毫的讶异，十分淡定道：“皇帝的性子，能做出这样的事，只是早晚罢了。”
倒是李墨白觉得有些奇怪，“母后不怪儿臣？”
“怪你什么？”太后将存念抱在怀中兜着，笑着说：“从前哀家一个劲的往你身边安排各式各样的女子，为得就是让你能尽快留有后嗣。如今皇后已经给你了儿女双全的福气，哀家还盼什么？”
“你们晚辈有自己的生活，哀家不愿干涉过多。只一点，皇帝遣散了后宫之后，一定要注意权衡前朝事。不过好在皇后没有母家，皇帝此举，也不会惹得前朝朝臣们岌岌可危。”
从仙寿宫出来后，沈辞忧和李墨白同乘轿辇往梅苑去。
路上，沈辞忧问他，“为何皇上突然做了这个决定？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李墨白笑，“朕把自己的后妃送出宫去，要跟你商量什么？况且，这也不是朕突然做下的决定。”
他轻抚着沈辞忧的额发,眉宇间传递出无尽的柔情,“不瞒你说,自朕初与你相恋那时起，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后来将你册立为皇后，朕也很想在当日就遣散了后宫。只是那时因为顾忌前朝事,朕一直少了这样一份勇气。”
沈辞忧：“那皇上为何现在不顾及了？”
李墨白：“因为朕想明白了，对朕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他深情凝望于沈辞忧,很奇怪,明明两个人已经如胶似漆了好几年，但面对李墨白如此的深情,沈辞忧还是会止不住的心跳加快。
自沈辞忧入宫以来，就从来没有见过后宫这么‘繁忙’的时候。
各处宫廷都人头攒动，那些前脚才在李墨白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后妃,后脚回到自己宫中合上宫门,大多都是两靥生花,止不住的喜悦。
本想着明日她们就要离宫了,沈辞忧打算让佩儿也那些利好去送给她们。
赶在佩儿出宫的时候，宸妃和惠妃却结伴来了凤鸾宫。
她二人今日脸上带着少见的从容,再没有了从前那样的局促与紧迫。
与沈辞忧对面而坐，也能谈笑风生，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宸妃道：“此去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皇后娘娘，说实话,我这心里倒还真不是滋味。”
惠妃也频频点头，“昨儿个和宸妃回宫的时候还在感慨,咱们入宫这么多年，见了这么多事,也斗了这么久,实在是觉得厌烦。从前只以为上头有你压着，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却不想,有朝一日还能离宫去。”
她捂嘴浅笑着，“谁又能想到,咱们三十的年纪出了宫去,还能上演一出完璧归赵呢？”
李墨白从没有与她们中任何一个人发生过关系，她们也还都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在宫中过得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论起来,无论是她们的容貌还是气质,都是个顶个的出挑。
岁月匆匆也格外疼惜她们，并没有在她们脸上留下些什么多余的痕迹。
宸妃感慨道：“从前是后妃的时候,见皇上如此对娘娘,心中总也是有嫉妒的。但现在要离宫了，看着娘娘和皇上两情缱绻的样子，倒是没有嫉妒，只有羡慕。”
惠妃：“可不是说？若是我离宫后也能遇见一个和皇上钟情娘娘一样钟情与我的如意郎君，那可就算是顶天的幸事了。”
沈辞忧笑道：“你们有家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论样貌，在江都也是个顶个的出挑，何愁会嫁不得如意郎君？只是有一点，本宫要提醒你们一句。”
她缓一缓，用半开玩笑的口吻继续说道：“往后嫁做人妇，能得一人心最好。若是事与愿违，丈夫三妻四妾的与你们同处一个屋檐下,你们可不能再将宫里的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带出去，明白吗？”
宸妃和惠妃相视一笑,连连点头,“皇后娘娘教训得是。其实若不是身不由己，谁不愿意做一个好人呢？只是在宫里,不去争,不去斗，就早晚会成为别人的靶子。要想把日子过好，要想好好儿的活下去，只有和她们一样，用她们的那些手段去自保。”
惠妃：“外人看咱们在宫里一片风光，可每天是如何在刀刃上一步步走得谨慎，只有咱们自己才知道。”
沈辞忧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让琦儿将她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送给两个人。
那是一封用红纸包起来的红包，里面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宸妃和惠妃震惊不已，连声道：“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
沈辞忧：“这些钱，原本都是你们自己的月例。这些年，本宫克扣你们的份例不少，还有你们一些‘私营’的活计，所得的利益也都到了本宫的口袋里。算来差不多也有这个数字。”
“你们拿着，回到家中后，你们都有各自的兄长姐妹，能不能得家里人待见还是另说的事。若是家中苛待于你们，你们也有钱傍身。这些钱，足够你们去任何一座城池，开始你们新的人生了。”
她们与沈辞忧斗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临别的时候，她竟然还会替她们考虑？
此恩德日后再无以为报，她们只能携手向沈辞忧叩首三记，以表达自己的谢意。
411、安排后事
第411章安排后事
后妃离开了皇城后，此地便显得更为安静。
尤其是日夜之后，安静的都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从前有那些女人叽叽喳喳的倒不觉得，现在看来，这一砖一瓦，仿佛都被她们带走了生机一般。
启朝八年这一年的年节，比以往都要热闹许多。
李墨白说他之所以要大操大办，是因为他觉得危机已经彻底解除了，所以想要庆贺一番。
这一年，沈辞忧看到了最美的烟花，足以让她铭记一生。
过完年节后，李墨白对于政事的关心就更少了。
天下昌平，四海无恙。
南蛮、北狄、殊戎、西凉已经尽数臣服于启朝，启朝的盛世，由李墨白开启了新的篇章。
每日递上来的奏折越来越少，李墨白上朝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闲暇的时间，他便一直陪伴在沈辞忧和孩子们身旁。
有时候哪怕什么事都不做，只是两个人坐在暖阁的菱窗下，看着孩子们在庭院里玩闹，便觉得极好。
今年启朝的春天来得很早。
几乎是在二月初的时候，宫里面的春花就已经开了一大片。
每年的早春日，李墨白都会去太后宫中给她请安。
今年也不例外。
只是今年他并没有带沈辞忧，而是孤身前来。
太后也觉得有些奇怪，便打趣道：“今儿怎没跟着皇后一起来？一直以来，你不是都跟皇后形影不离吗？”
李墨白：“再形影不离，也总会有分离的一日。人生总不能尽是完美，母后觉得呢？”
太后凝眉于他，“你今日说话，怎么怪怪的？”
李墨白摇头，“只是感慨两句罢了。母后可听说了，靖王妃，又怀有身孕了。”
“哦？有这样的好事？”太后喜形于色，“哀家就说锦琰这个泼猴怎么好一阵子都没入宫来给哀家请安了，原来是府上有了这样的好事。他也是的，为何只给你这个兄长说，却不知会一声哀家这个母后？”
李墨白解释道：“头两个月胎气不稳,担心告诉母后了,万一日后再出了什么岔子,反倒惹您伤心。昨儿个托府上的人入宫给朕捎信，说他明日就会带着王妃入宫来给母后请安。”
“好，甚好。”太后开心地搓了搓手,“要说哀家还真是好福气，看你和锦琰如今过得都好,哀家便安心。”
李墨白试探地问道：“母后,如果,儿臣是说如果。如果儿臣或者锦琰有哪日出了意外，不得以要走在母后前面。母后会如何？”
“浑说！”太后在李墨白的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你这是在诅咒自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闲得慌？”
她脸色明显不豫，隐隐动怒,“哀家不许你再说这样的糊涂话。你和锦琰得李氏列祖列宗庇佑,一定能长命百岁！哀家要你们好好的,一个都不能少。”
李墨白笑道：“朕不过随口一句话,母后怎么还当了真？”
“随口也不行。”太后攥着李墨白的手，语重心长道：“母后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们一直都好好儿的，母后便心满意足。”
全天下的母亲，心思都是一样的。
后面的话,李墨白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只让太后放心，说他会照顾好自己,绝对不会让她伤心。
同时，李墨白也知道。自己死后,太后即便会伤心，但总也有锦琰陪伴在她身边。
自己遵循了历史的轨迹,那么按照历史的记载,太后活到了九十岁。
最起码她没有因为自己的离世，而伤心欲绝影响到寿命。
这也是如今李墨白唯一能安慰自己的理由了。
只有这样想,他对太后的亏欠，才能轻一些。
第二日李锦琰入宫给太后请安后,靖王妃留在了仙寿宫,而他则入了朝阳宫来和李墨白闲话。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见着李墨白没大没小的。
“哥~~~~你借我点钱吧！”
他伸手想要去拽李墨白的衣袖，却被李墨白回手一掌弹开,“你当朕是傻子？你和王妃经营的布庄,已经成了江都数一数二的头牌，每月流水的银子进了你的口袋,早就赚得盆满钵满。再说借钱,只怕日后得朕问你借钱来充国库了。”
李锦琰旋即向后退了一步，捂住了自己腰间别着的钱袋子，“那可不成！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貔貅，只进不出的那种！”
他嬉皮笑脸的在李墨白面前晃来晃去，“嫂嫂呢？怎么不在？”
李墨白：“这个时候，应该正被三个孩子缠着，且脱不开身。”
“呦呦呦，瞧瞧哥说嫂嫂的时候脸上堆着的笑意~”李锦琰学了一下方才李墨白的表情，调侃道：“这样的恩爱在我面前就不必秀了吧，谁不知道哥疼嫂嫂都疼成了天下男人的典范？为了皇后废黜后宫，可不就是为了一朵花放弃了整片森林吗？”
他对李墨白竖起大拇指，没大没小道：“哥！我敬你是条汉子！”
李墨白冷笑道：“彼此彼此。你成婚这些年，怎不见你纳妾？”
“可不敢乱说！”李锦琰有些紧张地东瞅西看，对李墨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话要是让宛宁听见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哎......家有悍妻,我也是无可奈何呀！”
李墨白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他这个弟弟，没什么地方和自己像的。
若非要挑出一处来,那大概就是‘深情’二字吧。
李锦琰对于姜宛宁的好，丝毫不亚于李墨白对沈辞忧。
正因如此，李墨白甚至还有些羡慕李锦琰。
毕竟他可无忧无虑的当一辈子他的逍遥王，可以和自己钟情深爱的女子携手一生，不用面对残酷的命运。
他盯着李锦琰看了良久，李锦琰上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哥，你看什么？”
“没什么。”李墨白指了指有旁的座椅，道：“你且安生坐下好好儿和朕说会儿话罢，别跟个泼猴一样上蹿下跳的，看得朕眼晕。”
只等李锦琰坐定后，才听李墨白又道：“今日你来，朕有一事要交代你。”
他说着，将一份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圣旨交给了李锦琰，“这圣旨，你且拿着。”
412、最后一夜
第412章最后一夜
李锦琰这辈子一共就收到过两次圣旨。
一次是先帝册封他为靖王的圣旨；
另一次，就是李墨白赐婚他与姜宛宁时候的合婚圣旨。
李墨白这么冷不丁突然颁给他一卷圣旨，令他有些慌乱。
“这？好端端的，哥给我圣旨做什么？”
他将圣旨启开，上面书写的内容只看了一眼，他便脸色大变，“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卷圣旨上写的并不是旁事，而是交代，若有朝一日李墨白不幸离世，则李锦琰就是监国，负责辅佐太子李舒安。
如果李舒安也意外离世，那么他就可以凭借这卷圣旨，成为启朝的新任皇帝。
对于这样的圣旨，李锦琰当然不敢接。
他将圣旨用力拍在了李墨白面前的龙案上，“这圣旨我不能接。”
“为何不能？”李墨白扬眉看向他，“朕又不是现在要把皇位就传给你，你紧张什么？”
李锦琰：“哥，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李墨白：“怎样的事？朕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李墨白摊开圣旨，面上云淡风轻地说道：“谁也不能保证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朕是皇帝，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国家的重担，自然要提前想好如果某天发生了意外，该采取什么措施。你和朕一脉同枝，你的人品与能力，朕都信得过。所以朕下这一道圣旨给你，也是为了替启朝的长远考虑。明白吗？”
李锦琰十分信任李墨白，只要是他哥说的话，他就没有不信的。
再加上李墨白说的确实也有道理。
任何人听见这种事，第一反应都是，这只是李墨白未雨绸缪罢了。
怎么会有人想到，这其实是李墨白在交代‘后事’？
最终，在李墨白的强烈要求下，李锦琰收下了这道圣旨。
而他，也算是交代完了自己的身后事。
剩下的时间，他不需要再有那么多的顾虑,只要好好的陪伴在沈辞忧的身旁,就够了。
当日子开始数着天数度过,你会发现时光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是会有感觉的。
仿佛从手缝中流走的沙一样，手心里捧着它的重量,会变得越来越轻。
这段时间里，李墨白和沈辞忧做了许多她们从前没有一起做过的事。
他们一起在宫里种了树,一起和宫人们玩斗地主,一起带着孩子们玩捉迷藏。
前朝也不是没有议论。
大家都说天下安定,李墨白流连后宫，一点也不懂得居安思危。
但是这些话即便传到李墨白的耳朵里,他也是无动于衷。
凭旁人怎么说，他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够了。
日子一晃，就来到了启朝八年的四月二十七日。
按照历史的轨迹,第二天,就是李墨白的死期。
沈辞忧一直都记得这个日子,故而在四月二十七日这一天,她显得尤为焦虑。
因为她不知道，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
又或者如同李墨白所说的那样,其实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们已经彻底改变了历史，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一辈子。
李墨白看出了她的顾虑,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胛,柔声道：“你放心，朕不会有事的。朕也答应你,明日朕哪儿也不去，就跟你待在宫中,好不好？”
沈辞忧默然不语,只点头回应着他。
不知怎地，她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似乎能预感到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似的。
本来最后一夜，李墨白是应该和沈辞忧好好道别的。
但是基于沈辞忧这样敏感的情绪,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可能会刺激到她的话。
免得让她洞悉了一切,反而惹来麻烦。
这一夜，他们度过的十分平静。
一起做饭，一起用膳,一起带着孩子出门遛弯。
然后一同沐浴,嬉戏打闹，吃了宵夜后躺在床上,随口谈论着以后的人生。
“等以后咱们年级大了,就让舒安早早登基，你退下来当太上皇，你就有更多的时间陪我出宫去玩了。”
沈辞忧窝在李墨白的怀里，娇小的像一只兔子，“每天在宫里都是一样的景，你肯定也一早就厌烦了吧？”
“嗯。”李墨白轻声说：“忧忧想去哪儿，朕都陪着你，只要你开心就好。”
沈辞忧又道：“那我想去一趟夜荧海。听说那地方夏天到处都是萤火虫，在山坡上看星星，近得触手可及，可好看了。”
“好，朕陪你去。”
“我也是听吴世匿说的，他曾经去过那地方,还画了画给我看过。我觉得他画的夜荧海都很美,如果亲眼见到，肯定更加震撼。”
沈辞忧像个孩童一样对未来期许着，说着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皇上，你没发现咱们已经好久都没见到吴世匿了吗？自从他不当院判成了药童之后,就不常在咱们面前晃悠了。皇上你说，他是不是嫌咱们给他的银子太少了，所以不想干了？”
李墨白：“也许吧。或者他有了更好的去处也说不定。”
沈辞忧：“那可不行！他医术那么好，可是个宝。皇上不能轻易放了他。如今楚越之已经被处死，皇上也可以恢复他太医院院判的官衔了。有他在，宫里面闹出什么疑难杂症来都不害怕。”
其实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连沈辞忧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要吴世匿留在宫中替他们治病呢，还是这么久的相处，已经让她对吴世匿有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李墨白回答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好，朕知道了。”
沈辞忧借助幽微的月光看向李墨白，发觉他的呼吸慢慢变得缓和下来，眼皮也轻轻闭着。
今日他陪着自己玩了一整日，还背着她走了好远的一段路，兴许是累了吧。
于是她将手搭在李墨白的胸膛上，轻轻地说道：“皇上困了？”
“嗯。”李墨白拍了拍她的手背，无限温柔。
沈辞忧笑，“那便睡吧。睡起来，所有不好的事情，就都过去了。”
李墨白应了一声，而后在沈辞忧的额头上浅吻了一记，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道：“晚安，忧忧。”
沈辞忧用自己小巧的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头，打趣道：
“晚安~~白白~~~”
413、暴君自刎
这一觉，沈辞忧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恍恍惚惚间，她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只能闻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那味道虽然很浅，但还是足以令人作呕。
她漫无目的向前方狂奔，口中一直喊着李墨白的名字。
这样足够真实的梦境，令她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她一脚踏空，跌落尽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她才在现实中猛然一蹬腿，醒了过来。
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寝衣，窗外，夜色正浓。
她下意识的抬手想要触碰躺在自己身边的李墨白，但这一次，却落了空。
回头看过去，李墨白却并不在她身边。
她看了一眼铜漏，现在约莫是四更天。于是便想着李墨白可能是去起夜了，等会儿就会回来。
就在这时，小坨坨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宿主宿主~~恭喜宿主，你马上就能回到现代了！】
沈辞忧：【小坨坨？】
听见了它的声音，沈辞忧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显得也有些兴奋：
【你怎么突然又出现了？是干扰消失了吗？】
小坨坨：【并没有消失，只是干扰有弱化的迹象。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重新和宿主建立起联系。】
沈辞忧：【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恭喜我，可以回到现代了？什么意思？】
小坨坨解释道：【系统检测到暴君马上就要嗝屁了，只要他死了，宿主穿越任务就完成了。所以不需要攒够一千积分，也可以回到现代。】
死了？
沈辞忧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睡意荡然无存。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什么叫他快死了？】
小坨坨：【宿主你别这么激动嘛！现在启朝的时间是八年的四月二十八，本来就是历史上暴君暴毙的日子。而且我还以为宿主什么都知道呢......如果不是宿主挑唆的话，暴君怎么会大半夜一个人拿着宝剑上了城墙呢？他是要去自刎的！】
沈辞忧震惊到无以复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去自刎？】
她虽然不知道小坨坨在说些什么，但眼看现在李墨白不在自己身边，而四月二十八原本就是他的死期，再加上自己之前还在时光隧道中看见过李墨白自刎的片段，所以她愈发的心慌。
哪怕这件事有百分之一发生的可能，她都不允许这件事情会发生。
她连衣裳都来不及穿,裹着单薄的寝衣就朝门外冲了出去。
她甚至连鞋都没能来得及穿,只穿着单薄的袜子,在石子路上狂奔着。
凤鸾宫距离城墙有快两里地的路程，而这段路，沈辞忧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跑过去了。
到达城墙底下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气都夸断了。
只能抚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
她扫了一眼城墙,压根就没有看见李墨白的身影。
于是在脑海中问道：【小坨坨！他在哪？】
小坨坨：【宿主你别急,让我感应一下~~滋滋滋,滴滴滴，他在距离宿主五百米南面的城墙上！】
沈辞忧顾不上已经被划破的流血的脚掌传来的疼痛,咬着牙登上了城墙。
她终于见到了李墨白。
他穿着龙袍，佩龙冠，昂首立于风中,目光坚定望着东方。
他手中攥着一把已经出鞘的宝剑,剑身隐隐散发出寒戾的光。
沈辞忧冲他大喊：“李墨白！你发什么疯？”
她向李墨白飞奔而去,而李墨白在看见她的一瞬,便将剑架在了脖颈之上。
这举动把沈辞忧吓得不轻，她登时立在原地进退不得。
“你别过来。”
沈辞忧：“你要做什么？你疯了吗！？把剑放下！”
与她的紧张相比,李墨白倒显得十分淡定，“这一切本来就是命中注定的事，不过,朕很感谢你陪了朕这一程。”
“如果朕不死，那么历史就会被改变。而你,也会彻底消失在时间洪流中。朕不能害了你。”
“你把剑放下！”沈辞忧扯着沙哑的嗓音冲李墨白喊着，泪水已经满溢于她的眼底。
李墨白眉头稍微皱了一下,略有不忍道：“别哭，你知道的,朕最见不得你这模样。你放心,过了今天，你会有很美好的人生,你不会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痛苦，也不会为朕而伤心。”
沈辞忧根本听不懂李墨白在说什么。
她只能在这个时候求助于系统。
【小坨坨,帮我想个办法阻止他！】
小坨坨：【宿主可以兑换时间静止药水,服用之后可以随意让时间暂停五分钟。只需要100积分哦~】
沈辞忧想也没想就兑换了出来。
那是一瓶和口服液一样的东西，沈辞忧将它一饮而尽，然后按照小坨坨的指示,对着李墨白打了个响指。
出乎意料的事,这一次从系统兑换出来的东西，竟然失效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没有用！？】
小坨坨也十分纳闷：【不应该啊,或许是......滋滋滋,宿主......我的信号变得更弱了！我......我感应到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磁场正在接近你！】
说完这句话，小坨坨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她知道，现在什么都靠不住，要救下李墨白，只能靠她自己。
可是剑就在李墨白的手上，她与李墨白还有将近三十米的距离，不等她跑过去，李墨白可能已经做出了冲动之事。
无奈之下，沈辞忧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法子。
那就是和李墨白一样，以死相逼。
她爬上了城墙的边缘，身体摇摇晃晃的，险些掉落下去。
李墨白惊呼：“你要做什么！？”
沈辞忧一点点向城墙外围移动，声音发狠道：“李墨白,我不知道你发什么疯！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不允许你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离开我！你要是再敢继续发疯，我就陪着你一起！”
旭日渐渐由东方升起,第一缕灿金的日光洒在城墙之上，也披在了李墨白和沈辞忧的身上。
此时路过围观的宫人们也越来越多，在看清了是帝后立在城墙上，皇帝还拿着剑抵在自己的脖颈上、皇后站在城墙边缘摇摇欲坠后，他们在一片惊呼声中开始奔走相告，整个皇城霎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414、梦一场
第414章梦一场
沈辞忧本以为自己这样的威胁对于李墨白而言是有用的，毕竟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安危。
但李墨白心里十分清楚。只要他自刎身亡，那么沈辞忧甚至连跳城墙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抹掉记忆，穿越回现代。
所以这样的威胁，在他看来，毫无作用。
李墨白冲她扬起一记明媚的笑，宛如他第一次对她展露笑颜一样。
“忧忧，你信朕。咱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这句话说完，他没有给沈辞忧丝毫的反应时间，就挥剑抹了脖。
喷涌而出的血点，洋洋洒洒落了他满身满地，犹如一朵朵绽放在残日里的蔷薇。
与其同时，沈辞忧也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她站在城墙上，足下发软，向外侧倾斜，由城墙上摔落。
恍惚间，她又来到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她躺在地上，觉得身上很酸。
方才李墨白自戕的情形还不停回荡在她眼前，她被吓得浑身发抖，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她无法分辨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忽地，她感觉自己的肩膀沉了一下，似乎是谁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抬起泪眼看过去，才见是李墨白带着光亮而来，蹲在了自己身旁。
她用力拍打着李墨白的胸膛，哭得更凶，“你干嘛呀！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李墨白将他紧紧揽在怀中，轻轻扫着她的后背，“忧忧不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醒来后，一切就都过去了。”
“梦？”
沈辞忧擦拭着泪水看着李墨白，“你是说，我是在做梦对吗？你没有做傻事对不对？”
“当然。”李墨白笑着抹去她的泪水,调侃她是个小傻子,“你这就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总担心朕会在一天出意外，所以心理压力过大，做了噩梦。”
沈辞忧：“那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梦里？”
李墨白：“干嘛这么惊讶？难道忧忧从前都没有梦到过朕吗？”
看出了沈辞忧的怀疑,李墨白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真的是梦。你现在心里随便想象一个场景，咱们就会出现在那里,你信不信？”
沈辞忧闭上眼,幻想她如今正和李墨白在沙滩上欣赏日落。
果然,心中刚想完，还没睁开眼,她就已经听见了海浪拍打沙滩和海鸥鸣叫觅食的声音。
睁开眼时，发现他们两个人果然来到了一片沙滩上。
落日余晖映射在海面上，绘成了一副令人痴醉的画卷。
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李墨白伸手替她将头发顺好,“现在信了吧？小傻瓜？”
在梦境中,她似乎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她甚至带李墨白回了现代,跟他走在高楼林立的城市繁华街道上。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从身边掠过，没有人驻足看向他们,似乎古人装扮的他们，出现在这里也并不违和。
沈辞忧知道，有一种梦叫做清醒梦。
就是在做梦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了，但是没有醒过来。
那么这个时候,她就可以想什么，就在梦里实现什么。
听说的多了,做清醒梦自己还是第一次。
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随心所欲的感觉,还挺舒坦。
渐渐地,方才噩梦场景带给她的恐惧感弱了下来。
后来，李墨白还陪她去游乐场玩了。
他陪着她玩了许多项目,有惊险刺激的，也有无聊幼稚的。
比如旋转木马,沈辞忧就‘求着’李墨白陪她玩了两次。
天色渐渐暗下来,沈辞忧好奇道：“原来梦里也会有天黑呀？”
李墨白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轻声说道：“谢谢你，陪我玩了一整天。”
“害,这有什么,反正是做梦，当然是想怎么就......”
话说了一半,沈辞忧突然愣住了。
因为李墨白的声音,变得不再像他，反倒很像一个沈辞忧熟悉的声音。
但是一时间，她又想不起来是谁。
而且刚才，李墨白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自称为‘朕’，而是自称为‘我’。
这是他从来没有用过的自称。
沈辞忧盯着他的眼睛，也从里面看出了几分陌生的感觉。
她从李墨白的怀里挣脱出来，十分警惕道：“你不是他，你是什么人？”
李墨白将手攥了攥拳，复又松开，而后大手一挥，周遭的场景就全都变了。
沈辞忧又被他拉入了无边际的黑暗之中，那种莫名的恐惧感再度席卷她的全身。
“说话！你到底是谁！？这一切都不是梦对不对，这都是你的把戏！你就是那个身上携带着比我更高级的系统的人，是不是！？”
李墨白身形一阵闪烁,再度出现的时候,是在沈辞忧的身后。
他用力将她抱在怀中,不给她丝毫挣扎的机会。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这句话,他几乎是贴着沈辞忧耳朵说的。
“我只是想抱抱你。”
“看到你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我，很开心。”
有一瞬间，沈辞忧浑身发麻，产生了一种过电的错觉。
她终于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的。
于是试探着问到：“你......你是李慕申？”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耳边传来的，只有他粗沉的呼吸声。
“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沈辞忧追问。
而他，也终于开了口：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能再见到你，能再拥抱你，能再陪在你身边，全心全意的将所有心力都倾注在你的身上，陪你走完这一程。我很开心。”
“优优，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就像你曾经那样坚定的选择我，相信我一样。”
“我会，永远爱你。”
说完这句话，李墨白突然发力，一把将她推开。
她跌入了一道五彩斑斓的光影里，很快就消失在了李墨白的视线里。
而他只身一人，回过身去，向着无边的黑暗继续前行。
他脸上的皮肤一点点溃烂掉落，藏在人皮面具后面的另一张脸，是属于李慕申的。
他唇角噙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眼神里，也有了光。
415、沈辞忧之死
当日，沈辞忧从城墙上跌落后，是吴世匿接住了她。
她不知为何一直昏睡不醒，而李墨白的死讯，已经传遍了皇城内外。
举国同哀，太后更是哭断了肠。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连李锦琰也不外如是。
然而，皇帝暴毙这样的事，是最容易在前朝卷起血雨腥风的。
丧礼上，吴世匿凑到了李锦琰的身边，对他低语道：“你忘了皇上之前交代过你什么？”
李锦琰眼睛红涩，目光诧异地瞪着吴世匿，“你怎么知道我哥跟我说了什么？”
吴世匿：“就是因为你哥知道你的性子软弱，才将此事也告诉了我。他说若是来日有了意外，而你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的话，便要我提醒你。”
话落，他便在丧仪上大喊了一声，“皇上有遗诏在靖王殿下这里！”
霎时间，文武百官将目光齐齐投向了李锦琰。
那道圣旨他放在家中，朝臣们催促他赶快将圣旨拿来，好让大家都定了心。
圣旨所书的内容，是让李舒安登基称帝，而李锦琰则是摄政王，负责辅佐李舒安直至他加冠之年。
对于这样的旨意，众臣们并无异议。
如今的李舒安不过是个几岁的娃儿，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所以国事的重担，即刻就压在了李锦琰的肩膀上。
这一次，李墨白的死给他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有多重。
整个启朝日后如何发展，都与他的每一个决定息息相关。
几乎是一夜之间，他便褪去了从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变得沉稳干练起来。
虽说他在国事的处理上还是略逊一筹，但以他的天赋，只要他肯努力，就一定可以将启朝治理的很好。
毕竟在历史上,李锦琰也是有名的一代明君。
日子过得很快。五黄六月,弥漫在皇城上空的愁云渐渐消退。
所有人的生活都重新回到了正轨上,而沈辞忧，依旧昏迷不醒。
她还是住在凤鸾宫，佩儿和琦儿悉心照顾她,邢雲也形影不离的守在她的身旁。
她昏迷了两个月，这两个月全靠吴世匿用药吊着她的命。
不过这阵子,她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了。
这日太后来看望她的时候,正好赶上吴世匿在给她诊脉。
太后从旁侯了一会儿,见吴世匿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心里也知道情况不妙。
这人不吃不喝的,瘫在床上还能活两个月，已经是奇迹了。
果然，诊完脉之后,吴世匿便对她说：“皇后娘娘的身子熬不了几日了,微臣无能,无法令皇后娘娘起死回生,还请太后责罚。”
太后摆摆手，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沉声道：“罢了，也许皇后不醒来，才是最好的结果。她那样钟情皇帝,让她醒来，又要如何面对这一切？吴院判,哀家问你，皇帝当日到底为何会自戕？可是中了什么邪术？”
吴世匿顺水推舟道：“看着像是西凉的邪术,只是要想找出施术之人，怕是难于登天。”
得知此事后,李锦琰第一时间就向西凉发兵,将西凉所有还有异心之人全部诛杀，并且让剩余百姓都搬来了启朝自有的城池,逼迫他们和启朝汉族的人成婚联姻，想要从根上彻底消除了这些蛮夷之人的血统,灭了他们的种族。
这也算是为李墨白报仇了。
吴世匿：“太后,让孩子们陪陪皇后娘娘吧，也算是送娘娘最后一程。”
提及孩子，太后动情,忍不住泪眼婆娑,“三个孩子，这么短的时间接连失去了父亲母亲,对他们而言,是多残酷的一件事。”
吴世匿劝她，“所以太后才更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好好儿撑下去，您还要替皇帝和皇后娘娘，好好看着您的皇孙们长大成才。”
“哀家知道，所以哀家才会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尽量不去想那些已经发生了的痛苦之事。”
太后摆摆手，吩咐青竹道：“你去把三个孩子接过来，让他们送自己母后最后一程吧。”
孩子们来得很快，不过他们这么小的年纪又懂什么呢？
还以为沈辞忧只是睡着了，在她身边围着嬉戏玩闹着。
太后不忍见到这样的一幕，转身向殿外走去，殿内便只留下了吴世匿与三个孩子。
他轻抚过三个孩子的小脑袋,他们便瞬间消失无踪。
吴世匿将他们安排进了自己的空间里面，将他们暂时迷晕。
而后又拟变出了三个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这些仿造的孩子,会陪伴太后度过她的余生。
启朝六年六月十九，皇后沈辞忧薨逝于凤鸾宫。
因天气炎热,摄政王李锦琰命丧仪一切从简，次日下葬，于先帝李墨白合衾同葬于皇陵之中。
一切都归于平静，所有的事情也都重新走上了历史的正轨。
沈辞忧来了一场，看似改变了许多，但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之后，吴世匿与李锦琰作别。
他是个人才，李锦琰也想将他留下来，他却婉拒了。
“靖王殿下知道的，我一直都是个闲散惯了的人，要让我一直都待在江都，只怕我会被闷坏。”
他赠给了李锦琰一本医书，上面记载着许多现代用来治病的方法和药方，这对于启朝医学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毕生所学基本都在这卷医书里，靖王殿下可以让太医院的众太医传阅此卷。只要他们能尽心参研，相信日后即便没有我，启朝的许多疑难杂症，也能被治愈。”
李锦琰知道强留他没有用，于是在他临行之际，与他痛饮一场，算作送别宴。
次日清晨，吴世匿独自一人策马离开了江都。
李锦琰本来命人在后面巧巧跟着，意在知道他落脚在何处，来日若当真宫里谁患上了什么群医都束手无策的怪疾的时候，也可以知道去哪里请他出山。
但是跟踪吴世匿的人，却见到了差点将他们给吓傻的一幕。
吴世匿出了江都后，浑身便闪烁过了一阵蓝光。
而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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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后，3.23，正文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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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更新到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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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第416章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吴世匿再度现身的时候，是在江都以北二百里外的一间破庙内。
此地，一直在候着他的人，正是李墨白。
原来当日的一切，都是吴世匿一手准备好的脱身之术。
吴世匿之所以对李墨白说，如果他不死，沈辞忧会不得善终这样的话，实际上只是单纯的为了测试,李墨白对沈辞忧的情谊，究竟深到了几许。
他能做到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换得她生生世世顺遂，便已经够了。
李墨白自刎的那日，小坨坨曾经感受到了很强烈的磁场波动，所以和沈辞忧失去了联络。
正是因为当时，吴世匿施展了障眼法，骗过了皇城里的所有人。
当天当着众人面自刎的人，并非是李墨白本人，而是他幻化出来的替身罢了。
至于真正的李墨白，已经被吴世匿收入了自己的空间内。
后来他将李墨白带到了此处，并告诉了他自己的计划。
如果历史必须按照轨迹前进的话，其实不一定非得要他死。
只要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他死了，只要最终的结局是李锦琰登上了皇位，那历史的进程就不会被改变。
而他也答允李墨白，他会将沈辞忧和三个孩子，平安无恙的带出皇城。
今日，当李墨白见到吴世匿的那一刻，当他看见吴世匿唇角微微扬起的笑容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他做到了。
吴世匿将沈辞忧和三个孩子从空间里面放了出来，让他们平躺在地上。
迷药的药效尚未过去，他们仍旧处于昏迷的状态。
他拍了拍手,依旧是那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事成了，往后你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期到,要死翘翘喽~~”
李墨白想了许多感谢吴世匿的话，但想想，自己感谢自己，好像是有点尴尬。
于是他拍了拍吴世匿的肩膀，定声道：“多谢，下一世的我。”
吴世匿打趣道：“害，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我救你不就等于救我自己嘛~~”
“对了，还有这个给你。”
吴世匿打了个响指，便在门前变出了一辆马车。
“马车里面还有两万两银票，足够你们在山林里找人盖间像样的宅子，过好你们往后的生活了。”
李墨白问他，“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吴世匿笑，“功成身退，当然是回到现代啦~你以为在古代我吃得消吗？你们这破地方连个像样的娱乐设施都没有，我可不是优优，什么苦都吃得了。当初一开始她跟我的时候，我穷的叮当响，她顿顿跟我吃泡面，还把自己的工资全都交给我。现在跟了你，又得去深山老林里隐姓埋名吃糠咽菜......啧啧，想想也是可怜。”
“不过，有情饮水饱嘛！只要她过得开心，这些都不重要。”
李墨白看一眼他，又看一眼昏迷在地上的沈辞忧，内心纠结了一番，而后说道：“我出去看看马车，你......自便。”
话落，转身离去。
他是故意在给吴世匿留下和沈辞忧独处的时间。
吴世匿浅浅一笑，而后席地而坐在沈辞忧的身旁，轻声道：
“优优，我没有给过你的东西，现在由上一世的我来代替给你。”
“其实也算是我送给你最好的礼物吧？”
“看见你发自肺腑的笑，知道你还能这样幸福快乐好久，我心里的遗憾，也稍稍能弥补一些。”
他侧过身，本想在沈辞忧的脸上浅吻一记，但犹豫了片刻后，这一吻，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能遇见你，已经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了。”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即将涌出来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而后利落起身，潇洒离去。
在门外，他给了李墨白一个用力的拥抱，然后十分洒脱的朝他挥了挥手。
“我先走了，这里一切，就拜托你了。”
李墨白深深颔首，“这一世我会对她很好，希望下一世的你，能超过我。”
吴世匿对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笑容似明媚的日光，“那是一定。”
送走吴世匿后，重新折返回破庙的李墨白，一直目不转睛地守护在沈辞忧身旁。
大约过了一刻钟，沈辞忧动了动眼皮，渐渐有苏醒的趋势。
李墨白温柔地唤了她一声：“忧忧？”
沈辞忧睁开眼，在眼神还迷离的时候，李墨白那张熟悉的面孔，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皇上？”
沈辞忧捂着自己发痛的额头，看了一眼破败的四周。
她发现孩子们也都在，于是更觉得奇怪了，“咱们这是在哪里？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李墨白给她的解释，是将整个吴世匿安排的李代桃僵的计划，当做了他的主意，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沈辞忧。
最后，他紧紧攥住沈辞忧的手，笑着说：“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任何意外发生。我答应过你，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我做到了。”
“只是日后，咱们的生活再不会像从前那般锦衣玉食。”
“粗茶淡饭，男耕女织，隐于山林，苦日子可没个尽头。”
“你可考虑好了？这样的我，你可还愿意跟着？”
沈辞忧别过脸去，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唉，那又能怎么办呢？谁让我已经上了你的贼船，还给你生了三个小不点？算了算了，认命吧~~~”
二人嬉笑间，叫醒了三个孩子，坐上吴世匿给他们准备的马车，向着他们的新生活奔去。
这一切都看似如此完满。
但吴世匿却没有对他说实话。
如果李墨白在历史规定的时间线，也就是启朝八年四月二十八的时候没有死。
那么他的人生就发生了改变，他的下一世，就肯定不会转生成为李慕申。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李墨白顺利度过了这一劫，和沈辞忧可以长相厮守。
那么李慕申，就注定会消失。
无论是在启朝，还是在现代。
他这个人，就会像是电脑里面被彻底清档删除的文件一样。
彻底消失。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再记得他，也不会有留下任何，他存在过的痕迹。
而这一切，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说出来。
在他心中，只要他的优优能过得幸福，那么他的人生，才有意义。
（结局吴世匿有彩蛋。）
417、归山林
第417章归山林
沈辞忧很喜欢海，所以最终，李墨白选择跟她在临海的村落定居住。
她们落脚的地方在快要靠近北狄的北川，那是一处距离内陆十分遥远的地方。
也正因此，村落并不富裕。年轻一辈有能力的人，都离开了家乡，去更大的城池发展。
留下的，多是些行动不方便的老人和安于享乐的青年人。
北川的西面有一处山林,里面种植满了辛夷。
那花儿沈辞忧喜欢，故而李墨白便和她在此处搭建的宅子，住了下来。
吴世匿留给他们的两万两白银，足够他们富足的过完这一生。
但他们选择落脚的这个的地方，是个有钱也花不出去的地方。
即便是用钱买来的东西,也不是十分顺心意。
于是乎,他们就开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一辈子没有劳作过的李墨白，渐渐地学会了耕地、捕鱼等技能。而沈辞忧，则拿起了针线，做起了缝补的活计。
她的手艺很好，很快名声就在北川传开了。村民们都争先恐后的来找她购买针织布艺，邻里间关系和睦也不怎么谈钱，多是用自己拿得出手的东西交换。
这样的日子和从前在宫里比起来，是要清贫许多。
但小两口的日子，却过得有声有色，比从前还要幸福。
孩子们渐渐长大，也到了该上私塾的年纪。
但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学问并不高，所以夫妻俩没有送孩子去私塾，而是选择在家里自己教他们。
舒安的年纪最长，人也机灵，但是读书却不怎么用心。
他志不在书本上，而是喜欢舞刀弄枪,经常把自己弄得满身都是伤，可让沈辞忧操碎了心。
每每她向李墨白抱怨，“你就不能管管你儿子？十几斤的大刀拿起来就乱劈乱砍的,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腰？”
而李墨白却十分宠溺地摸了摸舒安的脑袋，当面对沈辞忧说：“娘子莫闹，我这便给他点厉害瞧瞧。”
背地里，非但没有责备舒安，还偷偷和他一起练武，教给他许多兵器的用法套路，可把这个长子宠上了天。
长女常宁，是个安静的性子。
她话不多，平日里除了和村子里面几个年纪相仿的孩童们一起玩耍之外，更多的时间则是帮衬着沈辞忧一直做些针线活。
她的手很巧，有时候缝出来的花样比沈辞忧的还要精致。
她也完美综合了李墨白和沈辞忧长相上的所有优点，不过十岁的年纪，就已经出落成了个标志的美人儿。
李墨白常说，以后给女儿找的婆家，不求富贵，但一定得对女儿好。
沈辞忧问他，“那你觉得什么才算对咱们女儿好？”
李墨白十分自负地说道：“最起码，也得是我对你这样吧？若不然，咱们的女儿我可不放心交给她。”
小儿子存念，和舒安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他对舞蹈弄枪那一套完全不感兴趣，反倒是恨喜欢读书。
他今年七岁，已经熟读了四书五经，论语左传。
不单能倒背如流张口就来，李墨白问他其中深意的时候，他也能头头是道的说上一番。
可谓是令夫妻俩十分惊喜。
私底下两人还议论过，说若还在宫中，舒安定是个威武将军，而存念则更是适合当帝王的料子。
虽然他们远在极北之地，但是宫中的事，偶尔也能从外面回来的村民口中听见一二。
李锦琰虽然是摄政王，但和称帝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自知肩上的重担，性子变得沉稳内敛，启朝在他的治理下，各方面都迅速发展，丝毫不亚于从前李墨白当皇帝的时候。
众朝臣见他政绩卓越，于是推崇他为新帝。
李锦琰死守着对李墨白的承诺，怎么说也不肯接受。
后来还是在太后的劝说下，他才顺应民意。
在宫中的那三个养在太后膝下的孩子，是吴世匿变出来的替代品。
他们虽然和真人无异，但是吴世匿给他们的设定就是不问世事，一心只专注过好自己的日子。
太后看出了孩子们都不是喜欢学习的材料，也就不逼迫他们。
毕竟隔代亲，想着要让自己的孙儿日后面对那么多难题，忙得一日只能睡上三个时辰，太后也于心不忍。
故而她以太后的懿旨，废黜了李墨白临终立下的那一道圣旨，让李锦琰当上了新帝。
要说李锦琰也不愧和李墨白是亲兄弟。
大权在握，权倾天下，成为是世上最尊贵的男子后，他并没有忘记曾经对姜宛宁的承诺。
他依旧是他唯一的妻子，是启朝唯一的皇后。
无论前朝的朝臣们想什么法子要将自己的女儿塞进宫去，李锦琰都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姜宛宁五年抱四，现在的皇宫简直成了孩子们的天下。
比起从前都是女人间的是非风波，如今的这份单纯美好，也正是当初李墨白和沈辞忧，所盼的。
这一年的夏天，沈辞忧和李墨白躺在床上午睡。
突然舒安闯了进来，偷偷摸摸的趴在床脚，拔了一根李墨白的腿毛。
李墨白痛得险些叫出声来，蹙眉瞪着这个臭小子，“你好端端的不睡午觉，跑来爹娘房里做什么？”
舒安将裤腿撩到了自己膝盖上面，露出光洁纤细的小腿，“爹爹，为什么你的腿上有毛毛？”
这个问题，听得沈辞忧和李墨白哭笑不得。
沈辞忧向他解释道：“你人不大，操心的事一天却多。你着急什么？该你有的东西，你早晚都会有。”
李墨白则笑着打趣道：“说起来，爹和你娘的相识，这一根腿毛，可算是大‘功臣’。”
舒安一本正经的思考了半天，灵机一动，道：“哦！那我知道了！要想讨媳妇，就得先长腿毛！”
他脚底抹油就向门外窜，李墨白唤住他，“你着急去做什么？”
他笑着说道：“听说生姜能生发，我取来擦腿，说不定也能生毛~~”
李墨白：￣□￣｜｜
沈辞忧翻了个白眼看着李墨白，小声吐槽道：“这孩子随你，看起来都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418、再相逢
第418章再相逢
第二年春天，北川捕上来了一头四米多长的大鱼。
村民们都跑去围观，这件事也很块就在周遭的县城里面传得神乎其神。
这条大鱼被视为神明的化身，最后被放生了。
各地的百姓为了亲眼见一眼这个神明，从四面八方奔赴北川，一时间，这个籍籍无名的小镇，变得名声大噪。
这件事被有心的官员知道了,上书朝廷，急着拍李锦琰的马屁。
说大鱼现世，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好兆头，意指李锦琰治国有方。
这样的马屁李锦琰不感兴趣，倒是那条大鱼，引起了他的兴趣。
算起来，自他当上摄政王，到如今登基称帝，这许多年的功夫，他都没有离开过江都。
从前的他，最喜欢在全国各地游玩。
这次趁着这个契机，他决定带姜宛宁出宫好好儿玩一玩。
本来也是要带上太后的，但太后可舍不得她的那些皇孙。
“你和皇后的孩子有六个，你皇兄的还有三个，这九个孩子天天围着哀家，你觉得哀家哪里还有功夫跟你出去瞎转悠？”
她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是抱怨，但是嘴角的微笑却出卖了她。
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如今的太后,也已经从李墨白骤然离世的悲痛中，彻底走出来了。
于是，这次成行的，便只有李锦琰和姜宛宁两人。
他们先是在启朝国境内所有知名的景点游玩了一番，最后去北川的时候，已经到秋日了。
因为是微服私访，所以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只见他们穿金戴银，出入又有许多人护卫，还以为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这天，沈辞忧正在家中织布的时候，村中来找她买针织品的李大娘和她念道了起来。
“姑娘你可得将好货到拿出来，打外地来了贵客，知道你手艺好，定是要来光顾你的。他們有钱，你有手艺，多问他们要点银子，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沈辞忧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淡淡笑着回她，“我这手艺也就只能给乡里乡亲的献个丑,正经的富贵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能瞧上我做的？”
李大娘：“你可别妄自菲薄。婆子我活了快六十岁,见过的，就属你的手艺最好。”
沈辞忧笑而不语。
这不是废话吗？
她六十年都在北川没出去过，还能见到什么好手艺？
虽然如此说，但是那贵人，还是找到了她。
彼时她正在房中忙碌着晚饭，李墨白则带着三个孩子去出海捕鱼了。
门外传来了几声敲门声，“有人吗？”
沈辞忧愣了一下。
那女子的声音，她听着十分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她并没有回话，而是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背后，透过门缝望了出去。
才见立在门外之人，竟是姜宛宁？？
她本是不想开门的，但姜宛宁又敲了两下门，她的门本来就没有上锁，被她这么一敲，门却开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姜宛宁险些吓得惊呼出声。
不过很快，她眼底的惊恐就变为了惊喜，“皇嫂？真的是你？”
沈辞忧表现的十分淡定，她不拘小节的用衣袖擦去鬓边的汗渍，操着一口浓厚的北川方言，说道：“贵人找哪位？”
姜宛宁愣了一下，问道：“冒昧问一下，你姓沈吗？”
沈辞忧懵然摇头，“俺姓周，贵人有啥事儿？俺那屋里头灶上还生着火呢。”
姜宛宁低垂眼帘，有一瞬的落寞。
毕竟沈辞忧是她亲眼看着下葬的，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可能活过来呢？
加之面前的这位妇人虽然和沈辞忧有九分相像，但却操着一口流利的北川方言，想来应该是人有相似吧。
于是她话锋一转，道；“听村民说，你的针织手艺很好，便想买你些织布，可方便？”
沈辞忧将她迎进来，向她展示着自己的织布。
姜宛宁粗略看了一眼，这些织布虽然做工很精细，但是用料却粗糙，与她在宫中用惯了的好东西是完全不能比的。
或许是因为她觉得眼前这人实在长得太像沈辞忧了，于是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便道：“这些织布，我全要了，你开个价。”
沈辞忧错愕道：“全、全要了？”
她喜不自胜，露出没见过世面的小百姓模样，“那那那，那这不得一百两银子？”
姜宛宁取出了一锭金元宝递给沈辞忧，并吩咐婢女将这些织布全部包好带走。
准备离开北川的他，和出海去寻大鱼的李锦琰碰了面。
她问，“可见到大鱼了？”
李锦琰一脸的神秘，“大鱼是没见着，可皇后猜猜看，朕见到了谁？”
“你见到了......”姜宛宁看着婢女捧着的那些织布，犹豫道：“见到了皇兄？”
李锦琰十分惊讶，“你如何会知道？不过不是皇兄，是和他长得很像的人......”
姜宛宁本就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子，听李锦琰如此说，她大概有了九成的把握，方才见到的那个妇人，就是沈辞忧。
然而她却并没有把真相告诉李锦琰。
她知道，若那两个人真的是李墨白和沈辞忧，那他们避世在此处，定然是不希望被人打扰的。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破坏他们离开皇宫之后，这般神仙眷侣的生活呢？
她默然须臾，李锦琰问她，“发什么呆呢？”
她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这地方依山傍水的，环境很好。臣妾私心里觉着，若是日后有机会能离开皇宫，在此地落户而居，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李锦琰敞声而笑，将她揽入怀中，“哈哈哈，这有何难？待咱们儿子登基后，朕便退下来，与你结伴来此地。咱们建一宅子，到时候孩子们都封王封郡有了自己的生活，咱们两夫妻谁也不用理，就在此地过避世的神仙生活，可好？”
姜宛宁倩笑着颔首，“如此说，皇上以后可不许耍赖~”
他们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北川。
殊不知在山腰的一处空地，李墨白和沈辞忧正依偎在一起，面带笑容，目送着他们离去。
419、百年、轮回
第419章百年轮回
沈辞忧和李墨白的离世，是在一个十分温暖的冬日。
头一天是沈辞忧八十三岁的生辰，李墨白为她准备了惊喜，亲手制作了蛋糕。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亲手做给沈辞忧的第几个蛋糕了，但基本都是翻车的多。
可这一次，他成功了。
两个连牙都没有的白发老头老太太，在夕阳下相互依偎在一起，把蛋糕上面的奶油抹得彼此脸上到处都是。
李墨白看着沈辞忧,她鹤发苍苍，皮肤蔓着褶皱，眼瞳也变得浑浊。
但她脸上的笑，还是一如彼此初见时那般，纯真治愈。
便是在这天夜里，两人如同约定好了一半，手牵着手，在梦中相继离世。
没有任何痛苦，至死都笑意满面。
人的离去，对于亲人来说是悲痛的。可对于离去者本身而言，更多的时候，是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墨白只以为自己是寻常的睡了一个好觉，可当他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却置身在一处幽蓝色的空间内。
这里的一切都是蓝色的，花草树木，天空云朵，川西河流，美得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他试图寻找沈辞忧，但找了一圈才发现,这地方,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走到小溪前，想淌水去对面看看。
却发现自己在溪水中的倒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那是一张与他从前俊朗面庞无异的少年面孔，正当他纳闷之际，有两名穿着透薄白色纱衣的人走到了他面前。
他们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子，翻开后念道：“李墨白，启朝第三任皇帝，逝年二十八？？”
他念着念着，似乎是搞错了什么一样，又重新确认了一遍，更为疑惑道：“为何你的寿命会多出了六十多年？”
他合起手中的册子，蹙眉道：“走着吧，跟咱们去见阎君。”
李墨白还没反应过来，周遭的场景就变了。
他来到了一个房间里，里面坐了许多他在现代见过的西装笔挺的人，他們面前都摆着被叫做电脑的东西，在敲打着键盘，看起来十分忙碌。
接引他的两个鬼差将他带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门推开，正中间的办公桌前,正坐着一名黑发红唇的美艳女子,她一手拿着水烟袋，一手拿着电话，正在和另一头的人沟通着什么。
“我说，你那个地震能不能缓一缓？”
“这两天来地府报道的人那么多，我们天天都加班，外面那些小鬼成日叫喊着说他们要被‘卷’死了，你要是再来一次，地府的门都得被挤破了。”
“到时候鬼门大开，这些冤魂跑到阳间去，天帝要是怪罪下来，我可不担这罪名！”
她气扑扑的挂断了电话，接引鬼差连忙道：“阎君，这位是......”
阎君抬起手阻止了他，“你等一下。”
她又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短暂的等待过后，对电话那头说道：“过两天是除夕，给咱们这儿送钱的人肯定很多，你组织好大家，让他们排队领钱。”
“另外，那个通胀的汇率也得开个会想办法压一压，我前天吃了一碗葱油拌面，没带手机只能拿冥币支付，那个死鬼竟然要了我六千万？”
“你搞搞清楚，咱们这里是阴曹地府，不是津巴布韦，阳间的那一套流程在咱们这里不适用。我给你三晚上的时间，你赶紧出个方案给我，就这样。”
她挂断电话，媚眼一挑看向李墨白和接引的鬼叉，朱唇轻启，“说吧，什么事？”
鬼差：“阎君，这人名叫李墨白，是启朝的第三任皇帝。他本来应该在启朝八年四月二十八就死了，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竟然多活了六十多年。”
“李墨白？”阎君凝眉思忖片刻，“这名字我怎么这么熟啊？那个，李慕申跟你什么关系？亲戚吗？”
李墨白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自己如今到了什么地方。
他将自己所知都告诉了阎君，阎君捂着额角，有些头疼，“又他娘的是那个狗屁时空管理局！一年到头的，它到底要给我惹多少事？”
她翻开手边的轮回薄，找到了李墨白的名字，并且查看了他的前世今生，才道：“你不用投胎了，你的后世李慕申攻克了癌症，对阳间有杰出贡献，也为我们这鬼满为患的阴曹地府，解决了鬼口问题，天帝记了他大功一件。现在你和他会共同穿越到一具身体上，我给你查查是谁......”
她翻了一会儿轮回薄，继续道：“查到了，是二十四岁的李慕申，就是才和沈优优认识前的那时候的他。”
李墨白诧异道：“我和他？穿越到一具身体里？这是何意？”
阎君白了他一眼，“无知凡人，蠢钝如猪！你俩本来就是同一个灵魂，不过是共同带着记忆穿越到这一具肉体上罢了。也就是说，那具身体，会同时拥有前世，与现世后期的所有记忆，明白了吗？”
不等李墨白开口，她就暴躁的摆了摆手，“我管你明不明白？赶紧走，别耽误老娘时间！”
话落，她对着李墨白吹了一口气，就将他推入了时光隧道里。
在这里，周遭不停闪过李墨白今生发生过的所有的事情的片段画面。
而之后，还有许多，是李慕申的记忆。
这些画面最后全部糅杂在了一起，化作一束刺眼的光，钻入了他的脑海中。
周遭霎时变得一片黑暗混沌，他睁开眼，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
环顾四周，自己坐在一间大学的自习室里靠边的位置上。
阳光透过百叶窗，正好洒在他的脸上。
如今的他，是带有李墨白和李慕申全部记忆的，全新的李慕申。
他乍然回头，目光定在坐在他斜后方三排的沈优优身上。
她用中性笔敲着自己的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解之题。
他听她向身边的室友问道：“潇潇，你说史书上记载的这个李墨白，他真的是暴君吗？他是突然暴毙的，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你说，会不会他其实是个很好的皇帝，但是被窜改了他的经历，所以就被后世人以讹传讹，误解了他？”
“我也这么觉得。”
一声低沉抓耳的男声在她的前方响起，温柔的回应着他的话。
沈优优猛然抬头，便撞进了李慕申阳光的笑意里，微红了面颊。
420、别走流程了，直接结婚吧
第420章别走流程了，直接结婚吧
对于沈优优而言，这是她默默关注了三年的男孩，第一次跟她打招呼。
而对于李慕申而言，这一天，他已经期盼许久。
这天，他们顺利交换了彼此的电话号码，然后相约第二天中午一起吃午饭。
吃午饭的时候,李慕申开门见山对沈优优说道：“那个，我有个事得跟你说一声。”
他看着沈优优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沈优优瞳孔地震：“？？？！！！”
这也太突然了吧？
他俩认识还没有24个小时，就来这一套？
虽然沈优优心花怒放，但作为女孩子，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矜持一点。
于是用十分官方的说辞回答了他，“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你就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有点唐突？”
李慕申：“一点也不。而且我們不是刚认识。这三年来，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在自习室见面。”
“而咱们两个人又都属于勤奋好学的，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泡在自习室，回到宿舍，也只是睡个觉而已。”
“或者换句话说，这三年的时间，你跟我都一样，除了面对老师之外，彼此是比舍友还亲密的朝夕相处。”
“我知道，我突然提出要跟你在一起,你可能会一时间接受不了。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他身体向椅背上一靠，挽起衣袖看了眼手表,“半个小时，够不够？”
沈辞忧：“......”
她表示，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不过无语归无语，可一点都不耽误她最终同意了李慕申，和他正式开始交往。
等两个人真正的走在一起后，沈优优惊奇的发现，这个李慕申也太了解自己了吧？
自己所有的点他都可以一秒就get到，这哪里像是刚认识？说他们是老夫老妻都不过分。
因此，两个人感情快速升温。
李慕申每次仔细的时候，也从前排靠窗户的位置，挪到了沈优优的身边。
有一天仔细的时候，李慕申突然问她，“我有个加学分的方法，你感不感兴趣？”
沈优优点点头，李慕申笑道：“那咱们约个时间，最近就去把结婚证领了吧？”
嗯，热知识。
大学结婚，是可以加学分的。
沈辞忧被他这一番骚操作打得措手不及，李慕申看她羞红了脸,眼神也变得有些慌乱,便追问道：“怎么了？你不想嫁给我？”
自习室安静到只能听见笔尖摩擦在纸张上的沙沙声。
李慕申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算小，瞬间就引爆了自习室。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他们。
沈优优的脸愈发烧红，她拉扯着李慕申的衣袖，低声道：“你小声点，大家都看着呢！”
李慕申环顾了一圈四周，丝毫没有要小声的意思，“为什么要小声点？求婚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他们以后不结婚吗？他们看咱们，是在给咱们祝福。”
话落，李慕申突然起身，然后单膝下跪在沈优优面前，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
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钻戒。
虽然不大，但是也有一克拉，起码不是碎钻。
“沈优优，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辞忧直呼好家伙。
赶鸭子上架都没你这样赶的！
李慕申的这一番操作，直接要掀翻了自习室的房顶。
大家开始跟着起哄，也不知道是谁带了个头，大伙儿便齐声喊道：“嫁给他，嫁给他！”
沈优优还能怎么办？
算了算了，遇到这么个没脸没皮的男朋友，除了嫁给他还能怎么办？
最起码......还有学分可以赚，不是吗？
她点了点头，李慕申便将婚戒戴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而后丝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目光，与沈优优完成了一个看得人害臊的法式湿吻。
两个月后，他们就领了结婚证。
而婚礼，定在了来年开春的时候。
沈优优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嫁得这么早。
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当然，这也引起了不少人的羡慕。
李慕申又高又帅，还是隔壁医学院最优秀的医学生，多少人都倾心于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大学男神的存在，竟然电光火石间，就和隔壁学校历史系的女生结婚了？
这消息像是一枚重磅炸弹，令所有吃瓜群众沸腾。
而最嫉妒这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沈优优所谓的好闺蜜，小姚。
她对沈优优好一番冷嘲热讽，“哎呦，你可能耐了。上个学什么事儿都不做，赶着去给别人做媳妇？你就这么恨嫁吗？”
“我听说他家境不好吧？没爹没妈的，也没什么钱，你嫁过去做什么？吃糠咽菜吗？”
沈优优虽然心中有气，但这个时候的她，远没有从前在启朝的时候那么会怼人。
又念着小姚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对方说什么，她都隐忍着，在心里劝自己，她就是那样的人。
可李慕申却不乐意了。
小姚说这话的时候，李慕申刚好来找沈优优。
他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并当场就不给小姚留脸的怼了回去，“你看看你长得那样子，惊天地泣鬼神，丑的别出心裁。你不能因为你这幅尊容八十岁都嫁不出去，就不让我们漂亮可爱美丽的小仙女沈优优同学出嫁吧？”
旁边听见这话的人，都在憋笑。
小姚更是气得面红耳赤，“你......你敢骂我？”
“骂你就骂你，还要挑日子吗？”李慕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笑道：“我记得你还欠我媳妇几万块钱吧？这可是有欠条的，都逾期大半年了，你赶紧把钱还了，不然小心我们告你。”
小姚一听对方让她还钱，立马怂了。
上前拉着沈优优的胳膊撒娇道：“哎呀优优，你看看他！”
沈优优将她的手推开，面色清冷看着她，“我觉得他说得对。”
她伸手向她，“要么还钱，要么坐牢，你自己看着办！还有，从今天开始，我要跟你绝交，麻烦你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
小姚气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最后见李慕申真的要报警，她只能‘倾家荡产’的给沈优优还清了所有的欠款，然后气扑扑、骂骂咧咧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