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敌军距离战场还有30秒,20秒,10秒……
铁纲靖默念着倒计时,只等李渊的一声令下。
只见李渊大喝一声:“杀!”
隐藏在山上的将士们纷纷现身,早已拉满的弓箭射出,只见山下的突厥骑兵纷纷倒地。
山地地形不平,战马没办法疾驰,突厥骑兵发现了李渊的军队,也没办法一下子冲上来。他们冲出了一段距离,发现根本不行,对方的弓箭太厉害,尤其是李渊父子和人称“死神手套”的几个神箭手,弓箭连发,骑兵们应声倒地,伤亡惨重。
两个特勤只能命令众骑兵下马,就地寻找障碍物隐蔽。
铁纲靖刚好完成十五连射,恰恰需要休息一下,见突厥不冲,乐得躲在树后,得瑟地向李世民做出手势,意思是他杀了十三个,其中两箭被突厥骑兵躲过了。
李世民不甘示弱,作出回应,表示射杀了十二个,十二支箭全中。
两人基本是打平手,平分秋色。两人互相向对方竖起大拇指,夸对方了得,也是夸自己做得不错。
铁纲靖见敌人躲了起来,失去了目标,有些无聊,探出头见有不少战马露在外,心生一计。
战马体型大,隐藏没那么容易。突厥骑兵之所以厉害,依仗的是骑射,没有战马,他们面对李渊的骑兵,跟没腿一样。
铁纲靖呼叫李世民,指了指下面的战马,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李世民心领神会,将信息传给李渊,再由李渊布置下去。
李渊的军队占据地形上优势,而且将士们士气高昂,恨不得将突厥杀得落花流水,一雪前耻。相对比疲敝的突厥骑兵,他们是占尽了地利人和。
布置妥当,随着李渊一声令下,又是箭如雨下,突厥进入山中的战马纷纷倒地。
失去了战马突厥士兵大为惊惧,顾不得隐藏,纷纷转头飞奔下山,逃命去了。
李渊当然不会错失此等良机,骑上战马,率领将士开始追杀突厥士兵。
原本疲惫的突厥士兵,早已被前面那波死亡吓破了胆,现在失去了战马,更是不敢恋战,没命的逃,只恨自己的妈给他少生了几条腿,跑得不够快。
在山上,战马没办法疾驰,但是下了山,人跑得再快,又如何能跟战马相比?
原本两个特勤带着五千骑兵上山扫荡李渊的部队,如今反过来,变成了反扫荡,在李渊带领下,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对突厥鬼子不用讲什么客气,杀就完事了。
铁纲靖箭筒里的箭全部射光了,到了无箭可射的地步。但他丝毫不停留,死神手套也不脱,挺着价值两辆豪华超跑的马槊冲了上去,一槊一个,毫不手软。
突厥对汉人有多残忍,今天就让他们也领教一下残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能让突厥知道害怕。
五千突厥骑兵,在李渊将士几轮弓箭射击下,已不剩多少,最后是在山下完成了残局收拾。两个特勤的脑袋被割下来,用马槊高高挑在空中,派两个骑术精妙的骑兵向突厥的主力部队耀武扬威。
完成一场杀戮后,李渊让众将士休整一下,恢复一下体力,准备用同样战术,再次对突厥主力部队进行骚扰。
见到两个被高挑在空中的特勤脑袋,始毕可汗更郁闷了,派出去的五千骑兵不仅没有扫荡掉李渊的部队,反而落得个全军覆没。
面对李渊这种够不着又追不得的对手,始毕可汗是有力使不出,心情极端烦闷。而两个特勤头颅在大军面前展示,更是给骑兵们带来了恐慌。
带来的突厥骑兵经过一天半的围城已很疲惫,加上久攻不下让突厥骑兵变得焦躁,如今又受到了李渊的沉重打击,整个突厥骑兵慌了,心全乱了。
本来突厥骑兵纪律性就不严明,没有严谨的列阵,习惯横冲直撞。现在受到这一系列因素的影响,整个队伍开始崩溃。
李渊率领将士们已经重新出击,突厥骑兵望着这群在外围骚扰攻击的骑兵,不知所措。
“死神手套又来了!死神手套又来索命了!”
铁纲靖箭筒里又装满了弓箭,带着血迹,是从死人身上拔出来的。
只见“嗖嗖嗖”连射三箭,三名突厥骑兵落马。
此刻他已有些气力不济,没办法进行十五连射,毕竟强弩还是很耗费力气的,只能射出几箭休息一下。但这三箭足以威慑突厥骑兵,死神手套的阴影将永远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还有那个白衣小将也是死神化身!”
这话说的是李世民。
此时李渊冲在前,拉弓射箭,大军中突厥有人应声落马倒地。
“李渊也是神箭手,我见过他射飞禽,箭无虚发,也是死神派来的!”
忽然一支箭夹杂着呼啸声射出,一下穿透突厥大军中的两个骑兵,吓得众人一声惊呼。
这是丘行恭用三石强弩射出的一箭,势大力沉,威力极强。
再加上刘武周等将士射出的弓箭,成了压垮突厥骑兵的最后一根稻草。
突厥骑兵想反击,但是连日来的劳累,让他们的骑射威力大打折扣。他们不再管始毕可汗的命令,掉转马头,往北逃去。
久居边塞、长久跟突厥打交道的王仁恭,早已摸透突厥骑兵的心理,见他们阵型混乱,便拣选了一千精锐骑兵,命令李靖守城,等到突厥骑兵溃逃,立刻率兵出击。
始毕可汗没想到精心准备地围攻马邑落得这样一个结局,见手下将士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无心恋战,只能率领众人望北而去。
“杀啊!”王仁恭宝刀不老,纵马追击,还不忘拉弓射箭,白须飘飘,给人一种特别的威风凛凛。
李渊也是率领将士和王仁恭汇合后紧追不舍,追出百里,杀敌数千。
若不是始毕可汗见被追得太紧,强逼两个特勤带领两千骑兵殿后,李渊、王仁恭率领骑兵还能杀更多。
最终是杀敌数千,并斩两特勤,俘获上千战马。白须飘飘的王仁恭则成为了战场上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在将士们收拾残局时,李渊夸道:“王公老当益壮,有廉颇风采,我是佩服万分。”
“哈哈哈……”王仁恭笑道,“唐公过奖,若非你用兵如神,我哪有机会来一回‘老夫聊发少年狂’。这次多亏唐公,才能击败突厥,马邑才得以保住。”
“王公过奖了。王公面对数万凶猛的突厥骑兵,丝毫不慌,冷静指挥马邑全城军民齐心协力守住城池,从容坚守两天,根本没将突厥放在眼里,这份胆识和指挥是我李某值得学习的。”
两人完成一轮商业胡吹,带领将士们回城。
大隋军队面对突厥已有多年没有取得如此的大胜了,得胜队伍回城,受到了全城军民的夹道欢迎。
第47章 诗兴大发
“不得劲,不得劲,太不得劲了!”
站在城楼上又望了一天的铁纲靖大喊三声,发泄心中的不快。
一个月来,他是天天盼着突厥再来围攻马邑,好让他再次杀个痛快。可是他望眼欲穿了,再没有见过突厥的影子。
一个月了,寒潮来过一次,大雪下过一次,在太阳下融化了,突厥却似乎放弃了南下掠夺的意思。
“树义,又想杀突厥鬼子了?”长孙无忌听到叫喊声,过来问道。
他们现在跟着铁纲靖,也叫突厥为鬼子了。
“可不是。无忌兄,平时大家都说突厥鬼子厉害,可现在吓得都不敢露面,不给我的死神手套发挥的机会。”铁纲靖拿黑手套敲打着垛口,道,“真的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以后不要高看突厥鬼子了。”
“这次大胜,你的‘死神手套’威名只怕已经传遍塞外,成为突厥鬼子的梦魇,他们可不想成为你死神手套下的亡魂。”李世民不知何时也来到城楼,接过铁纲靖的话。
铁纲靖拍着手中黑手套,道:“手套啊手套,没想到我是你的打工仔,你威名远扬了,突厥鬼子却不知道我叫什么。”
“哈哈哈……树义你真幽默!”其他三少听后畅怀大笑。
铁纲靖道:“世民兄,你觉得突厥要跑哪里去劫掠粮草过冬?要不我们去帮其他边塞守城,顺便再杀一次突厥鬼子。”
“树义,没想到你这么急于立功表现。”李世民分析道:“据我来看,大同、涿郡等地过于贫瘠,突厥不会花费大量兵力去攻击这两郡,再往东就更贫瘠了,对突厥来说无利可图。所以我觉得,突厥是在大漠劫掠其他部落了。他们实力强劲,在大漠,其他部落民族是很难敌得过他们。”
一旁的侯君集笑道:“树义对皇上允诺的六品官飞了耿耿于怀,所以才迫不及待要立功,找回颜面。”
铁纲靖将黑手套在侯君集眼前晃来晃去,道:“开玩笑,我这等身手,又有死神手套的威名,获取功名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对某人,我就比较替他担心,虽然懂一些骑射,但想要立大功就难了。”
一边说还一边惋惜地摇摇头,充分表达他的同情心。
李世民道:“你们两个啊,怎么像前世的冤家一样,一见面就斗嘴。”
“冤家?跟他?切……”
铁纲靖和侯君集都很不屑地扭过头,不再看对方一眼。
“塞外的落日显得格外大气磅礴,太壮观了!”李世民望着管涔山上即将落下的夕阳发出一声感叹。
铁纲靖是搬砖工,对美景这些附庸风雅之物无感,朝夕阳看过去,只觉得更圆更红罢了。他在乡下地里干活时,也时常能看到这样的落日,不足为奇。
落日对他的意义,就是告诉他天色晚了,该收工回家吃饭了。
长孙无忌道:“是啊,这就是塞外的魅力,风景别有一种粗犷美,让人看了心胸开阔。”
侯君集也道:“确实不错,搭配管涔山的枯枝荒草,给人一种苍凉雄壮的感觉。”
每个人都在夸塞外夕阳的美,他铁纲靖岂能落后。他记得《射雕英雄传》中,郭靖弯弓射大雕的背景就是这样一轮滚圆的落日,不禁诗兴大发,清了清嗓子,道:“如此美景,岂能无诗吟诵?小弟我有一首打油诗,供各位欣赏。”
李世民道:“好极了,我们见识过树义的骑射神技,也想见识一下树义的文采。”
“那几位听好了。”
铁纲靖学着电视上私塾先生念书的习惯,开始摇头晃脑念道: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四少出关塞,胡虏闻风亡。
弯弓射大雕,威名塞外扬。万里觅封侯,英雄百世传。
李世民听后夸道:“好诗!我特别喜欢前两句,‘直’似无理,‘圆’又太俗,可偏偏两句组合起来,一幅雄浑的塞外景象就浮现在眼前,妙绝!”
“嘿嘿,过奖过奖。”
铁纲靖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告诉偶像,前两句诗是偷自大唐著名诗人王维。既然获得偶像夸赞,姑且厚着脸皮接受这等谬赞。
“前两句确实不错,不过后面六句就差劲了,平仄也对不上,三岁小孩的水平也不如,埋没了前两句好诗。”
不用扭头看,也知道这是侯君集趁机打击刘树义。
古人都这么精明的吗?一眼就瞧出后面六句跟前面两句不搭配。
不过铁纲靖岂会轻易被打击到,笑道:“如此说来,想必君集兄有更高明的诗要喷薄而出,我在此洗耳恭听,还望君集兄不要让大家失望。”
侯君集脸色略显尴尬,略一沉吟后,道:“咳,大家都清楚,我哪里会作诗?不过树义你就不同了,为了考秀才的功名,研读圣贤书多年,结果只做出这等蹩脚的诗歌,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啦,哈哈……”
原来侯君集也是一个一读书就犯困的人,所以他想的也是从武职上谋取功名。
“既然君集兄承认自己是一个不会作诗的文盲,那我就放心了。我虽然蹩脚一点,但比起君集兄还是强上那么一点,至少能作出打油诗。我文采不行,不知道比蹩脚更差劲的词是什么,有人告诉我么?”
“杠精之神”铁纲靖的抬杠功力深不可测,一旦发功,敌人不死也要内伤。
侯君集不敢再抬杠下去,道:“有人自恋不知天高地厚,对比一下既有文采又谦虚的世民兄,真是天差地远。”
此人学精了,一招斗转星移,将抬杠焦点转移到李世民身上。
铁纲靖当然不会跟自己的偶像抬杠,笑道:“世民兄是天神下凡,我一介凡夫当然不会蠢到跟天神比较。但跟某个凡人对比,我还是颇有信心。”
长孙无忌看这两人抬杠,又好气又好笑,转移话题道:“世民,久闻你文采斐然,今日见到如此壮丽塞外风景,可有兴趣吟诗一首?”
“刚才倒是琢磨了一首,只是还有待完善。”李世民谦虚道。
铁纲靖这种不爱读书,尤其不爱读文言文、古诗的人,第一次听说李世民会作诗,而且还文采斐然,不禁兴奋道:“世民兄,你作的诗定然是好的,不妨念出来让大家欣赏一下。”
“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李世民沉吟一阵后念道:
塞外悲风切,交河冰已结。瀚海百重波,阴山千里雪。
迥戍危烽火,层峦引高节。悠悠卷旆旌,饮马出长城。
寒沙连骑迹,朔吹断边声。胡尘清玉塞,羌笛韵金钲。
绝漠干戈戢,车徒振原隰。都尉反龙堆,将军旋马邑。
扬麾氛雾静,纪石功名立。荒裔一戎衣,灵台凯歌入。
这一首《饮马长城窟行》把铁纲靖惊呆了,他虽然听不太懂,但这就对了,越不懂的诗越厉害,不禁赞道:“世民兄,你这首诗简直绝了,我能从里面听到战场上的金戈铁马和豪放的金石之声。”
侯君集笑道:“哈哈哈,树义,知道什么是差距了么?你以后还敢在世民兄面前显摆你的打油诗么?”
“不敢,再不敢在世民兄面前谈诗。以后我要是再谈诗,我就削自己。”铁纲靖自己也觉得差距太大,刚才李世民没有取笑他,算是对他仁至义尽。
这让侯君集发现一个诀窍,以后抬杠,只要将矛盾引到李世民身上,刘树义必定认怂。
“诸位过奖了,这不过是我此次出征塞外的一点感想。”李世民道。
第48章 吝惜官赏
大业十一年十月初三,“杠精之皇”隋炀帝杨广一行车驾经过半个多月的颠簸,终于到达了东都洛阳。
杨广看着壮丽的洛阳城,被东突厥围困之后的慌乱之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了。他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被人围困在孤城,然后焦躁不安等待各地勤王大军救援。
只要到了洛阳,东突厥再不可能围困他了。马邑现在有李渊和王仁恭守着,虽说不能确保万无一失,那也没关系。即便东突厥过了马邑,还有雁门关,过了雁门关还有太原,过了太原还有太行山、王屋山阻隔,还有黄河天险。
从来没有突厥会费尽周折,跑到洛阳来劫掠的。
对雁门之围怀着深度恐惧的杨广还想了更深远的退路,即便突厥骑兵历尽周折杀到洛阳,他仍然可以早早乘坐龙船,从大运河直下江都。
一个将深谋远虑用在逃跑上的皇上,环顾左右皇后、妃子,笑道:“众位爱妃,我们要到洛阳了。这次巡幸塞外让你们担惊受怕,到寝宫后,要好好补偿你们。”
美人朱贵儿嗔道:“万岁,你好坏!”
龙辇内一片欢声笑语,雁门之围以来的惊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洛阳城内的宫殿巍峨壮丽,丝毫不比京师差。杨广望着街道来往的人群,对身旁的侍臣说:“东都不错,经历了杨玄感叛乱,仍然还有如此多百姓在此安居乐业,可见这是一个福地。”
听这话的意思,似乎大业九年杨玄感叛乱,在东都洛阳杀的人太少。
这日,和一众美人妃子嬉笑玩闹之后,杨广在宫殿内倚窗远眺,望着城外的大运河,那是他的一大超越父皇的功绩,实现南粮北运,让全国无饥荒。
大运河从洛阳城南开始,到板渚分作永济渠、通济渠,通济渠南下,一直通到江都。那里是他的第二故乡,他曾在那里治理江南近十年,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
杨广的沉思忽然被外面骁果营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他扭头看过去,见到三五一伙的骁果军将士吵吵嚷嚷议论着什么,完全不顾及形象。
骁果军作为他的御林军,守护他和宫殿的安全,如今在宫殿内如此行为,实在太不像话。
他叫过王公公,道:“去把沈光找来。”
折冲郎将沈光是杨广最信任的骁果军将士,雁门之围受伤时,杨广曾亲自赐药。
沈光一路小跑,跪到杨广面前。
杨广质问道:“将士们为什么吵闹?”
沈光忐忑道:“启禀皇上,将士们听闻云大将军获得奖赏,他们因此议论自己会得到什么赏赐。”
“原来如此,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杨广透过窗户,看着情绪渐渐激动的骁果军将士,若是这赏赐再不颁发,只怕骁果军会更加混乱。
第二天,杨广上朝商议赏赐之事。
丞相苏威率先站出来,道:“启禀陛下,当日雁门之围,形势危急,明诏所言的赏赐之事,纯粹是为了激励士气,让将士有斗志应付突厥的强攻。如今突厥已退,陛下亦安然抵达洛阳。雁门守城将士人数众多,达到一万七千人。臣以为,当时设立勋格太重,与将士功绩不匹配。而且允诺的赏赐太重,若坚守前诺,从府库取用,只怕府库的积蓄将被耗尽。而今各地匪患层出不穷,若遇紧急情况,只怕军资供应不上,引发危急情况。因此,臣恳请陛下三思,对赏赐之事再三斟酌。”
虞世基也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苏丞相所言极是。陛下可重赏有功之将,寻常士卒中则十中取一二。眼下国情艰难,只要对诸将士多加安抚,想必他们乐而无怨。”
苏威和虞世基的观点是朝堂上的主流观点,当日形势危急,许下的重诺过于轻率,而今只需找一些表现突出的将士象征性表彰一下,既可以安抚将士们的情绪,又表示朝廷遵守了承诺。
朝堂上只有民部尚书樊子盖直谏道:“启奏陛下,臣以为重赏守城将士,乃是下了明诏,是国家许下的承诺,岂可失信于广大将士?如此作为,不亚于失信天下啊,陛下!”
樊子盖是带兵多年的老将,平定杨玄感叛乱有功,进爵为济公。他虽然严酷,但绝对懂将士们的心,清楚将士们最痛恨被上头愚弄,一旦发生类似的事情,以后再不会全力卖命。
因此他老泪纵横请求道:“陛下,国家之诺,不宜失信。即便不给与将士们六品俸禄,也应如约给与相应勋格。否则将来国家有难,还谁肯拼尽全力为国出战?骁果军是效忠于陛下的御林军,将来若再发生危急之事,还有谁愿举着盾牌站在陛下面前格挡刀剑?陛下,您一定要三思啊!”
“再发生危急之事”,这话等于是在诅咒杨广再次被围困。杨广脸色一寒,他发过誓,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樊子盖尽然来敢说这样的话,实在大逆不道,若不是看在他立过大功,杨广当场就想发飙。
他冷冷道:“樊卿家,你是想让将士们感激你一人,然后趁此收拢军心吗?”
这话等于是说樊子盖有意造反,如一个晴天霹雳砸在樊子盖头上,吓得樊子盖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陛下,老臣绝无此意,老臣的忠君之心,天地可鉴,还望陛下明察。”
“既然如此,那你就退下吧。”杨广不耐烦朝樊子盖挥挥手,然后道:“赏赐的事情,就交给苏、虞两位卿家商议,起草后给我审阅。”
樊子盖退回队列,脸色惨白,再不敢吭声。他清楚杨广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皇上,当年屈杀高颎、贺若弼,近来又有李浑一家满门抄斩。他不想落得和他们一个下场,只能为将士们感到痛心。
杨广此人向来就吝惜官赏,大业九年平定杨玄感叛乱时,众将士已经见识过了。
没过几天,赏赐出来了,将士守门雁门者有一万七千人,结果得勋的将士只有一千五百人,十分之一不到。
而听说皇上还在商议第四次征伐高丽,导致将士们无不怨愤。
“杠精之皇”杨广之所以再提征伐高丽,不过是不甘心就此向父皇认输,只要征服高丽,他的功绩才会无可争议地超越父皇。
遥想当年,隋文帝利用突厥内部矛盾,将突厥分裂成东西两部,然后扶植东突厥,启民可汗像儿子一般臣服在文帝脚下。
怎么到了杨广这里,东突厥竟然不把大隋放在眼里?
天之骄子的杨广原本以为他的人生剧本永远是一帆风顺,遭遇此次重大打击后,他发现自己在朝臣中的威望下降了许多。
此次商议征伐高丽之事,竟然有不少大臣持反对意见,现在听说外面的将士也心生怨恨。他清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始毕可汗,雁门之围让他颜面尽失,从朝臣到将士都不再将他看作神圣不可侵犯的了。
也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越父皇了。
算了,若是高丽联合突厥、契丹等胡虏,对他再来次围困孤城,只怕那时就没那么好彩了。不讨伐就不讨伐,待在洛阳更安全,跟皇后、妃子们饮酒作乐才是人生之乐。
十一月,马邑传来好消息,李渊和王仁恭率领将士大胜始毕可汗的数万骑兵,斩杀数千人。
杨广心想,这个大表哥还算靠得住,竟然带着数千将士击败了数万突厥骑兵,吓得突厥远遁而去。他记得表哥李渊在雁门之围时还是第一支到达的秦王之军,有这样忠心的表哥,他欣慰许多。
十二月,深冬,又一年要结束了。
洛阳下起了大雪,瑞雪兆丰年,这是一个好兆头。杨广推开窗,看着白雪皑皑的屋檐,希望这场瑞雪预示着明年是一个顺心的年头。今年实在太背了,明年也应该转运了。
隔壁庭院传来嬉笑的盈盈声,杨广好奇心,问王公公:“隔壁是谁在嬉戏?”
“启禀万岁,是朱贵儿、薛冶儿等几位美人在打雪仗。”王公公恭敬回道。
“她们倒是会取乐。快去叫她们过来,这天寒地冻的,冻坏了可不好。”杨广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最心疼美人了。
不一会儿,朱贵儿、薛冶儿等美人披着貂裘进入杨广屋子,杨广亲自上前拍掉她们身上的雪,责怪道:“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玩,冻坏了你们,谁来服侍我?”
朱贵儿调皮道:“万岁有皇后娘娘,哪里还需要我们?”
萧皇后过来轻拍朱贵儿的脸蛋,笑骂道:“你这个小蹄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朱贵儿转身钻到杨广怀中,笑道:“万岁,快替臣妾求求情,求娘娘饶过我一回。”
几人玩闹了一阵,杨广提议道:“大雪纷飞的日子,不如我们围炉夜话,打着边炉,饮酒吟诗作乐,如何?”
萧皇后道:“万岁,此主意好,冬天围炉夜话再合适不过了。”
“好是好,可是一会有人吟诗输了可不许赖账。”朱贵儿说着拿眼睛直瞟薛冶儿。
薛冶儿笑道:“朱妹妹,就你玲珑心,账记得门清。”
等王公公叫人准备好边炉,杨广和萧后及六七名妃子围坐在一起。
朱贵儿道:“主意是陛下出的,吟诗之事当然由万岁爷起头。”
其他人齐声附和。
杨广道:“好,依你们。”
望着窗外的飞雪,不知为何想起了长安。前些日子,苏丞相等人还劝说,在大雪来临前起驾回长安,被他否决了。
稍作沉吟后,他念道:
不觉岁将尽,已复入长安。月影含冰冻,风声凄夜寒。
江海波涛壮,崤潼坂险难。无因寄飞翼,徒欲动和銮。
京师上空,笼罩着他父皇巨大的身影,这是他不愿待在京师,却又不得不想念京师的原因。雁门之围将他的心气打没了,他觉得自己已没有与父皇对决的勇气,即便父皇死了十一年,他始终摆脱不了父皇的阴影。
这诗过于沉重,几位妃子不敢说笑,还是萧后笑道:“万岁此诗有些凄切,破坏了我们姐妹相聚的欢快气氛,因此要罚万岁一杯。”
杨广道:“是朕错了,这杯酒该罚。”
接过萧后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他笑道:“接下来该谁了?若是如朕这般破坏气氛,可要罚酒三杯。”
朱贵儿嚷道:“万岁,这不公平,你才罚一杯,却要我们罚三杯,臣妾不服。”
“好,我也罚三杯。”杨广又连喝了两杯。
接下来是朱贵儿吟诗:
娇痴何分沐恩光,占尽春风别有香。
自是妾身无状甚,错疑花木恼君王。
又下来是薛冶儿吟诗:
六宫清画斗云鬟,谁把君王肯放闲?
舞罢霓裳歌一阕,不知天上与人间。
杨广与众妃子吟诗作乐,睡晚了,第二天较晚才去上早朝,就收到绛郡贼帅敬盘陀闹事的坏消息,只得下诏让民部尚书樊子盖发关中兵数万前往剿贼。
自此,杨广每日夜夜笙歌、寻欢作乐,心血来潮就上一次朝,处理一下国家大事,日子过得甚是逍遥。
第49章 童言无忌
边塞之冷,真的是寒彻骨,铁纲靖抱着火炉就没有松过手,没有火炉似乎就活不下去。
这也难怪,他作为一名福兰银,在岭南搬了七年砖,习惯了岭南冬天温暖的气候。如今在这边塞,让他如何忍受得了?
如果在他生活的太平盛世还好,毕竟北方在公历十一月份就开始供暖气,屋内比南方暖和许多。可这是古代,而且是边塞,暖气是不可能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
身披狐裘,怀抱火炉,他仍是冷得瑟瑟发抖,后背发凉。
这时长孙无忌掀开营帐的帐幕钻了进来,带来一阵风雪,一下将铁纲靖冻得牙齿打颤。
长孙无忌见到直摇头,道:“树义,自从刮风雪以来,你就抱着火炉不离身,可对不起你那副强壮的身体。”
铁纲靖颤抖着声音,道:“无忌兄,真的很冷啊。”
“好了,别抱着你那个破火炉了,世民叫你去喝酒,而且他那里有更大的火炉。”
“喝酒好啊。”铁纲靖大喜,在这寒冷时节,世上只怕是再不会有比大火炉和烈酒更吸引人的食物了,喝点烈酒正好暖暖身子。
铁纲靖抓起床上的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跟着长孙无忌钻出营帐,直奔李世民的营帐。
路上见到身穿盔甲的士兵巡逻,不禁佩服他们的意志,如此冷的天气仍能坚持巡逻。记得有句古诗,“都护铁衣冷难着”,严寒天气穿盔甲,想想就觉得冷。
铁纲靖打了一个冷战,快步钻入李世民的营帐。
在风雪漫天的寒冷的天气,若是依照他以往爱显摆的性格,一定又会偷取“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诗句来一首打油诗。
不过自从见识到李世民的文采,他再也不敢班门弄斧,打油诗的事再也不提了。
进了营帐,李世民和侯君集正在弄着火锅,铁纲靖啥也不管,挤到火炉边占了取暖的好位置,才道:“这下暖和了。”
李世民看到裹着被子的刘树义甚是滑稽,还抢占取暖的C位,笑道:“树义,你这是刚从冰窟里出来吧,裹得这么严实,等会你怎么喝酒啊?”
“没事,我有手。”铁纲靖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显摆。
李世民却不管,上前不由分说,将被子掀开,扔到旁边的床上去了,道:“裹着个被子喝酒,太没男子气概了,别让士兵们看到,小心笑话你。”
铁纲靖发现这营帐比他的暖和,昂首挺胸道:“没问题,男子气概嘛,太简单了。”
营帐内早已准备好了火锅,锅旁热着烈酒。
等众人坐定,李世民举起酒杯,道:“三位兄弟,来,干了这一杯,我就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好,干!”
四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还未放下酒杯,刘树义就迫不及待问道:“世民兄,是什么好消息?”
“不出我所料,第一个开口肯定是树义。”李世民笑道:“好消息就是这次我们四少在大胜突厥的马邑之战中立了功,上个月我父亲大人提交给朝廷的功劳簿,终于有了结果了,三位的武职品级都获得了晋阶。”
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官符,分递给三人。
此刻刘树义根本就不管铁纲靖是否跟他争身体,欢喜地接过大麻纸写的官符,只见上面写明授予刘树义飞骑将军的武职,一下从从九品的裨将升到从八品。
他伸出剪刀手,大声宣布道:“耶!我是飞骑将军,太棒了!”
不用问也知道剪刀手是从铁纲靖那里学来的。
长孙无忌也高声宣布道:“我是武奋将军!”
也是从八品的武职。
侯君集高兴道:“我是郡尉。”
是九品的武职,虽然不及刘树义和长孙无忌,但也很开心。
“无忌兄、君集兄,来,我们伸出剪刀手,大喊一声‘耶’,这样有气势。”刘树义指挥两人摆pose。
倒是铁纲靖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想起他的偶像李世民,问道:“世民兄,你被授予什么品级?”
李世民道:“我父亲大人为了给将士争取更多的功勋,功劳簿里没有记录我的名字。”
原来如此,铁纲靖算是明白了,为何李渊军队里的将士愿意为他效死力,原来李渊父子是尽最大可能地为将士争取利益。遇上这样的上司,下面的人自然是心悦诚服。
铁纲靖叫道:“世民兄,那岂不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将来立功有大把机会,不用挂怀。来,我们按照树义说的,伸出剪刀手,大喊一声‘耶’。”李世民心胸宽广,和众人一起分享喜悦。
其他人都明白李渊父子如此做的意义,也就看开了,一起伸出剪刀手,大喊“耶!”
铁纲靖恨不得手上有一部四摄小金刚,将这欢快的影像“咔擦咔擦”记录下来,只怪扑街作者安排他穿越,只穿越了一个灵魂,现代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带过来。
摆完pose,李世民又宣布道:“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年关将近,两天后,我们的军队开拔回晋阳,和家人过一个团圆年。”
“耶!终于可以离开这寒冷的边塞,回到温暖如春的家中。唐公万岁……”铁纲靖高兴得跳了起来。
但后面的“万岁万万岁”还没有喊出来,就被李世民、长孙无忌、侯君集一起跳上来摁住,六只手一起捂住他的嘴,差点没把他闷死。
李世民低声喝道:“树义,你乱喊会害死大家的。”
铁纲靖知道错了,而今还是“杠精之皇”隋炀帝杨广的天下。
“唔唔唔……”挣扎半天,等六只手拿开,才喘着气,道:“世民兄,对不起,我太兴奋了,没注意言辞。我年纪还小,童言无忌,还望你不要怪罪。”
二十五岁的他这个时候竟然厚着脸皮装嫩。
“还童言无忌?”侯君集不屑道:“过了这个年,你就十七了,若是早一点结婚,都该是当父亲的年纪了。你若是再童言无忌,我们可不敢跟你一起称‘晋阳四少’。”
长孙无忌也道:“树义,这事情万万开不得玩笑,会掉脑袋的。”
“我知道错了,再不会了。”刘树义低头认错。
难得他主动背锅一次,当然这是看在铁纲靖为他挣回了飞骑将军的军衔,才给了铁纲靖这次面子。
李世民摆摆手,道:“算了,应该没事,军营中都是自己人,外面风雪也大,应该不会有人听到。树义是无心的,不用介意。来,酒杯满上,我们再喝上一杯暖暖身子。”
刚才被铁纲靖那么一惊吓,出了一点冷汗,几人竟然觉得手冷脚冷。
一场风波总算过去,铁纲靖刚才也确实是无心之失,不过他心道:“过不了几年,你们都会和我一样,朝李渊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少打着边炉,喝着温酒,涮着羊肉,聊着理想与功名,营帐的气氛乐融融。
第50章 除夕团圆夜
回到晋阳的第一件事,刘树义当然向其父亲刘文静夸耀自己的飞骑将军武职,他非常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
雁门之围,皇上许诺的六品勋格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如今终于在马邑之战获封从八品的飞骑将军,这是实打实的军职。
刘文静一把抱住刘树义,道:“好儿子,你是好样子的!是为父的骄傲!”
“现在你不会为花六百两白银买马槊感到心疼了吧?”
这话是铁纲靖问的,他记得当时刘文静要吐血的样子,手中紧紧攥着钱袋,舍不得给他,最后还是他用大力硬夺下来的。
“怎么会心疼?没有的事。”刘文静丝毫不觉得尴尬,看着刘树义转了一圈又一圈,乐道:“我儿穿上飞骑将军的盔甲,又帅气又威风,有出息!”
本来铁纲靖怕盔甲太冷,不想穿的,可刘树义坚持要穿着进家门,就是为了在刘文静面前显摆。
得到父亲认可的刘树义得瑟道:“父亲,你大可以看好我,我会取得更多更大的功名的。”
“那当然,我儿如此神俊,又岂是甘于平庸之辈?为父相信你有大成就。”
刘文静是越来越疼爱这个小儿子,他会一点相面之术,认为李世民有龙凤之姿。现在看刘树义的面相,发现与之前的平庸大不一样,面目有棱角,透露出一种英雄气概,将来也是非寻常之辈。
等刘树义在刘文静面前炫耀完毕,一回到屋,立马脱掉冰冷的盔甲,换上暖和的貂裘。
俗话说,夏天有三宝,空调、西瓜、wifi。对于穿越到隋朝的铁纲靖来说,冬天也有三宝,火炉、火锅、被窝。
生长在官宦世家就是好,冬天不愁火炉会灭,还可以吃吃喝喝。考虑到容易长膘,铁纲靖每天仍然坚持练上两个时辰的石锁,保持身体的强壮。
天寒地冻,又时不时下着雪,射箭、马槊等是没办法练习了,只能有时喊着来福陪练一下马下功夫。
年关将至,各家忙着喜气洋洋迎新年,晋阳四少也没有时间聚会,铁纲靖只能郁闷地呆在家中守着火炉。
很快到了除夕夜,年夜饭很热闹,刘文静将其弟弟刘文起一家人也叫到一起团圆。
可口的饭菜,醇香的美酒,热闹的家人,觥筹交错后的欢笑,一家人其乐融融。
看着这欢快的气氛,铁纲靖心情却低落到了极点,这是刘树义一家人的团圆夜,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们越开心,他就越难受,美食醇酒一点也不合他口味,因为所有美好、热闹只会衬托出他一个人的无限孤独。
每逢佳节倍思亲,何况是除夕这样的团圆之夜。
铁纲靖不经意间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那是无尽的落寞与孤独。
“树义,如此欢乐的团圆夜,你为何叹息?”
这一声叹息在如此愉快的气氛下,很不合时宜,刘文静担心刘树义有心事,关心地问道。
刘树义清楚是铁纲靖触景伤情,只得道:“没事,只是不经意间想起皇上允诺的六品功勋没了,情不自禁发出了叹息。”
“过去的事情就无谓再提起,今晚上大家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吃喝、守岁。”刘文静举起酒杯,招呼家人一起碰杯。
铁纲靖彻底自闭,算了,大过年的,就不要给刘树义一家添堵了。
不经意间,穿越到隋末乱世已经半年了,这半年,他成了神箭手,马槊功夫也不错,被授予了飞骑将军。虽然授予的名字是刘树义,但其实是他的功劳。
如果把这些成就告诉家人,相信父母也会为他自豪,就如刘文静为刘树义自豪那样。
如今在这个团圆夜,不知道家中老父亲老母亲过得是否还好?
他从脚手架摔下,成了一滩肉泥,想必他们一定很伤心。
不过,此刻的除夕夜,他们一定和大哥一家围成一桌,吃着鸡鸭鱼肉等过年大菜。饭后,陪着大哥的孩子一起放花炮、玩闹,或者坐在电视机前观看老掉牙、无趣但喜庆的春晚。
村里有钱人家在饭后则会放上几桶烟花,烟花炸裂的声音直上天际,电视上的春晚就跟无声一般,听不见,淹没在烟花喜庆声中。
不知道他们在这团圆的夜晚有没有想起他?或许会想起,或许不会。
外面院子里,大红灯笼高高挂,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地上、屋檐上雪白的积雪,衬得红灯笼越发的红火喜庆。
没有烟花、炮竹的隋朝,除夕夜显得冷清,又没有春晚可看,娱乐活动也不多,唯一的节目是刘文静的小妾桃红弹琵琶唱曲。
桃红唱的曲子让铁纲靖昏昏欲睡,陷入昏睡中,心情就没那么难受了。好不容易等到守完岁,刘树义一家人相互送上新年祝福,长辈给晚辈发压岁钱。
铁纲靖便迫不及待回到自己房中,钻进被窝,终于不用再看刘树义一家团圆的欢乐景象了。
刘树义清楚铁纲靖的心情,但是不知道如何安慰,这种情况似乎越安慰,等于是越提醒铁纲靖是孤独一人。
除夕过后,就是亲朋之间拜年走动,期间侯君集请晋阳四少齐聚醉仙楼庆祝了一番。再后面就是元宵灯会,猜灯谜,打鞠,百戏杂陈,铁纲靖只是觉得稀奇,但不觉得好玩。毕竟古人玩的这些东西,他并不会,也没多大兴趣。
这个春节,铁纲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完全没有认同感。反而是跟乌骓马在一起的时候,他感到更自在。因而有时向乌骓马感叹:“这日子太没劲了,什么时候才能再上战场杀敌?”
好在没过多久,机会就来了。
过了正月,李渊收到了皇上的诏书,让他带领太原部队前往绛郡剿灭贼帅敬盘陀。
原来,去年十二月,杨广让樊子盖发兵数万去剿灭敬盘陀,但是樊子盖过于残暴,不分好坏,自汾水以北,军队所到之处,见人就杀,见到村落尽皆烧毁,目的是不让敬盘陀有躲藏落脚之处。
而樊子盖对于投降的盗贼,不分青红皂白,全部坑杀,毫不留情,手段残忍。
对暴乱采取残酷手段镇压,这是杨广一直以来的作风。
杨玄感叛乱时,卷入叛乱的人及其亲朋有三万多人被杀,连接受杨玄感开仓赈济的饥民也被抓来活埋。
但樊子盖大军所到之处,村落夷为平地,没有起到震慑的作用,反而搞得百姓怨恨,对朝廷极为愤怒,纷纷聚到一起,成为盗贼,以至于樊子盖剿贼是越剿越多。
杨广对樊子盖大的行动效力为不满,下诏让李渊取而代之。
铁纲靖只道这回又可以大展身手,而刘树义则认为又可以通过立功升官,但是结局让他们大失所望。
李渊威名让不少盗贼望风而降,李渊采用怀柔政策,对投降之人进行安抚,或帮他们安家,或允许他们加入自己部队。
那些盗贼听闻李渊如此仁德,纷纷投降,剩余一下顽固的盗贼也不敢与李渊对抗,潜入其他郡去了。
这些盗贼没有一点战斗力,官军一到,不是投降就是作鸟兽散,铁纲靖和刘树义是空欢喜一场,一个是郁闷自己一身本事无处发挥,一个是失去了获取功名的机会。
李渊一出场,绛郡的盗贼平息,铁纲靖只得又回到晋阳。
第51章 近来盗贼如何
自从大业七年山东王薄起义开启了大隋乱世的序幕以来,越来越的盗贼占据山头。
进入大业十二年,大隋越发混乱,各处盗贼纷起,聚众数万人的巨贼就有多起。
正月里,雁门人翟松柏起兵于灵丘,聚众人数达到数万,攻下灵丘后,转攻隔壁县。
二月,东海郡卢公暹率众万余,占据苍山,攻下邳郡。
三月,以残暴著称的巨贼张金称攻陷平恩,一天之内就杀了男女老幼万余人。紧接着又攻陷武安、钜鹿、清河诸县。张金称嗜血成性,比其他盗贼尤为残暴,贼军所过之处,一律杀光,不留一个活口。
四月,李渊后院起火,魏刀儿所属部将甄翟儿复号历山飞,聚众十万,转攻太原郡。将军潘长文讨伐历山飞,反为甄翟儿打败,潘长文战死。
等到李渊率兵从绛郡回到太原,甄翟儿率兵流窜到太原郡东南面的上党郡和汲郡之间,依托太行山险要的地形,与官兵周旋。
大隋子民的“杠精之皇”杨广本以为躲在东都洛阳,远离了东突厥的威胁,就可以高枕无忧,没料到层出不穷的盗贼搅乱了他的如意算盘。
他原本以为凭借他的文治武功,将会迎来旷古的太平盛世,不料在他“励精图治”下,一不小心把大好的盛世江山治理成了大乱世。
东突厥想要他的性命,暴动的盗贼搅乱他的江山,这世道怎么就变化如此之快?从王薄起义开始,不过是仅仅四年时间,怎么就要国将不国了?
杨广内心郁闷,这些刁民怎么就不体谅他为国为民的苦心?
他为了南粮北运,加强南北交流,修建了大运河,刁民们怎么就不体谅?
高丽不听话,他三征高丽是为扬大隋天威,刁民们怎么就心生怨愤,连杨玄感这种受他重用的世家贵族也要带头叛乱。
他修长城是为了防御胡虏,给边境附近的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刁民们也要充满怨恨。
他呕心沥血建造的大隋帝国,怎么就像用沙子堆起来的宝塔一般,千疮百孔,一碰就塌。
刁民太多,他操碎了心,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报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盗贼作乱的消息听多了,杨广有些心慌意乱,若是洛阳附近出现了历山飞、张金称那样的残暴的盗贼,洛阳岂不是危矣?
这日,大业殿西院传来骚乱,杨广探出窗一看,妈呀,浓烟滚滚,火势冲天。
只见骁果军乱哄哄的直奔大业殿,高喊:“快来人,大业殿有突发情况。”
这些天被盗贼消息困扰的杨广大叫道:“一定是盗贼杀进来!梓童,快和朕躲起来。”
自从雁门之围之后,他就成了惊弓之鸟,迅速拉着萧后的手,跑出寝宫。
两人惊慌失措地跑到西苑,躲藏在草丛间,同时颤抖着身子,祷告着千万不要被盗贼发现,否则到时受到的屈辱比雁门之围要惨上百倍。
过了一阵,听见骚乱的声音低了下去,很快听到王公公那尖细的声音高喊着:“皇上,你在哪里?皇上,快出来,没事了。”
萧后劝杨广出去,但是杨广坚决摇头,道:“不能出去,危险!太监最没有骨头,一定是被盗贼逼迫,诓咱们出去。”
杨广本来猜忌心就重,现在这种生死时刻,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人。
听到王公公的脚步声远去,他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躲过了一劫。
又过了一会,大将军宇文述带着骁果军来到西苑寻找,喊道:“皇上,大业殿的火已经熄灭了,现在非常安全。而且有骁果军保护皇上,不会有危险的。”
宇文述是杨广最信任的大臣,有宇文述做保证,还带了这么多骁果军前来保护,他才放心大着胆子和萧后走出草丛。
只见他咳嗽了一声,威严道:“宇文卿家,你们来了就好了,护驾回宫吧。”
“是,皇上。”
在宇文述和骁果军的前呼后拥下,杨广和萧后回到了寝宫。
朱贵儿、薛冶儿等美人等在寝宫门前,焦躁不安。见到杨广和萧后,一起拥上来,喜道:“万岁和娘娘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刚才可担心死臣妾们了。”
杨广平日怜香惜玉,对妃子们又颇为关爱,因而这些妃子对其也是非常忠诚。
“让爱妃们担心,是朕的不是,今晚朕要向你们好好赔罪一番。”杨广在妃子们的簇拥下回到了寝宫。
虚惊一场的杨广首先想到的是通过尽情享乐来安抚那颗不安的心。
春去夏来,盗贼纷起,就随他们闹吧,杨广可不能因此心烦而影响他享乐。
五月的夏夜,看到宫中飞舞萤火虫,杨广童心泛滥,让王公公带领一众小太监去萤火虫多的景华宫抓萤火虫,竟然抓到了数斛。
杨广大喜,在骁果军的保护下,带着萧后和几位妃子夜出游山,将数斛的萤火虫放出来,瞬间数不清的萤火虫飞得漫山遍野,黄绿色的光照亮整个山谷,成了那个夏天最美的夜景。
自从雁门之围之后,杨广时常失眠。加上各处盗贼兴起,绛郡的敬盘陀是离东都洛阳最近的贼帅,好在大表哥李渊平定了敬盘陀这股盗贼。
可是又听说甄翟儿隐匿在太行山,若是南下就可直达东都洛阳。而且与东都洛阳隔了一郡的东郡听说也有盗贼出没,劫掠永济渠上的商船。
种种消息让他心神不安,每晚睡觉时必然会在惊悸中醒来,高喊“有贼!”最后要在萧后及数名妃子的安抚下,才能睡下。
避开了东突厥,但是避不开国内的盗贼,东都洛阳似乎也不安全。
曾经他有着汉武大帝的宏图伟略,如今却被一股股盗贼吓得睡不着觉。
这日上朝,杨广问侍臣:“近来盗贼如何?”
大将军宇文述道:“启奏陛下,盗贼已经越来越少。”
杨广心下稍稍宽慰,又问:“比之前少了多少?”
宇文述答道:“少了许多,现在盗贼不到之前的十分之一。”
“好,好得很!”杨广心下大慰,盗贼剧减,说明东都洛阳还是安全的。
见纳言苏威躲在大殿柱子后面,杨广呼之上前,问道:“苏丞相,你觉得盗贼多了还是少了?”
苏威扫了旁边的宇文述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答道:“启奏陛下,剿灭盗贼之事非臣分内之事,臣并不知道盗贼是多了还是少了,但是臣知道贼患离东都是越来越近了。”
“何以如此说?”杨广没想到对于贼患还有不同的声音。
苏威直言道:“最初盗贼王薄叛乱是远在山东的长白山,但是现在呢,盗贼近在咫尺,已经到了汜水。而且往昔我大隋有九百万户人口租赋丁役,如今缴纳赋税服役的人在哪里呢?岂不是说明很多人都已化身为盗贼。”
杨广脸色越来越难看,苏威这个老东西,竟然说盗贼越来越多,而且汜水附近也有盗贼,岂不是说盗贼离东都洛阳不过是百里左右?
第52章 我梦江南好
苏威是隋朝的两朝元老,资历威望非常高,他不顾杨广脸色难看,继续道:“陛下,由此可见刚才所说盗贼数量大为减少是不属实。况且当日雁门之围时,陛下曾许下诺言,不复征辽,可是如今陛下又准备招募士兵,征伐辽东,这只会让百姓心生怨恨,导致盗贼生生不息啊,陛下!”
“住嘴!”杨广大怒,掌拍龙椅,用力过大,把自己手拍红了,疼痛难忍。
等痛感稍有缓和后,他怒斥苏威:“高丽犯朕天威,岂可放纵他?不征伐高丽,让朕颜面何存?让大隋颜面何存?你说说,该怎么办?”
第四次征伐高丽是他尝试做的最后努力,若能成功,至少说明在版图上可以跟汉武帝时期媲美,在功绩上可以超越父皇。
这是他找回帝王自信而最后做的一点努力,现在却被苏威否定,令他如何不生气?
苏威不忍心隋文帝传下来的大隋帝国就此毁在征伐高丽之手,前面三征辽东已经民怨沸腾,是盗贼滋生的最直接原因,若是再来一次征辽,只怕国将不国。
他不愿意皇上身边的侍臣蒙蔽皇上,直言道:“此次辽东之役,可以不发兵,只要赦免群盗罪行,自可得兵数十万。遣这数十万之众东征高丽,群盗欢喜于自身罪行得免,定然争相立功,何愁高丽不灭?”
杨广大怒,道:“胡说!朕的江山怎么可能有数十万盗贼,你这老贼妖言惑众,即刻给朕滚出去!”
堂堂一个千古难得一见的“杠精之皇”,杠天杠地杠父皇杠汉武帝,岂容一个老匹夫来说三道四?他的杠精帝国容不得别人半点非议。
等苏威退出,御史大夫裴蕴启奏道:“陛下,苏丞相出言不逊,天下哪里就会有这么多盗贼?”
杨广愤恨道:“此老匹夫老奸巨猾,以盗贼数目之多来威胁朕,想迫使朕放弃征辽。朕本欲怒批这老匹夫,不过念在他是两朝元老,年纪又大,才隐忍下来。”
裴蕴清楚皇上对苏威的态度后,心下大喜,生出一个阴谋,既可以除掉苏威,又可以巴结皇上。
他派人在短时间内搜罗了苏威的诸多罪状,找人上奏弹劾:“苏威在高阳典选人才时,滥授人官;而今又畏惧东突厥,动不动便请还京师……”
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blablabla……后面还有数条罪状,只要符合皇上心意就行,罪行是否证据确凿并不重要。
杨广看了弹劾苏威的奏章后,批复核验属实,下诏数落苏威“滥用职权”等多项罪状,将其除官为民。
后来,过了一个月有余,又有人落井下石,检举苏威和东突厥有勾结,阴图不轨。
雁门之围是杨广心中永远的痛,大为愤怒,即刻命令裴蕴立案侦查,裴蕴揣摩圣意,自然是给苏威定了一个死罪。
可怜苏威没办法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只能是上书自陈自己从开皇以来,侍奉两朝三十多年,为效忠皇上殚精竭虑,未能辅佐皇上实现宏图伟略,实在是罪该万死,恳请皇上赐死。
这一番上书,勾起了杨广的怜悯之心,道:“念在其有功于我朝,如今又年老体弱,就饶他不死。”
不过,在苏威除名为民的同时,连同其子孙三世一并除名,不得为官。
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但杨广最后尝试的征辽,也正如苏威所说,募兵不到,这帮刁民宁愿上山当盗贼,也不愿当兵。若是采用武力募兵,只会滋生更多盗匪。
一群不能体会朕心的刁民,任由大隋的国威被高丽小国践踏,完全没有国家荣辱之心,如何配成为大隋的子民?
杨广发了一通牢骚,但募兵不到,第四次征辽只能不了了之。
第四次征辽是他最后仅存的一丝抱负,如今被彻底打击,他的抱负被摧毁得体无完肤。
当一名杠精之皇太难,高丽跟他作对,突厥跟他作对,跟随多年的大臣也跟他作对,还有那些刁民为非作歹、占山为王跟他作对。
全天下都在跟他作对。
算了,他决定从此以后不再杠了,这个国家爱咋咋地,他要寻求地方安享晚年,欢度余生。
京师距离突厥等胡虏太近,容易受到威胁。而盗贼兴起,东都洛阳也不安全。要论安全,江南才是最安全也是最适合安享晚年的地方。
杨广曾在江都经营多年,颇得民心,那里也没听说有什么匪患。一旦全国形势失控,他完全可以凭借长江的天险和江南的富饶占据半壁江山,那里才是让他高枕无忧的理想之地。
此前下江都的龙舟已坏,他命令江都那边尽快建造新的龙舟,好迎接他的第三次巡幸江都。
七月,樊子盖去世,杨广为其掉了两滴眼泪。不过接下来的好消息,让他很快擦干了眼泪。
江都传来杨广心心念的消息,新龙舟造好并送到了东都。宇文述最会揣摩圣意,趁机劝皇上驾幸江都。
杨广是越来越欣赏宇文述了,心道:“不愧是朕多年的搭档,朕的一点小心思他都能猜到。若不是大将军提出来巡幸江都,朕还不好意思直接在朝堂上说这事。”
既然有大臣顺了他的意,他自然是顺水推舟,同意巡幸江都。
不料担任他贴身侍卫多年的右候卫大将军赵才跑出来劝谏道:“陛下,而今百姓疲敝,府库空竭,盗贼蜂起,朝廷禁令不行,愿陛下西还京师,以安定邦国及臣民之心。”
好一个赵才,在朕身边多年,还不如宇文大将军知朕的心思。你不支持朕下江都也就罢了,还敢阻挠朕下江都,实在是胆大妄为。
杨广大怒,道:“来人,将赵才这个老匹夫给朕打入天牢。”
过了十来天,杨广怒气消解,念在赵才贴身侍卫多年,才放他出狱。
在东都的朝臣多数不想跟随皇上去江都,毕竟那是遥远的南方,是异乡。他们已略微猜测出皇上这次巡幸江都,只怕是不会回来了。
但是皇上态度坚决,无人敢直谏。
只有一个不知好歹的建节尉任宗上书,极力劝谏杨广不要巡幸江都。杨广大怒,当日在朝堂上,就将任宗杖杀。
自此,朝臣再无人敢谏,他们不想像任宗那样,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
过了几日,一切准备就绪,杨广命越王杨侗与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检校民部尚书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天逸、右司郎卢楚等留守洛阳。
至于京师那边,他则是安排了左翊卫将军阴世师、京兆郡丞骨仪等大臣辅佐代王杨侑。
此次巡幸江都,由于人数限制,杨广只带上了萧后和数位宠爱的妃子。
看着眼前这些前来送别而哭得梨花带雨的年轻妃子,杨广很是心酸,抚摸着美人的脸蛋,替她们擦掉一滴滴清泪,安慰她们:“离别只是暂时的,不要伤心,朕明年就会回来和你们相聚,到时我们伴歌起舞,吟诗作乐。”
他留诗一首赠与这些不能同去的妃子:
我梦江南好,征辽亦偶然。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
其实他心里明白,此去江都,他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北方的江山就由东西两都的代王、越王两位孙子和一帮臣子折腾吧。
但是此行江都,仍有一些小虾小蟹不知死活,敢来劝谏杨广。
在建国门,奉信郎崔民象以盗贼充斥,劝谏皇上停止下江都。
杨广大怒,不由分说,直接让侍卫将其斩杀。
顺着大运河,行至汜水,奉信郎王爱仁也上表请杨广还西京,杨广不为所动,斩了了事,继续南行。
到了梁郡,竟然还有人冒死劝谏道:“若陛下巡幸江都,天下只怕非陛下所有了。”
杨广大怒,老子的江山轮得到你们这些蝼蚁来指手画脚?又是斩了了事。
后面总算是没有人劝谏了,安然到达江都。
第53章 破坏之王
话说铁纲靖跟随李渊大军赶到绛郡剿灭敬盘陀,不料盗贼望风而降,根本不给他发挥的机会。
后来太原后院起火,甄翟儿率众十万寇太原郡,杀死将军潘长文。铁纲靖以为杀贼的机会又来了,刘树义则以为又可以获取功名。
结果回到太原郡,甄翟儿这群无胆匪类竟然躲入太行山,跟李渊大军玩起了躲迷藏的游击游戏。
考虑到北边有突厥之患,南边有盗贼骚扰,李渊便撤回晋阳,以静制动,以保太原一带安宁。
真是空欢喜两场!
铁纲靖只能回到刘树义晋阳的家,除了每天练习一下射箭、马槊,玩一下石锁加强肌肉,就是无所事事,日子平淡如水,就跟扑街作者的文字一样无聊无趣,不忍卒读。
听到各地纷纷涌现贼帅和反王的消息,他是越来越惦记瓦岗寨的那帮兄弟们。
经历过小说和电视的熏陶,他跟瓦岗寨的兄弟们早已神交很久。
他曾对李世民旁敲侧击,打听他们一家从京师奔赴太原时有没有被人追杀,但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李世民的姐姐、姐夫等家人还在京师住着呢,根本没有这回事。
这也就是说秦琼并没有救过李渊一家,不是李渊、李世民等人的救命恩人。
他时常去酒楼、茶馆打听瓦岗寨的消息,但听到的结果跟想象中不一样。瓦岗寨现在确实有一群盗贼,但为首的一个叫翟让。
这人都没在电视、小说中出过场,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
铁纲靖叹口气,想必秦琼、单雄信他们还没有在贾闰甫的店里结义,还未准备起义。
瓦岗结义这等轰轰烈烈的大事情,他不想错过。
根据电视所演绎的,秦琼作为杨林的十三太保,为救程咬金,和单雄信、徐懋功等人一同起义,反上了瓦岗寨。
既然现实中没有杨林,那秦琼也不是十三太保。只是秦琼此刻在哪呢?这人是瓦岗起义的关键人物,找到了秦琼就等于是找到了瓦岗寨这个组织。
既然李渊这边暂时平静无事可干,他决定前往瓦岗寨探个究竟,如果秦琼、单雄信等人还未到瓦岗,他可以在那里来个守株待兔。
作为搬砖工的他,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从小就幻想能像一个英雄人物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然后名垂青史,供后人敬仰。
现在他穿越到隋朝,通过苦练和天赋成为一名神射手,马上功夫也不错,与瓦岗的兄弟们结义不会辱没他们。
可是他把去瓦岗聚义的事情跟刘树义一说,刘树义死活不答应,道:“我现在是大隋的堂堂从八品飞骑将军,有着大好的前途,岂能跟随你去当一名盗匪?那样只会辱没我家的门庭。”
这两人共用一具身体就是麻烦,只要一人不同意,另一个人就别想干成事。
这都是扑街作者的垃圾设定惹的祸,气得铁纲靖内心早已将扑街作者蒸煎炒煮烤了无数遍,然后蘸上辣酱麻酱花生酱豆瓣酱番茄酱,大快朵颐。
他很不高兴,刘树义这懦夫此刻竟然敢跟自己犯倔,冷笑道:“别忘了,你的飞骑将军是我挣来的,若是惹毛了我,老子以后不出力,看你如何挣你的功名?”
刘树义立刻认怂,没有铁纲靖出手,他还真的没有什么能耐,只得道:“铁大哥,只要你答应不去当盗匪,我都依你。”
“我呸!”铁纲靖啐了一口,骂道:“哪里就是盗匪了,那是瓦岗聚义。现在杨广倒行逆施,搞得天下盗贼纷起,民不聊生。我此去瓦岗,乃是解天下倒悬之急,拯救黎民百姓之性命,是名垂青史的伟业。你一个屁都不懂的熊孩子,瞎说什么?”
若不是两人灵魂在同一具身体中,他这一口唾沫非啐刘树义一脸不可。
“占山为王,与朝廷作对,不是盗匪是什么?”刘树义是铁了心不想盗贼,硬着头皮回应。
“跟朝廷作对?我告诉你,当全天下人跟朝廷作对时,说明这个朝廷是多么不仁不义,说明隋朝该结束。以后,唐公和世民兄也会站出来,大举义军,来拯救天下黎明百姓。”
“既然你说唐公和世民兄也会举义,不如就留在晋阳,和世民兄一起,这样不是很好吗?现在跑去瓦岗,一路上都是盗匪,不说别的地方,就说必经之路的太行山,那里有甄翟儿的十万盗贼,如何过得去?”刘树义尽量寻找理由说服铁纲靖留下,他实在是不敢出门冒险。
“你懂什么,瓦岗有一群猛将,号称‘瓦岗五虎’,我去那里,可以说是为世民兄招揽猛将,为将来大唐基业打下基础。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不去也得去。”
铁纲靖想当一会霸道总裁,奈何留恋功名的刘树义不买账,他见劝服不了铁纲靖,便操控身体与铁纲靖作对。
只要铁纲靖想骑着乌骓马出晋阳城,刘树义定然操纵乌骓马往回走,为了争夺身体,两人是谁也不让谁。
几次三番后,搞得铁纲靖自闭了,只能回到家中,苦思如何才能让刘树义心甘情愿跟随他远赴瓦岗。
他听说“杠精之皇”杨广正在三下江都的路上,那意味着瓦岗将要起势了,时间紧迫,要是去晚了,赶不上秦琼、单雄信、徐懋功等人结义,他就算不上瓦岗元老,在瓦岗的地位大打折扣,将来难以撺掇秦琼等人投奔李世民。
既然秦琼没有救过李世民一家,说明双方没有交集。因此需要他打入瓦岗内部,联络一下感情,将来好搭桥把秦琼、程咬金这些猛将劝降到李世民这边。
他喝问刘树义:“刘树义,你可还记得当日我们的打赌?”
“什么打赌?”刘树义一脸懵逼。
“当日皇上在晋阳的时候,我说过他不会回京师,而是由洛阳下江都。现在已经证明我的未卜先知能力,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
刘树义道:“是证明了你未卜先知能力,但是当时我们的赌注是以后是否紧随世民兄左右,跟你去瓦岗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瓦岗寨有一群猛将,将是世民兄开创伟业的得力干将,我现在赶去瓦岗,跟他们搞好关系,将来好招揽他们。”一提起瓦岗,铁纲靖就神采飞扬。
但是刘树义不为所动,道:“既然你算准了他们会投靠世民兄,那么用不着你招揽也是一样的结果,何必冒着遇上盗贼的生命危险前去瓦岗?”
“男儿志在四方,与其守在晋阳碌碌无为,不如前往瓦岗,和一群豪杰共同开疆拓土,这是何等的快事!”
但铁纲靖忘了刘树义没有英雄豪杰之心,只有功名利禄之心,这番话根本打动不了刘树义。
刘树义道:“既然你看好世民兄,那就应该留在晋阳建功立业。而且我是一个重信用、守承诺的大丈夫,既然我打赌输了,我就应该紧随世民兄左右。瓦岗我是不会去的,我不想被人嘲笑说是没有信用的人。”
“你……”铁纲靖发现刘树义在自己熏陶下,抬杠的本事见长,水平直逼他这个“杠精之神”,怒道:“不去也得去,这事我说了算。”
“你要是去得了,尽管去,反正我是留在晋阳。”刘树义是尽得杠精精髓,耍起无赖来了。
铁纲靖叹口气,真是自作孽,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跳。
为了逼刘树义离开晋阳,他便在家里开启了破坏之王模式,今日拔掉院中一棵树,明日用石锁在地板砸出几个坑,后日踢坏两扇门。
本以为搞了这些破坏之后,一向残暴的刘文静会狠狠教训刘树义一番,至少也会将刘树义打得屁股开花。
可是另铁纲靖感到意外的是,刘文静竟然扮演了慈父角色,和颜悦色地劝刘树义练功要注意分寸,不要老是毁坏家里的东西。然后不动声色地叫人修好了门,铺平了地板,重新种上树,完全不把这些破坏当回事。
这跟铁纲靖想象的完全相反,自言自语道:“以前凶狠的刘文静不见了,怎么感觉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难道他也被穿越了?”
刘树义听后,得意笑道:“铁大哥,哪有那么多穿越,别瞎想。毕竟我现在是有功名的人,所以父亲才会如此对我。若是以前,只怕如你所想的那样,早就被打得屁股开花,然后关禁闭。”
铁纲靖气得想拆家,但是一旦刘树义跟他争抢身体,他便动弹不得,让他无法得逞。
这几天,两人杠上了,在身体控制权的争夺是拉锯来拉锯去,由于刘树义的牵扯,让铁纲靖无法做出更大的破坏。
第54章 绿帽清凉一夏
每当刘树义跟铁纲靖争抢身体时,铁纲靖内心里不知把扑街作者用油锅煎了多少遍,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身体不受控制,这太难受了,铁纲靖只能妥协,道:“树义老弟,你别跟我拗了,我放弃了。但是你也得让我好好练习骑射,玩弄石锁、石担,保证技术不退步、身体肌肉不松驰吧?”
能让“杠精之神”认怂,这可是破天荒的一回。
刘树义笑道:“铁大哥,你说怎样就怎样?”
他以后还得靠铁纲靖帮他谋取功名,只要铁纲靖敢乱来,他就用争夺身体控制权这一招制他,准保能行。
在他的如意算盘中,他是吃定了铁纲靖,老铁将是他免费的长工,为他打工一辈子。他尽情享受老铁为他挣来的功名和荣华富贵。
对于刘树义的小心思,铁纲靖也猜到一些,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暂时认怂,不过是卧薪尝胆,只要等到一个机会,他就会全力反击。
这日下午,铁纲靖在院子里耍石担,忽然旁边有人鼓掌,发出清脆的掌声。
他扭头一看,发现是刘文静的小妾桃红,住在西厢房。
此时她正搔首弄姿,眼神妩媚地盯着他,道:“二公子,你的石担耍得真帅,健壮的身躯,结实的肌肉,真是羡煞我了。”
铁纲靖见桃红倚在门框上,咬着一丝秀发,扭动着身躯,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赌神》中的邱淑贞,叼着一张扑克牌,也是这般火辣。
他脸色一红,嗫嚅道:“没什么,耍着玩的。”
“看你满身大汗,增添了许多男人气概。不过天气炎热,不妨歇息一下。来,喝一碗我亲手做的酸梅汤,以免中暑。”
桃红声音娇柔,铁纲靖听得有些心醉神迷,呆呆道:“不怕,我习惯了,多谢姨娘关心。”
此前,桃红在他锻炼身体时也出来问候过几次,当时他专注于练习技巧,没太注意。
“天气炎热,夏日漫长,无聊烦闷。二公子练了一阵,想必也累了,我们不如一起下双陆,度过这无聊的夏日,可好?”
桃红的声音发酥,听得铁纲靖腿发软,不禁道:“好啊。”
此时刘文静还在上班,刘树义的大哥刘树艺在外玩乐,来福不知派去哪办事去了,几个丫头不知躲在哪里偷懒去了,家中只剩桃红和刘树义。
桃红在树荫下架好棋盘,正准备掷色子,但被铁纲靖阻止了。
铁纲靖道:“双陆没意思,靠运气,不如我们来玩五子棋,斗智斗勇才有意思嘛。”
“可是妾身不会,如何是好?”桃红说着就要倚靠过来。
铁纲靖有些心虚,侧身一躲,差点弄洒了棋盘上的酸梅汤。
他一口喝光酸梅汤,然后站起身,去房中拿了围棋出来,道:“不妨,很简单的,只要五子连珠就算赢,特别容易上手。”
试玩了一盘,桃红娇笑道:“果然容易上手,二公子你可要让着我点。”
“当然,我最懂怜香惜玉了。”铁纲靖笑道。
嘴上这么说,但是手下却毫不留情,多次用“双三”、“双四”,杀得桃红无还手之力。
桃红并不在乎输赢,微露酥肩,每次一输,就撒娇向铁纲靖倚靠过来。
铁纲靖刚开始还躲一下,但几次过后,就默认了。
这不,桃红又输了,靠过来笑骂道:“二公子,还说你怜香惜玉,我看下手最狠的就是你。”
闻着桃红身上的香味,铁纲靖有些心猿意马。他作为26年的老处男,第一次跟女人如此贴近,心里瘙痒难耐。
正当他心神不定时,刘树义突然下手推开了桃红,怒斥道:“姨娘,你也忒不知羞耻了!请你放庄重点,不要学那些不三不四、水性杨花的青楼女子!”
刘树义站起身,掀翻棋盘,继续道:“我刘树义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是那种伤风败俗的猪狗,你若是再做此等勾当,小心我沙钵大的拳头!”说着挥动着拳头晃了一晃。
摔倒在地的桃红也怒了,道:“你自个要教我下五子棋耍乐来着,这会儿装正经,好不识人敬重!”
起身,拍到身上尘土,自回屋中去了。
这会儿铁纲靖是脸红耳赤,内心愧疚,任由刘树义打发桃红。他果然连新手也算不上,不会开车,一开就撞到山上了。
他可是一个三观奇正的正直人士,对爱情忠贞不二,怎么稍微受到一丁点诱惑就差点把持不住?竟然差点给刘文静戴上了绿帽,那可是刘树义的父亲。
虽然说在大热天,戴一顶绿帽更凉快,但他可不能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好事”。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那朋友的姨娘也不能欺。
天生正义的他,作为道德的化身,一定要守住自己的童子之身,将第一次交给心爱的人,这才是对心爱之人负责。
回到屋中,铁纲靖跟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一声不吭,随手拿了一本《孙子兵法》,装模做样看着。
等了良久,刘树义才开口道:“铁大哥,想不到你这样的人。桃红可是我的姨娘,以后再不要出现这种事情了。”
“嗯,我知错了。”铁纲靖小心翼翼陪着不是。
“唉,算了,幸亏我能把持得住,才没有酿成大错,以后离她远点就行了。”
铁纲靖趁机夸道:“树义老弟不愧是真君子,坐怀不乱,比柳下惠丝毫不逊色。”
本以为刘树义会掀起一场大风暴,结果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铁纲靖两句,让他白担心了一场。
摆脱心理包袱的他,翘着二郎腿,摇着扇子,道:“我看你这个姨娘也不是好东西,之前想要勾引来福大哥,现在又来勾引你,只要是身体壮实的,她都会心动,估计是嫌弃你父亲那啥不行。”
“瞎说什么?很久没挨打了,是皮痒痒了?”刘树义容不得别人侮辱他父亲。
“好,不说你父亲。”铁纲靖扔掉《孙子兵法》,往床上一躺,道:“不过,你这个姨娘是跟潘金莲一样的货色,我劝你父亲还是小心一点,否则将来落得跟武大郎一个下场。”
“潘金莲?武大郎?他们是谁?”
“丢,你怎么读的书,连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没文化真可怕!”铁纲靖坐起身,打算好好给刘树义上课,但发现刘树义跟自己一个身体,只得又躺下。
他说道:“他们乃四大名著中《水浒传》里的著名人物,潘金莲乃绿帽子的代名词,武大郎就是戴绿帽子那个人,还有一个西门庆,是送绿帽子给别人的人。武大郎的下场比较惨,最后是被潘金莲和西门庆合谋,下砒霜毒死了。”
“四大名著?《水浒传》?”
“哎呀,你没读过啦,《水浒传》是明代人写的小说,距离现在有好几百年。”铁纲靖醒悟过来,明白自己又把时间搞岔了,转移话题道:“我说你关注的问题很奇怪,你就不关心你父亲会像武大郎那样落得同一个下场?”
“咳,小说里都是骗人,别信那些。”刘树义不以为意。
“万事还是小心为上。”铁纲靖好意提醒了一下,然后准备小睡一会。
第55章 女人戏多
“你这个畜生!”
外面传来一声大吼,紧跟着“砰”一声巨响,房门被哗啦踹开,晃动不停。
如此惊天动地的响声,吓得沉睡的铁纲靖从床上跳了起来。
只见刘文静手拿棍子,凶神恶煞的冲过来,紧随而来的是棍子劈头盖脸往铁纲靖身上招呼,还骂道:“老子打死你这个小畜生,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铁纲靖现在可是飞骑将军,身手敏捷,身形矫健,见刘文静如此不讲理,恢复了以前残暴的样子,吓得他一个翻滚,抬脚踢开刘文静的手,再一个低身猫腰,绕到了刘文静身后,喝问道:“好端端的干什么打人?”
刘文静转过身骂道:“你这个小畜生还有脸问?还敢装糊涂?”
手中使出一记“力劈华山”,棍子朝铁纲靖当头劈下来。
铁纲靖侧身躲过,扭头看见桃红倚在门框上,正嘤嘤地哭泣,心下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这“隋朝潘金莲”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跟对付武松一个套路。
只听桃红哭诉道:“老爷,妾身本来在房中午睡,被二公子练功的声音吵醒。出来见他满头大汗,心想一家人应该相互关心,所以妾身把亲手做的酸梅汤给他送去,给他降一下暑气。谁料到,二公子竟让趁机对妾身……那个,若不是妾身用力挣扎,只怕妾身……只怕……老爷,妾身不想活了……”
说得好委屈的样子,这女人就是戏多。
最毒妇人心,是一句千真万确的箴言。
桃红就是代表,无疑是潘金莲转世。不对,按朝代来算,应该是潘金莲的前世的前世的前世……
铁纲靖冷眼看了一下演戏的桃红,敏捷地躲过刘文静一棍子。
桃红是刘文静宠爱的小妾,老头被迷得神魂颠倒,当然是她说什么都信。
刘树义刚开始一直处于发懵状态,此刻听到桃红的哭诉,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见刘文静气得脸都变形了,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倒,道:“父亲,我没有,你要信我!”
“啊……妾身不想活了,依二公子的意思,是妾身水性杨花,啊……老爷,妾身不想活了,永别了,老爷,我爱你!”桃红装腔作势冲到院子里,拿头往树上撞。
刘文静急道:“小翠,快拉住她!”
转身就用棍子狠狠打在刘树义身上,铁纲靖又岂是肯吃亏的人?
见此,站起身推开刘文静,吼道:“我就碰了桃红,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这话并非无意说的。
此前,他想去瓦岗,与刘树义形成身体控制权争夺的拉锯战,此刻趁着桃红闹事,他想闹得再大一点,好让刘文静将刘树义逐出家门,到时他就可以毫无阻拦地去瓦岗了。
他卧薪尝胆这么些天,今天终于迎来机会,反击必须一击即中,不能再给刘树义任何机会。
“好呀,肯认了,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刘文静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脸色涨红,浑身颤抖,怒极!
棍子不断向刘树义身上招呼,铁纲靖想躲,结果双腿被刘树义抢先控制,普通一声跪下,刘文静手中的棍子一下下、结结实实地打在身上,痛得他直咧嘴。
只听刘树义道:“铁大哥,你别害我了。”
铁纲靖怒道:“你再这样跪着,非被打死不可!”
“死就死,我以死明志,证明我是清白的。”刘树义是下了狠心。
刘文静骂道:“做了坏事,还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子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怒极的刘文静,没有注意到刘树义体内两个灵魂的对话,只是不停打刘树义。
好在铁纲靖一直用双手护住脑袋和他英俊的脸庞,头部没有受伤。而且刘文静还保存有一丝理性,手中棍子只往刘树义后背招呼。
如今刘树义的身体不再是之前的白切鸡身板,强壮得很,在一顿暴揍之下,虽然被打得皮开肉绽,但总算没有伤到筋骨。
那边桃红被小翠抱住,倚在树上喊着:“我不想活了……叫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偷偷瞧着刘文静暴打刘树义。
“怎么回事?”
这时住在西跨院的刘文起冲进来问,见刘文静正在狠揍刘树义,立马上前抱住,道:“哥,干什么,好端端地下这么狠的手?”
刘文静打得累了,喘着气,怒道:“他做的好事,真是家丑啊!”
刘文起听到院子里桃红的哭诉,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劝道:“那你打死树义,这事情就算解决的话,你打死他好了。”
“老爷……”那边的桃红又闹起来了,嘤嘤哭道:“妾身不想活了,妾身没这个脸活下去……嘤嘤……”
一边哭一边又要去撞树,小翠和另外两个丫环拼命抱住。
这女人,除了撒泼耍赖撞树,就没有其它招数了,效果等同于一哭二闹三上吊。
刘文静看着,那叫一个心疼,怒气又上来了,一边打刘树义,一边骂道:“老子打死你这个畜生!”
铁纲靖本来想躲,奈何刘树义在刘文静的霸权下,乖巧得跟只小鸡一样,执拗地坚持跪在地上挨打,搞得他没办法移动身体,只能白白挨打。
还是刘文起心疼这个侄子,上前抱住刘文静,道:“大哥,虎毒还不食子呢,你为了桃红打树义,现在已经打得够重了,你真要打死了他,我看你怎么跟死去的大嫂交代?”
铁纲靖见刘文静下手有些迟疑,力量变轻了,趁机嚎道:“我那可怜的母亲啊,你一个人在下面孤伶伶,如今好了,儿子我就要来陪你了。到时你千万不要怪父亲,他只是害怕你孤独,才送我下来陪你的。可怜的母亲啊,你很快就有我作伴了。”
刘文静听到,大力抽了刘树义一棍,骂道:“别在那假惺惺嚎叫,你这个畜生,还有脸哭你母亲?你给老子滚,老子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从此以后,我们父子俩恩断义绝!”
说完后,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直喘气。
见刘树义还跪在地上发呆,刘文起踢了他一脚,道:“还不快走?等着被打死吗?”
刘文起不断给刘树义使眼色,示意等刘文静怒气消了再回来。
刘树义眼圈泛红,眼泪在打转,朝刘文静磕了三个头,哽咽道:“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此时刘树义已经不排斥离开,铁纲靖终于可以自由操纵身体。
他站起身,跑到院子里,那桃红还在假惺惺地要死要活,便回头好心地提醒屋里的刘文静:“糟老头子,这个女人坏得很,水性杨花赛过青楼女子,你自己要小心保重,可别着了坏女人的道。”
这还是看在刘树义的面子才送了一句忠告给刘文静。说完,他就一溜烟跑出了家门。
后面传来桃红那女人的再次嚎叫:“老爷,二公子临走还污蔑妾身,妾身死了干净……”
接着隐隐传来刘文静好声好气地安慰与劝说。
第56章 挨打也能出名
天色已暗,铁纲靖跑出刘府,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痛得刘树义哇哇直叫。
“这回知道喊疼了,刚才非要犯倔,不肯躲,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铁纲靖虽然也痛得直吸冷气,但不肯示弱,不忘嘲笑刘树义。
见刘树义不吭气,他继续道:“幸亏我把这具身体练得金刚一般强壮,换成以前你那副白切鸡身板,只怕早已被打得昏死过去了。”
刘树义没理会,良久才道:“铁大哥,你为了去瓦岗,真是不折手段!”
他虽然对铁纲靖很生气,但仍然保持着礼貌,保持着世家子弟的风范。
又或者他这种懦弱的性格,别人打了他左脸,他还会伸出右脸让别人打。
“什么不折手段?你以为你辩解,你父亲就会信你?他被桃红那个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桃红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我那样说,不过是让事情变得简单干脆,没那么婆婆妈妈,这才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做事的风格。磨磨唧唧、哭哭啼啼求饶,那是娘们才有的行为。”
目的已经达到,他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洗白,这套说辞还展现了他的豪气。
“唉,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刘树义一遇到困难,懦弱的性格展露无遗。
由于怕牵动伤口,铁纲靖改为慢走,听到刘树义的话,道:“别那么丧气,有我在,天塌下来不用怕。”
街上路过的百姓,看到刘树义这个样子,有人还上前关心道:“二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后背上这么多血,谁打的?要不要我们帮手?”
刘文静在晋阳还挺受爱戴,见其公子被欺负,竟然有人想出头。
铁纲靖笑道:“帮手?还是算了,总不能让你们去打你们的父母官。”
街上百姓才明白,多半是刘树义背书背不出,又被刘文静打了,也就不敢多管闲事。
铁纲靖轻抚了一下后背,手上沾满了血,看来得处理一下伤口才行,便道:“我们去药师叔家,请他帮忙处理一下。”
刘树义急忙道:“去不得,药师叔在马邑,家里只剩婶婶带着两个孩子,我们贸然去,别又惹出什么是非。”
“怕什么,婶婶是行得正的巾帼。”铁纲靖不当回事。
“婶婶当然行得正,但是旁人会风言风语,人言可畏,不要去给他们添麻烦了。”
“这样啊。”铁纲靖皱着眉头,道:“那就求助世民兄。”
不管刘树义答应与否,铁纲靖直接来到唐公府,说明来意。
下人见刘树义身上的伤,急忙汇报给李世民。
李世民义气深重,很快把刘树义接了进去,找了大夫来给刘树义治疗背伤。
等伤口包扎好了,李世民才问道:“树义,怎么回事?”
“唉,世民兄,别提了。”刘树义被逐出家门,毕竟涉及到家丑,不好意思开口。
这种事情,铁纲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他和刘树义属于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他可不想打自己的脸。
不过以李世民的聪明,能让刘树义挨打又不敢吭声的,除了刘文静还能有谁?
他说道:“要不我去跟你父亲说说情?”
“别,千万别。”铁纲靖急忙道:“他此刻正在气头上,世民兄去找他说情,无异于火上浇油。”
其实他真正担心的是,以李世民的地位和影响力,说不定还真能说动刘文静,那样可就糟透了。一旦刘树义动了留下的心思,那他又去不成瓦岗了。
好在李世民也不强求,点点道:“好吧,那你尽管在府中好好养伤。”
“多谢世民兄!”
铁纲靖一脸崇拜地看着李世民离去的背影,偶像就偶像,做事大气不拘小节。
过了两日,伤口好得差不多,铁纲靖在唐公府中散步,在一个亭子里见到两人在下棋。两人相貌气宇轩昂,有豪侠之风。
刘树义道:“两位将军好兴致!”
其中一人抬头看了一眼,道:“原来是树义。听闻你又挨打了,伤口怎么样?”
看来刘树义以前没少挨刘文静的打,已经到了广为人知的地步,铁纲靖是深表同情。
刘树义尴尬笑道:“好得差不多了。不妨碍两位将军下棋了。”然后落荒而逃。
对刘树义的表现,铁纲靖只想笑,刘树义的名声比他想象中的要大许多,靠挨打能闯出人尽皆知的声名,也是不容易,算是奇葩中的奇葩。
不过铁纲靖对那两个人来了兴趣,回到屋中,便问刘树义:“这两人是谁?”
刘树义道:“他们两个啊,年纪稍大那个叫长孙顺德,无忌兄的族叔。另外那个叫刘弘基,其父亲刘升曾是河州刺史。”
“他们两个怎么躲在唐公府中,好像没见他们上过街。”
铁纲靖既没有在唐公府外见过他们两个,也没有在李渊部队中见过,对这两人的行为越发好奇。
刘树义瞅了一眼屋外,才低声道:“他们是逃犯来着,隐匿在唐公府中,当然不能上街。”
“逃犯?不应该啊,无忌兄的族叔当然属于贵族,刘弘基是刺史的儿子,属于世家子弟,他们两个没有理由成为逃犯。”
“管你贵族也好,世家子弟也好,免不了被征去攻打高丽。他们两人在第三次征辽途中,当了逃兵,躲入唐公府中。刘弘基更绝,在路上带着下属宰杀耕牛,犯了耕牛法,被逮捕入狱,一年后他家人将他赎出来,便投奔唐公。”刘树义做了详尽解释。
“可是唐公明知他们两个是逃兵,为何敢收留他们?”铁纲靖又有了新疑问。
“那我怎么知道。”刘树义是懒得思考的人,很不以为然。
铁纲靖皱眉思索了一阵,心想,莫非李渊的忠心不过是表面装出来的,背地里却偷偷收买人心,收藏了长孙顺德、刘弘基这样的豪杰,看来只要机会到了,就会随时准备起事。
果然不能信任表哥,这是金庸小说中痛彻心扉的领悟。
政客间的斗争,水太深,他也不跟刘树义挑明,免得他担惊受怕,反而会坏了自己的事。
这时唐公府中有下人过来敲门,叫道:“刘公子,外面有一个叫来福的家人来找你。”
“好,就来了。”
在刘府中,铁纲靖和来福最亲近,或许两人都是社会底层人士,更容易有共鸣。
来到偏门外,铁纲靖上前抱住来福,道:“来福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老爷说你在这里养伤,让我给你送东西来。”来福笑道。
铁纲靖这才注意到,在旁边墙根下,他那匹乌骓马拴在一棵树下,马上还有那根价值六百两的马槊,以及他的弓箭和黑手套,另外还有一个包袱挂在马背上。
乌骓马和马槊是他冲锋陷阵的必备装备,弓箭是他狙击枪,他用来杀敌的装备一件也没有落下。
他笑道:“来福大哥,你太懂我心思了,把我想要的东西都送来了。”
来福道:“二公子,不是我懂,是老爷懂,是老爷叫我送来的。”
听到这话,刘树义一呆,道:“他把我逐出家门了,还送东西给我?”
“是啊,老爷其实很疼爱二公子的。除了马匹和马槊等装备,那个包袱里还有五百两白银,是给你的盘缠。老爷还叫我叮嘱你,一个人在外,要学会照顾自己。他要你不要加入盗匪,以免辱没门楣。”
刘树义感动得哇哇直哭,眼泪根本止不住。
铁纲靖任由他哭,移动身体,忙着爱抚他的乌骓马。不过一边流泪一边抚摸乌骓马,感觉怪怪的,不知道有没有感动乌骓马。
第57章 未卜先知
“二公子,二公子……”
来福叫了数声,但刘树义只顾哭,没有理会。
铁纲靖听着心烦,一个大男人哭一会也就算了,还哭个没完,成什么样子?这不仅丢的是刘树义的面子,也让他铁纲靖的面子无处搁。
他只得吼道:“别哭了!”
这刘树义好的不学,就知道学那个爱哭包皇上,只知道哭,没一点男子气概,难怪注定一辈子懦弱。
但这一声吼把来福吓了一跳,惊疑道:“二公子,你怎么吼自己?”
等刘树义收住哭声,铁纲靖才道:“来福大哥,我这是痛恨自己懦弱,连眼泪也止不住,才吼自己一声。对了,你叫我是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只是告诉你我要回去了。二公子,你自己保重。”来福转身就走。
铁纲靖急忙叫住,搂着来福肩膀,躲到墙角,贴着他耳朵,悄声道:“别急着走,我叮嘱你一个顶重要的事,等到唐公举起义军旗帜的时候,你一定要快马加鞭去瓦岗寨通知我,我要回来和唐公一起成就大事,你可千万别忘了。”
“唐公会举义军旗帜?”来福大惊。
铁纲靖急忙捂住他的嘴巴,低声道:“我说会就会,你可别说漏嘴,否则招来杀身之祸,还会害了唐公跟世民兄一家。你只要记住我说的就好了,一定要守口如瓶。”
“二公子,我记住了。可是瓦岗寨是盗匪汇聚的地方,老爷让我叮嘱你不要去当盗匪。”来福祭出刘文静的尚方宝剑。
“我去那不是当盗匪,是和一群英雄豪杰聚义。这事你就别跟老爷说了,免得他担心。”
“这……”来福有些为难,他家三代跟着刘家,对刘家非常忠诚。
“来福大哥,你放心好了,我是一个正直的好人,不会去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回去吧,但要记住,我刚才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你一定要守口如瓶。”
来福见铁纲靖下了决心,不好再劝,只得道:“二公子,我记住了,你自己要小心。”
等来福刚转身,铁纲靖又想起了,急忙叫回来福,道:“对了,来福大哥,还有一件事,桃红是一个狐狸精,说不定会勾引你,你千万要把持住。若是让我知道你做了对不起刘家的事,莫说兄弟没得做,到时可是刺刀见红的事情。”
“二公子,你就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来福信誓旦旦道。
“那就好,我还要托你一个事,桃红这女人心术不正,你要留心她一举一动,以免危害到老爷性命。”
遇上刘树义这个脓包,铁纲靖为他这一家子真是操碎了心。
“二公子,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老爷的。”
铁纲靖相信来福是忠诚的人,托付给他是再合适不过了。
等来福走了,铁纲靖牵着乌骓马进去,暂时寄养在唐公府的马厩中。
夜晚,独坐屋中时,刘树义问道:“铁大哥,真的要去瓦岗吗?”
铁纲靖道:“当然,你都被逐出家门了,难道还想赖在晋阳?”
“可是我们留在唐公军中不好吗?而且你也说了,唐公举义旗时就回来,又何必跑到瓦岗去折腾?”
麻烦了,刘树义又想留在晋阳。
铁纲靖有点头疼,道:“你真想赖在晋阳?我可告诉你,别说我不劝你,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用不了几天,你调戏桃红那骚货的丑闻就会传遍晋阳城,到时看你还有脸留在晋阳么?倒不如在丑闻传开前,趾高气扬地离开,免受一场屈辱。”
“说得也是,还是离开为妙。”刘树义点头不止。
而且他也清楚,一旦铁纲靖为了去瓦岗不折手段,到时发起无赖来,只怕会率先将丑闻捅出去,看来晋阳城是注定没办法呆下去了。
轻松就把刘树义吓住了,铁纲靖心下窃喜,他也确实准备了刘树义猜到的无赖后招,不怕刘树义不离开晋阳。
第二天,铁纲靖找了机会截住李世民,道:“世民兄,我养好伤了,今天打算启程离开晋阳。”
李世民一惊,道:“好端端怎么就离开?你父亲那里,我去求求情。若是我的面子不行,我还可以拉我父亲大人出场。皇上刚刚下诏,令我父亲大人为太原留守,是你父亲的直接上司,不信你父亲不卖面子给我父亲。”
“世民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其实我是打算趁这个机会,出去闯荡一下江湖,长长见识,顺便结交一些豪杰,到时拉过来,和你一起建功立业。”
要照顾刘树义的面子,铁纲靖不好意思说是被逐出家门的。
“原来树义还有豪侠之风,让我钦佩和欣羡。”李世民拍着铁纲靖的肩膀,道:“可是你也知道,太原的形势并不好,北有突厥的威胁、袭扰,周边又是盗贼蜂起,军中很需要你这样的猛将,我父亲大人也很器重你,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
铁纲靖严肃道:“其实留下也并无不可,不过,世民兄,我这次闯荡江湖完全是为了你。”
“为了我?”李世民不解。
“不错,正是为了世民兄你。”铁纲靖郑重道:“我曾告诉你,我懂一点未卜先知术。此次我闯荡江湖结交的豪杰于你将来成就大业大有裨益,是你实现宏图伟业路上的得力干将和重要助手。我先行去拉拢他们,将来为投靠你搭建好桥梁。”
“你……”李世民惊疑不定,他心中却是藏着成就大业的志向,但没想到会被铁纲靖轻易猜到。
又或者铁纲靖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占卜出他未来要做的大事,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铁纲靖看出李世民心中的担忧,道:“世民兄,你大可放心,我是你的死忠。”
李世民整理好情绪,抓着铁纲靖的肩膀,道:“好,我信你,我等你的好消息。”
铁纲靖大笑道:“世民兄,你尽管瞧好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中午我们晋阳四少在醉仙楼一聚,给你饯行。”
“世民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大丈夫说走就走,爽快利索,不用整那些虚的。”
铁纲靖如此说,不过是怕侯君集他们嘲笑。虽然以他“杠精之神”深不可测的抬杠功力足以应付,但他没那个心思,他的心早已飞到瓦岗了。
他听说杨广已经下江都了,要是瓦岗去晚了,他可就成不了瓦岗元老了,在瓦岗会没地位了。
就好比股票,原始股和在二级市场买的股票,两者的收益是天差地别的。
何况他心心念的是与瓦岗英雄结义,就如梁山好汉一般,结义排座次,去晚了,说不定就没自己的座位了。
李世民赞道:“好,爽快!这才是豪侠作风!”
两人一番告别后,铁纲靖骑上乌骓马,手持马槊,飞驰出城,往南而去。
第58章 死亡之村
太行山绵延千里,百岭互连,千峰耸立,万壑沟深。
古人将太行山以西称为山西,以东称为山东,山东包括现今的京津冀鲁豫等省市。
古人把中断太行山脉的横谷称作“陉”,陉(音同行)也因此成为了穿越太行山的要道。
从山西穿越太行山进入华北平原,有著名的八条道,被称作太行八陉。
铁纲靖研究了一番地图,决定经过上党郡,进入长平郡,然后从陵川县以东的孟门陉(即白陉)穿过太行山,进入华北平原,再驰往东郡,投靠瓦岗寨。
乌骓马是百里挑一的战马,脚程快,一路疾驰,到下午就出了太原,进入上党郡。
铁纲靖迫不及待想赶往瓦岗寨,贪图路程,没有在黎城歇脚,不知不觉天色将晚。远处的残阳红似血,如这乱世景象一般,要吞噬人。
望着四周的高山,刘树义有些害怕,道:“铁大哥,太行山是盗贼出没的地方,尤其是甄翟儿就盘踞在太行山,我们现在进入他们的地盘危险得很,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落脚吧。”
“不用怕,有我在,你尽管放心。”铁纲靖展现大哥哥风范,安慰刘树义。
他掏出地图细看,离潞城还有一段距离,离上党城就更远了。四周都是高山密林,隐藏着未知的危险,不宜赶夜路,还是寻一处村子,找一个大户人家歇歇脚比较安全。
放眼望去,瞅见对面的山坳间有屋角翘出,想必是一个村子。
铁纲靖大喜,催动乌骓马,向目的地疾驰。
看似很近,但在山间绕了好几个弯,才找到刚才所见的村子。但是村子寂静得可怕,不像是一个正常的村子。
正常来说,傍晚时分,应是家家炊烟袅袅升起、饭菜飘香的时候,可是这个村子没有看到任何人烟,处处透着诡异。
铁纲靖站在村口,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刘树义则是心里发毛,缩着脖子,颤抖着声音道:“铁大哥,这个村子安静得有些恐怖,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铁纲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就要黑下来了,道:“下一个村子不知道有多远,就这里借宿一宿。”
他乃一代豪杰,艺高人胆大,还会怕一个没人的村子?
催马进入村子,忽然一群乌鸦哗啦啦飞起来,把他们吓了一跳。
“是尸体!”刘树义惊叫道。
铁纲靖一看乌鸦飞起的地方,只见一具腐尸已经见白骨,发出阵阵尸臭味道。
刘树义急忙扭过头,开始呕吐起来。
此时再看村子,别有一种荒凉与恐怖,乱云衰草,孤村萧索,腥风血冷,冤魂怨魄,白骨连连。
刘树义叫道:“铁大哥,这个村孤魂野鬼太多,在这里过夜,太危险了,我们赶紧走。”
他拉起缰绳,试图让乌骓马掉头离开,但是乌骓马执拗地站着,并不理会。
铁纲靖笑道:“乌骓马最灵性了,它分得出是你还是我在操纵。它是不会听你的,只怪你平时不跟它亲近。”
“铁大哥,那你快让乌骓马离开这里,这个村被山贼刚洗劫不久,这里待不得。”刘树义只能求助铁纲靖。
但铁纲靖道:“正是被山贼刚洗劫过,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山贼肯定不会再光顾这里,我们可以在这里睡一个安稳觉。”说着催动乌骓马进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山贼唯利是图,对洗劫一空的村子是不会光顾第二次的。
“没有山贼,但是有怨魂啊。村民惨死,村子怨气太重,晚上出来作怪,我们别想活着离开。”刘树义没有放弃说服铁纲靖。
阴风冷冷,即便是在这炎热的夏季,也冻得浑身鸡皮疙瘩。尸臭之气,死亡之村,怨鬼之村,刘树义只觉无一不是追魂索套在自己脖子上,透不过气来。
他从未觉得死亡如此之近,无论是雁门之围还是马邑之战中,都没有过如此恐怖的感觉。
“冤魂也好,怨鬼也罢,这类鬼怪之说,我是一概不信。”
铁纲靖从小受到马列唯物主义教育,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什么唯心主义、有神论之类,统统滚蛋。一切的牛鬼神蛇在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面都是纸老虎,他能将它们撕得粉碎。
即使真有鬼魂,请出英叔就万事大吉。当然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他鄙夷道:“你要是害怕,就缩在身体里不要动,乖乖睡一觉就没事了。”
“唉,那就由你去吧。”
刘树义一声长叹,知道没办法劝服铁纲靖,只能放弃。毕竟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只有靠铁纲靖才能保命,自己还是不要干扰他,免得害了两人性命。
铁纲靖骑着乌骓马进入村子,借着朦胧的天光,看到村子的街道上有不少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腐烂,散发着浓浓的尸臭味道。
虽然村子被洗劫不久,但在尸臭的熏腐下,没有生气的村子已经破败不堪,破碎的门窗、坍塌的土墙随处可见。
那些吃腐尸的乌鸦并不怕人,铁纲靖路过时便飞开,等他走过之后,又落下来继续吃,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有的尸体趴倒在门槛上,有的人头与身子分离。有的紧紧抓着路边树干,挣扎着逃命,扭曲的身子透露出绝望。
还有一对母子,虽然母亲紧紧护着怀中的儿子,但仍是没有逃过被长矛钉在地上的悲惨命运。
铁纲靖内心充满愤怒,这群山贼太凶才了,毫无人性,抢夺村中财物也就罢了,竟然还将整个村子的村民杀个干净,连婴儿也不放过。
山贼的残暴令人发指,所到之处洗劫一空,这不过是其中一个村子,不知道还有多少村子遭到了山贼的毒手。
这吃人的社会,受苦的永远是生活在底层的百姓。
他找了一个大户人家,推门进去,但见惨死的尸体形态各异,尸臭味太重,没办法待下去。
推开了好几户家门,基本都差不多。整个村子都被这种难闻的腐臭味笼罩,确实没办法待。
他决定找一处上风口,挨着村子睡一觉,却意外在上风口发现了村子的祠堂。进去一看,里面除了一些灵位,并没有死人。而且处于上风位置,闻不到村中的腐臭味,是绝佳的过夜地方。
骑马奔驰了一天,身体疲累,他吃了一些干粮,又去外面撸了一些新鲜草料,喂了乌骓马,然后铺开毯子,躺下休息。
当前正值炎热的夏季,不用担心着凉。
可是刘树义躲在身体里瑟瑟发抖,但他不敢出声,怕吵醒铁纲靖。只有让铁纲靖保持充足的体力,才能保护他离开这恐怖的死亡之村。
他就如蜗牛的软体,铁纲靖则是坚硬的壳,生死与否全看铁纲靖的。
第59章 亏到姥姥家了
半夜里,铁纲靖感觉有人踢他,“噌”的一下惊醒,却发现是乌骓马用前腿轻轻把他踢醒,脑袋还朝外示意了一下。
他立刻警觉起来,挨着门边朝外一看,发现黑漆漆的黑夜出现了五个火把,从三面向祠堂包围过来。
黑夜中看不清多少人,但是从火把散发的亮光来看,大概是数十人。
原本以为被洗劫过的村子是安全,没想到山贼又出现了,明显是冲他而来。
只听一人低声道:“头,此人的战马和马槊值不少钱,还有一个包袱,挺沉的,估计有好几百两白银。”
另一个人大概是小头目,道:“大王最近嫌我们抢到的物品太少,这次若真如你所受,一旦成功,你就是大功一件。”
“多谢头抬举!”
深夜寂静,虽然山贼特意压低了声音,但铁纲靖仍能听得清楚。
他才明白进村子时被山贼跟踪了,此刻带人来围剿他。
胆小刘树义先就慌了,悄声问:“铁大哥,怎么办?”
铁纲靖道:“你就当老僧入定,不闻不见,一切交给我就好了。我乃天下四绝之一‘南射’,这些小喽啰还入不了我的法眼。”
刘树义唯唯诺诺答应了,他别的不行,当缩头乌龟倒是非常拿手,而且经验丰富。
村子的祠堂依山而建,后面就是山体,无路可逃,只能选择突围。
祠堂并不高,他在乌骓马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背着弓箭,顺着柱子,爬到上面,掀开瓦片,上了屋顶。
站在高处,可以总揽全局,他发现山贼的人数比预想的要多,大概有百余人,已经到了离祠堂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黑夜里,火把显得尤为耀眼,这分明就是活靶子。
铁纲靖露出残酷的笑容,活该举火把之人倒霉。
弯弓射箭,“嗖嗖嗖嗖嗖”,五连射,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五个举火把的人应声倒地。
山贼顿时混乱了,喊道:“小心,有人放箭!”
一个个趴在地上,生怕自己高出一些,就成了弓箭的靶子。
那个小头目叫道:“快,把火把捡起来!”
铁纲靖冷笑一声,早已搭好弓箭,又是五连发,瞬间又射倒了五个去捡火把的人。
“不怕死的就去捡火把!”
他大吼一声,山间传来的回声,足足过了五六秒才结束。
山贼不敢动了,没人捡的火把,很快就熄灭了,整个村子再次被沉重的黑夜笼罩。
只听那小头目低声呵斥报信的那个人,道:“你他妈的不是说只有一个人吗?”
“头,我真的只看到他一个人。”报信人声音有些发抖,或许深山的夜比别处来得冷一些。
“操蛋,一个人能一下子射出这么多支箭?你小子是不是耍我?”
“头,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耍你啊。”报信人的声音抖得越发厉害了。
铁纲靖听出他们害怕什么了,暗道:“老子‘南射’岂是浪得虚名?”
看来他超强的秒射能力,让山贼以为祠堂中有多人藏着,正好可以借机恐吓他们一下。
他变着嗓音道:“我们人不多,不过是十七人而已,你们不用害怕。”
山间的回声就如复读机一般,帮他复读了三遍,然后声音越传越远。
“操,你听到了没有,有十七人。我就说嘛,一个人怎么敢进已死光光的村子?”那小头目怒了,道:“你敢耍我,后果很严重。”
“头,我不是有意耍你的,可能是我回去报信时,他们又来人了。”报信人的位置传来“咚咚”的沉闷声,似乎是在磕头。
他继续求饶道:“头,求求你饶我这一次。”
“饶你?那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兄弟?”小头目声音很冷。
“啊……”
一声长长的惨叫声,是报信人发出的。他原本以为是大功一件,结果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另外一个山贼又低声道:“头,有十七人,意味着有更多的财物。反正我们人多,一下冲进去,快刀斩死他们,让他们的弓箭没有发挥的余地。”
铁纲靖听得不太真切,但大致猜到他们的意图,淡定道:“你们尽管来吧,我们正嫌被的弓箭太重,需要消耗一些。而且,还有村子里的冤魂怨鬼帮我们,相信你们会死得很惨。”
山贼都是亡命之徒,前面那句还算好,但是后面说到冤魂怨鬼,他们就心虚了。
古人对鬼神之说颇为相信,而这个村子是他们刚洗劫过的,他们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他们扭头四处了看了一眼,内心开始胆寒。
一阵阴风吹过,接着听到村子里发出一声异响。
“怨鬼来了,快逃!”
一个胆小的起身就跑,却被小头目扑上去一刀砍翻在地。
他喝道:“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怕几个怨鬼,给我上去砍死他们,得了财物,大家就发了。”
铁纲靖见吓唬不到他们,若等他们扑上来,就插翅难飞了。
他循着声音,“嗖嗖嗖……”连射十箭,只听见山贼人从中传来一声声惨叫。
山贼一个个大喊:“快趴下,快趴下……”
铁纲靖没时间理会射中几人,吹了一声口哨,乌骓马闻声驰出祠堂门口,趁山贼混乱之际,疾驰突围。
在马上,他又射出几箭,然后挺着马槊,准备随时进攻。
“有人要逃,快拦住!”山贼有人喊道。
黑夜中看不真切,铁纲靖只能看着黑影,马槊就刺上去,又听到一声惨叫。
而马的夜视能力比人好太多,乌骓马在黑夜中疾驰,巧妙地躲过山贼砍来的大刀。
乌骓马冲刺的速度非常快,几十米的距离顷刻间就冲了过去。
山贼刚才被铁纲靖的弓箭威力所慑,正处于混乱之中,还没来及完全反应过来,已被乌骓马突围而去,还被铁纲靖的马槊捅死几个人。
“快追!”山贼喊道。
铁纲靖见出了包围圈,精神大振,反身拉弓射箭,又射倒几人。
只听那小头目道:“跑掉了一个人而已,我们去把祠堂里的人宰掉,还是一笔大财富。”
小头目还分得清轻重,认为骑马而去之人不过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却不知早已上了铁纲靖的当。
“哈哈哈……”铁纲靖勒住马,大笑道:“你们这群傻鸟,祠堂里只有你爷爷一人。你爷爷我的射箭神技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如果你们不信,尽管进祠堂找找看,不过一定要小心,不要被村子的怨鬼吃了。”
嘲讽完山贼,他才扬鞭策马,扬长而去,留下清脆的马蹄声在山间回荡。
山贼不死心,点着火把冲进祠堂,果然如铁纲靖所说,不见一个人影。
小头目不禁捶胸顿足,骂道:“死了十几个兄弟,还让他给跑了。这事不能让大王知道,否则我们分队以后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众山贼半夜里兴冲冲而来,结果一个个垂头丧气空手而回,还死了十几个兄弟,受了一番惊吓。
这桩买卖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第60章 “英勇就义”
这次能死里逃生,多亏乌骓马提前预警,以及最后突围时的机变。逃出生天的铁纲靖趴下身子,亲了乌骓马脑袋一下,抚摸它的脖子,温柔道:“乌骓,乌骓,你不愧是楚霸王项羽的坐骑,表现太棒了,我爱你一万年!”
那声音就如跟情人呓语一般。
乌骓马打了一个响鼻,表示回应,脚下仍然不停,“得得得”马蹄声清亮悦耳,从未像今天这般好听。
虽然夜色仍然很沉,但是乌骓马夜视能力是人的数倍,走夜路没有问题。
见脱离危险,刘树义也趁机拍马屁,道:“乌骓马神俊,铁大哥神武,你们俩配合堪称天衣无缝,这次逃生多亏了你们。”
“树义老弟,我早跟你说过,有我在,当然还有乌骓马,天塌下来也不用怕。”脱离危险,铁纲靖心情大好,非常自得。
刘树义道:“当然,铁大哥上可飞天揽日月,下可遁地踢阎王,小弟早已将你视为我的偶像,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也没有那么夸张。”铁纲靖谦虚起来,道:“我只识弯弓射大雕,跟天公比高就算了。杀几个山贼、胡虏,算是我拿手好戏,飞天遁地这些就交给神仙去做了。”
一个吹捧,一个故作谦虚,由着乌骓马一路向南飞驰。
本来指望睡一个好觉,但是被山贼打扰了,他们决定一路疾驰到陵川,然后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再过孟门陉。
奔驰了一阵,天色渐亮,铁纲靖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再遇到山贼。不过听说甄翟儿活动的区域就在这一带太行山,还是小心为妙。
突然,乌骓马一个趔趄,马失前蹄摔倒,将毫无防备的铁纲靖甩了出去。
好在他反应甚快,身手又不错,在地上几个翻滚,将摔下来的力道缓冲掉,才没有受伤。
他以为乌骓马累了,才失了前蹄,起身要过去扶马起来。
忽然一张网从天而降,把他套了一个正着,接着网一收,整个人便被勒紧,动弹不得。
天刚刚亮,是精神最松懈的时候,容易中埋伏。
“才出鬼门关,又入阎王殿,这次是死定了。”刘树义仰天长叹,道:“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世家子弟没受过什么苦,从小好吃好喝,有人侍候,除了时不时挨一下刘文静的打,没遇到过什么挫折。这次被困在网中,铁纲靖空有一身武艺也无计可施,让他如何不颓丧?
看着乌骓马挣扎着起身,前腿一瘸一拐地靠过来,铁纲靖很伤心,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乌骓马受伤。
但是现在他被困网中,只能任人宰割。
很快,路两旁的树林中传来人声,“拿住了,快告诉贾道长。”
紧接着,树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出来了一群人。他们手中拿的兵器奇形怪状,有陌刀,有镰刀,有锄头,有柴刀,有菜刀,还有钉耙,各式各样。
铁纲靖看呆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山贼。不过转念一想,很多山贼本来就是活不下去的农民,拿出这样的武器也就不出奇了。
这群山贼穷凶极恶,赶过来一个骡子,将困住铁纲靖的网挂在骡子上,往前面赶。
铁纲靖被拖在地上,一路前行,狼狈不堪。面对山贼,他也不想求饶,知道求也是白求,何必作贱自己,不如保持一身的风骨与傲气。
后面那群山贼拉着乌骓马,发出一声欢呼,叫道:“这匹马真棒,以后运东西就靠它了。”
刘树义不停在耳边自哀自怜,惹得铁纲靖很是心烦,怒骂道:“哼哼唧唧干什么,跟个娘们似的,没一点骨气。男子汉大丈夫,死了就死了,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口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电视上学来的英勇就义台词,没想到这一刻用上了。
一旁押送的山贼听到,嘲笑道:“你们看这个人是不是发神经,一会哭哭啼啼,一会儿又大义凛然,还以为自己是一个英雄。”
“或许怕死表现出来的就是这种状态。”
“怕死就可以不死了吗?这种人死不足惜,一会请贾道长拿他的人头祭奠亡灵。”
几个人山贼一路上讨论着如何对付网中的俘虏,吓得刘树义想哭,又怕铁纲靖骂,只能憋着泪水无声哽咽。
铁纲靖以为会被带到一个山寨,没想到却是进了一个村子,但很快明白过来,多半是山贼吓跑了村民,便将村子作为他们的据点。
被拖进一个大院时,脑袋装在门槛上,痛得他直咧嘴。院中停满了辎重,估计是从村民手中抢来的。
只听赶骡子的人喊道:“道长,快来看,我们抓到一个探子。”
赶着乌骓马的人也进来了,叫道:“道长,我们发了,这人的包袱里有五百两纹银。”
一个留着长长黑胡须的道长出现在铁纲靖视线里,道长见到乌骓马,快步走过来,道:“这不是一般的马,是塞外的战马。咦,还有一根马槊。”
贾道长摸着马槊,沉吟道:“这根马槊价值不菲。你们说他只是一个探子?”
赶骡子的人道:“一个人骑着快马,天还没有亮就出现在村口,不是探子是什么?”
“此人亲口承认了?”贾道长问。
“那倒没有,让我们来问问他。”赶骡子的人举着一把柴刀,在铁纲靖面前晃动,喝道:“快说,这次跟在你后面有多少人马?你要是不说,就把你大卸八块喂狗。”
铁纲靖对泛着寒光的柴刀毫无惧色,不屑道:“老子就一个人,你要杀就杀,啰里啰唆干什么?”
“哟,还挺嘴硬,先给你放放血。”赶骡子举着柴刀就要下手。
吓得刘树义也豁出去了,大叫道:“你们这帮丧尽天良的山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哈哈哈……”
大院里的人全都发出大笑声,道:“他竟然骂我们是山贼,真是瞎了眼。”
赶骡子的壮汉笑道:“好,既然我们是山贼,那就给你这个山贼放放血,这样才能说明我们两伙山贼一家亲。”
“慢着!”贾道长喝道:“让贫道来问他话。”
大院里的人对贾道长很尊敬,便让开来。
贾道长道:“这位小哥,不用害怕,贫道叫贾雄,是来帮这里村民对付山贼。请问你是跟随哪位将军?”
赶骡子的人奇怪道:“道长,他不是山贼吗,怎么会是官军?”
“你才是山贼,你全家都是山贼。”铁纲靖没好气道:“我乃唐公手下的飞骑将军刘树义,专门对付你们这些山贼。你们要杀我就快点,我还赶着投胎回来对付你们。”
自从见识过山贼屠村的残暴,他对山贼极不客气。
贾雄笑道:“原来是刘将军,失敬失敬。不过我想你误会了,我们是这里的村民,不是山贼。”说着解开了困住铁纲靖的网。
铁纲靖爬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将信将疑地看着贾雄,道:“你们不是山贼?院中停的这些辎重难道不是抢来的么?”
赶骡子的壮汉笑道:“咳,这里山贼肆虐严重,想要生存,要么加入山贼,要么另寻地方。我们全村打算搬迁到潞城附近生活,那里至少还有官军保护,山贼不敢乱来。”
“原来是这样。你们一上来就凶神恶煞,还弄伤我的乌骓马,害得我以为你们是山贼。”铁纲靖心疼地过去抱着乌骓马,轻柔地安抚它。
一听抓他们的是村民,刘树义才算是活了过来,希望这次出了阎王殿,不要再遇见什么奈何桥之类了。
赶骡子的壮汉解释:“我们以为你是山贼派来的探子,才会下手那么重的。”
“这都是一场误会,解开就好了。”贾雄道。
铁纲靖道:“对了,道长,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山贼的?”
“这太容易猜了。能用得起上好的马槊,说明你是将军,普通士兵是不会配马槊的。即便你是山贼,也不会去做探子这么底层的工作。而且这匹战马英俊不凡,再加上你身上有五百两巨资,这些行头又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探子身上?村民没经验,所以才会误会。”贾雄笑着解释。
误会虽然解开,但是铁纲靖受了一番折磨,只能自认倒霉。他心疼道:“只可惜伤了我的乌骓马。”
他跟乌骓马越来越默契,可以说是实现了人马合一,冲锋陷阵、逃命全靠它。
贾雄过来轻轻摸了摸乌骓马的伤口,道:“只是皮外伤,我给上点药,包扎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铁纲靖道:“多谢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