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提防皇后这个贱女人
沈辞忧自然是能向姜宛宁作保的。
毕竟历史记载,李锦琰就娶了她这么一个老婆,且恩爱两不疑。
这消息散出去,今日的烟雨楼成了皇后搬进来后最热闹的一天。
太后、李墨白、李锦琰、瑞王,几乎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都赶了过来。
李锦琰激动的像个孩子一样,一直摸着姜宛宁的肚子,满脸的欢喜,又有几分不可置信,“真的有了?我要当爹了?”
太后笑他,“瞧你那傻劲,倒真不像是要当爹的样子。”
瑞王亦戏谑着,“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就先得了个孩子。可是要辛苦弟妹了,往后成了家,这就要带两个孩子了~”
李锦琰微微正色,装作一副老成模样,沉声道:“七哥这话可不能乱说,宛儿怀着孕已经很辛苦了,我怎忍心让她还要顾着我?往后只有我照顾她的时候,才不会让她受累。”
姜宛宁低眉浅笑,也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太后道:“你们这两个孩子,真真儿是让哀家‘头疼’。”
她伸手戳着李锦琰的脑袋,略有几分不豫,“尤其是你!老大个男人了,和人家姑娘家情投意合就与皇帝和哀家说,便做了主让你将人家姑娘明媒正娶的过了门。你倒好,门都没过就欺负人家,这要让护国公知道了,以他那暴脾气,到时候提刀把你给削了,哀家可不管。”
姜宛宁没听出来太后这是玩笑话,急着解释,“不会的太后娘娘,我爹他......也很喜欢王爷。”
李墨白打趣道:“瞅瞅,这还没过门呢就已经开始向着锦琰说话了。”
太后装出的不豫之色一朝散尽,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这婚事哀家做主,尽快办了。”
说着同时牵起了沈辞忧和姜宛宁的手,“真好,真好。哀家做梦都想着能抱上孙儿,日夜祈福祝祷神明也尽庇佑,倒没想到能有一朝得俩的好时候。”
这样的欢喜事,所有人都为之高兴。
但沈辞忧余光却瞥见了皇后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
她用力抿唇,眸色黯淡,自然垂落的双手死死地扯着裙摆。
她那是嫉妒,也是恨。
她得不到的东西,便眼酸见不得旁人可以得到。
后来,沈辞忧以要和姜宛宁说说自己有孕的心得为由将她叫去了碧桐阁。
妯娌合了房门,她便婉转提醒道:“你有了身孕是好事,婚事皇上和太后帮忙张罗着,很快应该就能嫁进去。你出阁,许多东西都得回家提前准备,王爷这会儿在和皇上商量你们的婚期,等王爷回来了肯定有个定数。本宫想着,你早些回家做准备也好,可以明日就和王爷启程回江都去。”
姜宛宁没听出沈辞忧的话外之音,笑着说道:“臣女喜欢和娘娘们在一起聊聊天,王爷也喜欢和皇上与瑞王常在一起。我俩在颐春园,日日都能相见。等回了江都,父亲管得严,臣女出趟门都不容易,可要憋坏了。”
“再见不到也没几日就会成亲,日后天天都腻在一起,只怕你会烦呢。”
沈辞忧见她还不明白,于是话锋一转,道:“你可知道,有些女子悍妒,若是见旁人得了她得不了的,即便和她没关系的事,她也会动错了心思?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这世上,并非是所有人都盼着你好。”
“娘娘是说......皇后?”
姜宛宁听李锦琰说过一些关于皇后的事,但她却不信皇后会害她,“臣女和她无冤无仇的,她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哪有什么应该?你的出身,你的福气,你肚子里这个孩子,都是她羡慕的东西。你记住,任何时候把所有人都往最坏的一步去想,你才能在皇家好好儿的生存下去,明白吗?”
姜宛宁虽然还是没有太明白,但她知道李锦琰对沈辞忧叫嫂嫂,对皇后却叫皇后,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起码沈辞忧不会害她。
于是便道:“荣妃娘娘放心,臣女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荣妃娘娘提点。”
*
按说亲王娶亲,应当隆重为之。
一应事物准备齐全,少说也得两个月的功夫。
可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再行婚礼,到时候姜宛宁的肚子也该显怀了。
皇家忌讳奉子成婚,所以姜宛宁有孕的事虽然是好事,但也得暂且瞒着,传出去对女儿家的名声也不好。
故而这个婚,得尽快结。
礼部和钦天监的人演算过,今年七月初一和七月初七都是好日子,皆适合靖王成婚。
李墨白让李锦琰自己挑个日子,李锦琰喜滋滋道:“七月初七是个好日子啊,是乞巧节,寓意也好,不如就择这日吧。”
“不成。”李墨白果断拒绝,“你既知道那日是乞巧节,合着是要朕不参加你的婚事,陪着你皇嫂去过节吗?若是你原因,那便择那日!”
“啊?别啊哥......我成婚一辈子就这一次,你和嫂嫂爱对了人每天都是情人节!干嘛跟我抢日子?”
李墨白浅浅一笑,“不一样。”
“害,那哥你就直说让我选七月一就完了呗?还选什么嘛~”李锦琰佯装有气,瘪起嘴来拉着瑞王让他帮自己说理。
瑞王笑个不停,打趣道:“皇兄对荣妃娘娘如何,我见得少,可你日日都在江都与皇城内外晃哟着你还见得少吗?这个时候,就莫要拿兄弟情和夫妻情作比了。皇兄和荣妃娘娘是要携手共度余生的,他又不跟你携手共度,怎能偏了你?”
李锦琰不依,“不!我哥最疼我了!”他双手抱拳,一脸希翼地看着李墨白,“哥~~~好不好嘛~”
没办法,谁让自己摊上了这么个弟弟?
李墨白被他‘死缠烂打’的烦了,这才道:“好吧好吧,便依你。”
第二日,李锦琰就带着姜宛宁先行回江都去筹备婚事。
等到了六月末,山涧已经开始有些寒意。
江都这几日降了好几场雨,已经提前有了秋意。
御驾也决定提前回銮。
回宫的路上,李墨白随口问了一句,“朕记得佩儿说,你喜欢吃兔肉?”
“嗯。”沈辞忧用力点头,侧过身调皮地冲着他吐吐舌头,“怎么啦?”
“没什么。”李墨白看着她笑,“朕就是觉得兔兔那么可爱,你竟然吃兔兔,实在残忍。”
242、狗白给忧忧免死金牌
李锦琰的大婚日定在了七月初七乞巧节,七月初一这日,是纳彩的日子。
光是宫里给护国公府送出去的彩礼就足够令人艳羡:
黄金千两,绫罗绸缎各式十匹,紫玉珠宝八屉,金银挂饰六屉,燕盏阿胶五屉,翡珠点翠十六鬓......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连太后见了都说:“连哀家昔日入宫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聘。皇帝是太宠着锦琰了。”
后来的事只交给持节使去做,李墨白可偷得半日闲。
而这边厢,沈辞忧却被傅清清‘闹得’闲不下来。
午后下起了小雨,可这丫头却非要去锦鲤池哪儿看‘鱼跃龙门’。
“沈姐姐就陪我去嘛~下着雨才好看呢~~”
“那咸鱼翻身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你不是最讨厌下雨天了吗?”
傅清清将手伸出菱窗外,任由细如牛毛的雨丝落在她的掌心,“我是讨厌瓢泼大雨,这样和春雨一样细润润的雨,在身上都浮不出雨点子来,还舒服呢~”
没办法,拗不过她,沈辞忧只好与她同往。
而两人前脚刚离开永安宫,后脚,李墨白就跟做贼似地潜了进来。
三福跟在他身后,手中提了两个笼子,里面装着的是精健的野兔。
入了小厨房,李墨白撸起袖管摩拳擦掌,“得了,你退下吧。”
三福眉眼聚拢着,有些发愁地看着兔笼,“皇上您确定不用找人帮手?”
“不用,两只兔子而已,朕还搞不定吗?”
“那......那好吧......”
三福刚一出门,就听见李墨白在里面喊道:“哎!你们别乱跑啊!回来!给朕回来!”
他从门缝向内偷瞄了一眼,见李墨白正趴在地上追兔子。
于是摇摇头,面带笑容小声嘀咕着,“害,这皇上自从有了荣妃娘娘,这行为举止也都学了娘娘的,可是和从前大不相同喽~”
晚些时候,等沈辞忧和傅清清回到永安宫,发现宫里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宫人都跑到哪儿去了。
傅清清也古里古怪的,“姐姐歇一歇,我还想去采些雨露回来烹茶。”
说着蹦蹦跳跳就走开了,全然不顾沈辞忧在身后喊她。
被她拉着在锦鲤池旁站了半天的沈辞忧觉得有些累,现在只想回寝殿歇上一会儿。
然而一推开门,她却傻眼了。
只见寝殿到处都挂满了红绸红纸,打扮的像是新房一样很是喜庆。
自己床榻上还摆放着红枣、花生、桂圆与莲子这些东西,是‘早生贵子’的寓意。
好家伙,这是谁在她宫里做演习呢?
要结婚的是靖王又不是她,把她宫里弄成这样是做什么?
她唤道:“佩儿,琦儿,这是怎么了?”
那两个丫头明明是跟她一起回来的,但转个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沈辞忧正要出门去找,耸耸鼻尖,却嗅见了一股很能勾起人食欲的肉香味。
回头才见,是李墨白正端着一盆氤氲着热气的麻辣兔肉,不知道何时立在了她的身后。
“皇上?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墨白将兔肉递到她眼前,向她扑扇着香气,“闻闻看香不香?朕亲手做的。”
沈辞忧深深一嗅,赞不绝口,“哇!好香!”
她也不顾兔肉烫手,徒手就抓起了一块塞入口中,囫囵吞下去。
一边用手冲口中扇风,一边大舌头道:“好,好好次~”
李墨白伸手拂去她唇角的肉汁,会心一笑,“傻子。”
后来才知道,这些原都是李墨白为她准备的七夕惊喜。
他坦然道:“朕从未给过谁惊喜,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惊喜女子会喜欢。这些是朕能想到的所有了,可能不尽美,不过朕以后会进步,总会给你更多。”
还要更多吗?
这些对于沈辞忧而言,已经足够让她感动。
单是皇帝亲手给自己做菜这一条,就够她载入史册被吹上几千年了。
“当然,还有礼。”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递给沈辞忧,“这是免死金牌。虽然有朕在你不会有死或伤的风险,但这已经是朕能想到给你的最珍贵的礼物了。任何人见了此物,都如同见了朕。有了它,你便更安心些。”
沈辞忧拿着那枚免死金牌细细打量,这玩意儿在电视剧里见多了,历史保存下来的文物她还没见过。想不到原来实物竟这般精巧。
这在古代,就是正儿八经的‘护身符’,有了它,自己以后岂不是能在宫中横着走?
沈辞忧如是想,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李墨白托起她的下巴,认真凝视着她,
“那朕的礼物呢?没有吗?”
“皇上贪心。”沈辞忧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浅吻了一记,玩笑道:“我整个人都给了皇上了,这还不够吗?”
李墨白不语,只是迎着她的吻热烈地回馈着。
当然不够。
新雨过后,晚来秋香,今夜的长街仿佛格外的安静。
夜色无边,夹道两侧的石座宫灯中烛火暖明,随风动而晃,在浓稠的墨黑中闪烁着。
一弯清浅的新月遥遥挂在天际,夜风卷着辛夷花香徐徐吹来。
七月,是紫玉辛夷最后的花期,也是香味最浓的时候。
沈辞忧好奇道:“我记得宫中好像不常种辛夷。”
“可朕知道你喜欢。”他不过随手一指,沈辞忧的目光随他翻越过宫墙,看见隔墙而下,正有一排排辛夷星罗棋布,煞是好看。
风也浪漫,卷了落花飘荡着就浮在了沈辞忧的额发上。
她笑,将花瓣捧在手心里,凑近鼻下深吸一口气,欣然道:“好香啊。皇上怎么知道我喜欢?”
“朕见你在颐春园的时候,盯着小南山下的一株辛夷看了好久,久久不愿挪步。”
“那皇上可知道我为何喜欢此花?”
李墨白揣测道:“花香,亦或是花色?”
“都不是。”她笑着,轻轻浅浅地摇了摇头,“辛夷一花,叶落尽才开花,花落尽才结果,若是将其比作人,便像极了一生只对一人钟情的样子。”
李墨白攥着她的手,那枚花瓣便合在了两人掌心间,“你与朕,自当如此。”
他的手很暖,暖的让人心安。
袖口间的衣料时不时相互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响。
彼此间不说一句话,但却显得无限亲近。
243、大婚日,新郎官不见了
七月初六,李锦琰成婚前一日。
按祖制,这日他要进宫来给太后请安。此次请安是他最后一次孤身入后宫,下次再请安的时候,可就要带着王妃一并入宫了。
太后偷偷给了他许多体己钱,又叮嘱他,“如今成家,就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郎,要撑起家中一片天,再不能和从前一样浑浑噩噩度日,明白了吗?”
“明白!”李锦琰嘴上答应着,但手底下却一直在暗搓搓地数着太后给他的‘大红包’。
在太后这儿讨完喜,总少不了要去再坑李墨白一番。
他来时,李墨白正在尚书房召见大臣,他就在偏殿等了一会儿。
等李墨白忙碌完,才由三福引着他觐见。
李墨白似早都料到了他要来一般,一早就封了红包放在龙案上。
李锦琰盯着红包两眼放光,李墨白也没说什么,手指在龙案上点了点示意他上前来拿。
红包垫在手中轻飘飘的,李锦琰一边拆着一边好奇道:“哥这是给了多少银票?你看看,我婚事让你搭进去了不少,这还要私下里给我体己钱,我多不好意思啊。不然这钱我就不要了吧?”
他明显是在说反话,李墨白只笑道:“朕给你了你便收着,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客气。”
李锦琰兴高采烈地将红包拆开,结果银票是没见着,只在里面见着了一张红色的喜纸。
上面是李墨白挥笔落下的四个大字
——‘知足常乐’。
李锦琰仔细将红包又翻了一遍,嘴里不停嘀咕着,“银票呢哥?”
“朕何时告诉过你这里面装得是银票了?”李墨白指着红纸上面的字说道:“知足常乐,这四个字,字字价值千金,朕将它送给你,可不比多少钱都有意义?”
李锦琰瞪大安静张大嘴巴,死死盯着李墨白,被噎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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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白笑道:“你也不必如此感谢朕,这都是你皇嫂的功劳。点子也都是她想出来的,等明日婚宴上,你可亲自谢她。”
回过神来的李锦琰咬紧了后槽牙,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了一句话,
“那、可、真、是、谢、谢、嫂、嫂、了!!!”
“不必客气,朕疼你这个弟弟,你皇嫂也当如是。你七哥在桐花台设宴,亲自下厨,午膳就在宫中一并用吧。算是你成婚前,与你最后好好儿喝一场酒。”
瑞王的手艺从前在江都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
在李墨白这儿讨不到好处,吃顿好的也不错。
“那可以,不过哥得把陈年入封的‘醉仙酿’拿出来,可不能随便用些十年的陈酿就糊弄了我。”
当日宴开桐花台,兄弟三人畅饮开怀,说从前,道如今,畅将来,宛如回到了从前在宫中还都住在皇子所时的旧时光。
贪饮两杯后,李墨白唯有醉意,便向两人提及了一事,“朕打算过几日,将老八从宗人府放出来。”
瑞王道:“老八当日和皇兄争夺皇位,事败更想谋刺皇兄,丝毫没有气量可言,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这样的乱臣贼子,皇兄留他性命已是仁慈,怎还能将他放出来?”
李锦琰也说:“他心肠狭隘,心眼也坏。打小他就总欺负我,哥你忘了?他还把脏泥和进饭里要我吃了呢。和他相比,同样是昭容皇后所生,九哥就比他好得多。婚宴的事告诉九哥,九哥二话不说就给我备下了一尊好大的送子观音送来府上,还说成婚当日要跟皇兄你们痛饮一番。”
“你们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但朕总归是欠了他的。当初父皇属意他为帝,到底是比属意朕要多。只是因为父皇去得突然,来不及留下遗诏。而朕又有祝家扶持,才会顺利登基。老八心里怨怼于朕,朕可以理解。他被圈禁了五年,已不成气候,掀不出什么风浪来。若他肯安分,朕容他在江都有一立足之地,也不是不可。”
李锦琰还在劝李墨白三思,但瑞王已经收声了。
他通朝政,知道李墨白这么做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他只不过是要给前朝的那些臣子们做样子看罢了。
祝家高楼顷颓,有多少朝臣在背地里议论他是个无情无义的君王。
此刻放了老八,可挽回他的名声,也可稳固朝局,不失为良策。
且即便是放了人,在江都指了府邸让他住着,再给他些钱让他做个买卖,封王是肯定不能了。
无非就是从宗人府出来,换个相对开阔一点的地方成为阶下囚而已。
于是瑞王拍了拍李锦琰的肩膀,沉声道:“皇兄如此做,自然有皇兄的道理。这是家事,更是国事,老十二,咱们再多说,可就干政了。”
李锦琰这才停止了相劝。而李墨白则向瑞王隔空举杯,含笑虚晃着一碰。
并不言说,一切都在酒里。
*
次日,靖王大婚,江都盛事。
一大早不到四更天,迎亲的队伍就已经在靖王府外准备了起来。
而王府掌事家丁于此刻却急得团团转。
“王掌事,你这可得拿个主意!”
“这眼瞧着天就要亮了,皇上,太后,皇后,荣妃娘娘,瑞王、庆王,他们可都是要来参加婚宴的。到时候外头围观的百姓更不知道有多少,王爷这个主角儿没了踪影,要如何跟护国公府交代?”
“是啊!大婚的日子,新郎官不出现,可不是打了新娘的脸吗?”
在众家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王掌事也是急得团团转。
都知道自己主子爱玩,可也没见成婚前就这么爱玩的。
昨日说是进宫去给太后请安,这一请安就请没了人影。
“莫不是人还在宫里?皇上若是留他饮酒,他那样的酒量,喝醉了说不准倒在哪儿就睡了。”
昨夜打发家奴在江都城找了一夜也没找到李锦琰的影,说不准人还真的在宫中。
于是王掌事便拿着府上的令牌,急匆匆赶入宫中。
御前的内监将他带到三福跟前,三福听了这事儿急得火烧眉毛,“可乱说!昨日未时四刻,是杂家亲自送靖王殿下离宫的,怎么会......”
三福一合计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急忙道:“快快,跟杂家走着,带你去见皇上!”
244、靖王大婚
李墨白昨夜是宿在永安宫的。
为着今日李锦琰的婚事,沈辞忧起了个大早就开始梳妆打扮。
故而三福带着王掌事来永安宫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先是她。
在得知了事情来龙去脉后,沈辞忧的心蓦地一沉。
“靖王再怎么没交代也不会这般乱来,可在城中找过了?又或是他宫外的朋友家?是不是昨夜又在谁家喝多了酒?”
王掌事连忙说:“都寻过了,遍寻了也没有人影。娘娘可出个主意,这眼瞅着五更天亮,六更王公贵臣就都赶去了,可怎么办?”
“他是疯了吗?”
李墨白由寝殿而出,方才几人的议论被他听得清楚。
只见他微有怒色,眉头紧锁,“姜氏的面子薄,护国公一再跟朕说等她嫁入了皇家,让朕和太后帮衬着她,别让锦琰欺她。这人还没过门呢,他就这般糊涂!?女儿家婚嫁是一生一次的大事,他撂下人家伤了人家的面子,可是也要让朕跟着他一起颜面扫地!?”
“哎呦,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三福连忙劝道:“这还有一个多时辰,要不让楚都督带着虎卫军在城里找着?”
“不成。”沈辞忧拦道:“你让楚都督带兵大肆寻找,岂不等于告诉满城的人靖王不见了吗?”
“娘娘。”琦儿躬身入内,向众人福礼后说道:“吴院判在外候着。”
“他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娘娘忘了?今日是太医院按理给您请平安脉的时候,本来是安排在晌午的时候,但您要离宫去参加靖王殿下的大婚,所以吴院判一早就来给您诊脉了。”
这个时候沈辞忧哪里还有这心思?
是李墨白一个劲催促着她快些去先诊了脉,这儿的事不用她挂心,她才半推半就去了偏殿。
吴世匿隔老远就嬉皮笑脸地冲她挥手打招呼,“荣妃娘娘早上好呀~~”
察觉到了沈辞忧脸上异样的表情,于是在诊脉的时候,他便问道:“娘娘眉头紧蹙,是出了什么事?”
她摇头,“总之是不懂事的人闹出了不懂事的事。”
“娘娘一大早的跟微臣在这儿说绕口令呢?”
“说给你听了也没用,你帮不上忙。”
“娘娘不妨说说看。”
“靖王昨日出宫后,人就不见了。”
“又不见了?”吴世匿戏谑道:“不会又去跳崖了吧?”
沈辞忧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还开什么玩笑?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要是找不到他,护国公府上怎么交代?说什么也拦不住百姓议论,姜氏也定要成了满城笑柄。一个姑娘家,怎能受得住这些?”
“找人嘛......微臣可以找到他。”吴世匿颇为自负地说道:“只要是活人,就没有微臣找不到的。”
“此话当真?”
“微臣何必戏弄娘娘?只是这价格......”
他老毛病又犯了。沈辞忧答应给他三百两,让他尽快将人给寻出来。
他先是回了趟太医院,走之前告诉李墨白让他去准备一件李锦琰的贴身衣物。
王掌事很快回府去拿,等再回来的时候,吴世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只背甲流光溢彩的小虫子。
应该是甲虫一类的,但从未见过。
他将甲虫放在李锦琰的衣物上,虫子用触角在衣物上碰了碰,很快就打开甲壳伸出翅膀向窗外飞去。
李墨白疑惑道:“这是?”
“皇上放心,我养了好几年它,寻着味百里之内它都能找到。”
沈辞忧道:“它是能找到人,可它那么小一点儿,咱们去哪儿找它?”
吴世匿勾勾小拇指,才见有一根细如发丝的线正缠在他的指节上,“这根金绞丝有三丈长,跟着它走就成。”
于是一行人跟随吴世匿的步伐离了宫,一路朝着宫外平日里最熙攘的街区走去。
果然,追了两刻钟左右,在一酒楼外看见了李锦琰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着。
李墨白冲他怒吼道:“李锦琰!”
他身躯一震,转过头来搔了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呀哥......你怎么找来了......”
他向着众人所在的方向走来,而那只虫子就落在他面前几米的距离,还在向前爬着。
见李锦琰马上就要踩下去,吴世匿连忙摆手,“王爷!!别......”
话没说完,他无情的一脚就已经踩了上去。
吴世匿捂脸,不忍看见眼前惨不忍睹的一幕。
他的宝贝小虫虫,就这么一脚被李锦琰给踩死了......
他甚至都听见了虫子体内浆汁爆出来的‘扑哧’一声。
“皇上......宝贝虫给我踩死了,这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后来,李墨白对着李锦琰当街劈头盖脸一顿骂,只等天色亮起来,商户开始出来摆摊,他才略收敛些给李锦琰留足了面子。
听他说才知道,原来他昨天离宫后,又遇见了几个从前一起玩乐的富家公子。
知道他今日要结婚,几个人拉着他非要畅饮一顿。
后来喝多了,他出门解手的功夫就睡在了恭房里。
那些朋友估计以为是他走了,所以也就各自散了。
就这样,他在恭房里睡了一晚上,还抬起自己的袖子给李墨白闻,“哥你闻闻,看是不是很臭?”
臭不臭李墨白闻不到,因为他压根就不想闻,所以屏住呼吸。
但他身上的酒气确实很重。
“你日后要是再这般不靠谱,朕非要好好儿赏你一顿板子,给你长个教训!”
他抬起手,恨不得打爆李锦琰的头。
李锦琰连忙回护,口中求饶道:“啊啊啊啊!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今日我成婚,哥把我脸打肿了可不行!”
“闭嘴!朕看见你就来气!”
王掌事跟在大部队的后面,一边搔着后脑勺,一边纳闷地碎碎念着,“不对啊......这醉仙楼昨日找了三次,上上下下所有角落都找遍了,别说恭房,就是连恭桶里面都让人翻了,可也没见着王爷呀......嘶,当真是奇了怪了。”
给宝贝虫‘收尸’的吴世匿刚巧听见了他说这一句。
于是抬眸,远远儿盯着李锦琰的背影看。
忽而,唇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冷笑。
245、血字迷案(一)
李锦琰大婚当日可热闹得紧,往护国公府迎亲的时候,夹道上围观的百姓不计其数,颇有几分皇帝出巡的架势在。
他虽然宿醉,但行规矩的时候却没有半点马虎。
换上新郎官的衣服,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接人待物,谈吐举止,都显得格外成熟。
转眼,他成婚已经快半个月。
七月二十二是太后的生辰,生辰前两日,靖王妃姜宛宁入宫来给太后请安,而后又去了皇后宫中。
来时各宫娘娘都在说着话,见是她来,自然也热情起来,七嘴八舌的问她婚后生活如何,过得可习惯。
从她含羞带臊的表情里,便能看出来她对自己婚后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
“殿下待我很好,几乎日日都在府上陪我。偶有不在,也都是去了妾身母家帮父亲处理政事。”
“他也肯做些正事了?”禧贵妃笑道:“哎呦,都说成了家的男人就不一样了,这事儿在靖王殿下身上体现的可算是淋漓尽致。从前哪里有听过他理朝的事?只顾着吃喝玩乐也就是了......”
看姜宛宁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于是她连忙改口道:“瞧瞧,本宫说浑话了。本宫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总之如今靖王知进取了就是好事儿,想来皇上和太后知道了也肯定欢喜。”
姜宛宁笑道:“是呢,方才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与太后说了,太后是很高兴。”
“太后见着你隆起来的肚子,才是真的欢喜呢。”皇后看着姜宛宁的小腹,和煦道:“有快三个月了吧?”
姜宛宁颔首浅笑以作回应,皇后又道:“说来荣妃这一胎也四个月了,瞧着肚子是比寻常的大些。”
惠妃阴阳怪气道:“是啊,这双生子的福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从前她这样的话都是说给沈辞忧听得,如今也到了皇后吃一吃她这张利嘴的亏了。
沈辞忧顺着惠妃的话说道:“是福气,但也真心不好受。肚子上像是拖了个秤球,又害喜害得厉害,没日没夜的作呕。睡觉也睡不踏实,姐姐瞧我眼下这乌青,都快活成了川渝的食铁兽(熊猫)了。”
惠妃仔细端详了沈辞忧片刻,打趣道:“哟,这般水灵的皮肤还要说自己眼下有乌青,也不知说这话是在气人,还是在讽人?哈哈~~”
众人有说有笑的,没谁愿意搭理皇后。
皇后只能自己找话说:“去年是太后五十大寿,今年五十作一,逢单数太后不做寿。本宫昨儿个去太后宫中的时候问太后生辰想怎么热闹热闹,小聚一下也是好的。太后却说祖上福泽庇佑,喜讯继而连三,想趁着自己生辰的时候,和皇上同去皇陵祭祖。”
端妃道:“今年是喜讯颇多,也该是祭拜列祖列宗的时候了。”她看向沈辞忧,“皇上没说带你一起去?毕竟你才是这喜来的正主。”
“倒是说过,只是往皇陵去要走山道,一路上多有颠簸,皇上担心我受不住折腾一路上难熬,我也是不想吐一路扫了皇上和太后的兴,索性就不去了,在宫中和诸位姐妹们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也是极好的。”
禧贵妃瞥一眼皇后,拈起绢子扬了扬,笑道:“这样的大事,皇上没叫皇后娘娘?”
皇后眉眼低垂,稍有不豫之色,很快又温婉道:“自然是叫了,只是本宫觉得嫁入皇家这许多年,也没有替皇上添个一儿半女的,心中有愧,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所以婉拒了。”
禧贵妃嗤笑着掩唇嘀咕了一句,“可真能装。”
沈辞忧现在生活中最大的乐子,就是看皇后如何日日自取其辱。
说来她也可怜,李墨白不要她活,给她的吃食汤药里面下了朱砂,她却懵然不知。
为着皇后的荣耀,还日日非要叫后妃来她宫里请安,被人怼了也不敢还嘴,如此,做这个皇后还有什么意思?
若是她,宁愿合上宫门,这辈子谁也不见,听不到那些尖刀一样戳心窝的话,倒落个清净。
到了七月二十一这日,是李墨白和太后成行往皇陵去的日子。
临走前李墨白还问沈辞忧,“当真不随朕一起去?朕知道,你说你作呕、嗜睡、食难下咽那些都是幌子,你不去,是因为母后?”
“虽然太后没有叫上我,但我若想去,太后肯定也是欢喜的。毕竟可以带着孙儿提前向李家的列祖列宗祭拜。只是此行皇后没去,若是我跟去了,前朝难免会有所非议。皇上此行不过就是三五日的功夫,很快就会回来,我非要去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如此,李墨白便不再强迫她。
后来在去往皇陵的路上,太后问他,“怎不叫上荣妃?”
“朕叫了,她不愿意来。”
“哦?”太后眉尾一扬,问道:“为何?”
“她说皇后没来,她跟来会惹起非议。她不愿意让旁人议论儿子,所以便留在了宫中。”
太后浅浅颔首,看起来很是满意。
毕竟她不叫沈辞忧,就是要看看她未来皇长孙的亲娘会不会做人。
今日所见,她和从前才成为妃嫔的时候那冒冒失失的性子已经截然不同了。
*
抵达皇陵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太后与李墨白便在一旁的出云寺落轿。
第二日正好是太后的生辰,只等明日起床后沐浴更衣,洁净自身,便可先去拜了佛祖,再去告恩列祖列宗。
这一夜,李墨白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心绪有些浮躁。
他拿过脱下的常服,从腰间取下了一枚双龙戏珠样式的香囊。
那两条龙绣的有些丑,说是蛇也不为过。
不过因为是沈辞忧亲手做的,所以李墨白格外珍视,几乎日日都佩戴在身上。
那里面放了凝神静气的干花,也有沈辞忧素日里常爱用的香粉气息。
他将此物放在自己的枕畔,嗅着这样的气味,烦躁的心绪也能缓和些。
一觉睡醒,看一眼铜漏,不过四更天。
七月初秋,天亮的还不算晚,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李墨白辗转间再没了睡意,于是便起身准备去沐浴。
然而刚从被衾里出来,李墨白便觉得胸口有些异样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硬物在随他动作摩擦着他的胸口。
他下意识摸了一把胸口,却摸到了一种奇怪的触感。
好像单薄的内衫里子,有一些皮革质感的东西。
于是将内衫脱下,才见衣服贴身穿着的地方,却不知何时被人缝上了一张裁剪整齐的羊皮。
羊皮上赫然写着两行血红色的字:
‘叁、柒、捌、玖’
‘首,心,剐,碎’
那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低头看,自己的胸前也被印上了痕迹。
246、血字谜案(二)
李墨白撕扯着那卷缝在内衫上印有血渍的羊皮。
它缝合的压线很密,人力很难将它完整扯下来,李墨白最终还是用匕首挑断线头,才将他和自己的衣衫剥离开来。
他用清水擦洗干净胸前的血渍,重新换了一声衣裳后,才向门外唤道:“三福。”
很快,三福就顶着惺忪的睡眼推开了房门,“皇上您醒得早。奴才昨夜是糊涂了,不知是赶路久了还是怎地,守夜睡在廊下倒睡沉了。”
李墨白随意瞄了一眼殿外,三福的铺盖就凌乱摆放在门口,他是贴着殿门睡的。
所以将这带有血字的羊皮缝在自己身上的人,应该不是从正门进来的。
他又看一眼菱窗外,他所居住的这间禅房建在悬崖边儿上,窗外就是万丈深渊,除非贼人是长了翅膀能飞,否则也绝对不可能从窗户进来。
那么......就只有一个法子。
他抬头,看一眼房顶的瓦片,默然不语。
今日陪伴太后的祭奠流程紧锣密鼓,为怕太后担心,李墨白并未将此事说出来。
只是负责保护他们安全的侍卫多了足足一倍。
太后认为礼佛祭祖应该是清净事,这么多人跟着反而破坏了虔诚,于是道:
“皇帝让这些人散去一半吧,哀家不喜欢人多,一眼望出去都是乌压压一片的侍卫,哪里还能静下心来礼佛祭拜?”
李墨白明面上答允太后,暗地里则吩咐楚越之换上暗卫保护。
虽然他知道来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想要他性命,那么昨夜就有下手的机会。
这样的猫鼠游戏,很像是幕后之人的手笔,那么他到底要做什么?
楚越之看出了李墨白的不妥,只等完成了白日礼佛的事宜,午膳后稍作休憩再去祭拜列祖列宗的这段空闲功夫,他去找了李墨白。
李墨白料到他会来,或者说,他一早就在等着楚越之来。
他来时,禅房松木桌案上,赫然摆放着那卷羊皮纸。
书写在上面的血字格外显眼,很难不引人瞩目。
楚越之跟着念了一一遍:“叄、柒、捌、玖;首、心、剐、碎?皇上,此物是......”
“昨夜你安排了多少暗卫保护朕和母=太后?”
“太后的禅房在前庭,共安排了十二人。皇上的禅房在云崖上,共安排了十六人。”
“那十六人守在何处?”
“皆守云崖唯一的入口处。此地是独路悬崖,禅房四面唯有正面可出入。三福公公守夜于门前,暗卫便在距离他稍远些四五丈的地方巡视。”
李墨白抬手指一指屋顶,泠然道:“你的人,眼睛不亮堂。”
楚越之大抵猜到了李墨白是在怀疑什么,于是转身离开禅房,轻功腾跃而起上了房顶。
不多时,他折返回禅房后单腿屈膝双手抱拳跪在了李墨白面前,“皇上恕罪,微臣该死。”
“起来吧。”李墨白扬手向他,又沉声问道:“上面是什么情况?”
“瓦片有被明显翻动过的痕迹,微臣大概比量了一下,来犯之人轻功若是足够好,便可以由房顶挪开瓦片后露出的空隙潜入室内。要想离去,可再由室内借助桌椅着力,跃至房顶。”
“他的功夫与你相比,孰强孰弱?”
楚越之思忖了片刻,直言不讳,“这样的轻功,微臣自愧不如。”
李墨白伸手在桌案上敲了敲,肃声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羊皮纸是那人留下来的?皇上怀疑,是幕后之人?”
“朕看过香炉里燃尽的黑灰,里面很明显有未燃完的块状香料,应该是功效很弱的迷香。”
“那微臣即刻去查查,看着香炉是何人准备的。”
“不必。”李墨白叫住他,“他能做这事,就不会让你查出有用的线索来。事情闹大了,母后肯定会知道,别叫她担惊受怕。”
午后,一行人由出云寺成行,往皇陵去。
抵达皇陵的时候,陵丞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太后携李墨白跪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感慨良多。
“如今李家有后,江山社稷得以延绵,一切都仰仗于列祖列宗的荫庇。”
“祝家铸成大错,恨错难反,罪女有脱不了的责任。”
“只求列祖列宗保佑,荣妃可以平安诞育麟儿,便算是罪女没有愧对列祖列宗了。”
她对着祖先牌位叩首不止,这里面有多少成份是演给李墨白看的,他不懂分辨。
只等她祭拜完了,才拉着李墨白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哀家一心为了皇家血脉,也不得不与皇帝聒噪几句。荣妃的孩子是好,双生子也是难得的福气。但总归荣妃身份尴尬,生出来的孩子只是庶出长子,并非是嫡子。皇后尚在,皇帝本应是可以有自己的嫡子的。故而......”
“母后当着先祖的面说这话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李墨白轻声截断了她的话,“朕是庶出,先帝是庶出,太祖皇帝也是庶出。太宗皇帝的生母也是继皇后,可见嫡庶只分尊卑,并不影响谁人能继承李家的江山。”
太后被李墨白噎了这一句,脸色有些难看,便不再说话。
李墨白劝慰她道:“母后只管养好身子,颐养天年就是了。等荣妃的孩子一落地,您就有了皇孙,日日含饴弄孙,少操些不该操的心,人也爽利。”
太后叹道:“罢了,皇帝自己看着办吧。”
她转身向外走去,“你当有许多话要跟先帝说,哀家在外面等你。”
说实话,李墨白和先帝并没有多少话要说。
先帝从前一直属意八皇子为帝,若他死后泉下有知最后是李墨白当了皇帝,多半是有怨言的。
但他到底是李墨白的父皇,他还是恭谨跪在了牌位前叩首一记,
“父皇,儿子接管了李氏江山并未给您丢脸。”
“南蛮、殊戎、西凉皆已平定,如今天下昌平,盛世共见。”
“不知儿子这个皇帝,您在九泉之下看着,可否满意?”
‘砰’
一声闷响,打断了李墨白的话。
摆放在正中的先帝牌位再没有被任何人接触的情况下重重砸落在他面前,断裂成了两半。
247、薛吟欢有喜了
“贵妃娘娘,皇后来了。”
禧贵妃慵懒躺在榻上,正用银叉吃着被宫人褪了皮的葡萄。
对于冬欢的通传,她浑似全然没有听见一般,只顾着和自己的家生奴才秋喜闲话,“本宫记得父亲前几日托人送来宫中了几盒蝶蕴轩的水粉,在哪儿放着呢?”
秋喜道:“娘娘说那颜色太白,衬得人气色不好,就让奴婢放在尘箱里头封起来了。”
“那可是顶贵的好东西,收起来做什么?你去拿来,扫一扫上头的灰,本宫要借花献佛将它送给皇后。她肤色蜡黄,用这样好的水粉去去黄气,兴许皇上还能愿意多看她两眼。”
说着又看向冬欢,一伸手,声音娇媚道:“伺候本宫上妆吧。”
她这一折腾,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
孤孤将皇后一个人在正殿里撂着,也没个人招呼。
香菱见皇后手边的茶都凉了,心内愤愤不平,便对门口立着的奴才训斥道:“你们瑶华宫的下人是都没长眼吗?看不见皇后娘娘的茶凉了吗?”
任由香菱骂着,门口立着的宫人却宫聋子一眼,丝毫不为所动。
香菱心中更气,忍不住冲她们吼出声,“我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她是皇后的家生奴才,是凤鸾宫的掌事宫女,按说是宫里头最有头有脸的大宫女,她要训斥谁都是可以的。
而皇后却道:“香菱,别失了分寸。”
正说着话,禧贵妃姗姗而来。
她盛装打扮,身着一身绛红色孔雀氅羽衣,发髻之上珠翠华宝不计其数,随她行进间熠熠生辉。
脸上的妆容更是精致,不知道的还要以为她是要去赶赴什么盛宴。
她一露面就带着一脸的假笑,“香菱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是奴才们惹着你了?”
落座后,见皇后杯盏中的茶是凉的,又装模作样道:“这些奴才真是愈发没规矩了,皇后娘娘好容易来一趟,你们还不好生伺候着?怠慢了皇后娘娘便是本宫无礼,哪儿能容你们?去,来喜,将他们拖下去重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来喜喏了一声,便吆喝着内监们将那两名宫女给拖下去。
她们哭得声嘶力竭喊着求饶,皇后扬手道:“罢了,谁都有当差不清醒的时候,就饶了她们这一次。”
禧贵妃上赶着笑道:“瞧瞧,还是皇后娘娘大度。”又凤目一横看向门外,“作死的贱婢,还不进来谢恩?”
那两名宫人连滚带爬跪到皇后面前,叩首如捣蒜。
只等她们退下去后,又听禧贵妃道:“娘娘可好久都没来臣妾宫中坐坐了。日日给娘娘请安的时候姐妹们多,也说不上几句体己话。这不,刚好给娘娘备了礼准备一会儿亲自送去,娘娘就来了。快,秋喜,把礼给娘娘拿上来。”
秋喜捧着两盒水粉恭恭敬敬地递给了皇后。
香菱接了一把过来,启开一瞧,那里面水粉的粉色白皙得过分,都快要赶上面粉了。
她也没给禧贵妃什么好脸色,端直问道:“贵妃娘娘的水粉这样白,打量着我们皇后娘娘能用吗?”
禧贵妃横她一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本宫好心送礼给皇后娘娘,你瞅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本宫自然是觉得皇后娘娘皮肤白皙胜雪,才会将这好东西送给娘娘的。怎么,你是觉得娘娘肤色不好看?”
“你......”
“香菱。贵妃一片好心,要你收下你就收下。”
还是皇后开了口,香菱才忍气吞声将水粉随手丢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禧贵妃莞尔一笑,“皇后娘娘喜欢就好。”
皇后道:“本宫今日来找你,没打算跟你说绕弯子的话。如今后宫是什么形式你应该看得清楚。宸妃与你走得亲近,却也有要投诚沈辞忧的意思。至于惠妃、端妃她们,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更不用说余下的那些个新在皇上面前露脸的贵人。”
“皇后娘娘这话臣妾听得糊涂。后宫中各宫嫔妃不是向来都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吗?”
禧贵妃说出此话,摆明了就是在看皇后的笑话。
她聪慧,当然知道皇后今日来是为了拉拢她和沈辞忧抗衡的。
但如今的皇后,没家世、没宠爱,只有个在李墨白面前说话也不顶事的太后姑母,她的利用价值并不怎么高。
所以即便她是皇后,她在后宫的威慑力也是远不如自己这个贵妃的。
即便联手,自己也绝对不会依附于皇后。
皇后也是少有的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说了敞亮话,“本宫知道,你与本宫斗了那么些年,陡然要你和本宫联手对你而言像是在说笑,又或者你觉得这是本宫在母家失势后不得以的选择。你可以这么想,但你也得为自己谋条出路。沈辞忧的手腕有多硬你没见识过吗?若是本宫彻底倒了,那么下一个该成为她眼中钉的人,就会是你。”
见禧贵妃猝然发笑,嘴角牵动间分明就是已经想好了要回怼自己的话。皇后不等她开口,便继续说道:“你还不知道吧?薛贵人,她有了。”
此话一出,禧贵妃果然神色大变,“什么时候的事?”
“从颐春园回来。沈辞忧不能侍寝,皇上多是召她去侍寝,这事儿你不是不知道。后宫中,除了沈辞忧,就属她最风光。这消息是从太医院那儿得来的,她才怀上,胎像不稳,可能是怕谁动错了心思,所以按下不报。等皇上回来,知道了这事儿,她的位份估计怎么说也得是嫔位了吧?她自入宫就依附沈辞忧,如今她们两个都有了身孕,等着来日孩子生下来了,本宫和你,就等着被她们骑在头上羞辱吧。”
禧贵妃右手用力抓住桌角,眉间紧蹙团起了川字纹。
沈辞忧有了,薛吟欢也有了。
她和皇后几乎是同时入宫的,皇后经历的那些她也全都经历过。
她从前和沈辞忧之间闹出了不少矛盾,要想去跟她投诚是不可能了。
眼下沈辞忧的势力在后宫越做越大,要是再不出手,皇后倒台后,下一个要倒霉的必然会是她。
脑海中细细思量了一番后,她才试探道:“那么皇后想和臣妾怎么合作?”
248、沈辞忧让薛吟欢给她捏脚
脑海中细细思量了一番后,禧贵妃才试探道:“那么皇后想和臣妾怎么合作?”
皇后扬手一挥,香菱旋即会意,打发着瑶华宫的宫人都退下。
只等殿里的宫人都散去,宫门被合上后。才见皇后一脸神秘,压低了声音说道:“她二人有着身孕,肯定是一百双眼睛都要盯在她们身上,要想对她们不利,稍有不慎就会引火上身。
可若是孩子平安生下来,那这事儿就得另说了。女人生孩子,谁不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随便出些什么意外便能丢掉性命。你想想看,无论沈辞忧和薛贵人谁产子之后丢了性命,她们的孩子就都得在宫中找另一个正主儿养育膝下。
放眼宫中,也就你和本宫位份最尊贵,孩子养在咱们膝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这么些年过去了,咱们也从当初明艳的少女熬成了如今不再光彩照人的模样,你打量着日后一波波新人进来,咱们还会有得宠的指望吗?”
她起身走到禧贵妃身边,将手掌落在她的小腹上,泠然道:“有了孩子,才是有了真正的依靠。”
那日禧贵妃表面并没有答应皇后什么,只是在皇后走后,她心里一直思量着这事儿。
想得多了难免会夜有所梦。
当晚,禧贵妃就发了梦魇。
她梦见李墨白百年之后,她因膝下无所处,被已经成为太后的沈辞忧迫害,让她去皇陵陪葬。
她被赐了毒酒,不等发作,人就被抬进了皇陵。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陵寝里,伴着李墨白的尸身,一点点等待死亡将她蚕食。
她猛然惊醒,半坐在床上,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皇后说得对。
没有宠爱不重要,在宫里,总得有个孩子傍身才行。
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后,她就与皇后结成了‘联盟’。
她们要做的并不是去害沈辞忧和薛吟欢,而是尽可能的接近她们。
皇后要接近她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她负责唱红脸,白脸就交给禧贵妃唱。
所表现出来的无非就是日后皇后多找一些沈辞忧和薛吟欢的事,然后禧贵妃站出来怼皇后替她们说话,一来二去的,彼此关系总能亲昵起来。
这关系一旦亲昵了,到时候下起手来才更方便些。
*
入夜,永安宫。
“娘娘,她来了。”
佩儿领着一裹着面纱的宫女缓步入内,她见了沈辞忧后才敢将面纱揭下,而面纱后的那张脸,却是伺候在禧贵妃身旁的冬欢。
因为秋喜是禧贵妃家生奴才的缘故,在瑶华宫里,冬欢从来都不得禧贵妃重用。
而秋喜也仗着自己得主子赏识,在冬欢面前俨然也变成了半个主子,动不动就对她打骂,丝毫不把她当人看。
大家都是做宫女的,总去各房、各处置办东西的时候能碰上面。
偶一次佩儿见到冬欢躲在废亭那儿哭得伤心,回来将这事儿就当成笑话告诉了沈辞忧。
从那时起,沈辞忧就觉得这是个机会。
私下里打探过,知道冬欢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基本上都给了远在和县的家中。她爹去年被洪水卷走,娘瘫了半条腿行动不便,家里还有个不足三岁的妹妹,家中生计只能靠她十三岁的弟弟耕田劳作,再有就是她微薄的俸禄了。
沈辞忧知道这事儿后,二话不说就给了冬欢家里一百两银子。
至此之后,冬欢也就成了她安插在禧贵妃身边的眼线。
冬欢在偷听得到皇后和禧贵妃的密谋后,连忙就将此事汇报给沈辞忧。
沈辞忧听后冷笑道:“皇后狗改不了吃屎是意料中的事,没想到禧贵妃向来聪明,遇见这种事儿了却还不如惠妃眼明心亮。”
冬欢道:“贵妃和皇后是要趁娘娘您生产的时候才会动手,所以这段时间,她们肯定不会为难娘娘,贵妃说不定还会来讨好娘娘。”
皇后不足为惧。
她吃了那么多朱砂,能不能活到自己生产都是未知数。
倒是禧贵妃......
沈辞忧脑筋一转,便计上心头。
她吩咐冬欢继续伺候在禧贵妃身边,又当着她的面吩咐佩儿,“你去再拿五十两,等邢雲月底出宫采办的时候,让他把银子送到冬欢母家去。”
冬欢听后欢喜谢恩。
沈辞忧道:“让你母家的人机灵点,别露了富。否则要禧贵妃知道你突然多了钱银去接应你母家,以她的性子,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到时候你全家性命都堪忧。”
冬欢应着说自己知道分寸便退下了。
她走后,佩儿见沈辞忧脸上还浮着淡淡的笑意,于是问道:“娘娘想好怎么应对了?”
“有什么好应对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乏了,明儿还要给皇后请安,洗漱吧。”
次日去凤鸾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皇后果然没来由的就开始找起了沈辞忧的麻烦。
她嫌沈辞忧给她请安的时候屈膝没有屈到该屈的位置,便为着此事大发雷霆,又是拍桌子又是丢帕子的,那样子恨不能要把沈辞忧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一向不帮沈辞忧说话的禧贵妃今儿个破天荒替她和皇后正面开怼,她说皇后母家都没了还牛什么牛,又说沈辞忧腹中孩子是皇嗣,是皇帝的血脉,她要是再敢欺负沈辞忧,自己就要等皇上和太后回来之后将此事告诉他们。
一番‘交手’,皇后败下阵来,气得散了请安。
回宫路上,沈辞忧便去寻了禧贵妃向她道谢。
禧贵妃娇笑道:“害,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妹妹不用这样客气。”
“姐姐等下有事吗?若没事,来臣妾宫中坐坐吧?”
她主动示好,正中禧贵妃下怀。
跟着她回了永安宫,沈辞忧也不见外,直接就将她带进入了寝殿,又让佩儿和琦儿她们下去准备茶点。
二人没说两句话,就听沈辞忧忽而惊呼了一声,而后面露痛苦之色:
“哎哟哎呦,不好!脚抽筋了......”
说着,沈辞忧将鞋子甩掉,而后顺势将脚翘起来偏向禧贵妃,那位置,眼看着都快怼到禧贵妃嘴里去了,
“劳烦姐姐帮我按按脚吧?”
禧贵妃看着她裹着袜子的脚,陷入了沉思......
249、禧贵妃的社死时刻
捏,还是不捏,这是个问题。
最终,为了更快取得沈辞忧的信任,禧贵妃把心一横,抓着沈辞忧的脚就替她揉捏了起来。
“怎么样妹妹,现在好点了吗?”
“哎呦.....不行不行,还是疼!劳烦姐姐帮我脱了袜子再用力捏一捏吧......”
禧贵妃想死的心都有了。
按说沈辞忧的脚也没有味道,但她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从前她总是骂旁人是‘洗脚婢’,今儿自己倒真真儿成了‘洗脚婢’了。
这一幕要是让旁的嫔妃看到,还不得笑掉大牙?
但她已经都做到这一步了,秉承着中国人的三大原谅‘做都做了’,便索性硬着头皮,脱下了沈辞忧的袜子后,替她用力按捏着。
“现在呢?好点了吗?”
“略微能好些,可还是痛。”沈辞忧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边痛得乱叫,一边向禧贵妃赔不是,“实在对不住,要姐姐为我做这些。我这是打有孕以来的老毛病了,动不动就脚抽筋,之前都是佩儿她们帮我的,但这不是巧了,人才走,毛病就犯了。”
“不打紧不打紧。”禧贵妃强颜欢笑,“都是自家姐妹,妹妹与本宫客气什么?最主要的是身体健健康康的,替皇上早日生下个小皇子不是?”
沈辞忧嘴上夸奖着她仁德,心里吐槽道:【老娘生得孩子你想拿去养?你吃屁吧你!】
——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呢?”
“是啊,荣妃妹妹真是有心了。”
——
正说着话,禧贵妃突然听见了外头庭院传来了别的嫔妃嬉笑的声音。
她连忙要撒手,可沈辞忧却把脚搭在了她的腿上将她压得不得起身。
“姐姐,我这脚抽筋了不受控,姐姐可是嫌弃我了?”
禧贵妃的脸色跟吃了土一样难看,“没......没有的事,本宫......”
寝殿门被从外推开,是惠妃她们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眼前只见禧贵妃捧着沈辞忧的脚,像是捧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惠妃笑着打趣道:“哎呦,这是怎么了?在做什么?”
沈辞忧解释道:“姐姐们来了,贵妃娘娘正给我捏脚呢。也是娘娘好心,知道我脚抽筋了,二话不说就脱了我的袜子把我的脚捧起来一个劲给我捏个不停,我说别捏了,姐姐还不呢。”
端妃道:“如此说来,贵妃娘娘还真是贤德。”
惠妃道:“从前常常听禧贵妃说这个人是洗脚婢,那个人是洗**的,还以为是贬义。你看看娘娘这手艺,一看就是正儿八经练过的。才知道原来是咱们误会娘娘了,娘娘自己就爱给人捏脚,说旁人是洗脚婢怎么能算是贬义呢?这分明就是夸赞呐!”
在众人的嬉笑声中,禧贵妃的脸臊得通红。
“你们这会子怎么都来了?”
宸妃道:“荣妃妹妹说她闷得慌,叫咱们都来宫里一起说说话热闹热闹。这不,除了皇后娘娘,姐妹们都齐了不是?”
这日,注定是禧贵妃被钉在后宫耻辱柱上的一日。
后来冬欢给佩儿说,禧贵妃回宫用玫瑰汁子将手泡了一个多时辰,手都泡起皮了还是不肯从盆子里拿出来。
沈辞忧听说后还说她矫情,“本宫的脚又不臭,她嫌弃什么?既然要讨好本宫,给本宫捏脚都是容易事。本宫如今身孕才四个月,总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够她好生伺候的,若是这一点都受不了,还谈什么讨好本宫?”
沈辞忧发起狠来,后宫的这些女人哪里够她玩?
全当是给平淡生活中添点乐子罢了。
只是有一事让她也起了疑心。
那就是冬欢说,皇后打探到薛吟欢有身孕了。
为了核实这个消息,她专门让琦儿跑了一趟太医院,问吴世匿将薛吟欢的医案调了出来。
依脉象所看,她却是是有了身孕,日子应该就是在李墨白刚从颐春园回宫不就,到现在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
她侍寝的时候,都是那些暗卫去‘伺候’的她,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是李墨白的。
但薛吟欢可不知道啊。
别的后妃要是有了身孕那都是欢天喜地的,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她为何要藏着掖着?
难道只是因为谨慎?
当天夜里,沈辞忧去钟粹宫和惠妃共用了晚膳。
用膳的时候不见薛吟欢出来,便问惠妃,“薛贵人呢?不吃饭吗?”
惠妃道:“谁知道呢?这两日神神秘秘的总是将自己关在房里也不出来。叫了她几次,她不来,本宫也就懒得叫了。”
吃完饭,沈辞忧去西偏殿找她。
来时她正在喝着汤药,见沈辞忧来,动作有些局促将汤药放到了一旁。
沈辞忧搭把手将汤药拿过来,凑到鼻尖闻了闻,“这药的味道,和本宫每日喝的药有些像。”
薛吟欢表情极不自然,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抓着袖口揉搓着。
“怎么了?你有孕的事为何瞒着不说?”
薛吟欢将菱窗打开一条缝向外面瞄了一眼,而后警惕的念道着:“不正常,我觉得不正常。”
“什么不正常?”
“我与你说。”她凑近沈辞忧,小声嘀咕着,“那日与皇上那个什么的时候,我一时没把持住,抓烂了皇上胳膊。虽然只是一条划痕,殿中又暗我又看不清,可我的指甲里面第二天是见到血垢了,就是说明我真的划烂了皇上。但是第二天我给皇上请安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他身上有伤口。”
沈辞忧淡定回话,“你划烂的地方是胳膊,皇上穿着衣服,你如何能看见?”
“我假装无意触碰了皇上的胳膊,可皇上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我说抱歉,他好像也不明白我说什么,只是随口应付了一句。不瞒你说,我总觉得自我承宠以来就十分奇怪,按说有了身孕我应该高兴才对,但我......”
薛吟欢眉头紧蹙摇着头,“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总感觉这一切都来的太不真实了。”
“你和我,本来就是不真实的。”沈辞忧沉声道:“我们的孩子都是主子的棋子,你有了身孕就告诉皇上,只管养好这一胎,等到瓜熟蒂落,自有主子的用处。别的事,就别胡思乱想了。”
薛吟欢护着自己的小腹,眼角眉梢略带几分忧伤之态,“可是,你真的可以舍得吗?你舍得让这个自己孕育出来的生命跟你一样受苦吗?”
“舍不得又如何?”沈辞忧苦笑着喟叹道:“你我彼此都被主子拿了把柄,迫于无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既然走了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只有自己先好好儿活着,才有命去考虑其它的事。”
她牵起薛吟欢的手,眸光坚定地看着她,“明白吗?”
250、狗白让禧贵妃天天给忧忧按摩
第二日一早,御驾回銮。
尚书房的奏折短短三日就已堆积如山,李墨白一边批阅奏折,一边问宫里的亲信,他不在的这两日宫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别的事也没什么,就是贵妃娘娘昨儿个在永安宫帮荣妃娘娘捏脚,到一时传为了佳话。”
“哦?有这种事?”
李墨白深知禧贵妃是个什么性子,她能做出这样讨好沈辞忧的事,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奏折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批不完,于是他就去了永安宫找沈辞忧。
沈辞忧一见到他就蹦蹦跳跳地钻到了他的怀里,“皇上想我了吗?”
“自然。”李墨白摸摸她的脑袋。
她现在的肚子已经大起来了,与李墨白亲近的时候,他也可以明显感觉到她的小腹在顶着自己。
他牵起沈辞忧的手往内殿走,“听说昨天禧贵妃来你宫里了?”
“是啊,皇上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她给你捏脚了?”
“嗯啊,皇上心疼?”
李墨白搀扶她稳坐暖座上,很自然地将她的腿抬起来,在她挣扎间褪下她的鞋袜,轻轻替她揉捏着脚掌,“是心疼你,从前也没听说你有过抽筋的时候。”
沈辞忧笑,“现在也没有,都是故意做给贵妃看的。”
“为何?”
沈辞忧将从冬欢那里听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墨白。
李墨白听后眉宇间薄有怒色,“杀母夺子。她和皇后是齐齐疯了。”
“她们喜欢做什么就让她们做什么呗,起码从现在到我生宝宝的这段时间,我也不用担心谁会暗害我了。她们将我当成菩萨供起来都来不及呢。”
李墨白凝眉看着她,“你不害怕?”
“怕啊,当然怕。可是怕有什么用?怕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呗。”沈辞忧身子略略前倾凑近李墨白,“而且我有皇上保护我,不是吗?”
李墨白挠了挠沈辞忧的脚心,逗得她一直笑着喊饶命。
而后替她穿好鞋袜,一边穿一边正经说道:“你哪里是怕,分明就是觉得好玩取乐子。禧贵妃目中无人的性子向来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昨儿个被你这么一耍,在后妃面前丢尽了脸面,回宫后定是夜不能寐。”
“皇上还说不心疼她?我就是拿她取乐怎么了?”沈辞忧傲娇道:“她要不是自己上赶着要栽我手里,我想拿她取乐还没那个机会呢。”
“朕觉得,甚好。”
“嗯?”
“不单觉得甚好,还觉得她既然有心,就应该成全她。一会儿朕就会传旨去瑶华宫,让宫里的老嬷嬷去教禧贵妃该如何按摩伺候人,等她学会了,伺候起你来定是更加得心应手。”
闹呢?
自己不过随便玩玩,他怎么还当真了?
“免了罢,偶尔得罪她一两次的没什么,要是让她天天来给我按摩,只怕还没等孩子出生,她就已经先疯了。”
“她疯她的,你管她做什么?朕若坐实了她当真有杀母夺子之心,那么你这一胎瓜熟蒂落的时候,就是她永远被圈禁在瑶华宫之日。”
他总是这样,可以无时无刻给足自己安全感。
有他在,沈辞忧根本不用担心会遭旁人怎样的算计。
这后宫之中女人的算计,要么是背地里下毒,要么是暗地里设计陷害,总归都是摆不到明面上的手段。
下毒,沈辞忧有吴世匿把关,没人能得逞。
陷害,沈辞忧有李墨白护着,无论是什么陷害,只要李墨白相信她是无辜的,那所有的精心设计到最后就都成了笑话。
和李墨白用午膳的时候,沈辞忧突然想起一件还挺重要的事。
“皇上,薛贵人有喜了。”
“她?”李墨白放下碗筷,沉吟片刻,道:“为何没来报?”
“一是说害怕皇上和太后不在,她说出自己有孕,害怕遭了旁人暗害。二来,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肚子里孩子到底是不是皇上的了。
她说从颐春园回来之后,和‘皇上’那个的时候不小心抓烂了皇上的胳膊。与其说是不小心,不如说是刻意试探。好在她现在只是怀疑,我三两句话的还能劝住她让她不要乱想。但那孩子总有瓜熟蒂落的一天,到时候事情的真相就再难瞒住。”
“她才有孕,起码还有八九个月的时间才会产子,喜欢猜忌就由着她。不过皇后和禧贵妃的法子倒是启发了朕。”李墨白看向沈辞忧,一字一句道:“杀母,夺子。”
“皇上的意思是......等到薛贵人生产那日,故意造成她难产的假象,趁机要了她的命?”
“不错。当细作的本就该死。她能多活这些时候,已经是朕的仁慈了。”
他说的没错,沈辞忧也并不心疼薛吟欢。
只是她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到底是条鲜活的生命。
于是,她又圣母心泛滥道:“那孩子呢?孩子总是无辜的......”
“朕就知道你会这般。”李墨白叹了口气,无奈摇头,“既然你不忍心,那就对外称母子俱亡,实际将孩子抱给城中贵人做养子。反正以薛吟欢这段时间‘侍寝’过的暗卫数都数不清,想要找到孩子的生父,恐怕已经不可能了。”
“一切都听皇上的安排。”
沈辞忧起身要去添水,李墨白却将她一把拉到自己怀中,让她在自己的大腿上坐下。
“皇上?”
她抬眼,猫一眼的眼睛闪着琉璃般的光泽看着他。
看得他心里痒痒。
“成阳公膝下无儿无女也是寂寞,朕想着,让他收你为义女,你可愿意?”
沈辞忧随口答了句‘愿意’,等反应过来后又很快摇头。
【???我听到了什么?他这是好端端的要给我认个野爹?】
“皇上怎么随便给我认爹呢?”
“朕是皇帝,手中握有无上的权力。但有些事,即便朕想,若阻拦之人太多,朕也不能不顾及那些反对的声音,与群臣作对。”
沈辞忧越听越糊涂,“什么事?”
李墨白看着她,一本正经道:“比如,要立你为贵妃的事。”
251、狗白无下限宠溺,气得太后唱rap
研究了这么多年启朝历史的沈辞忧基本明白了李墨白是什么意思。
在启朝,能入宫的后妃都是一一甄别过的。
样貌,身材,气质,学识,家世,身家,每一样都经过层层筛选。
即便被选入宫中留侍,来日的晋升之路也得根据她们母家的情况来定。
像沈辞忧这样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空降后宫一路凭借李墨白的宠爱走到妃位的女人,还是第一个。
但妃位,已经是如今李墨白能给她最高的位份了。
即便她来日生下了双生子,李墨白要立她为贵妃,太后压制不说,前朝一定也有不少的反对声。
要让这些人都闭嘴的唯一办法,就是给沈辞忧安排一个高贵的出身。
成阳公就正合适。
他今年已经年近八十,是启朝的四朝元老,去年才从一线退下来。
他这一生好男色,并未娶亲也无儿无女,总记挂着自己身死后悔无子送终。
这次李墨白出宫祭祖的时候去看望了他,并跟他提及了自己的想法。
成阳公对沈辞忧略有耳闻,也在昔日沈辞忧在上朝期间闹去金銮殿的时候见过她一面,一早就觉得这丫头聪明漂亮,对她颇有几分长辈关爱后辈的好感。
李墨白要让他收沈辞忧为义女,并名入族谱,成阳公并没有丝毫的不愿,反倒欢喜道:“老臣百年之后总也算有人可送终,多谢皇上替老臣考虑。”
在明白了李墨白的用意后,沈辞忧自然也答应了此事。。
名分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她知道李墨白一心对自己就已经足够了。
但如今她有了孩子,且还是龙凤胎。
古代皇子的命运自不用说,即便不能称皇称帝,只当个寻常的王爷,也可富足无忧过完这一生。
但是公主的命运可就没这么好了。
如果公主的生母位份不高,那么就很有可能面临和亲。
和亲是远嫁,若是觅得如意郎君了倒还好,可要是跟了个没心肝的,在外受了委屈都没个人能说,沈辞忧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
她要入成阳公家的族谱,就得出宫去成阳公府,和他简单举行结义的仪式,然后再叩谢了列祖列宗,之后便算是成阳公的义女,而对外也可宣称,她本就是成阳公的私生女,便更显得沈辞忧身份尊贵。
且成阳公刚好也姓沈,这姓氏也就不用改了。
忙碌这些琐事得两日的功夫,李墨白替沈辞忧瞒着宫里,只说她身体不适,免了她去给皇后请安,也不许人去探望扰她清修。
而后让楚越之一路护送着她去,直到所有的事都告一段路,再悄无声息地将她送回来。
按说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可坏就坏在太后是个操心的命。
她总惦记着沈辞忧病着,可别让她肚子里的小皇孙跟着受苦。
于是也不管李墨白下了什么旨意,赶着就去永安宫要找沈辞忧。
永安宫的宫人拦着别的嫔妃不让她们进也就罢了。
可今日来的是太后,是在后宫中比皇后还要尊贵的存在,谁敢拦她?
纵了太后进了永安宫,发现永安宫并不见沈辞忧的身影,这才彻底惹恼了她。
她命人将佩儿和琦儿她们统统拿下,让她们交代沈辞忧的下落。
若是不说,就要对她们用刑。
这件事很快传到李墨白耳中,他撂下手中正事连忙赶去永安宫阻止太后。
“母后这是做什么?荣妃是后妃,她又有着身孕,还能插着翅膀飞出皇城去吗?”
“皇帝说她重病,重病之人连给皇后请安都去不了,不在宫中歇着又能去何处?”
“许是病好了,出去随便转一转。三福,你带着佩儿和琦儿她们去找一找荣妃。”
“不成!”太后高声喝道:“皇帝当哀家是傻子吗?荣妃出行,怎会不带她的贴身宫婢?”
双方争执不下,眼看就要互相恼火起来。
便在此时,沈辞忧却赶回来了。
她立在门口怯懦地说道:“太后?皇上?你们这是怎么了?”
见她来,太后的怒气也消了一半,“你去哪儿了?”
沈辞忧:“臣妾觉得胸口很闷,于是就出宫溜达了一圈。”
太后:“你要记着自己现在有着身孕,和以前不一样。从前你胡闹哀家尚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你自己已经为人母了,许多事都要有个分寸,明白吗?”
沈辞忧:“是,臣妾谨遵太后教诲。”
原本事情到这儿就应该告一段落了。
可怀就坏在,太后目光不经意一瞥,却看见了沈辞忧拇指上戴着的一枚玉扳指。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成阳公的传家宝,于是抓住沈辞忧的手腕抬起手,看着那枚戒指质问道:“这是成阳公的传家宝,怎么会在你手上?”
沈辞忧结巴道:“这......这,太后......”
她看向李墨白挤眉弄眼的,让他快些想办法替自己解围。
李墨白原本打算等沈辞忧诞育双生子,册立她为贵妃等有人出面反驳的时候,再将她和成阳公的关系公布于众。
但今日不巧被太后撞见,他也没打算瞒着。
“诚如母后所见,荣妃是成阳公的嫡女。”
太后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李墨白是什么意思。
有成阳公这样的母家做后盾,沈辞忧别说是册立贵妃了,就是把她的儿子立为太子,让她坐上皇后的宝座,她也有这个资格。
于是登时怒而跳脚:
“她孤身一人入宫中,没爹没娘谁不知?你如今说她爹厉害,是打量着哀家是个棒槌?”
“你这是亲手帮她搭好了路,让她从此有庇护,哀家虽老并不糊涂,你别指望在这儿捣糨糊!”
沈辞忧一脸懵逼:
【这咋好好的唱起rap来了?SkrSkr??】
太后气得发抖,得青竹搀扶才勉强能站直身板。
李墨白沉声道:“母后,荣妃来日生下的皇子是朕的皇长子,皇长子的生母位份只在妃位,未免有些不妥。朕如此做,只是想让荣妃得了贵妃位,皇长子的身份也能尊贵些。至于皇后之位,朕可以向母后保证,只要皇后活着一日,那皇后之位,就会一直是祝家的。”
252、卧底任务:吹熄所有的蜡烛
李墨白一语说中了太后担心之事。
她无非就是担心沈辞忧有了家世又有了皇嗣,再加上皇帝的宠爱,有朝一日会威胁到皇后的地位。
听李墨白说出担保皇后后位的话,太后的态度也缓和了些。
“哀家哪里是为了皇后之位考虑?祝家在前朝都倒了,哀家对皇后之位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执着?哀家如此,也是为了荣妃考虑。她自入宫就是盛宠,不过一年的功夫,就一路从答应晋为了妃。等她诞下双生子,得了贵妃的位份按说是无可厚非,但总也要担心人言可畏。”
李墨白道:“母后放心,这点朕自有分寸。”
沈辞忧一言不发,在一旁看着热闹。
李墨白的原话是,只要皇后活着,那皇后之位就会一直都是祝家的。
但皇后被偷偷下了那么久的朱砂,她又能活多久呢?
这日晚些时候,钟粹宫传来了好消息,薛贵人有喜了。
得知此事最欣喜之人莫过于太后,李墨白也假模假样的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还许了薛贵人等这一胎平安诞育,就立她为嫔。
等她有子的消息爆出来后,皇后和禧贵妃对她更是百般照顾。
她缺什么短什么都不用明说,只一个眼神,下一刻皇后和禧贵妃必定就将东西准备好双手奉上。
得了成阳公嫡女这个身份,沈辞忧虽然此刻还没有晋为贵妃,但是地位也已经和贵妃无两。
从前与她平起平坐的妃嫔,如今见了她都要毕恭毕敬的给她行礼。
她和薛吟欢一时间成了宫中最耀眼的存在,日日请安的时候,大伙儿也都围着她们转。
时间一晃,瑞王自五月中旬入宫,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
他也是时候要打道回府。
李墨白本来想留他到九月份,等自己过完生日再走。
瑞王却道:“到了九月,臣弟府上后院种的那些瓜果蔬菜都到了该收成的时候,给皇兄过完生辰,等臣弟赶回去,恐怕它们都要烂在菜地里了。”
李墨宝打趣道:“朕倒还比不上你府上的那些绿菜叶子。”
其实他心里知道,瑞王想早些回去,是为了避嫌。
他是有兵权的外境王,在朝中多逗留难免会惹人非议。
且他闲云野鹤惯了,日日住在宫中,即便李墨白许了他不用拘谨,有些规矩他也不得不守。
他执意要走,李墨白也不好强留,于是道:“那等筹备两日,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咱们一同热闹热闹,也当做给你践行了。”
盛情难却,瑞王欣而应之。
中秋家宴是每年除了几位正经主子的寿诞与年节外,最受重视的一个节日。
依例,皇后早早就开始筹备一切。
其实每年也都是那些花样,无非就是奏奏乐,唱唱曲,跳跳舞,再耍两个杂耍看个热闹。
最主要的还是大家团聚在一起,吃顿饭喝个酒热闹热闹。
她假意将众嫔妃叫来商量在家宴上添些什么心意,惠妃道:“不如抓阄吧?到时候咱们抓阄看看能抓到什么,抓到了什么就表演什么节目,反正都是自家人,就是露了怯也没人看咱们笑话。”
“傻不拉几的,本宫才不要。”禧贵妃满脸都写着拒绝,“说是家宴,也是给瑞王送行的离别宴。按说靖王与咱们常相见,说是自家人也就罢了。那瑞王几个年头才能见一次?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让本宫在他面前做猴戏,本宫才不愿意。”
沈辞忧却道:“惠妃姐姐这法子听起来不错,每年只是看那些歌姬舞姬的千篇一律,又有什么新意呢?还是咱们自己人表演起来热闹也有新意。”
她本来就是个爱看热闹的人,惠妃提出的这法子也刚好能让什么都不会的禧贵妃社死,何乐而不为?
禧贵妃为了讨好沈辞忧,听她如此说,也只得硬着头皮道:“若是荣妃妹妹喜欢的话,那......那就依着这个法子吧。皇后娘娘觉得呢?”
皇后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办。”
散了请安的时候,沈辞忧在回宫路上遇见了端妃。
她含笑看着她,一看就是有私话要跟她说。
于是沈辞忧屏退左右,问道:“姐姐找我,是主子有新吩咐了?”
“主子要让咱们在中秋夜宴的时候,想办法熄灭大殿内的所有烛火。”
“所有烛火?”沈辞忧不解,“夜里吃饭,没有烛火照明,可不是要把饭菜都吃到鼻子里去?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也不需要一直灭着,只需要一炷香的功夫就够了。其实要做到这样也不难,惠妃不是说了,让咱们抓阄表演节目吗?我想过,内务府有一件‘夜荧衣’,衣裳表面附着着夜明珠的粉末,在昏暗无光的地方,衣裳可以散发出通体荧蓝色的光芒。且那衣裳还是水袖的舞服,若是穿着它跳舞,自可让皇上熄灭殿内所有的烛火。”
“那是好法子,姐姐到时候跳舞就是了。”
“我不行,得是你。”端妃意味深长道:“我不得皇上宠爱,我跳舞有什么好看的?更别说还要熄了灯,皇上还不够嫌麻烦的。只有妹妹去做这事儿,皇上才会答允。”
“我?且不说我有着身孕,这跳舞的事儿也不是我在行的,我四肢不协调,跳舞像是鸭子戏水,可要闹笑话了。”
端妃笑道:“那样昏暗的幻境下,谁能看见妹妹你跳了什么舞?你只将水袖随便挥舞两下,在原地转几个圈,那荧蓝色的光芒绕着你周身成了残影,想想都觉得美艳动人。”
沈辞忧还是不想接这个活。
她不知道幕后之人为何要在宴席之上熄灯,但肯定是没安好心。
她便推脱,“薛妹妹也得皇上宠爱,姐姐还是让她去吧。这事儿我实在做不来。倒是帮忙劝说皇上熄灯,我还是能说上两句的。”
端妃见她再三推诿,只好道:“也罢,薛吟欢是学过舞技的,让她去舞也是个法子。我原也是先跟她说的,但她却让我来找你。若你不肯,就只能是她了。谁让她位份在你之下呢。”
她笑笑,又和沈辞忧闲话两句,就朝着钟粹宫去了。
253、中秋家宴
到了中秋夜宴这一天,众妃们皆盛装出席。
唯独沈辞忧不同。
她只穿了身最寻常的夕颜作纹氅衣,头发也只用一根蓝宝石簪子随意绾起来,脸上的妆容也十分素淡。
李墨白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落座后便小声问她,“今日为何打扮的这样素净?”
沈辞忧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像只小猫一样动作幅度很小地伸了个懒腰,撒娇道:“你以为人家很想嘛,这不是午后贪睡,一觉醒来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嘛......”
他和煦笑着,将她耳边的发丝顺到而后去,“无妨,朕觉得你淡妆素裹的样子更美。”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不小,坐在次位的皇后刚好能听见。
她眼底闪过几分哀伤,端起酒盏来自饮一杯,又添满杯盏,举杯向瑞王道:“瑞王此去,少说几年不得再相见。本宫敬你,祝你也早日和靖王一样,找到自己的如意人。”
瑞王豪爽,与她隔空虚碰杯后一饮而尽。
听李锦琰浅笑道:“七哥样样都出众于我,只要有心,定能得一良配。”
“你这小子,又拿本王在取笑。”
“臣弟不敢。”李锦琰拱手一揖,十分恭敬道:“臣弟心中最尊敬的就是皇兄和七哥,拿兄长开玩笑这样的事,从前臣弟孤家寡人的不懂事还能做出,如今成了家,马上就要为人父,这样的事,可再不敢做了。”
瑞王细细打量着李锦琰,良久才道:“成婚后是与从大不同了。一言一行都稳重了许多,听说你最近在帮护国公料理朝事?”
李锦琰自谦道:“臣弟能帮上什么忙呢?全仰仗岳父大人不嫌弃臣弟粗笨,肯一点点教臣弟。”
坐在他身旁的姜宛宁羞嗒嗒笑着说:“爹常跟臣妇说王爷悟性高,什么事儿一点就通,又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可帮了他许多忙。”
李锦琰婚后的这些改变李墨白也看在眼里,他提议道:“你这个逍遥王做了五年,也是时候该替朕分担些。既然可以帮护国公处理好政事,不如过些时日就来上朝吧。朕手中许多事堆积着,常忙得焦头烂额。你就当是替朕分忧了。”
“这如何能成?”李锦琰推诿道:“亲王本不该留在江都,皇兄给我的封地本来就在江都附近,又许我将靖王府立在江都城址内,已经是对我莫大的信任。若再要我参政,恐怕会让旁人以为我是在揽权,另有所图。”
李墨白无谓摆摆手,高举酒杯道:“你是朕的胞弟,朕若连你也要防着,这世上岂非再没有朕可以信重之人?”
李锦琰躬身下去,与李墨白隔空碰杯后仰脖一饮而尽,“若皇兄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招呼就是了。从前我日日游手好闲,实在不是个什么好榜样。如今宛儿怀有身孕,我也是快要当爹的人了,不为别的,只为给孩儿做个好榜样。不要他以为仗着自己出身好,就只顾着日日吃喝玩乐,荒废了自己,也虚度了人生。”
他能有这样的领悟,连太后都乐得直夸他,“好啊,这是列祖列宗显灵了,你这顽猴都开了窍,甚好!日后和你皇兄兄弟齐心,定能将启朝带向新的高峰去。”
男人们聊国事,女人们聊家事。
姜宛宁和沈辞忧投缘,席间一直拉着她唠家常。
“前两日表哥从滇南回来带了些榴莲,现在正是当季的时候,不知道娘娘可喜欢?”
沈辞忧一听眼睛都亮了,“自然喜欢。”
“那赶明妾身让人给娘娘送进宫来些。其实妾身也很喜欢吃,但是王爷受不了那味道,妾身觉着放在家中也是浪费了,娘娘喜欢,就多给娘娘些。”
“他不喜欢?”沈辞忧凝眉,“怎么会不喜欢呢?”
昔日李锦琰为了两车榴莲和李墨白都快吵起来了,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榴莲的味道?
李锦琰似乎听见了她们的议论,便回过声来笑意和煦道:“嫂嫂若是知道后来我一人吃了多少榴莲,就该知道我为何不喜欢了。哥说让我将那车坏掉的榴莲丢掉,我舍不得就日日放在自己府上。一日挑上没坏的吃上两三个,吃的上火流鼻血不说,还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后来才治好,皇兄又给府上拉了半马车,我自那时对那东西就有了阴影,闻到味道就恶心。”
李锦琰说了这么一长串,用现代的话概括一下,就是一次性吃了太多喜欢吃的东西,吃伤了。
这点沈辞忧有经验。
她小时候喜欢吃草莓,一次趁着大人没注意,一个人吃了整整两大盆草莓。
结果也是上吐下泻的,去医院一查得了肠梗阻,小小的年纪就得通肠治疗。
那滋味,现在想想还是菊花一紧。
从那以后,沈辞忧见到草莓也是避之不及。
她笑,“你吃伤了自己,你皇兄倒是喜欢上了。”
李锦琰道:“那便都送进宫来给哥和嫂嫂,只是嫂嫂有着身孕,那东西上火,还是要少吃。”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忽而听见皇后那儿出了响动。
她起身要去外面透透风,走路一晃一晃的像是喝多了酒。
她今日自坐下就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喝多了愁上心肠,眼眶看着也红红的。
李墨白随口吩咐了一句,“看好你们主子,若是不胜酒力,就送回宫去吧。”
皇后欠身下去福了福礼,“多谢皇上关心,臣妾不碍事,只是喝多了酒,吹吹风醒一醒就好了。耽误了大家的兴致,是臣妾不是。”
太后瞟她一眼,摇头道:“你明知道自己不胜酒力就别喝那么多酒,在众人面前失态成这样,丢了皇后的份儿了。”
惠妃搀了皇后一把,假模假样地说道:“娘娘出去吃了风可更不舒服了,喝点醒酒汤吧,就别出去让大伙儿操心了。等下咱们还要抓阄表演节目呢,皇后娘娘看着姐妹们热闹热闹,彼此说说笑笑的酒劲也就过去了。”
说着动作一僵,将皇后硬生生按在了座位上。
254、宫宴杀
宴开过半,惠妃拿出了一个放满了阄条的瓷瓶,笑着说道:“今儿是中秋,也是咱们送别瑞王的日子,想着平日里那些歌姬舞姬的表演应该都看厌了,便想着各宫的姐妹们随便抓阄,抓到了什么便给大伙儿表演个什么助助兴,不知皇上觉得这提议如何?”
李墨白不说话点头默许,太后先开口道:“旁人就罢了,荣妃、薛贵人和靖王妃都有着身孕,孕者行动不便,就不必参加了。”
抓阄开始,依着位份从高到低,先抓阄的人是皇后。
她抓出来的字条上面写上选一人对飞花令。
惠妃笑道:“娘娘博学广知,学富五车,这样的小事对娘娘来说还不是拈手就来?谁若是被娘娘选中,可要露怯了。”
皇后自负饱读诗书,即便是喝了酒也不影响她的发挥。
她微醺的目光在堂下扫视着,很快就定在了沈辞忧身上,“本宫记得,去年太后做寿的时候,荣妃编排的那些寿词很好,想来也是读过些书的,不如你来和本宫对上一对?”
沈辞忧知道这是皇后在刻意找她麻烦,可她不怕。
且不说她就是研究历史的,对于古代的诗词研究也有涉足。
即便她对不上了,她也可以作弊啊。
小坨坨平常都可以跟她一起看电视剧,让她查一下诗词告诉自己,不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于是应道:“皇后娘娘请先。”
皇后向李墨白道:“请皇上先出一对令的字。”
“今日中秋月圆夜,便对‘月’字吧。”
皇后端正身姿,含笑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圈,此事古难全。”
沈辞忧想也不想便接道:“人生得以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二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对了三四十个回合,皇后接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而沈辞忧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几乎想也不想,张口就来。
结局自不用说,在对了五十个回合后,皇后便词穷了。
饶是如此还不够,沈辞忧还接着她的词穷又对了七八句,引得在场诸人纷纷鼓掌,臊得皇后脸烧得慌。
只得道:“荣妃才学过人,本宫佩服。”
李墨白则牵起沈辞忧的手,温柔道:“朕倒不知道,你还是个有学问的。”
游戏继续。
第二个抓阄的人是禧贵妃,她抓出来的字条上面写着‘吟唱一曲’。
她是个公鸭嗓,唱歌十分难听。
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唱歌比让她给沈辞忧捏脚还让她社死。
她扭扭捏捏的耽误时间,期间沈辞忧附耳李墨白道:“皇上,让楚大人都准备好了吗?”
她一早就将幕后之人交给她的任务告诉了李墨白,她觉得宴席之上吹吸了烛火,薛吟欢穿着夜荧衣翩翩起舞的时候肯定会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这个时候如果发生了什么危险,李墨白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一早就让他提前布置好了这一切。
此刻,龙案底下就藏着两名暗卫,龙柱后头也埋伏着人。
更不用说正殿外围、房梁、房顶,可谓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且这些暗卫人人都携带了火折子,只要有人敢来犯,即便是黑灯瞎火一片,贼人也插翅难逃。
禧贵妃别扭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妥了协。
她随便唱了两句只当是应付差事,而后悻悻坐下,脸红了一片。
后来端妃、宸妃、包括惠妃也都抓阄表演了节目,大伙儿正在兴头上时,薛吟欢忽而起身,至堂下正中对太后屈膝福礼下去,
“太后,嫔妾专门编排了一曲舞,就是为了今日团圆日送给皇上的,还请太后许嫔妾舞完这一曲,以表达嫔妾的一番心意。”
太后担心她崴了脚,自然不同意,“你是有着身孕的人,哪里能这样折腾?要是伤着了腹中皇嗣可如何是好?”
薛吟欢解释道:“嫔妾此舞不需要大幅度的动作,甚至都不用足下的动作,只需舞动水袖即可。穿上夜荧衣,熄灭殿中烛火后,便可见嫔妾周身散发出荧蓝色的光芒,此时水袖挥舞于空中,光影掠过舞成残影,煞是好看。”
沈辞忧对此也表现出几分期待,“如薛贵人所言,好像是个没什么风险又赏心悦目的节目。太后,既然薛贵人有心,不如就许了她吧。”
端妃也从旁表述着自己对这个舞蹈的期待。
无奈之下,太后只好同意。
薛吟欢换了一身看上去十分平常的水袖舞服,只等殿内的烛火都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时,才可见她身上那身衣服的神奇之处。
荧蓝色的光满围绕在她周身,宛若宵烛一般在黑夜中璀璨夺目。
那光线十分柔和,随她起舞间在空中划出了残影来。
像是一抹跳跃的蓝光被注入了生命活了起来,如林间的精灵一般在殿内飞旋着。
所有人都被她的舞蹈吸引去了目光,唯有沈辞忧和李墨白警惕注意着四下的情况。
薛吟欢这一舞并没有奏乐,殿内显得格外安静。
除了众人的呼吸与心跳声,响动最大的就唯有她挥动水袖时的衣摆风声了。
便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皇后却突然酒劲回涌,呛住了嗓子眼,一时忍不住,捂着胸口就在呕吐了起来。
太后连声道:“皇后这是怎么了?来人,快,快把烛火点上。”
太后一声令下,殿内很快就复了明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皇后的身上,她晚上一口饭都没吃,吐出来的也都是酒水。
宫人上赶着收拾,李墨白则道:“皇后身子不舒坦,还是先回宫歇着去吧。”
皇后用绢子擦了擦唇角的污渍,愧疚道:“臣妾失礼了。”
她正准备走,余光却瞥见李墨白面前桌案上放着的一个被铜锅扣起来的盘子,缝隙处好像正有鲜血渗出。
她惊呼:“皇上!那......那是什么?”
255、瑞王被掏心
皇后惊呼:“皇上!那......那是什么?”
铜锅该在玉盘上,是为了不让食物的香气流失。
那里面放着的应该是刚烤好的羊肉,怎么会有血流出来?
李墨白给三福使了个眼色,三福赶忙上前将铜锅掀起来。
在掀起铜锅见到里面东西的一刹,三福吓得面色煞白,后退了两步一个屁股蹲跌坐在地上,“来人!快来人!护驾!”
旁人坐在堂下看不清盘子里面放着的东西是什么,但上首位的人,却都看得清楚。
那是一颗鲜红色的心。
皇后作呕的更厉害了,太后也吓得惊呼出声。
李墨白下意识的举动是先遮住沈辞忧的眼睛不让他看这血腥事。
由四面八方窜出来的暗卫很快将李墨白保护起来,楚越之由殿外而入,入内后,殿门就被重重合上。
“皇上,微臣一直守在门外,桐花台的出口只有这一处,没有人进出过。”
如此说来,将这颗不知道是人心还是猪心的东西放在自己面前吃食里的人,现在应该还在殿内才对。
李墨白目光扫过堂下诸人,实在看不出谁会有嫌疑。
直到,他的目光定在了坐在左边次坐的瑞王。
他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手臂间一动不动,仿佛此间发生的事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似的。
“瑞王?”
李墨白唤他,但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七哥。”隔着中廊坐在他正对面的李锦琰也叫了他一声,见他丝毫没有反应,才觉得情况不对劲,“七哥这是喝多了?”
他说着起身,朝瑞王走过去。
“七哥?”
他拍了拍瑞王的肩头。
而瑞王就像一个人偶一样,随他这么一拍,整个人身体倾斜,重重栽倒在地上。
李锦琰俯身去搀扶他,才发现他胸口处的衣衫已经被撕扯开,胸膛前被利器破开了一个大洞,还在不断向外涌着血。
“啊!!”
李锦琰惊恐地尖叫了一声,瘫坐在地上用手撑地一步步后退。
别的嫔妃也看见了瑞王的惨状,一个个都吓得花容失色,起身围拢在一起惊呼连连。
“哥!七哥他......七哥他被掏心了!”
李墨白脑袋嗡的一下,看着摆在自己桌案前的那颗人心,愤然道:“给朕查!所有人都不许走!去叫大理寺和刑部的人统统入宫,将所有人都带下去审问!”
死掉的是李墨白的手足兄弟,沈辞忧看得出他双手极力握拳,止不住地发颤。
他眼眶发红,极力忍住泪。
沈辞忧知道他是在自责。
他在自责自己明明已经知道了今天的夜宴可能会出事,却还是胸有成竹的觉得自己可以很好的处理好一切。
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布好天罗地网,那么贼人只要敢来,就是在自投罗网。
可谁能料到,这件如此血腥的事儿,竟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
沈辞忧极力稳定下自己的心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让人作呕,她屏息,观察着堂下的一切。
瑞王和李锦琰是今夜入宴的两位王爷,他们是坐在堂下次座的,分座李墨白左右。
中间隔着一条五米的中廊,要说是李锦琰动的手,这不现实。
况且他身旁还坐着姜宛宁,他有什么动作,姜宛宁不可能没有察觉。
薛吟欢只不过跳了几分钟的舞,这几分钟的时间要做到无声无息的杀人、掏心,还要将心脏放在李墨白面前的盘子中不被察觉。
这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事。
瑞王身旁隔着一桌坐着的是禧贵妃,她已经被吓傻了,瑟缩在角落里不停地发抖。
余下的人也都是女子,且距离瑞王更远。
尤其是端妃,她几乎是在末位坐着,而且以她瘦弱的身板,要想杀死瑞王,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眼望过去,就知道此事又成了悬案。
大理寺和礼部的人调查了一夜,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调查出来。
他们搜过了所有人的身,都没有找到杀人的凶器。
又对桐花台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同样全无收获。
唯一有突破的信息,还是吴世匿被招来验尸的时候检查出来的。
“瑞王的杯盏上被人涂抹了迷药,只要他用这个杯子喝酒,就一定会身中迷药失去知觉。从瑞王的伤口来看,他毙命的原因应该是被一刀刺入了心脏之中。”
他拿过李墨白桌案前玉盘里的那颗心脏仔细查看了一番,频频摇头,“这颗心脏不是瑞王的。第一,这颗心脏上没有伤痕,第二,这颗心脏已经不新鲜了,而瑞王是才身死不久,所以不是他。”
至于瑞王的心脏去了哪儿,只能说,是和凶器一起凭空蒸发了。
既然面前这个盘子里的心脏不是瑞王的,而李墨白在殿内熄灭了烛火后又一直十分警惕。
殿内的灯光就是在暗,谁在他面前做出这样的动作他也不会没有察觉。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盘烤肉在上菜的时候,心脏就已经被放在里面了
李墨白怒道:“去!将穿膳的内监给朕押过来!”
三福领着手底下的内监很快去做事,不多时,他折返回来的时候面露难色。
“皇上......穿膳的是小路子,他......他服毒自尽了。”
帝王用膳,穿膳前要验过三次,用膳前,还要由御前的尝膳公公再验过两次,才能吃到自己嘴里。
所有的流程都没有错,薛吟欢得许跳舞的时候,正是这道菜上菜的时候。
殿内熄灭了烛火,所以这道菜只会在薛吟欢跳完舞之后才被启开。
这一切都在幕后之人的算计当中。
有那么一瞬间,李墨白很想将薛吟欢和端妃即刻拿下,发问于她们,让她们说出幕后之人的下落。
但转念一想,若是此刻问责她们,恐怕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那人谨慎程度可见一斑,她们也只是找吩咐做事。
只见薛吟欢和端妃同样被吓傻的神情就知道。
别说她们没见过幕后之人,就是连幕后之人为何要指使她们做这件事,她们恐怕都不知道原因。
事情再一次走进了死胡同,断了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