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蒲非泽不生
清冷的夜，未融化完的残雪，高悬夜空的玉盘，映照着瓦岗寨宁静的宫殿，仿佛一幅水墨画。
翟让房中，翟弘给炉火加了一把柴，唠叨道：“这夜越来越冷了。”
一身的肥油和身上的貂皮大衣也挡不住他内心的寒冷。
房中坐着的人，除了翟让，还有王儒信、周文举两人，几人围在一起喝热酒暖身子。
“老弟，你倒是说话啊，难不成这样眼睁睁看着李密做大？再这样下去，投靠他的人越来越多，根基越来越稳，势力越来越大。等到向着他的人多过你时，到时就是他说了算了。”
翟弘身体肥胖，把貂皮大衣掖得更紧了。他盯着翟让，让他开口。
翟让道：“李密是蒲山公，威望较高，房彦藻他们听闻李密在瓦岗，前来投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有利于瓦岗军的壮大，我看是好事，不用过分担心。”
王儒信道：“翟大哥，你真的是心大。你也说了，李密威望高，等他在瓦岗的势力越来越大，一旦超过你，将来必将取代你的老大地位。”
“不会，虽然有程咬金、房彦藻这些人投靠李密，但是咱们瓦岗寨当日十二豪杰结义，仍然是瓦岗的主力，大家还是认我的。”翟让心胸还宽广，没有那么多猜忌。
他接着道：“我看李密的目的是为壮大瓦岗，然后在乱离之世举义旗，兴大军，说不定有朝一日为瓦岗带来一场大富贵。”
见到瓦岗军的实力不断壮大，翟让对李密的提议也有些心动，但还处于犹豫不决之中。
翟弘冷冷道：“老弟，你不要太天真了，李密这人可不会像你这般无私。你看他到了瓦岗，就不断拉拢兄弟们，现在兄弟们一个个都挺敬重他。若是等到将来真的有成功的一天，你以为他把胜利果实想让给你？人都是自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看要么除掉他，要么赶他走，让他离开瓦岗另立山头。”
王儒信淡淡道：“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就杀！”心思狠毒的翟弘非常干脆。
一直不声不响喝着酒的周文举突然道：“使不得，不能杀。”
“为何？”翟弘不满地看着周文举。
周文举道：“现在不少兄弟很敬重李密，杀了他会引起我们兄弟之间的内讧。而且投靠李密的那些也不是易与之辈，要除掉他们，只怕我们自己也会损失惨重。”
“是啊，文举兄弟顾虑得有道理，现在李密在瓦岗已有根基，想要送走他可没那么容易。”王儒信点头表示赞同。
翟让道：“贾道长向来主意多，我们请他过来商量一下。”
就出谋划策来说，贾雄是翟让最信任的人，所以才力邀贾雄加入瓦岗寨任军师。
没过多久，贾雄来到翟让房中，见翟让等人一个个脸色凝重，知有重要事情，问道：“几位兄弟找我事有何要事相商？”
翟让也不说如何对付李密的事情，而是道：“道长，李密兄说瓦岗军可以举义旗、干大事，推翻杨氏暴政，你可曾占卜过，此事是吉还是凶？”
“当然，此事吉不可言。”贾雄笑道：“举义旗、干大事，若是寨主你自立，恐怕难以成功，若是立李密，则事无不济，必将大成。”
贾雄通晓阴阳占卜之术，瓦岗每次有大的行动，必请贾雄占卜一下，问了吉凶之后，再决定是否行动。
翟让将信将疑道：“若果真如道长所言，蒲山公应当自立，又何前来投靠我们瓦岗，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对于翟让的疑问，贾雄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道：“事有相因，李密之所以来投瓦岗，是因为寨主您姓翟。翟者，泽也。李密兄是蒲山公，蒲草非泽不能生，所以他需要寨主。”
这话很明白，泽为蒲草提供养分，泽生则蒲旺，泽死则蒲亡，两者相生共荣。
翟让对贾雄是信任有加，对贾雄的术数之说颇为赞同。
翟弘迟疑了一下后，问道：“道长，就是说蒲泽生死不相离？”
贾雄道：“非也，蒲非泽不生，是指蒲草离开了泽必死。但是泽有自己的根基，蒲死了，泽仍是泽，不受其拖累。”
就如生长在沼泽的蒲草，蒲草死了、腐烂了，反而是增加了沼泽的肥力。李密为瓦岗带来了新生力量，即使李密死了，这些新生力量仍然留在瓦岗。
古人对谶言、术数之说颇为相信，贾雄的这番话让翟让、翟弘放下心来。贾雄是他们结义的兄弟，他们相信贾雄不会骗他们。
却不知贾雄早已被李密洗脑了，受李密所托，所以才以“蒲非泽不生”的术数之说来说服翟让等人，让他们放下顾虑和犹疑，下决心举义旗。
等贾雄走后，翟弘露出笑容，道：“若果如道长所说，那完全可以利用李密给我们打江山，带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房中几人露出得意的笑容，不再提杀李密的事情，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
被说服的翟让不再猜忌李密，时常参与进李密、贾雄的论道中，与李密的交情日笃，整个瓦岗寨气氛融洽，兄弟情谊进入了最浓厚阶段。
此事只有一个人心里非常不爽，那就是铁纲靖。
由于刘树义作怪，他没办法采取行动出来反对李密，才把翟弘等人当作自己最坚定的反李密盟友。没想到最讨厌李密的翟弘竟然背叛了反李密战线，跟李密欢声笑语，仿佛是多年故交的好友。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贾雄为李密做说客，说服了翟让、翟弘等人。可惜贾雄这么精明，竟然被李密当枪使，铁纲靖为贾雄感到痛心。
铁纲靖感叹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屈原，我终于理解你了。”
偏偏此时刘树义伺机蹦出来，添堵道：“铁大哥，你看到了，现在整个瓦岗寨的人相信我表舅是能成大事之人，将来必能带领瓦岗军壮大起来。”
铁纲靖道：“你得意什么？李密这人冷酷无情，将来你父亲还会落入他手中，若没人救，必死无疑。”
他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个情节，刘文静前往金墉城游说李密放了李世民，结果无情无义的李密反而把刘文静也关了进去。
刘树义自信道：“不会的，我表舅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会这样对待我父亲的。”
铁纲靖冷笑道：“你们信任李密这个无情无义之人，将来吃亏的是你们，可别说我没有警告过你们。”
世人只闻得意之人的欢笑声，哪曾有人关心失意之人的惆怅。
失意的铁纲靖连与刘树义抬杠的兴趣也没有了，一个人关在房间喝闷酒。
在瓦岗寨呆得憋屈啊！这一切都是因为刘树义搞鬼，让他一事无成，无法对付李密。他本来要与瓦岗众多英雄联络感情，但现在瓦岗的英雄们，除了李逵，都围着李密转，哪里还有他的地位？
第92章 出征大吉
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此刻瓦岗寨中最为春风得意之人自然是非李密莫属。
在玩弄一番权术后，看着尽在掌握中的瓦岗军，李密是志得意满。如今人心所向，万事俱备，到了大展手脚、干大事业的时候了。
这日，李密跟瓦岗诸位英雄分析了天下形势，介绍各路英豪。
铁纲靖也闷声坐在现场，在李密施展权术大法扭转其在瓦岗的地位后，他想多观察李密，看看他到底会在瓦岗玩出什么把戏。
经过一番指点江山的分析后，李密借机劝翟让：“翟公，如今处于乱离之世，天下混乱，纷争四起，百姓无法耕种土地。您现在兵马虽多，但吃粮没有仓储，只能靠外出劫掠，常常苦于供给不足。这种情况若是旷日持久下去，加上大敌来临时，将士必然会离心涣散，转投别处。”
李密这话点中了瓦岗军的要害。
大隋连续几年的征战和混乱，民不聊生，百姓宁愿为盗贼也不愿种地，天下粮食匮乏。瓦岗军口粮吃紧，加上又不断有新的生力军加入，粮食越发捉襟见肘。
翟让道：“李密兄所说的正是我这些日子来焦虑的事情，不知李密兄可有解决之道？”
李密道：“百姓缺粮，靠外出劫掠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不得民心。我们不如攻取荥阳，然后休整兵马，取食仓储之粮，待到兵强马壮，再与他人争夺天下。”
李密的意图很明显，只要攻取荥阳，进而可威胁到洛口仓（又叫兴洛仓）、河阳仓，只要占据洛口仓，瓦岗义军再无粮食的后顾之忧。
“荥阳？”翟让念叨一声，这个地方是一道他跨不过去的坎，犹疑道：“荥阳太守郇王杨庆治理有方，颇得民心。最重要的是有通守张须陀镇守荥阳，只怕难以攻取。”
“翟公，你大可以放心。”李密颇为自信道：“此刻张须陀及其手下秦琼、罗士信两员猛将均前往太行山征讨巨贼甄翟儿，暂时无暇顾及荥阳。只要我们行动迅速，攻下荥阳，等张须陀回救时，他们只能在荥阳城外喝西北风了。”
“能成吗？”面对张须陀时，骁勇的翟让始终缺一点底气，道：“瓦岗军可从未打过正规的阵地战。”
以前翟让领导下的瓦岗军从事劫掠，采取的都是游击战的方式，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决不让损失扩大。
因此瓦岗军面对张须陀虽然屡战屡败，大小输了三十余次，但由于采取的是游击战方式，损失都不大，没有给瓦岗军造成过致命性打击。
但要攻取荥阳，性质就完全变了，必然是与隋军正面对抗，从游击战变成规模性的阵地战，以正规军的作战方式来硬刚隋军。
这些天来，李密和王伯当等人不断指导、操练瓦岗军如何进行正规作战，但毕竟瓦岗军毫无阵地战的实战经验，能否成功还很难说。
翟让不是帅才，当一个强盗头子还能凑合，带领大军作战则显得能力欠缺了。
来瓦岗寨这么些天，李密当然清楚翟让顾虑得有道理，但他自信满满道：“翟公，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的队伍在壮大，瓦岗寨只是一个小地盘，难以容纳越来越壮大的瓦岗军。而且当前粮草匮乏，趁张须陀不在荥阳，我们攻城拔寨，占据荥阳，解决粮草之忧后，再对付张须陀就简单得多了。”
贾雄也道：“寨主，李密兄说的有道理，如果我们继续困守瓦岗寨，必将因为粮草匮乏而分崩离析，那我们几年辛苦经营壮大的瓦岗军就功亏一篑了。只有攻取荥阳，占据粮仓，我们才能做到兵强马壮。”
王伯当、徐世勣、单雄信、程咬金等几员猛将也齐声道：“寨主，如今瓦岗军兵多将广，是举义旗、干大事的时候了。在这乱世出英雄的时代，难道我们甘心窝在小小瓦岗寨，看着外面的英雄豪杰呼风唤雨，然后等着将来被他们收拾吞并？”
翟让见众人群情激动，跟着豪气冲天，道：“好，天下英雄出我辈，既然诸位兄弟迫不及待要大展手脚，那就让隋军、让天下豪杰看看我们瓦岗英雄的气概与瓦岗军的实力。”
瓦岗军终于要行动了。
铁纲靖从秋天来到瓦岗寨，无所事事等到了寒冬腊月，瓦岗寨才开始干大事，这节奏比小说慢太多了。
他懒洋洋道：“那就先打金堤关吧。”
他记得很清楚，打下金堤关是瓦岗军成功的第一步。
李密拍手道：“妙啊！英雄所见略同，树义，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贾雄和徐世勣也齐声道：“不错，就是先打金堤关。”
一张地图摊在众人面前，这是正规军作战的必备工具。
以前瓦岗军只打游击战，对瓦岗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因此从不看作战地图。
但现在他们要进入荥阳郡内，攻打金堤关，那是他们陌生的地方。
众人围着地图开始商讨行军路线及攻打策略。
金堤关不算大，但战略地位重要。此关地处水陆畅通的黄河、永济渠交汇之处，是荥阳毗邻在黄河南岸的一道门户。金堤关的得失，在战争中直接影响着中原战局。
攻下金堤关，可以进逼荥阳城，进而威胁洛口仓，基地和粮食是瓦岗军安身立命的关键，缺一不可。
只要占领了大隋粮仓，不仅可以招揽更多的兵力，还能为瓦岗军提供坚实的后勤保障。
众人围绕着地图探讨了一整个下午，包括攻下金堤关后的行进路线也讨论得非常详细。
一切商讨确定之后，瓦岗英雄们神情兴奋，这次终于可以大干一场。
他们平时劫掠成性，这次作战虽不同于往日的游击战，但他们只将此当作是一场大规模的劫掠。
连李逵也兴奋起来，天杀星下凡的他，很久没有大杀特杀了，那一对锋利的板斧许久没有饮血，都快生锈了。
只有铁纲靖心里烦啊，这不是他想要的局面。
刚开始李密投瓦岗寨时，他下决心，一定要阻止李密窃取瓦岗军的胜利果实。但现在看来，瓦岗军暂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胜利果实，倒是李密在瓦岗军壮大的过程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难不成李密才是带领瓦岗军壮大的那个人？
确定了行军方案和攻打金堤关的策略后，翟让道：“请贾道长占卜一卦，算一下此次出征是吉还是凶？”
他希望卦象能给瓦岗军带来更多的胜利信心。
铁纲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若问如何用唯物主义来解释他现在的状况，从现代穿越到隋末，与刘树义的灵魂共用一个身体，这些现象如何解释？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扑街作者为了情节需要，虚构出来的，不值得参考。
现在见到这些迷信行为，有些看不过眼，道：“不用占卜了，此次出征大吉大利，万无一失。”
“何以见得？难不成树义兄弟也通阴阳占卜之术？”众人齐刷刷看着刘树义，一脸疑问。
提出不用占卜的是铁纲靖，不是刘树义，跟刘树义无关。刘树义当然窝在肉体内，逍遥自在地看铁纲靖又开始搬弄电视剧中的情节了。
铁纲靖露出迷之微笑，道：“本人虽不通阴阳占卜之术，但是能未卜先知，不用占卜也知道结果。此次攻打金堤关，必定不费吹灰之力，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可惜铁纲靖在瓦岗寨资历太浅，看上去年纪又轻，没人相信他。
翟弘更是把他当作小孩看待，道：“小娃娃别捣乱，不要扰乱贾道长占卜的心神。”
铁纲靖无所谓道：“等到攻打金堤关时，你们就知道我所说没有错了。”
众人没有理会铁纲靖，请贾雄开始占卜。
服侍贾雄的道童早已送来了占卜器材，龟壳和蓍草摆在香案上。
只见贾雄闭上双眼，跳大神一般手舞足蹈，姿势奇特，不时摆弄一下龟壳或蓍草。口中低沉地念着的咒语，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传出，充满神秘诡异的色彩。
铁纲靖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切，他喜欢看这些神神怪怪的舞蹈，总觉得里面隐藏难以描述的神秘力量。
半炷香过后，贾雄跳完收工，香案上的龟壳有正有反，蓍草长短不一，布局奇特，铁纲靖没见过这种图案，看不懂。
翟让等人屏住呼吸看着贾雄，等贾雄睁开双眼，看到香案上的图案后，只听他喜道：“寨主，各位兄弟，此卦是上好的卦，出征大吉，无所不利。”
翟让等人听后欢呼叫好，一个个踌躇满志道：“这次就让隋军见识一下瓦岗军的厉害，让他们感受瓦岗军铁蹄下的恐惧吧。”
第93章 不同意义的笑声
瓦岗英雄个个是豪杰，在这乱世时代，谁不想干一番大事业，博取个封侯拜相拜将的功名？难不成真做一辈子盗贼，最终被世人所唾弃？
翟弘这个胖子见众人志气高昂，鼓掌道：“诸位兄弟斗志昂扬，这是一个好兆头。翟某在此有一个提议，新近加入了很多兄弟，我们不妨歃血结盟，确保大家同心同力。”
其实他心中早已打好了小算盘，立了誓言，李密就不能背叛这个盟约。即便将来李密做大了，也不能与翟让争老大位置，否则就是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只要这个誓言能约束李密，那李密就成了给翟让他们打工的重要帮手。
而铁纲靖一听，嘟囔一句：“又来一遍？”
上次歃血为盟，他不想跟翟弘结义，但为了加入瓦岗寨，只能忍了。这一次他不想跟李密歃血为盟，他始终是打心底讨厌李密，跟李密歃血为盟，比吞了一只苍蝇还难受。
可惜铁纲靖自从加入瓦岗寨，没有立过什么令人刮目相看的功劳，随着李密等人的到来，他已经被边缘化，即便他是李密的表外甥也不济事。
众人并不理会铁纲靖，翟让、贾雄、李密等人纷纷赞同翟弘的提议，道：“正当如此，众人齐心，才是干大事应有的样子。”
很快，香案、香炉、香烛到位，酒碗到位，给碗中倒上白酒，每个酒碗滴上一些牲口的鲜血。
此时贾雄也写好了盟单，挂在众人眼前方便齐声念。
翟让率先上前端起酒碗，朝香案道：“我翟让。”
贾雄跟上，道“我贾雄。”
后面一个接一个，“我翟弘”、“我李密”、“我单雄信”……
一个个排下去，从原先结义的十二人，到后面加入的程咬金、房彦藻、李玄英、邴元真、杨德方、郑德韬、时德睿、祖君彦等人。
“我刘树义……”铁纲靖念这个名字声音贼响，他是要大声清楚的告诉天地神灵，今日歃血为盟的人是刘树义，而不是他铁纲靖，将来违背誓言时，要惩罚就找刘树义，不要找他铁纲靖。
在他看来，既然刘树义享受了功名与荣誉，也应该承担背黑锅的后果，非常公平。
等众人都有了，一起对着盟单誓词念道：“我等于大隋大业十二年十二月三日歃血为盟，从今往后，有荣同享，有难同当，吉凶相受，患难相扶。如有异心，万箭穿心。”
念完盟誓，二十余人把血酒一饮而尽，然后一起干净利落地将酒碗摔碎在地。
众人相视而笑，发出豪气冲天的笑声。
但每一个人的笑声意义不一样。
李密的笑声，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利用瓦岗军为他建功立业了，这次他一定不会重蹈杨玄感覆辙。
翟让的笑声，是指窝在瓦岗寨几年了，终于可以开拓新天地了
翟弘的笑声，则是指又可以坐在家中，安然享受李密等人打下的胜利果实了。
徐世勣的笑声，是指他终于不再是一个盗贼，开始向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义军转变，迈出了他封侯拜相的第一步。
王伯当的笑声，是指他终于可以跟着李密一展抱负，胸中所学有机会淋漓尽致展示出来。
……
相对来说，铁纲靖的笑声意义就简单多了，他只是高兴这次誓约有刘树义背锅，不怕天地神灵惩罚。
经过一番兵马整顿，从一万多瓦岗军中选出了一万名年富力强的精干力量，随军出征。其余留在瓦岗寨，听从翟弘、王儒信、周文举等人领导，看守瓦岗寨大本营。
一万精锐士兵中，其中中军四千人，由翟让、李密、贾雄、王伯当等主将率领；开路先锋一千人，由程咬金、单雄信率领；左右两军各两千人，左军由徐世勣、王当仁率领，右军由铁纲靖、李公逸率领，李逵作为步兵统领跟随铁纲靖；后军一千人，由房彦藻、邴元真率领，负责运送粮草、辎重。
分配停当，一万瓦岗军精锐浩浩荡荡向金堤关推进，帅旗上写的是一个大大的“翟”字。
李逵手提一对板斧，已准备磨刀霍霍向隋军。
根据史书记载，金堤关的名字来源黄河金堤的修建。
在汉朝时，为了防止黄河泛滥，自汴口以东，在黄河岸边用石块修筑河堤，被称为“金堤”，寄寓了对黄河大堤非常坚固、永保安澜的美好愿望。
到隋朝时，出于战略需要，设立金堤关。
李密派出的斥候早已把金堤关的守军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守军人数不过两千余人，防备松弛。
以一万精锐的瓦岗军对付两千余人，胜算极大。而且金堤关的城墙并不高，不过六米多高，仅仅是雁门关城墙的一半高。
以五倍的兵力攻打城墙不高、防备松弛的金堤关，就跟大人欺负三岁小孩一样，易如反掌。
瓦岗军将士一听说稳操胜券，一个个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进攻金堤关，来一场大型的劫掠。
他们毕竟是强盗出身，攻城拔寨，下意识首先想到的是劫掠钱财，对于他们来说，如此万人规模的大型劫掠还是第一次。
程咬金和单雄信的先锋部队来到金堤关外，放眼望去，却发现城墙上除了几面歪斜的大隋战旗，没有看到任何大隋的士兵，难不成隋军玩的是空城计？
金堤关守关的将军叫华公义，单雄信来到城墙下喊：“华公义，我是瓦岗军先锋大将单雄信，你这个懦夫，快滚出来迎战！”
连叫数声，但城墙上没有丝毫动静，城门紧闭，根本没人露脸来理会单雄信。
单雄信和程咬金面面相觑，猜不透隋军玩的什么计谋。
程咬金只得大声喊道：“金堤关的守军听好了，不想死的话，立刻打开城门投降，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否则等大军一到，就是你们灭亡之时。”
这一番喊话仍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一阵寒风吹过，战旗随之摇摆了两下，像是在嘲笑程咬金、单雄信，还是省省力气吧。
他们两个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若要玩计谋，则非他们所长。
云梯、冲撞车、投石车等攻城工具由后军护送，先锋军只能望着金堤关兴叹。隋军不接战，先锋部队束手无策，只能列阵休息，等待大军的到来。
这是瓦岗军正式作战的第一战，先锋部队就吃了一个闭门羹，无法发挥先锋作用，程咬金、单雄信心里憋屈，焦躁得很，不时派人去探查大军还要多久才能到，迫不及待想要攻破金堤关大杀特杀。
第94章 膨胀得飘了
在焦急的期盼中，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翟让、李密率领的大军盼来了。
单雄信快步上前汇报道：“报告主帅，城墙上除了几面战旗，并没有看到敌军守兵，怀疑是在摆空城计。”
翟让和李密来到阵前，望着一里外的金堤关，果然如单雄信所说，城墙上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一旁的贾雄疑问道：“奇哉怪哉？隋军应该清楚，在兵力悬殊之下，我们不管他们是否摆空城计，都会攻城。华公义如此做的意义何在？”
单雄信道：“我们对着金堤关吆喝了很多遍，劝他们投降，但是没有回音。”
李密沉吟道：“无妨，甭管华公义玩什么疑兵之计，我们都是赢定了。把攻城用的辎重运上来，先由先锋部队进行试探性攻城，看看他们布置了一些什么陷阱。”
“得令！”单雄信和程咬金摩拳擦掌准备去了。
没过多久，云梯和冲撞车都交给了先锋军，同时五台投石车推到阵前，配合先锋军攻城。
这些是攻城常用的器械，云梯是用来爬城墙，冲撞车是用来撞城门或城墙的，投石车则是大型人力远程攻城武器，威力极大。
一切准备妥当，为了慎重起见，李密又安排了几个大嗓门，到城墙下，对金堤关大喊：“关内的守军和百姓听着，我们瓦岗义军给你们最后的机会，数十声，若是你们再不打开城门投降，我们就要攻城了，到时死伤勿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金堤关内没有回音，静悄悄的，只有寒风吹动战旗的声音。
几个大嗓门最后喊道：“给你们机会不珍惜，别怪我们无情。”
随着主帅翟让大喝一声：“攻城！”
程咬金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后面跟着先锋军和单雄信。
但是就在云梯刚搭上城墙，冲撞车驶过护城河，要冲撞城门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出乎了所有的意料。
只见金堤关的城门缓缓打开，随之看见的一群老百姓乌泱泱地跪在在城门后，跪在前排的百姓挥动着白旗，摆明是投降。
只听他们哭喊道：“华公义将军今天凌晨带着守军逃离金堤关，只剩下我们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望各位义士饶我们性命。”
哭喊声中还混杂着孩子的哭叫声，清脆尖利。
原来华公义听闻翟让率领一万精锐的瓦岗军前来攻打金堤关，料定不敌，守不住金堤关，便连夜逃走，投奔荥阳郡城去了。
只是苦了关内的底层老百姓，他们听闻瓦岗军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一看守关的隋军溜了，吓得直发抖，能逃的好不犹豫跟随逃走了，不能逃的老弱病残只能留在金堤关等死。
瓦岗军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激战，结果却是不战而胜，轻松占领了金堤关。
将士们本来做好的激战的准备，没想到隋军如此无用，竟然闻风而逃。
此前都是他们闻风而逃，现在反过来了，一个个感叹：“想不到咱们瓦岗义军威名远播，仅凭威慑力就可以吓退隋军，真是大快人心啊！”
李密本想借金堤关练一下兵，为了研究金堤关花了一番心思，结果是不战而胜，让他心里空落落的。现在看来只能在下一战才能练兵了。
李逵提着一对板斧，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啦，我的板斧兄弟，看来今天又没办法用人血祭你们。”
铁纲靖笑道：“瓦岗军跟隋军开战了，你还怕你那对板斧没机会饮血？我只担心它们到时不要钝了，关键时刻掉链子，你就麻烦了。”
李逵笑道：“放心，不会的，我每天磨它们三遍。”
铁纲靖回想起小说和电视剧中，瓦岗军攻打金堤关是第一战，程咬金三板斧逞威，反被华公义所伤。后来是秦琼赶到，秦家锏法大战华公义的方天画戟，双方棋逢对手，打得难解难分，最后秦琼靠着必杀技“撒手锏”，才取了华公义的性命。
电视剧中演得何等豪情万丈，瓦岗英雄何等热血，怎么到了现实中，变成华公义落荒而逃，瓦岗军轻松拿下金堤关。不曾看到刀光剑影，不曾看到血肉横飞，也让铁纲靖“死神手套”没有机会展示，心中不禁有些许失落。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旁观者，孤独地站在山坡上，看着瓦岗军一步步壮大，但与他没有关系，而是与他痛恨的李密有紧密关联。自从李密来了后，他觉得在瓦岗军中失去了参与感。
瓦岗军进入金堤关，首先想到的是冲进将军府中，争抢府库中的财物。
但华公义精明得很，临走时尽可能地带走府库中的财物，所以瓦岗军到手的财物只是华公义遗留下来的一点残渣，根本满足不了他们的饕餮欲望。
在他们看来，打战也好，抢劫也好，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财物。见府库只有一丁点可怜的东西，他们把抢劫目标瞄向了关内的百姓。
一个个如狼似虎地冲进百姓家中，将看上眼的财物统统拿走。
李密想阻止，但没有人听他的，毕竟瓦岗军的主力部队都是跟着翟让混的。
翟让对此毫不介意，还劝李密：“李密兄，打了胜仗，若是无利可得，那么下次开战，将士们就不会卖力了，就让他们抢吧。我已叮嘱他们，尽量不要伤及人命。”
见那些士兵只听翟让的，李密也奈何不了，只能当作没有看见。
金堤关的不战而胜，想不到没有张须陀的隋军如此懦弱，让瓦岗军士气大振。
有的将士以为自己无敌，夸海口道：“攻下荥阳，拿下东都洛阳，再乘船南下江都，取了狗皇帝的狗头，江山就是我们的啦。寨主当皇上，贾道长和李密兄为左右丞相，我们也可以开启新的盛世。”
一场小胜，就膨胀得飘了，分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好在翟让还算理智，不停警告，道：“不要自大，荥阳郡的精兵强将都在张须陀那里，剩下的不敢跟我们打很正常。趁张须陀在太行山剿匪，我们要在他到来之前，拿下荥阳郡。”
“寨主，你就放心吧，就凭这些无用的隋军，根本抵挡不了我们的铁蹄，荥阳郡不过是手到擒来，简单的很。”
一众将士是豪情万丈，根本不把隋军当回事。
为了在朝廷召回张须陀前攻下荥阳郡，在金堤关休整一天后，翟让、李密指挥大军加紧攻打其他县。
没有张须陀镇守的荥阳郡，隋军毫无抵抗之力，荥阳诸县基本是闻风而降，没有遭遇到像样的抵抗。
个别县城尝试过抵抗，但面对程咬金、单雄信、李逵、王伯当这些猛将冲阵，根本抵挡不了。尤其是天杀星李逵进场，那场面太过血腥，隋军哭爹喊娘，少儿不宜观看。
随着荥阳诸县被攻下，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瓦岗义军，队伍由以前的一万人增加到了一万五千人。
荥阳太守杨庆手下不过是三千兵力，加上金堤关守将华公义来投的两千兵力，不过是五千兵力，根本不敢派兵去征讨瓦岗军。
张须陀征讨甄翟儿是皇上下旨的，杨庆没有权力将张须陀调回，只能发出八百里加急军情，向江都求救。
第95章 缺一个夜壶
瓦岗军一路所向披靡，直逼荥阳城下，荥阳郡内各县没有带来丝毫挑战。
荥阳水陆交通发达，战略地位重要，历史上发生过多次焦点战役，强秦出崤山攻打韩国，焦点战役是在荥阳开打。陈胜吴广起义后，兵锋直指荥阳。楚汉之争的焦点战役也是在荥阳打的。
对于李密来说，拿下荥阳，可以沿着黄河逆流而上，拿下兴洛仓，再往西可以直逼东都洛阳。荥阳城是瓦岗军拿下粮仓和建立基地的重要城市，必须拿下。
程咬金和单雄信的先锋部队率先抵达荥阳城下，经过人员的补充，他们的先锋部队已经达到了两千人，兵强马壮，自大得很。
与金堤关相比，荥阳城的城墙高大威武许多，高度在十米左右，给人一种压迫感，但膨胀的瓦岗军没有将荥阳城放在眼里。
单雄信手中马槊直指城楼，朝着上面的士兵大喊道：“城上的守军听着，叫你们的太守杨庆快快打开城门投降，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到时甭怪你单爷爷手中的马槊翻脸不认人！”
过了一会，太守杨庆和金堤关守将华公义站上了城楼，淡淡道：“开城门投降？笑话，你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想攻破我铜墙铁壁的荥阳城，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杨庆脸色平静，根本没有把下面的程咬金、单雄信当回事。
他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荥阳城并不缺少守城工具和守城士兵。而且自从得知瓦岗军杀入荥阳郡后，更是做了充分准备。他坚信，在他带领下坚守的荥阳城，支撑到张须陀回援毫无问题。
单雄信露出自大的笑容，道：“杨太守，我单某很佩服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明知城破是早晚之事，偏偏还要装得若无其事，佩服佩服！”
杨庆道：“听闻单将军一根马槊勇猛无敌，我很想见识一下，让我有机会佩服单将军一把。”
“好说了，那你做好准备，我这就要攻城了。”
自大的单雄信一路来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在他眼里，除了张须陀带领的隋军，其他隋军不足畏惧，甚至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他朝先锋军吼道：“兄弟们，看到了没有，城楼上那位尖嘴猴腮、不像好人的大官，是大隋的郇王杨庆，也是荥阳太守。这次我们先锋军立大功的机会来了，看谁先登上城楼，取下杨庆的脑袋，谁将记首功。”
“好嘞，砍下杨庆的脑袋当球踢！”
先锋军士兵士气高昂，他们这一路所向披靡，以为自己厉害得不得了，莫说杨庆的脑袋，就是杨广的脑袋也轻而易举可以去江都取来。
在单雄信布置攻城时，程咬金开口阻止，告诫众将士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大部队到来再说。
程咬金毕竟出身官宦世家，军事素养高出单雄信等人甚多。
来到荥阳城下，他一直在细致研究观察荥阳城的防御工事，护城河宽度两丈，河岸的那一边设有距马枪、陷马坑。
先锋军攻城的话，跃过这些障碍物就得花费不少时间精力。
可怕的是，城墙每一处马面的位置都设有弩台。
此处的马面并非牛头马面，而是指城墙每隔一定的距离，就会突出一个矩形墩台，以利守城的士兵从侧面攻击来袭的敌人。这种墩台称为“马面”。
而弩台的杀伤力极大，台上架屋，制如敝棚，三面垂以濡毡，以遮垂钟板。弩台内配上弩手二十四人，棚上三面立牌。遮箭棚上亦容弓弩手一十二人，队将一人，置五色旗各一，鼓一，弓弩、檑木、炮石。
荥阳城的马面间距不过一百来米，弩台之间可以形成交叉火力。
在如此严密的防守下，只怕先锋军还未跃过陷马坑接近城墙，就已被弩台和弓箭手射杀得七七八八了。
经过程咬金这么一分析，单雄信也明白情况不妙。
先锋军只有两千人，没有大军的支援配合下，这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攻上防御严密的荥阳城，只会送掉士兵的性命。
等到翟让、李密率领的大军赶到，见先锋军原地待命，翟让奇怪道：“两位兄弟，我们还以为你们已经拿下荥阳城，大开城门迎接我们，怎么列阵这里，不攻城？”
程咬金上前回道：“元帅，荥阳城防备严密，我们先锋军人数太少，攻城难有效果，所以等候大军一起。”
听到如此说，翟让、李密、贾雄等人开始审视起荥阳城的防御工事，发现果然如程咬金所说，杨庆为了坚守城池，是下了大量功夫准备的。
李密道：“荥阳城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本身的防御设施就有周全，尤其是那些弩台，是杀伤力极强的重型武器，加上火力交叉，贸然攻城，只会让将士徒然伤亡，且无功而返。而且这些天，杨庆肯定还准备了其他防御武器，程、单两位兄弟选择等候大军是正确的。”
“一路杀来，终于遇到一点像样的抵抗了。”翟让点点头，朝将士们吼道：“兄弟们，有没有信心杀上城楼，取下杨庆的脑袋当夜壶？”
“有！”瓦岗军进入荥阳郡来，所向披靡，士气非常高昂。
李逵见这次总算来真的了，仿佛闻到血腥味，瞬间兴奋起来，一对板斧对敲了，发出“当”的巨响，然后大吼道：“太好了，俺铁牛正好缺一个夜壶，杨庆的脑袋俺要了。”
什么事情都可以少了他，唯独杀人的事情不能少了他。
李逵的这句话让众将士更兴奋了，纷纷吼道：“我们也缺一个夜壶！”
大家都清楚，谁要是先登城拿下杨庆的脑袋，当立首功，军功、钱财都少不了。
唯利是图是人的本性，何况是盗贼出身的瓦岗军，当然不会例外。
行军打仗靠的是一股士气，趁现在士勇军整，恰是一鼓作气拿下荥阳城的好时机。
李密熟读兵书，当然清楚要利用好士气这一点，但《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采取攻城策略是最下等的策略，尤其是面对防御充分的荥阳城，强行攻城，必然死伤惨重。
骁勇的翟让这一段时间也膨胀了，以为自己无敌，忘记了张须陀曾带给他的恐惧。
他开始安排瓦岗军准备，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气势如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般，仿佛荥阳不过是他的盘中餐，一口就可以吃下。
吓得李密急忙喝止道：“元帅，且慢攻城！”
翟让道：“目前瓦岗军士气正盛，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拿下荥阳城，然后进攻洛口仓，有粮有地，不愁瓦岗军不壮大。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叫我不攻城？”
李密道：“元帅，荥阳城有完备的守城体系，不是轻易可以攻破的，贸然进攻只会给我们带来惨痛损失。”
贾雄在旁劝道：“李密兄说的有道理。”
“那该如何？难道就此浪费旺盛的士气？”贾雄反问道。
李密道：“而我们这一路来，攻城拔寨，行军匆忙，众将士都有疲惫。我们不如退后十里，找地方安营扎寨，进行休整。我们也可以利用这几天时间，抓紧时间制作攻城战车等，做好充分准备后再对荥阳城发起进攻。”
虽然有不少像李逵这样莽撞的将士请战，但在贾雄、王伯当、徐世勣等人劝说下，翟让最终还是决定暂缓攻城。
攻城是一项极难的任务，铁纲靖在雁门之围时，曾亲眼看见突厥用人海战术进攻雁门，最终死伤无数后，还是失败。
雁门的城墙是比荥阳城的城墙还要高出几米，想来荥阳城更容易攻破。
但当时看突厥进攻雁门，并没有带什么攻城工具，连投石车也没有，只有临时制作的云梯。
其实突厥以骑兵为主，并不会带上投石车这类辎重来拖累他们，所以当面临攻城这等阵地战时，突厥的优势就丧失了。
铁纲靖记得电视上常用的攻城工具就是云梯、投石车、冲撞车，但这些工具瓦岗军中都有，不知道李密还要准备什么。
他不太清楚如何攻城，也不敢问，免得显得自己无知，那就丢了他“杠精之神”的面子了。一切看李密如何决策，他作为一个勤学的好学生，可以不动声色在旁偷师。
毕竟这是现场实战的用兵之道，比听李靖用文言文将兵法生动有趣多了，他保证不会因为听不懂文言文而打瞌睡。
第96章 一手三箭？
瓦岗军退后十里，背靠运河安营扎寨。同时在军中和附近百姓中征集了所有的木匠、铁匠，集中力量打造攻城工具。
只有这一刻，铁纲靖才明白铁匠、木匠的价值，他们掌握着古代军械的最高技术，相当于掌握现在武器的高科技，是高精尖人才。
根据李密的安排，给云梯增加了木幔，用来遮挡守城方射出的弓箭和投掷的石头等重物。
铁纲靖见到木幔，才醒悟过来，电视剧上是骗人的，云梯怎么能没有木幔保护？否则爬云梯的士兵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然后他还看见不少轒轀（音同汾温）车，这是一种四轮无底木车，上面像一座木房子，抵御城上箭矢，人在车中推车前行，可掩护士卒抵近城墙进行攻击，一车可藏十几人。
冲撞车也加了木幔，保护士兵在推进时免遭箭矢攻击。
除了这些保护士兵的工具，还增加了多座投石车。这种古代高射炮，可以用火力掩护士兵攻城。
这几天，程咬金和单雄信率领的先锋军也没有闲着，指挥先锋军故作懒散、纪律散漫，在护城河对岸喝酒划拳。还有赌摊也摆上了，一群士兵围聚在一起掷色子赌大小，或者玩牌九比大小。
但杨庆不为所动，一眼就看穿瓦岗军的诱兵之计，始终没有派出一兵一卒。
见隋军不上当，程咬金和单雄信便指挥士兵们每天在护城河嘲讽荥阳城的守军，各种侮辱性、不堪入目的词汇飘扬在荥阳城上空，把杨庆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
杨庆的父亲杨弘是隋文帝的从祖弟，骂杨庆的祖宗十八代，跟骂杨广的祖宗十八代差不多。
但杨庆真能忍，皇室被一群草民辱骂，他虽然愤怒，但没有失去理智，严禁守军出城攻击先锋军。
他明白先锋军不过是诱饵，一旦他们出击，瓦岗军的大军就会包围他们，给与他们致命打击。
他冷笑道：“翟让啊翟让，你太嫩了，想用这孩童都能想出来的计策引诱我出兵，门都没有。”
他决定猥琐发育，绝不能浪，一切等到皇上把太行山的张须陀调回荥阳，到时就是他们追着瓦岗军屁股打的时候了。
攻城工具准备得差不多，翟让、李密见杨庆如此能忍，始终不上当，最终决定还是发起攻城。
因为再拖下去，张须陀就要率兵回守荥阳了。
瓦岗军主要将帅聚在一起细细筹划了一下，然后将各军任务布置下去。
程咬金、单雄信的先锋军充当的是敢死队角色，利用有木幔的云梯登上城墙，打开缺口。
步兵利用冲撞车撞击城门和城墙，领头的是杀气冲天的步兵统领李逵。
铁纲靖和王伯当率领弓箭手，朝城头射弓箭，保护先锋军等城。
同时还有重型武器投石车也不能闲着，近百斤的大石瞄准城墙攻击，让敌人无暇对付攻城的将士。
总结起来，就是三维作战，先锋军爬城墙，底下其他步兵撞击城门和城墙，空中则有弓箭手和投石车掩护。
一切安排妥当，进攻开始，翟让亲自擂起了战鼓，轰隆隆如雷声一般，鼓舞将士们前进。
程咬金、单雄信率领的先锋军是立过军令状的，“我们先锋军做敢死队，必将荥阳城拿下。”这是他们出征前的誓言。
程咬金一马当先，率领先锋军出击。
借着壕桥过了护城河，挡在前面的是距马枪。
程咬金甚是骁勇，只见他力贯手臂，马槊插入距马枪中，大吼一声“起！”距马枪腾空而起，被挑落进护城河，沉入河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将士看到，齐声叫好。
程咬金这一手槊挑距马枪，一下点燃了瓦岗军的士气。
他们本来憋了几天，一个个早已摩拳擦掌，现在又看到己方将军一出手，就亮出了惊世骇俗的场面，让他们士气瞬间高昂起来。
此时敌军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弩台上开始发射弓箭，但都被士兵用木幔挡了下来。
与此同时，投石车投出大石，掩护先锋军冲击。
在掩护之下，程咬金肆无忌惮，接连挑落数座距马枪，那气势看上去宛如楚霸王再世，令攻守两军看得叹为观止。
铁纲靖是咋舌不已，这程咬金比电视剧中的憨胖子程咬金厉害多了。
憨胖子程咬金只会三板斧，遇到敌方猛将只有逃命的份。可是眼前这个壮汉程咬金，将数百斤重的距马枪轻松挑落护城河，这份力气足够惊人。
以前他以为丘行恭能拉三石强弩，是极厉害人物，现在看来，程咬金比丘行恭还要厉害。
“瓦岗五虎”果然名不虚传，任何一个主帅见到这样的猛将都会馋到流口水。
给陷马坑搭好木桥，先锋军一鼓作气冲向城墙脚下。
铁纲靖、王伯当没有闲着，指挥弓箭手射击，掩护先锋军进攻。
普通士兵射箭的目的是为了掩护先锋军，铁纲靖和王伯当作为神射手，则是以敌军为目标，看城墙上谁敢露头，就射杀谁。
王伯当道：“树义兄弟，上次雪夜比箭射火把，我因喝了不少酒，输给了你。现在咱们再比一次，射敌军，看谁射杀的人多，如何？”
比射箭，他铁纲靖就没怕过谁，连李世民这样的神箭手都要忌惮他三分。
再说王伯当的射箭本领并没有电视上那么神奇，一手三箭纯属虚构，秒射能力更是不足为奇。
铁纲靖道：“好，我正想领教伯当兄一手三箭的神技。”
虽然射杀敌军的军功会落在刘树义头上，但好胜心强的他当然愿意接受王伯当的挑战，让王伯当再尝尝失败的滋味。
又到了“死神手套”扬名立万的时刻了。
他好整以暇地戴上黑手套，取下强弩，准备弯弓射箭。
这时，见王伯当从容不迫地给右手五个手指都戴上扳指，他不解道：“伯当兄，你戴那么多扳指做什么？”
王伯当笑道：“树义兄弟，你神通不小啊，我隐藏多年的一手三箭绝技竟然被你知道了。既然如此，是时候展示我真正的实力了，今儿个就让你开开眼界，看是我的一手三箭厉害，还是你的无敌秒射厉害。”
铁纲靖大惊，我勒个去，还真有一手三箭，电视剧不应该是虚构的么？怎么现实中还真有？不对，这是扑街作者写的小说，一定也是虚构的。
扑街作者见不得他厉害，故意安排王伯当用一手三箭来杀他威风。
但铁纲靖是谁啊，他可是“杠精之神”，绝不认输。
他淡定道：“来的好，我堂堂‘死神手套’已经很久没有遇到真正的挑战了。”
他们把贾雄拉过来做见证人。
护城河那边，程咬金、单雄信率领的先锋军已经逼近城墙脚。李逵带着步兵，躲在轒轀车内，推着冲撞车，开始向城门冲去。
正是为攻城士兵们提供掩护的时候，铁纲靖和王伯当点头示意了一下，比箭开始！
秒射和准度是铁纲靖最为自豪的两大优势。
只见他瞄准城墙上的敌军，拉开弓箭，“嗖嗖嗖……”开启了秒射的模式。
十五箭连射，命中了十三个敌军，另外两支箭被敌军用盾牌挡住了。
他得意望着王伯当，打着手势，示意自己射杀了十三人，耀武扬威了一番。
王伯当没有理会，三支箭架在弓弦上，稍作瞄准后，松手，三支箭离弦而去。
结果两支箭设在敌军防守用的木幔上，只有一支命中敌人要害。
铁纲靖微露鄙夷，道：“伯当兄，看来你这一手三箭只能命中一箭啊。”
王伯当丝毫不介意铁纲靖鄙夷的口气，道：“树义兄，你可知道我命中多少敌人了？”
“多少？”铁纲靖问这话时，看向旁边的裁判贾雄。
贾雄道：“伯当拉了十次弓弦，射出三十箭，命中十五个敌人，比树义兄弟多了二个。”
“真的？”铁纲靖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贾雄的语气非常肯定。
王伯当道：“若不是被敌军的木幔、盾牌遮挡，至少命中二十五名敌人。”
这是铁纲靖练成神箭绝技来的首次挫败。此前他跟李世民的比试，基本都处于伯仲之间，胜负难分。
此时面对王伯当的一手三箭神技，他虽然命中率更高，拉弦次数更多，但是架不住王伯当以量取胜，拉一次弦，相当于他拉三次。
铁纲靖不服道：“相差两个而已，再来，这次我会追上你。”
“来得好！”王伯当夸赞道。
两人歇息一会，等手臂力气恢复后，展开新一轮比试。
这一次铁纲靖发狠了，逼出他的最大潜力，连拉二十次弓弦，射出二十支箭，命中十七个敌人。
他所用的是强弩，非常耗费力气，这次为了赢王伯当，他是把吃奶的劲也使出来了。射完二十支箭，两只手臂累得发软，肌肉颤抖。
王伯当则只是拉十二次弓弦就停下来了，悠闲地观看铁纲靖脸红脖子粗地射出最后一箭，才道：“树义兄弟，‘死神手套’威名果然名不虚传，用强弩连射二十箭，此等神力及耐力，当世罕有，我是自愧不如。”
这是实话，铁纲靖自从穿越到隋末后，在臂力锻炼上从未松懈过，这是保证他秒射及准度的关键。
受到夸奖的铁纲靖面露得色，道：“我这次命中十七个敌人，不知道伯当兄这次命中几人？”
若是王伯当保持第一轮的水准，那他就可以和王伯当打平。
王伯当微微一笑，道：“还是由贾道长来裁决吧。”
“此次伯当拉弓弦十二次，射出三十六支箭，命中敌人二十一人，领先树义四人。”贾雄拍了拍铁纲靖的肩膀，道：“树义，差距要被拉开了。”
第一轮输两个，这一轮输四个，铁纲靖已经落后六个了。
差距越来越大，他脸如死灰，他的秒射能力再强，也难敌王伯当的一手三箭神技，数据摆在眼前，不得不认输。
他坦然道：“伯当兄有如此神技，我是输得心服口服。”
刚才他连射二十箭，元气大伤，至少需要休息半炷香时间，才能拉得动强弩了，再比下去只会输的更惨，干脆大大方方认输，还能保留一点颜面。
第97章 下下策
荥阳城下，杀声震天，瓦岗军的嘶吼声夹杂着被箭、石头、长枪射中的惨叫声。
先锋军不断逼近城墙，程咬金更是一马当先，冲得最快，大喊道：“兄弟，跟着我，冲啊！”
作为官宦世家子弟的程咬金，彪悍骁勇不怕死，比单雄信胜出一筹。
此时的单雄信虽然也冲在前头，但夹杂在士兵当中。
亲自击鼓的翟让，加快了鼓点节奏，“咚咚咚……”鼓声隆隆，越发响亮，点燃了攻城士兵的热血。
程咬金率先冲到城墙下，开始架云梯。
在这爬城的关键时刻，铁纲靖和王伯当指挥弓箭手加快射箭速度，攻城将士提供最大的掩护。
另一边，李密指挥投石车瞄准城墙上马面位置的弩台，开始密集轰炸，尽量不给弩台上的士兵射箭、扔檑木和滚石的机会。
十几座投石车集中瞄准会威胁瓦岗军攻城的五座弩台，大石纷纷而下，不断砸在弩台或马面墙上，露出一个个坑或洞。
弩台上的木幔被砸穿，隋军立刻找来新的木幔补上，保持弩台的完整性。
数十座云梯架在城墙上，程咬金身先士卒，在木幔的保护下，在弓箭手和投石车的雁湖下，领着士兵迅速往上爬。
李逵率领的步兵，藏在轒轀车内，趁机推着冲撞车逼向城门。
似乎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先锋军已经爬到一半城墙高了。
铁纲靖觉得奇怪，不是说荥阳城防御严谨吗，怎么这么容易就冲到一半了？
翟让更是洋洋得意，一边狂笑，一边击鼓，手中的鼓槌不断加速。
贾雄让人吹响了冲锋号角，让攻城士兵做最后的冲刺。
骑兵列阵在护城河边，只等撞破城门，就开始闯进荥阳城冲杀。
步兵借着木幔、轒轀车等掩护物体，慢慢聚集到城墙下，只等打开缺口就一拥而上。
李密紧锁眉头，死死盯着荥阳城上的一举一动。
从杨庆此前坚守城内不出兵来看，此人应该不是一个没有谋略的人，但现在却让瓦岗军如此顺利攻城，肯定有蹊跷。
李密想提醒大家小心，不要大意，但没有扩音喇叭，无论他如何大喊也没有用。城墙下杀声震天，把他的声音淹没得无影无踪。
听到李密的喊声，徐世勣靠过来，问道：“李密兄，有什么不妥吗？”
李密脸色沉重，道：“杨庆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一定有厉害的后招等着我们。”
正当弓箭手进行轮换、投石车投完一轮石头时，荥阳城墙上突然传来鼓声大作，轰隆隆，顿觉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压向瓦岗军。
只听鼓声阵阵，鼓点紧凑，气势磅礴，大地为之震撼。
正在奋勇攻城的瓦岗军听到，内心一震，传来了一种泰山压顶的压力，只觉鼓点每一下都敲在心口位置，给人心慌慌的感觉。
紧随鼓声出现的，是城墙上隋军杀声震天的怒吼声。
只见隋军全军上下用命，对瓦岗军发起猛烈的攻击。
木檑、大石纷纷从城墙上砸下来，即便爬云梯的将士们有木幔掩护，也架不住如此重的木檑和大石，一个个被砸得人仰马翻。只有程咬金、单雄信等力气足够大的将士，能借着木幔的保护，抗住沉重木檑和大石的攻击。
与此同时，飞箭如蝗，木矛似雨，投射向没有保护的城下瓦岗军，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个哭爹喊娘，纷纷寻找木幔、轒轀车或障碍物掩护。
马面墙上的弩台也在此时大发神威，强劲的弓箭从弩台射出，中者身体被射穿，基本是必死无疑。
而弩台的攻击重点是正在爬城的瓦岗军士，尤其是程咬金、单雄信这等勇猛的将士，纷纷从侧面发射弓箭，攻击云梯上的将士们。
从城墙上攻击而来的木檑、大石，还能有头顶上的木幔保护。但是弩台的攻击来自侧面，没有木幔的保护，程咬金等人就成了活靶子。
在两边弩台的交叉火力之下，即便程咬金、单雄信再怎么勇猛，在没有保护，云梯上又不方便闪转腾挪的情况，也难以抵挡弩台的攻击。
程咬金、单雄信在拨掉射来的弓箭时，被逼得跳下云梯，寻找新的机会。
荥阳城守军这一波攻击，让城下的瓦岗军伤亡人数达到了五分之一，随处可见横躺的尸体，还有伤者发出的惨叫声。
翟让和李密等人大惊，好一个杨庆，果然阴险，一开始示弱，等瓦岗军得意忘形、放松警惕时，给与致命一击。
翟让大吼：“投石车、弓箭手掩护！”
他不停拼命击鼓，不断鼓舞受挫的瓦岗军士气。
轮换好的弓箭手就位，射出一阵箭雨。投石车重新装上大石，瞄准弩台及隋军密集的地方攻击。
但相比瓦岗军来说，守城方的隋军更容易找障碍物隐蔽，有坚实的城墙，有木幔、垂钟板，弩台内也能藏不少人。
他们在完成了一轮进攻后，迅速寻找隐蔽物，来躲避瓦岗军的进攻。
瓦岗军的箭雨落在城墙上，对隋军造成的伤亡不大。
投石车投出的大石砸在城墙上，留下了一些坑坑洼洼的印记，也重伤了一些士兵，但没有造成致命的影响，不足以击溃隋军。
隐藏的隋军也并没有闲着，准备各种守城工具，用于下一轮反攻。
就在此时，“呼呼呼”，荥阳城内纷纷投射出大石，向瓦岗军的投石车砸来。
正在给投石车装载大石的士兵见到飞石砸来，纷纷闪避，总算逃过一劫。
但是原地不动的投石车就没有那么好彩了，有三辆投石车被砸中，其他则纷纷砸在投石车左右。
被砸中的投石车，虽然没有散架，但有的杠杆被砸坏，有的支架被砸坏，算是废掉了。
原来杨庆早已在城内准备好了投石车，用于攻击瓦岗军的远程兵。这次是看准了瓦岗军投石车的位置，指挥己方投石车瞄准，给与瓦岗军沉重打击。
令瓦岗军郁闷气愤的是，明知荥阳城内有投石车，但苦于被城墙遮挡，无法判断地方投石车位置，没办法瞄准，也就无法予以有力还击。
铁纲靖震惊于投石车的精准度，也深刻体会到攻城的艰难。
难怪兵法有云：“攻城是下下策。”这优劣势太明显。
投石车是掩护瓦岗军攻城的最重要的重型武器，待飞石落地，贾雄急忙指挥士兵，将投石车移动到新的位置。
但“移形换位”就能躲避攻击了吗？
不能，城墙上的隋军随时把投石车位置报告给己方，然后再度瞄准进行攻击。
只要瓦岗军的投石车想要进行攻击，必定停在原地，就避免不了被隋军的投石车的攻击。
这种情况下，只能争分夺秒了。
贾雄应变也是奇快，指挥士兵移动投石车到指定位置，然后迅速装上石头，快速瞄准，投出大石。之后一刻也不停留，立即移动投石车离开，换到新的位置。
只是这样一来，准度有降低，和敌军的投石车变成了空对空，杀伤力大打折扣。
第98章 惨烈的攻城战
城墙下，瓦岗军的攻城行动依然在争分夺秒，扣人心弦。
有多辆轒轀车被城墙上扔下的大石砸烂，把急躁的李逵气炸了。
他亲自推着冲撞车冲向城门，在前面开路，激发了后头瓦岗军的血性，跟在他后面快速前冲。
被弩台逼下城墙的程咬金也是大怒，眼见快要上城墙了，却被侧面攻击的弩台逼下来，以致于功亏一篑，把他的肺快气炸了。
他大吼道：“拿盾牌来！”
底下士兵急忙送上一面坚硬的盾牌。
单雄信明白爬云梯的关键所在，也要了一面盾牌。
两人躲过城上隋军的一轮攻势后，趁着瓦岗军的远程兵射出飞箭、投出大石，为他们提供掩护之际，两人声嘶力竭朝城下士兵喊道：“给我上！都跟紧了！”
程咬金和单雄信两人就如猛虎一般，领头冲上云梯。木幔护头，盾牌护身，手脚并用快速往上爬。
这是关键的一轮攻城，能否成功就看这一次了。
成功就能进荥阳城掠夺财富，失败就只能在城外喝西北风。
众将士心里对此再明白不过了，一个个奋勇向前，没有人退缩，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远程兵的一轮掩护过后，程咬金已爬到城墙一半高。
这时，城墙上鼓声阵阵，是隋军发起进攻了。
程咬金和单雄信急忙大喊：“隐蔽！隐蔽！速度隐蔽！”
这次瓦岗军有了心理准备，不在云梯上的士兵纷纷紧贴着墙根，头顶或用盾牌，或用木幔遮挡，做好防护。
云梯上的士兵，最上头派两个孔武有力士兵顶着木幔，以免被大石、木檑击垮。其他士兵纷纷举着盾牌应对两侧的弩弓攻击。
果然，一切在瓦岗军的意料之中，头顶上箭矢如蝗，大石和木檑则如大块的冰雹纷纷砸下来。
“挺住！不要松懈！”程咬金大吼着，眼睛怒睁，快出血了。
生死时刻，没有一个人敢拖后腿，一个人拉跨，死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会连累一片战友。
这时候，每一个人都是咬着牙挺着，身体被箭射中了，盾牌被强劲的弩弓射穿了，身上多处受伤，也没有人吭声，死死挺住。
冲在最上方的程咬金和单雄信，两人一左一右配合默契，一手顶着头上的木幔，一手盾牌防御着两侧弩台的攻击。
两人是瓦岗军最骁勇的人之一，这次攻城就指望着他们打开缺口，更不能拉跨。
等到瓦岗军远程兵准备好了新一轮进攻，城墙上隋军的进攻减弱，不少士兵找地方隐蔽起来。
这次进攻时间虽然很短，但是攻城的瓦岗军将士备受煎熬，只觉度秒如日，度分如年。
好在瓦岗军准备充分，隋军的攻击虽然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是比起第一轮来说，情况好太多了。
见到己方的远程兵进行还击，开始新一轮掩护，程咬金大吼道：“兄弟们，冲啊！这次一鼓作气冲上城墙，杀死这帮隋狗，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杀死隋狗，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将士们大声呼应，紧随而上。
面对瓦岗军的远程攻击，隋军只能躲在木幔下，躲在弩台内，时不时露头射出几箭，或胡乱扔下一些石头，威势比之前小了许多，不足以给瓦岗军造成致命的打击。
隋军攻势减弱，这是最好的爬城时机。
程咬金、单雄信加快速度，顶着木幔不断往上爬，一个阶梯，两个阶梯……越爬越高，不断接近城墙的垛口。
头顶的视野被木幔遮挡，但是从侧面的视野看过去，离城墙垛口的距离不到半人高了。
希望就在眼前，程咬金大喜，这次总算能成了，三步并作两步，一脚跨两个阶梯，要往城墙上冲，还不忘朝底下高喊：“兄弟们跟紧了，不要拖后腿。”
他屁股底下传来数个声音，大声道：“程将军，你就放心吧。”
离城垛越来越近，程咬金已经做好随时掀翻木幔，杀上城墙的准备。
忽然，侧面不远处的城墙上，隋军搬上一个东西，紧跟着沿着城墙放下。
程咬金细看之下，发现是沉重的狼牙拍，正贴着城墙，如钟摆一样，快速向程咬金、单雄信等人云梯袭来。
“不好！”程咬金大叫一声，眼看着就要登上城墙，荥阳太守杨庆指挥的隋军亮出“杀手锏”。
狼牙拍是专门对付云梯的守城工具，以榆木为箕，长五尺，宽四尺五寸，厚三寸。
长五寸、重六两的狼牙铁钉二千二百个，布满榆木箕上。狼牙铁钉露出木箕三寸。四面再插上一排刀刃，刀入木一寸半。
在狼牙拍的前后各装两个铁环，穿上粗麻绳，钩于城墙上。
此时瓦岗军正忙于蚁附登城，杨庆趁这大好机会，从城墙放下狼牙拍。
只见钟摆一样的狼牙拍所到之处，横扫一大片，云梯纷纷歪斜倒地，梯上的将士们不是被狼牙铁钉所伤，就是被四面的刀刃所伤，又或者是跌落云梯摔伤。
可以说狼牙拍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原本蚁附在城墙上的瓦岗军迅速被清干净。
程咬金所在的云梯歪斜在一边，还没有扑倒。
他很不甘心，就快要爬上城墙，不能就此失败，朝下大吼道：“把云梯扶起来！”
底下的士兵奋力把几个歪斜的云梯扶正，还在云梯的将士们继续往上爬。
隋军把狼牙拍收上去，然后从另一边拍下来。
这次程咬金有经验了，手挺长槊对准狼牙拍一挑，借力使力，让狼牙拍从自己身上跃过去，没有被伤到，云梯也保存下来。
程咬金大喜，还有希望上城墙，吆喝着单雄信一起上。
下面的士兵见有机会，跟着往上爬。
此时瓦岗军的投石车又被隋军的投石车砸烂几座，投石车带给隋军的压力大大减弱。
瓦岗军的弓箭手虽然可以继续提供掩护，但是隋军有木幔、城墙等各种防御物体，威胁性不够。
铁纲靖和王伯当两大神射手，虽然能射杀城墙上的隋军，但是隋军数量众多，光是他们两个神射手，根本射不过来。
弩台、飞箭继续攻击瓦岗军，云梯上的程咬金等人，既要应付狼牙拍，又要应付弩台的射击，已经有点手忙脚乱。
程咬金咬着牙继续爬云梯，还差六个阶梯，他大概可以伸手够到城垛了，绝不能放弃。
然而狼牙拍不是杨庆唯一的后手，城墙忽然抛出来十几个铁鸱，落入攻城的士兵群中。
铁鸱的脚钩长且锋利，弯曲成爪，身披盔甲的士兵尤其容易中钩。
只见隋军一等铁鸱落入瓦岗军中，迅速拉高，基本上每一钩都会有两三个身穿盔甲的瓦岗军士兵被勾起来，悬吊在空中，任由隋军弓箭手射杀。
隋军摸准程咬金的位置，忽然从城墙上抛下来一个铁鹄，来钩程咬金。
由于头顶有木幔，程咬金缺失上方的视野，等发现铁鸱时，有点来不及。好在他反应够快，用盾牌格挡了一下，铁鸱顺着滑落到一边，钩伤了他的右手臂，一块肉硬生生被铁鸱扯落。
吃痛的程咬金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长槊。
忽然底下士兵惊恐地朝他大喊：“程将军，头顶，小心头顶！”
还没等程咬金反应过来，只觉头顶的木幔遭到了重击，砸在他头上，砸得有点晕头转向，急忙用未受伤左手撑住木幔。
只听到头顶有铁链拉动的声音，由于看不到，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才刚喘一口气，下面的士兵又喊道：“程将军，又来了！”
程咬金一惊，右手已受伤，使不上力，只能左手硬撑着木幔。要命的是，这次侧面的弩台形成了配合，射出一箭攻向他的左后背。
受到夹攻的程咬金，没办法只能咬紧牙根，受伤的右手举起长槊拨挡弩台射来的飞箭。虽然拨挡到了，但弩台射出的飞箭太过强劲，仍然划伤了他右手臂。
再次受伤的右手，再也拿捏不住长槊，手一软，长槊掉了下去。
而头顶的不明物体，再次砸中了木幔。
这木幔前前后后经受了多次的木檑、大石攻击，现在被连砸两次，已经裂开缝。
程咬金抬头，透过缝隙看见隋军正将那攻击的物体往回收，准备下一次攻击。
他认出来了，那是夜叉檑，又是专门对付攻城蚁附者的绝命工具。
夜叉檑用湿榆木，长一丈许，径一尺，四周镶满铁齿，露出榆木外五寸。两端安轮脚，轮径二尺。攻击时用铁索绞车放下，然后收回，进行再度攻击。
单雄信早已被打落在城下，见形势危急，喊道：“咬金兄，木幔和云梯已经撑不住了，你也受了重伤，快撤退。”
程咬金右手臂血流不止，疼痛难忍，他用尽了全力，一波三折，始终爬不上城墙，如今他已失去了战斗力，再无力挡住隋军的下一轮攻击。
他环顾四周，原先攀附在城墙上的云梯，在狼牙拍、夜叉擂等攻击下，已经所剩无几了。即使有尚存的云梯，上面的士兵也已失去了斗志，面对敌人无敌的守城利器，再无胆量以生命去对抗。
大势已去，他带领的先锋军攻城，经过一场惨烈的攻城战，要以失败告终了。
眼见弩台再度对他进行射击，他不敢在耽搁下去，那样只会是死路一条，再无力挣扎下去。
“哧溜”一声，他无奈地顺着云梯就滑了下来。
第99章 冲呀！
笔仅一支，话分两端。说完程咬金、单雄信这边的攻城战，再来看李逵这边的城门攻坚战。
狼牙拍、夜叉檑够不着攻击城门的瓦岗军，但并意味着他们的难度就小。
在程咬金、单雄信率领的先锋军奋勇爬城时，作为步兵统领的李逵，也带着一般骁勇不怕死的步兵，推着冲撞车、轒轀车向城门冲去。
要拿下一座城，攻破城门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城门争夺战成了两军掩护的重点。
瓦岗军有三座投石车专门掩护李逵等人攻打城门，瞄准的是城门正上方的城楼，在几轮进攻之下，城楼已被砸塌。
但是李逵等人的处境并没有因此好过，狡猾的隋军，依靠城墙等障碍物掩护，不断往城墙扔下大石。
四五十斤中的大石，从十米高的城墙扔下，在重力加速度的加持下，那冲击力可想而知（扑街作者是文科生兼数学渣渣，这道理科难题就留给学霸了）。
曾有新闻报道，一个苹果从高空掉下来，将一个小孩砸成植物人。而现在瓦岗军面临的是四五十斤重大石，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可以说碰到人就死，戴头盔也没有用。砸到轒轀车，车子即使不塌也被砸废了。这破坏力比程咬金等人遇到的大多了。
毕竟程咬金等人是在云梯上，爬行高度超过了城墙的一半高，而且头顶的木幔是倾斜的，大石、木檑落下时，受力面没那么大，受到的冲击力相对城下的李逵等人来说，小了许多。
轒轀车防御飞箭攻击还可以，但面对高处扔下的大石就吃力了。躲藏在轒轀车内的瓦岗军士兵，头上视野被车棚挡住，抬头无法看见高空落下的大石，倒霉地便砸倒在车内。
随着大石纷纷落下，冲击城门的瓦岗军被砸得一个七荤八素，重则血肉模糊，轻则也成了伤残。
城门前方瞬间成了一片血色炼狱，惨叫声，哭爹喊娘声，此起彼伏。
李逵在前面开路，见纷纷落下的大石，饶是他勇猛无敌，也不敢用板斧去劈。只得在大石中间闪转腾挪，如在尖刀上跳舞，只要稍有不慎，他就会被砸得血肉模糊。
推着冲撞车的十几个士兵，见到头顶大石砸来，一个个纷纷弃车逃开，胆小的甚至撤退到运河边，离开大石的攻击范围。
李逵身体灵活，动作迅速，在闪躲中快速前进，没过一会，便冲到了城门下，这里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等他回过头一看，差点没被瓦岗军气死，只有七八个士兵跟随他冲到了城门下，其他人却躲得远远的，不敢冲上前，害怕遭到大石的攻击。
冲撞车停在中间，被凌乱的大石包围，孤伶伶，宛若无助的小孩，等着被大人领回家。
李逵怒骂道：“一群孬种，连冲撞车也敢丢下。”
在他看来，冲撞车是撞开城门的必备工具，应该用生命去守护。
旁边一个士兵小声辩解道：“李将军，地上落满了大石，挡住了冲撞车的路，推不过来，大家只能弃车逃命了。”
李逵反手就是一巴掌，骂道：“孬种就是孬种，还敢找借口？”
那个士兵脸颊被打后，肿得老高，再无人敢出声。
这时，荥阳城内投出的大石砸中了瓦岗军的三辆投石车，其中两辆是掩护攻打城门的。
已经退到护城河边的一个士兵高喊：“投石车被砸烂，没有人可以掩护我们了，我们撤退吧。”
其他士兵一听，甚觉有理，一个个开始有后退的意思。但没有收到鸣金收兵的军令，还不敢快步后退，只是畏畏缩缩后撤了两步。
瓦岗军多数是盗贼出身，当盗贼是为了求生存，虽然凶狠，但当面对生死时刻，尤其是见到血流成河的惨状，一个个开始打退堂鼓。
城门下的李逵，大怒，举着一块木板在头顶，就冲了过去。
荥阳城上的隋军见到，纷纷射箭，但李逵奔跑速度太快，飞箭不是落空，就是射在了李逵头顶的木板上。
冲到众士兵跟前的李逵，一斧头下去，将刚才高喊的士兵劈成了两半，鲜血染红旁边的数个士兵。
他大声喝道：“谁再敢说撤退，扰乱军心，杀无赦！”
看着脸上满是鲜血的李逵，众士兵被威慑到了，面面相觑，心想这李逵太凶狠了，杀人不眨眼。
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一片死寂，也没有人敢后退，呆立在原地。
此时先锋军那边的攻城战进入白热化，原本攻击城门这边的弩台，转而去攻击先锋军了。
李逵见此，大吼一声，道：“老子在前面开路，你们推着冲撞车，给我冲！”
护城河边到城门下不过是十几米的距离，却如咫尺天涯一般，比走过千山万水还难。
瓦岗军的投石车忙于跟隋军的投石车捉迷藏，还要掩护先锋军，加上又毁了几座投石车，已经照顾不到李逵这边了。
李逵大踏步来到冲撞车前，将地上的大石脚踢斧劈，打算开出一条平坦的路，数十个士兵推着冲撞车跟在后面。
但隋军又岂会让他们轻易得逞，等士兵刚一聚集到重装车周围，大石纷纷而下，下起了一片超硬核的石雨。
李逵一边躲一边喊：“快散开！”
这是逃命，冲撞车周围的士兵不敢丝毫迟疑，纷纷如鸟兽散，离开冲撞车，跑出石雨的范围。
跑得慢的，腿短的，身体瘦弱的，或者被拥挤在后面的十几个士兵，就没有那么幸运，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被砸成一块块血肉，压在大石下。
冲撞车的车顶早已被砸烂，但是车架、大木桩及底座非常结实，仍然保持完好无损。
李逵的这一次开路，只不过是让冲撞车往前移动了一米多，离城门还有六七米的距离。
等敌人的进攻停止，李逵吼道：“兄弟们继续！马上就到了！”
他仍在前面开路，一身有使不完的劲，凡是他所到之处，地上的大石纷纷离地而飞。
他一边开路还一边喊：“注意看头顶，小心避让！”
士兵再度聚集，去推冲撞车，等到城墙上的隋军再扔大石，就立刻散开躲避。
几番下来，隋军的大石也几乎消耗殆尽。
铁纲靖和王伯当见先锋军攻城陷入僵局，觉得李逵这边有希望，两大神射手转而掩护这边。
只要上面的隋军敢露头扔石头或射箭，铁纲靖和王伯当的飞箭就招呼过去，一箭射杀，绝不留情。
铁王飞箭，例无虚发，堪比小李飞刀。
隋军的攻势大减，李逵出一条平坦大道后，回身和士兵们一起去推冲撞车，给众人打气道：“兄弟们冲呀！城中有数不尽的财宝在等着我们！”
后面这句点燃了士兵心中那团野火，噌的一下，原本萎靡的情绪瞬间燃起老高，齐声高喊：“冲啊！”
隋军的大石基本用光，在铁、王两位神射手的掩护下，隋军火力减弱了不少。
李逵带着士兵们也不管了，推着冲撞车用力猛冲。
“砰”一声巨响，冲撞车的大木桩第一次成功地撞在城门上，城门产生了剧烈的晃动。
那一声巨响带来的喜悦，就如跨过高山，越过大海，走过千山万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的欢喜。
李逵大喜道：“兄弟们，后退，进行第二次撞击，大力点，别跟没有吃饱饭似的。”
众人一起将冲撞车推后四五米，然后齐心协力推着冲撞车进行第二次冲撞。
又是一声“砰”的巨响，城门再次晃动。
众将士的喜悦之情再度提升，一个个欢喜道：“有戏！”
如此往复，后退，再撞，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撞击，终于把城门的木闩撞断。
众将士高声欢呼：“城门开了，冲呀！”
一个个拿好手中的武器，准备大杀特杀，尤其是李逵，一对板斧对敲一下，就准备冲进去。
第100章 希望曙光熄灭
城门门闩被撞断，瓦岗军只道机会来了，攻破荥阳城就在眼前，一个个大喜。
但是，当城门被推开两个人宽时，刚踏入一只脚的李逵，发现阴暗的城门洞内停了一辆大型的塞门刀车，把整个城门洞堵得死死的。
细看之下，发现那塞门刀车的车体与城门几乎等宽，有三丈多宽。车前有木架四层，每层密布尖锐的刀口，极具杀伤力。刀车后有数十个隋军士兵扶着长辕，随时准备推着塞门刀车冲来。
据传，这是墨子发明的上古守城利器，一旦城门被攻破，就用塞门刀车救急，阻止敌军闯入。
李逵大惊，心里直骂娘，这死全家的杨庆，特么也太狠了，他们历尽千万苦，死伤不少兄弟，才撞开城门，结果还有一道难关等着他们。
更恐怖的是，塞门刀车后立着数个高架台，上面站满了弓弩手。
只听隋军的一名将官喝道：“冲啊！”
数十名士兵推着塞门刀车就冲上来，上面密布的明晃晃刀口向李逵插来。
后面的弓弩手同时射箭，形成双重攻击。
这要往前冲，只有死路一条。
吓得李逵急忙把刚迈进去的腿撤回来，一个后侧步，躲到城门后面，才躲过了急射而来的飞箭。
后面几个的士兵看不清阴暗的城门洞内什么情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隋军强弩射出的飞箭射中，发出一声声惨叫。
见强弩凶猛，士兵们纷纷隐蔽，倚靠在城门上。
但是城门后的塞门刀车冲了上来，抵住城门，慢慢要把城门合上。
城门要是再被关上就前功尽弃了。
李逵见势不妙，叫道：“快，用冲撞车卡住，快！”
他上前和十几个士兵推着冲撞车冲上去，把车上的大木桩卡入门缝中，不让隋军把城门关上。
在此过程中，从门缝中射出的箭又伤了几个士兵。
此时，程咬金、单雄信的先锋军的攻城宣告失败，见李逵统领的步兵队伍撞开了一道门缝，程咬金叫道：“兄弟们，这边来，一起推开城门。”
程咬金、单雄信等一起加入推城门的队伍。
但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当先锋军加入推城门后，城门刚被推开一点，里面的强弩射出的飞剑入雨，正中间对着门缝的士兵纷纷中箭倒地。
瓦岗军只能倚靠在城门上推，这使得众人没办法将力道用在一起。
而那一边的隋军，更多的士兵加入了行列，一起发力推塞门刀车，很快被隋军占据优势，城门又慢慢合上，直到被冲撞车卡住。
没有了先锋军爬城，弩台和城墙上的士兵转而集中力量攻击城门外的瓦岗军，其他攻击工具也集中过来。
霎时间，飞箭如疾风骤雨射下来，两边弩台射出强劲的弓箭，一箭可以洞穿一个人。城墙上飞下来的铁鸱落入密集的士兵群，瞬间有两三个士兵吊到空中成为箭靶子。
隋军还将剩余的大石、木檑毫不吝啬地砸下来，尤其是木檑，一砸就是一片。
就在这一刻，城门外成了人间苦海，瓦岗军们惨叫声连连。此前防御用的轒轀车、木幔基本被摧毁，没有东西防御的他们只能溃败，不断往后退，踩过一具具战友的尸体，向护城河对岸跑去。
铁纲靖不停地拉开强弩射箭杀敌，此时已经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
看着攻城的瓦岗军溃不成军，明白大势已去。死去的可都是瓦岗义士，他们发财、立功名的梦想没有实现，反而送了命，成为了荥阳城下的亡魂。
他叹息道：“攻城果然是下下策，太特么难了！”
他转过头看向李密、翟让，他们也是表情痛苦颓然。
此时的翟让早已停止了击鼓，看着护城河对岸哭喊的瓦岗军，有些魔怔了。
自从金堤关开始，一路攻城拔寨，顺顺利利，所向披靡，怎么到了荥阳城，他们就如此不堪一击？
李密眼含泪水，这一战是惨败，不仅攻城工具损失殆尽，连瓦岗军也伤亡惨重。
他应该阻止瓦岗军强攻荥阳城的，但是他没有，他被瓦岗军高昂的士气蒙蔽了，被隋军的示弱给欺骗了。
好一个杨庆，将城防布置得如此严密，可说是滴水不漏，看来瓦岗军是没有机会破城了。
李密来到翟让身旁，轻声道：“元帅，鸣金收兵吧。”
翟让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表示同意了。
见此，贾雄急忙来到钲前，敲响了急促的“当当当当当……”
荥阳城下的瓦岗军如遇大赦，高喊：“鸣金收兵了，鸣金收兵了，快撤！”
每一个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逃命的事，都跑得贼快。
李逵和手伤的程咬金相视一眼，叹了口气，选择了放弃。
历尽千辛万苦，流了不少血，赔了这么多将士的性命，攻城时看到的一次次希望曙光被扑灭，最终无功而返。
他们心有不甘，但又无能为力，只能选择撤退。
单雄信早已先他们撤退，吆喝士兵们快走，没有丝毫耽搁。
荥阳城上的隋军经过一番苦战，守下了城池，见到瓦岗军溃不成军，慌乱地撤退，一个个乐不可支，一起大声嘲笑道：“瓦岗军，论逃命，一个更比一个强。一群乌合之众，下次再让你们领教我们的厉害。”
成王败寇，惨败的瓦岗军连反驳的底气也没有，收拾残兵败将，偃旗息鼓，灰头土脸地遁去。
清点人数，发现原本增加到一万五千余人的瓦岗军，经此一役后，只有一万出头了，跟最初进攻金堤关时的人数相当。
损失最惨重的是先锋军，原本两千人的先锋军，在惨烈的攻城战后，只剩下十之二三，需要重新整编了。
一场败仗，让翟让泄了气，道：“连一个五千守兵的荥阳城也拿不下，等到张须陀回守，就更别想了。看来瓦岗军终究还是成不了大事，不如回去继续窝在瓦岗来得自在。”
“元帅，胜败乃兵家常事。”李密劝道：“自从进入荥阳郡，我们这一路打了不少胜仗，虽然输了荥阳城的攻城战，但我们的主力军还在。这次我们改变策略，不强攻，改为围困荥阳城，等到他们山穷水尽时，自然大开城门投降。”
翟让断然拒绝，道：“荥阳城内粮草充足，支撑三四个月没有一丁点问题。等到那时，张须陀肯定回来了。而我们自己呢，我们的粮草不继，杨庆他们没饿死，我们反倒先饿死了，都不用张须陀动手。”
李密眉头一挑，道：“元帅，你这话提醒了我。荥阳城内守军不多，杨庆定然不敢出兵来追击我们，我们不妨绕过荥阳城，直取洛口仓。只要攻下洛口仓，我们还用为粮草发愁吗？”
翟让大惊，道：“那里更是去不得！”
第101章 翟让的不满
当李密提出转而攻打洛口仓，把翟让吓了一跳，断然拒绝。
贾雄问道：“元帅，难道你是顾虑裴仁基？”
翟让道：“可不是？攻打洛口仓，要经过裴仁基镇守的虎牢关。裴仁基的厉害之处可不亚于张须陀，他的儿子裴行俨更是一个狠角色，勇猛之极，只怕比秦琼、罗士信还要稍胜一筹。”
李密和贾雄听后，相视大笑，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翟让气愤道：“你们笑什么，难道本帅说的不对？”
李密停住笑声，道：“元帅，原本你的顾虑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我们最近收到消息，裴仁基已经不在虎牢关了。”
“有此等事？”翟让作为元帅，竟然不知道如此重大的情报，心里有些不爽。
李密道：“上个月，太行山巨贼甄翟儿突然出现在河内郡抢劫，若是再进一步，度过黄河就可以威胁东都洛阳，朝野震惊。有人趁机进谗，诬陷裴仁基，说他不出兵追击甄翟儿，分明与甄翟儿有勾结。朝廷将信将疑，为了安全起见，解了的裴仁基兵权，召回东都，封了一个左光禄大夫的文散官。”
“原来如此。”翟让问道：“那现在镇守虎牢关的人是谁？”
贾雄回道：“是御史萧怀静，诬告裴仁基的人正是他。”
李密补充道：“这个萧怀静，我曾任左亲侍时，对其有所了解，是一个爱偷奸耍滑、诬蔑忠臣良将的小人。兵法之道是一窍不通，他镇守虎牢关，简直是天助瓦岗军。我们大可绕过虎牢关，直接攻打洛口仓。萧怀静若是敢出兵，我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虎牢关换帅这么重要的情报竟然没人告诉他，翟让心中带着一股气，看着李密自信的嘴脸，觉得有些讨厌。还有军师贾雄，竟然也向着李密，他才是贾雄的结义兄弟，而不是李密。
他面无表情道：“那又如何？若是洛口仓也像荥阳城这般守护严密，我们瓦岗军只怕又要干一桩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生意了。”
李密自信满满道：“元帅，您大可放心，我们已经摸清楚洛口仓的防御情况，比金堤关还不如。守军不过是一千余人，仓城的城墙低矮，防备松弛，也没有像样的守城工具。”
贾雄道：“洛口仓处于虎牢关以西，仓城的守军绝对想不到我们瓦岗军会越过荥阳城、虎牢关，直捣洛口仓，到时拿下洛口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翟让看着两人仿佛唱双簧一般，一唱一和，配合默契，不禁冷笑道：“攻下洛口仓又如何，你们有本事守住吗？等到张须陀从太行山回来，将会与虎牢关的守军一起夹攻洛口仓。你们也说了，仓城的城墙低矮，很容易攻破，占据洛口仓，等于是让隋军包饺子。刚过完冬至没多久，你们又要送饺子给隋军吃，对他们倒是仁至义尽。”
见翟让生气了，贾雄有些尴尬。
但是李密不以为然，道：“元帅所虑极是，所以我和军师商量过了，这几日在荥阳郡及周边郡县加紧募兵，来对抗隋军。只要拿下洛口仓，开仓救民，就会有更多的人加入瓦岗军。张须陀所领兵马不过是两万余人，到时便不足为惧了。”
贾雄道：“元帅，我觉得李密兄所言极是。”
翟让道：“原来你们早已商量过，那就照你们说的办吧，不要来问我了。”
说完，甩开衣袖，走出营帐，去安抚那些受伤的瓦岗士兵了。
李密和贾雄两人面面相觑，良久才道：“那我们就按元帅的吩咐去办。”
营帐外的土丘上，伤口包扎好的程咬金望着远处的荥阳城，长叹一口气，带着遗恨道：“差一步就可以登上城楼，该死的杨庆，还弄伤了我的手臂，这笔账迟早要找他算。”
一旁的李逵也恨道：“是啊，就差一步，我们明明撞开了城门，但塞门刀车太可恨了，最终功亏一篑。”
荥阳城之战，两人表现勇猛，互相之间生出了一种英雄惺惺相惜的情感。
铁纲靖跟着翟让、徐世勣、单雄信等人忙着安抚受伤的士兵，鼓舞他们的士气。
见程咬金、李逵跑到山丘上吹冷风，喊道：“咬金兄、铁牛兄弟，你们还真是特立独行，天寒地冻的，喜欢站在风口上，是为了多喝几口西北风吗？”
李逵回头大声道：“我们心中憋着一团怒火，吹吹寒风降降火。”
“那就喝饱一点再下来，我们去忙了。”铁纲靖是一个乐观的人，无论是怎样的艰苦环境，他总是用一些插科打诨来摆脱阴郁的心情。
这次荥阳城攻城战，受伤的士兵甚多，从轻伤到重伤有近两千人。
铁纲靖跟着翟让巡视了几个营，看着心里难受，想起那些横尸在荥阳城外的士兵，就更惨了，瓦岗军溃败时根本来不及给他们收尸。
古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白骨遍野”，是一点也没有夸张。
又走了几个营，却见王伯当拿着一份告示过来，向翟让双手奉上，道：“元帅，这是此次募兵的告示，李密兄说一定要请您过目才能贴出去。”
在翟让接过来看时，铁纲靖斜眼瞅了瞅，发现上写的什么“科税繁猥，不知纪极”，什么“穷生人之筋力，罄天下之资财”，什么“公卿宣淫，无复纲纪”，什么“厌德之象已彰，代终之兆先见”……
古文对他来说太难了，看得晕头转向，不知所云。
他忍不住道：“这告示文绉绉的，谁看得懂啊？底层老百姓读过书的能有几人？认字的能有几人？能募到几个兵？这告示是写给读书人看的，难道你指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参加瓦岗军？”
铁纲靖这五大逼问简直说到翟让的心坎里了，有人站出来怼李密，翟让是非常乐意看见的。
他已经发现，瓦岗的元老首领都向着李密，而刘树义作为李密的表外甥，直接站出来怼李密，实在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虽然贾雄说过“蒲非泽不生”，但是看到李密这些人有什么军情不向他汇报，商讨作战策略也不跟他一起，分明是要架空他。
他才是元帅，他才是瓦岗寨的寨主，李密这样做，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任谁都来气。
他点头赞同道：“树义兄弟说得非常有道理，这份告示作废，重新写过。”
将告示随手撕了，然后继续巡营去了，一块块纸片寒风中飘散。
跟李密抬杠作对，铁纲靖是乐意之至。
虽然他现在见到的李密和小说有重大出入，但他始终认定李密是瓦岗军的最大罪人，是毁了瓦岗军的人。
不过他有时也会想，若不是李密毁掉了瓦岗军，只怕后面李渊、李世民也不一定能赢瓦岗军。
但他不管那些，反正就是讨厌李密，见到此人就烦。
第102章 宣传之道
怼完李密，心里爽歪歪。
铁纲靖打算继续跟随翟让去安慰伤兵，但被王伯当拉住，道：“树义兄弟，你看这告示，文采斐然，既述说了暴君杨广的罪行，又表明了我们瓦岗义军的正义性，你怎么能说不好？李密兄可是你表舅啊，你应该帮他的。”
铁纲靖一听就来劲了，大义凛然道：“我是一个充满正气的人，向来是帮理不帮亲，他做错了，我就应该指出来，难道任由他祸害瓦岗军？”
王伯当气道：“树义兄弟，你这话说得过分了，我们是为了募兵，谁祸害瓦岗军了？”
铁纲靖冷哼道：“你拿这样的告示去募兵，能募到兵吗？你拿去给老百姓看看，若是十个人中有两个看得明白，我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否则就把你脑袋割下来给我当球踢。”
跟“杠精之神”抬杠，没死过？
王伯当当然不敢杠，他清楚铁纲靖说的是事实，读书是世家子弟或者豪商之家才会有的事情，底层百姓要拼尽全力才能谋得生存，哪有还有闲心、闲钱去读书。
徐世勣道：“都是自家兄弟，都是为了瓦岗，不要意气用事，无谓的斗气，只会伤了我们兄弟间的感情。”
王伯当道：“我回去跟李密兄商量怎么弄这个告示。”转身就走，头也不回，还不忘踢一下地上的告示碎片，来发泄心中怒气。
铁纲靖看着有些过意不去，毕竟王伯当是要一个忠义无双的人，属于要挽救的失足青年。
可惜王伯当现在执迷不悟，只听李密的，只能替李密挨骂了。
铁纲靖希望能把他骂醒，不为以为李密天下第一，心里只有李密一人。
过了一阵，有士兵把铁纲靖请去李密的帐篷，里面早有贾雄、徐世勣、祖君彦等人在等候。
见铁纲靖进来，李密微笑道：“树义，你真是人不可貌相，我此前还以为你只在射箭骑马等武功上有高超技艺，没想到你还擅长宣传之道，令我对你刮目相看。”
铁纲靖没理会，淡淡道：“我不过说说我的想法，平常得很。”
其实他的内心是这样说的，“我将来是唐太宗李世民座下第一搬砖工，不稀罕你这无耻好色之徒的肯定，这反而是对我的侮辱。”
李密没在意，道：“伯当把你的话转述给我听了，我觉得说得太有道理，所以我们叫你来一起商讨如何写这个告示。”
这一次的告示是出自祖君彦之手，此人是一个老文书，笔杆子超级溜，竟然也虚心求教道：“树义兄弟，我也想看看你文采，跟你学习学习。”
这让铁纲靖有些为难，他不通古文，如何写告示？刘树义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古文功底也不过是半桶水，只怕做出来的告示会遭到祖君彦、李密这些行家的嘲笑。
“哈哈哈……”铁纲靖狂笑几声，掩饰尴尬。
刘树义虽然一直龟缩在体内，但此刻也着急啊，这回可怎么收场？若是出丑了，背负丑名的可是他，而不是铁纲靖。
两人共用一具身体，终究是利弊相生。
众人奇怪地看着铁纲靖，不知他有什么好笑的。祖君彦更是心想，难道是嘲笑我这个老学究？
“哈哈哈……”铁纲靖又大笑了几声，才道：“写什么告示啊，老百姓认字吗？不认字，写出来的告示给谁看？”
李密道：“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可以找认字的人读给他们听。”
“对对对。”祖君彦附和道。
铁纲靖摇摇手，表示否定，道：“那多麻烦啊，宣传效果大打折扣。而且他们能那么容易找到认字的人吗？认字的人愿意一直站在告示下读给老百姓听吗？”
李密道：“树义，你说的有道理，但是除了此法，难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是时候展现自己高大伟岸的形象了，铁纲靖道：“法子当然有，而且很简单。”
李密催促道：“快说来听听。”
看着众人渴求的眼神，铁纲靖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才道：“我的方法是这样的，只需做一首老百姓一听就懂的打油诗，编成歌谣，让儿童及百姓们传唱下去，就可以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一直传下去。这样不用找人念给他们听，还能广为传唱。”
“妙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众人纷纷喝彩，拍案叫绝。
一说到打油诗，铁纲靖有些心痒痒。现在侯君集不在身旁，他做打油诗也就不会有人嘲笑。
他道：“我呢，还是挺擅长做打油诗，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吧，你们准备编成歌谣就行了。”
祖君彦铺开纸，磨好墨，送上蘸了墨汁的毛笔，虚心道：“正要学习树义兄弟的生花妙笔。”
“嗯。”铁纲靖点点头，接过毛笔，道：“写给老百姓的打油诗，一定要直白、通俗易懂，要把握好老百姓的心理，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文绉绉的诗词，掉书袋这些，千万不能用，因为他们听不懂。”
说话间，他一番龙飞凤舞后，打油诗已成，只见纸上写道：
想要吃饱饭，一起去瓦岗。
拿下洛口仓，大米堆成山。
米饭吃不完，人人乐开颜。
每日勤操练，瓦岗壮又强。
推翻隋暴政，天下齐共享。
歪歪扭扭，面条一样的毛笔字，还不如三岁小孩写的，把人看出了尴尬病。
这已经算是铁纲靖超常发挥。他连钢笔字都写得歪斜不堪，就别提几乎没练过的毛笔字了。
刘树义看着那毛笔字，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铁纲靖这一手毛笔字把他的脸全丢尽了，这回他“不学无术”的丑名算是坐实了。
而让李密、祖君彦这些人懵逼的是，铁纲靖所写的现代简体字，有好几个字他们不怎么认得。
祖君彦道：“树义兄弟，你这龙飞凤舞的草书，我们不太认得。不如你念一遍，我重新誊写一遍。”
聪明的铁纲靖意识到问题所在，笑道：“我这是草书，所以有很多笔画省略，既然你们不认得，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读一遍。”
仿佛是在说嘲笑李密、祖君彦等人没文化，连草书也不认得。
等铁纲靖念完一遍，祖君彦也誊写好了。
李密等人一看，果然是粗俗易懂的打油诗。
徐世勣更是直接夸道：“妙啊，树义兄弟，你是真的懂老百姓心里想什么。在这乱世中，谁要是给老百姓吃一口饱饭，老百姓定会死心塌地跟着干。”
铁纲靖心想，你们这群人，不是贵族世家子弟，就是出身家底深厚的家庭，一门心思是如何走上层路线，又怎么能体会底层百姓的苦？
他就不同了，出身搬砖世家，又是农民工二代，是社会最底层的搬砖工阶层，非常清楚底层百姓永远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生存。在生存面前，其他一切都不在他们考虑范围。
“过奖过奖！”铁纲靖虽然心中愤慨，但不忘展示自己的谦逊，道：“面对不同的人群就要用不同的宣传方式。如果是面对贵族世家子弟募兵，用祖先生写的募兵告示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对祖君彦有些好感，不失时机夸赞一下，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惭愧惭愧，今天树义兄弟给我上了生动一课，我算是学到了。”祖君彦仍是态度谦逊。
面对祖君彦这等温文尔雅的人，“杠精之神”铁纲靖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跟他杠。
第103章 真羡慕你的时代
大营外，陆陆续续有底层百姓排队前来当兵，他们衣衫单薄，衣不蔽体，衣服不是补丁就是破洞，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祖君彦一个个给他们登记造册，然后让人带他们去领衣服等。
铁纲靖无所事事，带着李逵出来逛，想看看自己的打油诗带来了多大的效果。
来到祖君彦跟前，他问道：“祖先生，这三天来有多少人报名参军？”
祖君彦乐道：“树义兄弟，你的宣传法子真的是太棒了，已经有快四千人应征。元帅、李密兄和军师他们商量过了，募到五千士兵，就开拔攻打洛口仓。照这个速度，明天再有一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铁纲靖很满意，道：“祖先生，那你忙，我们去附近村庄看看情况。”
打油诗编成歌谣后，翟让派出了上百名士兵，去附近各县、村庄传唱，很快就吸引了附近的百姓来应征。
而自从上次翟让甩手生气走出营帐，李密变得乖巧许多，事无巨细必向翟让汇报。即使有要事要做决策，也不再先斩后奏，必是约上贾雄等人，在翟让营帐共同商讨，最后由翟让做决定。
铁纲靖和李逵信步来到营地数里外的官庄村，村子萧条败落，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老人，形容枯槁地坐在墙角，眯着眼睛晒太阳。
旁边有几个小孩在嬉戏玩闹，面有菜色，不是饿的就是严重营养不良。他们唱着铁纲靖那首打油诗编成歌谣，向往着大米堆成山的洛口仓，向往着能吃一口饱饭。
经过了几条巷子，也没有看见一个青年壮汉。一问晒太阳的老人，才知道青年壮汉不是出去当盗贼，就是参加瓦岗义军了，村里剩下的多是一些老人妇孺。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中年汉子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箩筐回来，铁纲靖上前问道：“老哥，这天寒地冻的，还在外面干农活？”
中年汉子道：“地都没法种，哪有什么农活？不过是去外面扒一些树皮、挖一些草根回来煮了吃，免得老婆孩子饿肚子。”
现在是深冬，树叶早已落光光，只有光秃秃的树干插向天空，否则吃树叶好过啃树皮。
直爽的李逵道：“不用担心饿肚子，跟着我们瓦岗军干，拿下洛口仓，还怕没饭吃？”
中年汉子长叹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村里的单身壮汉不是出去当盗贼就是参加了瓦岗军，混一口饱饭吃。但是我不能出去啊，我家里有老婆孩子，我要是参加了瓦岗军，谁来照顾他们，谁给他们找一口吃的？”
这是一个顾家的汉子，宁愿留下来陪老婆孩子一起啃树皮、吃草根，也不愿为了自己的饱食之欲抛妻弃子。
铁纲靖不好意思再劝他参加瓦岗军，道：“老哥，你如果听到我们打下了洛口仓，就带着老婆孩子来吧，我们一定会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的。”
中年汉子一脸期待道：“真的吗？”
铁纲靖道：“当然是真的，你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若能让我们一家人不饿肚子，到时我一定会誓死效力于瓦岗军。”中年汉子信誓旦旦允诺。
走出村子，回头看着萧条的官庄村，铁纲靖不禁感叹：“我那个时代，是不用担心饿肚子的。”
穿越前的生活时代是多么美好，虽然也苦也累，但远没有到官庄村这个程度，至少不会饿肚子，有一口饱饭吃，生存是没有问题。
两相对比，他才发现和平稳定的现代生活是多么伟大。
李逵听到铁纲靖的感叹，疑问道：“老铁兄弟，还真有不会饿肚子的时代？”
“当然有，我穿越前的那个时代水稻、小麦亩产千斤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养活的人口是大隋的几十倍也没有问题。”
李逵叹道：“真羡慕你生活的时代！我当初要不是因为饿了抢馒头吃，也不会落得个杀人逃难的下场。”
“也不用羡慕，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悲剧。”铁纲靖抑制住内心的自豪感，只能这样安慰李逵。
但是李逵两眼放光，道：“要是我们能穿越到你生活的时代，那就太棒了，吃穿不愁，生活幸福。”
“NO、NO、NO、NO……”铁纲靖一着急，就飙出了他仅会用的几个英文单词。
李逵不懂，问道：“露什么？露肚皮吗？”
“这是我那个时代的用词，不是‘露’的意思，是‘不’的意思。”铁纲靖耐心解释。
“为什么不？穿越到你的时代不好吗？”李逵不解，吃饱穿暖的时代，简直是一个完美的时代，铁纲靖竟然不愿意回去。
铁纲靖当然不愿意回去，回到2019年，他能干啥？不就是一个搬砖工吗？为了生计发愁，为了娶媳妇的彩礼钱发愁，这种底层小人物的生活他已经受够了。
现在在隋末大乱世，各路反王风云四起，正是他大展宏图的时候。只要跟定了偶像唐太宗李世民，他就是大唐的开国功臣，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他劝告李逵：“铁牛兄弟，你以为在我们那个时代是凭力气吃饭吗？”
“不凭力气凭什么？”
“是凭脑子！”铁纲靖语气重点强调了脑子，道：“铁牛兄弟，你只有身蛮力，也就是在工地上干一些苦力活。”
李逵很不服气，道：“可我有一身武艺，一对板斧勇猛无敌，上战场杀敌可以横扫千军，难道也没有用武之地？”
铁纲靖笑了笑，道：“你这身武艺在隋唐或者宋朝，都是很厉害，但是在我们那个时代，武艺已经落伍了，打战用的热兵器，一个巨型炸弹扔下来炸开，可以毁灭一座城市。”
“什么炸弹如此厉害？”
看来又要给李逵普及一下现代热兵器知识了。
铁纲靖道：“比如我们攻城用的投石车，投出的大石只是大石，不会炸开。若是换成我那个时代的炸弹，就炸裂开来，威力奇大，形成一道极强的冲击波，所到之处，夷为平地。甭说你武艺高强，你就是会飞，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李逵喃喃道：“真有那么厉害？”
“当然。”铁纲靖拍了拍李逵的肩膀，道：“铁牛兄弟，我们这一身武艺，在这隋末乱世中，才能够真正发挥它的作用，才能大展手脚，立下大的功名。俗话说‘乱世出英雄’，现在这个乱世，才是我们成为人上人的大好机会。”
两个穿越之人说说笑笑回到营地，在铁纲靖的劝说下，李逵也断了对现代生活的向往，安安稳稳跟着铁纲靖立功名。
第104章 克星回守
又经过了一天的募兵，终于募到了五千多人。要不是很多百姓逃亡避难而去，本可以募到更多的兵。
但是时间不等人，荥阳太守杨庆是八百里加急向江都求救，此刻只怕杨广已经下旨令张须陀回守荥阳了。
李密、贾雄在与翟让商量后，决定立刻出兵，想洛口仓进军。
为了不被荥阳城和虎牢关的隋军发现瓦岗军行踪，他们决定走南面的嵩山，利用地形的掩护，偷偷行军，然后突袭洛口仓，不给隋军反应的机会。
嵩山属于伏牛山系，有七十二峰。见到高耸的中岳嵩山，熟读金庸武侠小说的铁纲靖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太多武侠故事与嵩山有关，这里不仅有武林泰山北斗少林寺，还有阴险的五岳剑派之一嵩山派。有达摩祖师留下的七十二绝技，也有精深博大的禅文化。
这里发生过很多传奇故事，记得曾有一部电影叫《少林十三棍僧救唐王》，讲述的就是少林寺棍僧从王世充的洛阳死牢中救出李世民。不过电影片头明确表明故事纯属虚构，说明不是史实，当不得真。
但少林寺武艺天下闻名，若不是这次急行军攻打洛口仓，铁纲靖肯定会上少室山的少林寺，跟里面的方丈套套近乎，将来说不定真能为自己的偶像李世民立下奇功。
但是当瓦岗军刚绕过荥阳时，就收到斥候回报的消息，说是张须陀率领的两万大军已经过了虎牢关，正向荥阳城赶去。
“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下旨调回了张须陀。”李密大惊，问道：“那太行山的甄翟儿派谁去剿灭？”
斥候答道：“派的是太原留守、唐公李渊。”
刘树义一听，懊悔不已，低声责怪铁纲靖：“铁大哥，你看，少了一个立战功的机会，只怕等我们回到太原，侯君集这人肯定会耀武扬威向我们炫耀他的战功。”
铁纲靖低声斥道：“你这人格局怎么就这么低，眼里只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功名，先看看瓦岗这边怎么行事。”
张须陀一回来，瞬间让瓦岗军陷入极为不利的局面，瓦岗不少将士快吓尿了，只想快掉撤回到瓦岗寨。
众首领聚集在翟让的营帐内，翟让叹息一声，道：“各位兄弟，我就说过奇袭洛口仓的策略不可取。现在张须陀回来了，进攻洛口仓是没指望了，我们得赶紧撤退，否则一旦被发现行踪，会被隋军包饺子。”
贾雄也道：“看来我们攻打荥阳城和募兵花费的时间太多了，现在张须陀回守，我们只能被追着打。”
单雄信赞同道：“是啊，张须陀有两万精兵强将，尤其是秦琼和罗士信，我竟然在他们呢两个手上讨不到任何便宜。”
张须陀是一个常胜将军，还是瓦岗军的克星。瓦岗军本就不擅长阵地战，何况一万五千将士中还有五千是新招募，没来及进行系统训练，若是与张须陀的两万精兵相遇，是必败无疑。
此时瓦岗军正隐藏在荥阳城难免的嵩山脚下，翟让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有两个时辰天黑，道：“等天黑后，我们来个神龙摆尾，遁回瓦岗吧。”
每当瓦岗军面对张须陀时，张须陀身上的一个buff就会自动激活，可以把瓦岗军的士气下降三十个百分点。
铁纲靖对兵家之道本就是一个们外行，面对张须陀回守荥阳城，也没什么辙，内心的想法跟翟让、贾雄等人一样，只能选择撤退。
瓦岗军擅长的是游击战，但是现在队伍庞大，达到了一万五千人，不适合游击战。若是与张须陀展开阵地拉锯战，无异于是用自己的短处去硬碰敌人的长处。
从目前来看，多数人的意见是赞同撤退，避开张须陀的锋芒。
但李逵就不干了，道：“又回去窝在瓦岗寨，现在天寒地冻的，口粮吃紧，难道在瓦岗寨等着饿死吗？张须陀有什么好怕，大不了跟他拼一个鱼死网破，不失为一个条汉子。”
毕竟是天杀星下凡的李逵，从来都是他追着别人屁股跑，哪曾被别人追着屁股跑？见到瓦岗军对张须陀之怕，就如老鼠见了猫，小鹿见了老虎，只知道逃跑，他早就憋着一股气了。
程咬金也道：“李逵兄弟说的好。我当初投靠瓦岗军，就是看重瓦岗军能干一番大事业，我们若是面对张须陀就退缩，将来面对更强大的敌人更是畏首畏尾，最终瓦岗义军会一败涂地。”
王伯当和徐世勣没有出声，一直望着李密，等待李密开口。
李密一直在皱着眉低头沉思，猛然抬头，见众人望着他，突然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道：“张须陀回守荥阳城，恰恰是我们消灭张须陀的好时机。”
众人一听，一个个瞠目结舌，这李密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怎么大白天说起胡话来了？以瓦岗军现在的战斗力和战术素养跟张须陀打，不亚于以卵击石。
徐世勣将信将疑，道：“真能赢张须陀吗？”
他在这乱世中成大事，立大功，博取个将相的功名，已开始努力学习兵法之道。瓦岗军打张须陀，等于是以少打多，以弱击强，这在兵法上必须是要依靠奇兵才有机会赢下。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翟让很不满地斥责李密，道：“难道你想让好不容易壮大起来的瓦岗军毁于一旦吗？”
翟让的话可以说是代表了众人的心声，连铁纲靖也认同，认为李密终于要露出“瓦岗终结者”的真面目了。
这里面只有一个人是彻头彻尾相信李密的，那就是王伯当。
他说道：“元帅，且不要着急，我们先听李密兄说一说他的策略，我相信他是不会信口胡说的。”
房彦藻也站出来支持李密，道：“我相信蒲山公肯定有奇谋妙计。想当初我和他一起被隋军送往高阳时，正式依靠他的妙计才得已安然逃脱。”
贾雄道：“既然李密兄心中有奇计，我们听听也无妨。”
见大家都想听听李密的想法，翟让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请李密兄说一说如何击败张须陀。”
李密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将战略地图铺开在桌上，然后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众人一圈后，才道：“别看张须陀很强悍，但是我有信心对付他。此人有勇无谋，最近追剿甄翟儿，连战连捷。而且此前他与瓦岗军对阵，从未吃过败仗。其人及其将士肯定骄傲急躁，认为赢我们瓦岗军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难道不是吗？”翟让反问。
李密耐心解释：“兵法有云：骄兵必败。张须陀及其两万精兵现在就是骄兵，加上张须陀此人有勇无谋，我们只需略施小计，就可以将张须陀一举消灭。”
单雄信颇不服气，常胜将军张须陀怎么在李密眼中就跟一个三岁小孩一样，说消灭就消灭，因而质问道：“李密兄说得轻巧，略施小计？你倒是说说看，如何消灭张须陀？”
众人也是一脸茫然的望着李密，翟让道：“李密兄有何妙计，不妨直说。”
李密含笑看着众人，然后对翟让说道：“元帅你只需要列阵对敌，我自有方法对付张须陀。”
第105章 唯一的出路
看着李密自得的笑脸，就是没有说出妙计是什么，偏在那卖弄关子。
铁纲靖撅着嘴非常不满，他很清楚李密之所以如此卖关子，不过是为了满足那份自我中心感，让瓦岗英雄都围着转，仿佛老子天下第一。
但他没有出声，只是冷冷的在旁观看，看李密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翟让却首先不干了，冷笑道：“李密兄，原来你的妙计纯粹是拿我当诱饵，把我送给张须陀，然后你趁机掌控瓦岗军，取得对瓦岗军的领导权，对不对？”
他是瓦岗军的元帅，是老大，而李密在瓦岗军的影响力仅次于他。李密那样说，难怪他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他一倒，李密就成了领导瓦岗军的不二人选了。
李密一听，知道又犯翟让的忌讳了，不敢再卖关子，急忙道：“元帅，你不要误会。道长说过‘蒲非泽不生’，我怎么可能会起这份歪心。”
他手指战略地图的某处位置，道：“元帅，我的计策其实很简单，就是利用张须陀自认为无敌的心理，不会防备我们。到时只要元帅边打边退，将张须陀引入埋伏圈，然后与奇兵合力把张须陀围歼。”
众人顺着李密的手指一看，所指的位置是在荥阳城东北方向二十余里的地方，有一处山岗，那里有一座寺庙，叫代海寺，周边树林茂密，适合隐蔽。地形又相对周边地区要高，先行埋伏的话，可以占尽地利。
传闻代海寺非常灵验，李世民十岁患眼疾，在代海寺求佛后，眼疾立刻就好了。李世民登基后，扩建了代海寺，东西长二十里，南北宽十八里，规模如海，故而改名为“大海寺”。
贾雄迟疑了一下，道：“张须陀身经百战，代海寺附近地形复杂，他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里适合埋伏，只怕他不会那么听话轻易上当，搞不好的话，我们瓦岗军反被他包围。”
单雄信则是愤愤不平，道：“我看他就是想让我们当诱饵，往虎口里送。”
李密解释道：“众位首领，不要着急，听我讲完。兵法之道，讲究的是诡诈。代海寺地形复杂，适合埋伏，这是谁能都看出来的。所以张须陀料定我们不会那么傻，敢在那里设伏，因为这样等于是瓦岗军与他的两万精兵硬碰硬，这是他求之不得的。骄傲自大的他定然会认为我们忙于逃命，不敢在那里设伏，所以元帅率兵往代海寺撤退时，他一定不会提防这里有埋伏。”
兵法之道，就是一场心理战术。
铁纲靖听着李密拗口的解释，算是对李靖之前兵法课结束时说的那句话有了更多的印证。
不过他质疑道：“说的是有道理，但也不是万全之策。要是张须陀出于谨慎，事先派出斥候侦察代海寺附近情形，探知我们的计谋，他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反客为主。”
李密道：“树义，你的这个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但是张须陀绝对料不到我们会往东北方向的代海寺撤退，因为往北是黄河，是一道天险，往这个方向撤退无异于把我们自己逼入绝境。他料定我们是往东撤退，所以派出的斥候也是侦察东面。”
李密的一番话，等于是给徐世勣上了一课，他说道：“李密兄说的有道理，这样或许真有机会击败张须陀。”
贾雄是一个谨慎的人，没有万全准备，他没有信心跟张须陀开战。
他说道：“但是这样终究是太冒险了。张须陀毕竟不是易与之辈，他的将士军事素养也非常之高，我们即便埋伏成功，也不一定能打乱他们阵脚。一旦他们站稳脚跟，跟我们展开阵地拉锯战，我们可就占不到便宜。”
这话李逵就不爱听了，道：“道长，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个鸟人张须陀就把你们吓破胆，畏畏缩缩，没一点男子汉气概，要知道我铁牛这对锋利的板斧可不是吃素的！”
众人的态度，让翟让变得有些优柔寡断，道：“众位兄弟，都说一说，是打还是今晚撤退？”
但是其他人心里都没有底，一个个陷入沉默中。
张须陀的威名是天下皆知，可以说是各处贼帅的克星，先后击败了王薄、郝孝德、卢明月等聚众数万及十余万的贼帅。至于那些小的贼帅，听到张须陀来了，更是闻风而逃，不敢有丝毫抵抗。
见气氛沉重尴尬，李密道：“诸位首领，听我一言，现在瓦岗军粮草紧缺，即便撤退回到瓦岗寨又如何？能解决粮食问题吗？最终还不是忍饥挨饿，搞不好就会一哄而散。如果我们想要壮大，就必须击败张须陀。只要击败了张须陀，必然引来各处豪杰投靠，附近郡县也会望风而降，瓦岗军必将声势大振。”
王伯当附和道：“李密兄说得很有道理，退回瓦岗寨只会落得个鸟兽散的结局，还不如就在此，按照李密兄的策略，跟张须陀大战一场，这才是我们瓦岗军唯一的出路。”
徐世勣道：“我也赞成李密兄的意见，是时候跟张须陀干一仗了。”
程咬金也道：“没错，老是被张须陀在屁股后面追来追去，也不是一个事。咱们瓦岗军要壮大，迟早总要和他决一死战，那么，不如趁现在。”
徐世勣接口道：“对，李密兄刚才分析得很有道理，现在决战，条件对我们最有利。此时的张须陀以为瓦岗军怕他们，骄狂得不得了，总以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在这种时候出奇兵，最容易打他个措手不及。”
“啪啪”，李逵猛拍两下大腿，大声道：“他奶奶的，老子早就不想跑了，好好跟那个鸟张须陀干一架，看是他脖子硬还是我的板斧锋利？就算他有三头六臂的本事，也架不住我这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板斧。还有那什么秦琼，什么罗士信，老子要让他们统统成为我的斧下亡魂，哈哈哈……”
一提起要上战场杀人，李逵就兴奋，笑声传遍整个营帐，将帐内沉重的气氛一扫而光。
程咬金、单雄信这等猛将早就憋着一股闷气，这时齐声道：“说得好，让张须陀这些人也见识见识我们瓦岗军将士的厉害，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吃素的。”
李密、王伯当、祖君彦、房彦藻、邴元真等人会心一笑，看来赞成与张须陀干一架的首领占据多数，就看翟让怎么抉择了。
贾雄凑近翟让，低声道：“元帅，现在撤退也不是好的选择。这次我们瓦岗军闹出这么大动静，大隋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张须陀定然已派出了斥候追查我们的行踪，我们现在离荥阳城如此近，一旦大规模撤退，多半会被斥候发现，到时张须陀必然率军对我们穷追不舍。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还有一丝胜算。”
李密再次动员道：“元帅，张须陀有勇无谋，骄纵蛮横，在他大意之时，也是我们一战擒拿之机。元帅只管列阵对敌，李某担保为你破敌。”
众人齐刷刷看着翟让，就等着这位瓦岗军的一把手做出决定。
翟让心里也掂量了一下当前的形势，这次瓦岗军攻城拔寨，几乎席卷了整个荥阳郡，已经明着造反，与以前窝在瓦岗寨劫富济贫性质完全不一样了。即便他们安全撤回瓦岗寨，朝廷也不会放过他们，一定会让张须陀组织大军对他们进行围剿。
看来主动出击，跟张须陀硬碰硬干一仗是唯一出路。
他坚定地点点头，紧握拳头，一拳捶在桌上，断然道：“那就这么定了，干他娘的一场，让张须陀尝尝我们的坚不可摧的铁拳。”
“好，干他娘！”众人发出哈哈大笑，此前压抑的心情也瞬间释放了。
接下来就是他们商量如何围剿张须陀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