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爱哭包胖皇上
古有薛仁贵三箭定天山，今有铁纲靖三箭破突厥。
穿越已经把铁纲靖的脑子搞糊涂了，懒得理会时代的先后顺序，总之吹嘘自己牛掰就行。
有士兵上前夸道：“兄弟，真乃神箭手也！小弟佩服万分！”
“哪里哪里，是各位兄弟齐心协力、殊死奋斗，才打退突厥兵，小弟我不过是锦上添花，不值一提。”
越谦虚越能体现自己高大伟岸的形象，这是铁纲靖总结出来的经验。
抓着这个空隙，长孙无忌问道：“兄弟，我们是楼烦关过来的，有紧急军情向宇文大将军汇报，麻烦指引之下。”
“哦，那要找骁果军（即骁卫御林军），我带你们去吧。”
在那名士兵的带领下，找到了骁果军的折冲郎将沈光，说了一下情况，最后再由沈光引领。
“大将军带着骁果军保护皇上，此刻在皇上的卧室中。”沈光说道。
前往的路上，时不时有突厥的弓箭射入城内，铁纲靖等人不得不随时留神，以免中了冷箭。
刘树义是躲在身体中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铁纲靖做了那么多事情给他的自信，也不能改变他的怯懦。
这就是本性难移，烂泥扶不上墙。
沈光道：“我们都习惯了，这次东突厥始毕可汗可说是举国来袭，每天不定时强攻一两次，箭雨一阵接一阵，若是一天看不到箭雨还不习惯。”
来到一栋建筑前，门窗上插满了箭，凌乱无序，是突厥人强弩的杰作。
“报！楼烦关派人前来汇报紧急军情。”沈光大声道。
“传进来！”里面一声喝道。
紧接着房门打开，长孙无忌和铁纲靖上交了兵器后，进入了室内。
只见里面的数十名骁果军士举着盾牌挡在前面，后面是杨广、宇文述、萧皇后等人。
两人上前跪倒三呼万岁后，长孙无忌呈上云定兴的书信，宇文述接过细看。
趁着这个空挡，铁纲靖瞻仰了一下暴君杨广的天颜，胖胖的身材是骄奢淫逸的明证，一张胖脸神色凝重，端坐的身体非常僵硬，一动不动。怀中抱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小孩脸上挂着泪痕，口中还嘤嘤地哼唧着。
当铁纲靖大着胆子看向杨广的双眼，不禁内心一阵狂笑，这就是皇上，被突厥的强弩吓得眼睛都哭肿了，脸上的泪痕还来不及擦掉，胡须上的泪滴还没有干。
一国之主，面对几根箭矢吓尿了裤子，毫无国君的威严，胆小程度比刘树义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算是他对暴君杨广一个新的认识，他从未想过一个暴君竟然与胆小挂钩。胆小如鼠的暴君，被突厥围城，就吓得躲在房中抱着儿子哭泣，这样的爱哭包皇上跟窝囊废有什么区别。
长孙无忌扯了扯铁纲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随意张望。
铁纲靖明白，皇上的糗样被下面的人看在眼里，皇上肯定很不高兴，惹得皇上性起，随意找个罪名就能让人人头落地。他斜着眼扫了一下两边，果然旁边的骁果将士都无视皇上，眼睛专注地盯着外面。
他觉得无聊，只能低下头，数了一下落在皇上脚下的箭矢有多少支。数了三遍，他确认是十七支。十七支锋利的箭矢射在皇上的脚下，意味着胆小的皇上遭受了十七次打击，难怪崩溃到哭肿了双眼。
这时外面传来“叮叮”声，又有箭矢射在了门窗上。
铁纲靖看到皇上吓得身子连抖了几抖，一双脚拼命往后缩，似乎这样可以远离突厥强弩的射程之内。皇上怀中的小孩因为害怕，又大哭了起来。没想到胆小的皇上忘记害怕，低声安慰其小孩了，看来很宠爱这个小孩。
时间过得很慢，铁纲靖由无聊变得焦躁，但长孙无忌叮嘱过他，皇上没问话时要保持肃静，否则就是忤逆君王，有杀身之祸。
杨广见旁边的宇文述脸色凝重，担忧道：“大将军，莫非突厥骑兵攻破了楼烦关？”他还指望着各郡的勤王大军前来支援，若是被突厥各个击破就麻烦了。
宇文述读完信，启奏道：“陛下，不用担忧，信中是好消息。云将军在信中说，打算用草木皆兵的疑兵之计来吓唬突厥骑兵，让他们不敢贸然攻击雁门城，这样可以缓解我们的困境。信中还说河东、山西招讨使李渊已经率领数万大军前来支援，预计两三天后可与坐镇崞县的齐王会合。”
“其他郡呢？”
“其他郡的兵马也在陆续赶来。”
“阿弥陀佛，如来佛祖保佑。”信奉佛教的杨广心中稍微安定。
宇文述又道：“陛下，臣有一计。突厥连日来强攻雁门，城中军民死伤无数，城中防御很难再支撑下去。不如趁云将军的疑兵之计布置成功，突厥未明真相，显得骚乱之际，我们拣选数千精锐骑兵，保护陛下、皇后、王子等突围而出，有很大机率成功。”
“陛下，臣不赞同大将军的计谋！”不等杨广表达意见，一个老头站出来断然否决。
此老头是纳言苏威，在隋朝威望非常高，他说道：“轻骑是突厥所长，陛下是万乘之主，一举一动关系天下安危，岂可轻易出动？不如坚守城池，等待各郡勤王大军到来。”
民部尚书樊子盖道：“陛下，臣赞同苏丞相的意见，坚守城池以挫突厥锐气，坐征四方兵马前来救驾，不失为一个万全之策。”
宇文述道：“诸位大人不在军中，不了解军中实情。面对多日来突厥的强攻，将士们已经耗尽力气，身心俱疲。若是突厥再度发动猛攻，只怕是再难以抵抗。与其坐等城破，不如配合云将军的疑兵之计，一举突围，才有生还的机会。”
杨广只是发呆的左看看、右看看，不发一言，他曾经的雄心壮志在这次雁门之围被彻底踩在脚下，怎么也捡不起来，现在只能任由底下的大臣争辩，等他们拿出一个确定下来的结论。
眼前是一群大佬在头脑风暴，长孙无忌和铁纲靖两个小人物悄然退在一旁，静静观看。
樊子盖道：“只要陛下亲自巡视、安抚将士，承诺不再征辽，事后予以重赏，必然士气大振，人人自奋，何愁对付不了突厥的强攻？”
内史侍郎、萧皇后的弟弟萧瑀也赞同道：“陛下，臣以为将士之意，是担心此次为陛下解决了突厥之患，转身又去征伐高丽。如果下发明诏，赦免高丽罪行，专注讨伐突厥，则将士之心安定，人人自然为陛下奋战，以保雁门城安全。”
这就是古人的头脑风暴，不过房间简陋一点，到处插着箭矢，远没有朝堂的明亮堂皇。
另一位大臣金紫光禄大夫虞世基此时也站出来附和道：“陛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死士，再下诏暂停辽东之役，将士们必将拼死守护雁门城。”
这场头脑风暴形势已经很明朗了，左卫大将军宇文述一票对上文官大臣的四票，票数差悬殊。杨广心中也有了数，道：“就按众爱卿所议的结果去办。”
此时萧瑀又站出来，道：“陛下，臣受云将军疑兵之计的启发，也有一计献上。”
“说来听听。”杨广道。
“臣以为可派密使前往义成公主，再由公主告知始毕可汗，指明我大隋的勤王大军即将包围突厥大军，马邑郡和上谷郡兵马从北袭击突厥，太原郡兵马从南袭击，楼烦郡兵马从西袭击，恒山郡兵马从东面袭击。四方大军包围突厥，始毕可汗不过是唯利是图的鼠辈，听说要被包围，在无利可图的情形，为了保命，必然会立即退兵，逃回塞外。”
杨广拊掌道：“萧爱卿此计甚妙，就依卿所言行事。”
这是疑兵之计的普拉斯版。
没料到这些文官大臣对心理战术的运用如此巧妙，铁纲靖对李靖说的心理战又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古人说得没错，三人行必有我师有，他以后要好好看好好学。
第32章 杨广的叹息
义成公主是隋文帝与突厥和亲时嫁给了启民可汗，启民可汗死后，依据突厥的习俗，转而嫁给了其儿子始毕可汗。
听长孙无忌介绍了义成公主的身份后，突厥人的习俗刷新了铁纲靖的伦理观。父亲的老婆嫁给了儿子，儿子给死去的父亲戴绿帽子竟然戴得如此名正言顺。这是一个让人细思极恐的习俗，好在汉人没有这种伦理。
不过伦理只是约束平民百姓的条条框框，那些位高权重之人则可以随意践踏，还会被文人、写史之人粉饰成美好的故事。
大唐著名的公公扒灰丑闻就被一幕幕戏曲、一个个民间故事宣言成了凄美的爱情故事。
离开了皇上的卧室，刘树义和长孙无忌被临时编入了骁果军中，由之前带他们来的折冲郎将沈光调派。
刚才房中大臣们的建议得到了皇上的认同，刘树义对此产生无尽的憧憬，拉着长孙无忌悄声问道：“无忌兄，皇上说要重赏守城的将士，你觉得会是什么赏赐呢？”
长孙无忌道：“几位大臣和皇上自有考量，我们就没必要操那份闲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和骁果军一起守护雁门。”
由于长孙无忌和铁纲靖之前在城墙上表现突出，很自然被安排守城。刘树义靠在城墙上，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跟身旁的沈光说：“沈将军，我觉得皇上很有可能给守城的将士连升三级，没品的也变得有品了。”
沈光连日抗击突厥的强攻，身体疲惫，此刻坐在地上，背靠城墙，平静道：“兄弟，我劝你养足精神才是上策，这样才有力气抵御突厥的进攻。人嘛，首先要活着，活着才能享受到皇上的赏赐。”
这是老兵在对新兵蛋子传授战场经验。
刘树义见没人可以讨论，悻悻然坐下，最后还是忍不住，悄声问铁纲靖：“铁大哥，你觉得呢？”
铁纲靖冷笑道：“我不关心这事，即使皇上赏赐，领取赏赐的是你刘树义，不是我。”
他当然明白刘树义为何如此兴奋，一旦皇上封了官，刘树义就可以光宗耀祖，在他父亲刘文静面前挺起胸膛做人。
铁纲靖并非对皇上赏赐没有兴趣，不过他要的不是大隋的赏赐，而是大唐的赏赐。将来终究是大唐的天下，大唐皇帝的赏赐才有意义。杨广是亡国之君，领了他的赏赐，反而会沾上衰亡之气。
刘树义脸色尴尬，道：“铁大哥，不能这么说，我们是一体的，你说过的，我们两人同气连枝、同仇敌忾、同心同德、同生共死……”
“好了好了，又不是让你背成语。”铁纲靖忍不住笑了，刘树义不用考秀才后，用词完全受他影响，喜欢剑走偏锋。
他捂着嘴低声道：“树义老弟，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过不了几年，新的王朝要建立，大隋的官不要也罢。”
他是要当大唐开国功臣的人，还会在乎隋炀帝给的一个小官？
刘树义对大唐之说将信将疑，只是不便在众人面前议论此事，只得闭嘴，让铁纲靖安静休息，养足精神好对付突厥猛攻。
我大隋如此不堪一击吗？杨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歪着头，面目呆滞地看着萧皇后哄赵王杨杲。
萧皇后是梁明帝萧岿的女儿，一直是杨广最知心的人，他只有和萧后在一起才会露出本性，不必在大臣面前那般端着，保持帝王威严。
虽然萧后一直安慰他，但这次雁门之围彻底将他从天上打下了凡尘，他曾以为自己能像汉武大帝那般建立宏图霸业，现在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无助而又可怜的普通人，遇到变故，唯一能做的事情竟然是惊慌到哭泣。
他一生之中从未如此狼狈过，今天在卧室中那么多人看到了他哭肿的双眼，多年来维持的帝王威严在这些人面前瞬间崩塌，不复存在。
当年他从勤劳的父皇手中接过统一而又繁荣的大隋帝国，就给自己立下的宏图壮志，要超越父亲，成为汉武大帝那样的人物，要开疆拓土、四处征伐，让四方臣服。
但是这些年，他渐渐觉得力不从心，三征高丽失败，让他的壮志一次次受挫。已故大司空杨素的儿子杨玄感叛乱，让他意识到国内的矛盾在激化。贼帅王须拔自称漫天王，魏刀儿自称历山飞，这些人北连突厥，南寇燕赵，侵蚀大隋的土地。
这些给他的打击并不大，因为他认为四方至少还臣服在大隋帝国之下。今年正月，他大宴百僚，突厥、新罗、靺鞨、毕大辞、诃咄、传越、乌那曷、波腊、吐火罗、俱虑建、忽论、靺鞨、诃多、沛汗、龟兹、疏勒、于阗、安国、曹国、何国、穆国、毕、衣密、失范延、伽折、契丹等国遣使朝贡。之后，他大宴各国使节，设鱼龙曼延之乐让大家观赏，并赏赐了他们大量的玉帛、绸缎。
在大隋的国威下，这些使者像称呼他父皇那般称呼他为“圣可汗”，当时他是多么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他以为突厥等塞外之国是真心臣服于大隋，在汾阳宫避暑的他才会兴致所至于八月游幸塞外。万万没料到突厥的始毕可汗不顾盟友之义，对他进行突袭，若非义成公主及时报信，只怕他在塞外就已成了始毕可汗的阶下囚。
这才过了大半年，东突厥丝毫不给他面子，将他围困在雁门，大隋威严扫地。
想当初，启民可汗活着的时候，他几次巡幸塞外，都受到启民可汗的热情接待，听着启民可汗感恩戴德的肺腑之言。而始毕可汗这个忘恩负义之徒，完全不顾及当年大隋对东突厥的恩情。
此刻，他才明白，这些胡奴臣服的不是他，其实是父皇留下来的威严。隋文帝时期，离间突厥，然后趁机派出杨素等大将揍得突厥俯首称臣，分裂成东西突厥，然后扶持启民可汗统治东突厥。如今东突厥强大了，启民可汗死后，继任的始毕可汗已不把大隋看在眼里，才有这次雁门之围。
杨广才知道自己从未超越父皇。父皇治国时，国家繁荣，四方臣服。可到了他手里，才十一年时间，国家混乱，百姓流亡，盗贼纷起，突厥背信弃义。
难道大隋在他手里国将不国？他将成为大隋的千古罪人？
雁门之围彻底击碎了他的心气，曾经梦想着创建汉武帝那般的宏图霸业，此刻都成为笑谈，化作一场一无所有的虚空之梦。
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的野心和壮志随着这一声叹息逝去，再也找不回来了。
萧后抱着杨杲坐在床边，握着杨广的手，温柔地看着他。多年的知心夫妻，一个眼神的安慰胜过千言万语。
“陛下，诏书已起草完毕。”屋外响起了大臣虞世基的声音。
到了颁发明诏、提升将士士气的时候了，杨广起身，抖擞精神，调整了面部表情，恢复了帝王的威严。萧后给他那双红肿的眼化妆，掩饰他之前的怯懦。
第33章 杠精之皇
养足精神的铁纲靖上到城墙查看了一番，发现突厥并没有强攻的打算，除了时不时有人放一放冷箭。
“无聊啊！”他走下城墙，看着满目苍夷的雁门城。
边塞之城非常简陋，别说跟他搬砖的繁华大都市相比，就是比起晋阳城也差远了。想那骄奢淫逸惯了的皇上杨广呆在这边陲小城，不仅受苦，每日还要担惊受怕，也是怪可怜。
每当皇上那双哭肿的双眼浮现在脑海中，铁纲靖就想笑，他从未在电视剧上见过如此窝囊的皇上。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他打算跟刘树义聊聊暴君杨广。
刘树义一听，脸都吓白了，小声道：“妄议皇上，要杀头的！”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你给我讲讲皇上是怎样骄奢淫逸的，怎样虐待百姓的，让我对皇上有一个真正的认识。”
“打死我都不讲！”刘树义大义凛然拒绝道：“维护皇上的信誉是每个臣民应尽的义务。”
我勒个去，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刘树义如此强硬。不过对付贪生怕死之徒，铁纲靖的百宝囊里有的是手段。
他嘿嘿冷笑几声，道：“没想到你还挺忠于皇上的，既然如此，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待会皇上亲自来安抚将士时，我就高喊‘打倒皇上！打倒腐朽没落的封建专制主义！你若是能阻止我喊出声，你就立了大功了，说不定皇上封你一个大官，让你光宗耀祖。”
“铁大哥，你别玩我了，你这样一喊，背锅的是我，光宗耀祖没指望，满门抄斩倒是有指望。”刘树义瞬间服软。
“只要你给我讲讲皇上的事情，我就不喊。”
“我答应你了还不行吗？”面对铁纲靖不怕死的无赖精神，刘树义只能屈服。
铁纲靖以找地方方便为由，避开了长孙无忌，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开始听刘树义讲古。
刘树义酝酿了一阵，才道：“皇上是一个雄才伟略的人，年轻时曾挂帅征服南陈，一统南北。后来杨素为了镇压江南的一些叛乱，采用的手段过于暴力和血腥，引发民怨，文帝便派皇上镇守江都并治理江南。皇上镇守江都时确实有一手，他采用怀柔政策，推崇佛教，让民心归附。他还大胆任用南陈故有的官员，比如金紫光禄大夫虞世基就曾是南陈的尚书左丞。江南在皇上的九年治理之下，变得繁荣昌盛，仓廪实，百姓富。”
“皇上继承大统后，励精图治，改革科举制度，开启了任人唯贤的选才制度，不讲荫资，让更多的精英有机会建立功名。他还兴教育，重开了文帝时期废弃的官学；改进文帝时期的税收财政制度，让国力越来越强大。大业九年，我朝人口达到了九百万户，远超文帝时期。他还兴修大运河，永济渠、通济渠等，打通了南北富饶地区交通。他还修长城，兴建东都洛阳，这些都是大功绩。”
在刘树义口中，隋炀帝不是暴君，倒像是一个千古一帝。
铁纲靖抬杠道：“你说他修长城、兴修大运河、建东都，摆明了皇上是一个‘基建狂魔’。”
“这不是很正常吗？”刘树义为隋炀帝辩护道：“古代帝王不都是这样的？秦始皇不也兴修长城，不也耗费大量财力物力人力建阿房宫、秦始皇陵？汉武帝也一样大兴土木，极尽奢华地建造未央宫、甘泉宫、建章宫等；即便是文帝，也兴建了大兴城，兴修了广通渠，也修了长城。”
“说得好，经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基建狂魔’是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每个帝王的尿性就是想在地上留下一些纪念他功绩的标志性建筑。”
“作为天子，立功立德立言是天经地义之事。再说了，文帝和当今皇上兴修的京城、东都、长城、大运河，哪一个不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刘树义对杨广颇为敬仰，铁纲靖分不清他是真心实意的敬仰，还是对天子这个地位的敬仰，不过难得今天刘树义的抬杠实力上升了一个台阶，他当然不会错过杠一杠的机会。
铁纲靖道：“利在千秋是没错，但是难道你敢说皇上没有骄奢淫逸？他修大运河不是为了下江都游玩？”
“没错，皇上是有点骄奢淫逸，全国各地的行宫有四十余座，大运河修通后两下江都。但是大运河连接南北，让南北的经济文化等交流更加方便，促进了全国的繁荣。而且他是皇上，享受一下又有何不可？皇上是一个大才子，精于文学，四处游玩，吟风弄月是再正常不过了。”刘树义道。
“这你都能洗白？”铁纲靖渐渐发现刘树义有学到一点杠精不讲理的精髓，道：“作为一代帝王，不坐在朝堂监理国政，不体会百姓疾苦，哪有资格为帝？”
“哼，皇上哪有不理朝政？当今大臣几乎都跟随皇上出行，皇上在哪，朝堂就在哪。”
“好一个行走的朝堂！”铁纲靖嘲讽道：“那我问你，现在百姓怨声道载、四处贼帅兴起，是因为皇上治理得好？或者说全国百姓都是刁民，不愿自我牺牲来成就皇上的骄奢淫逸？”
刘树义仰天叹口气，道：“皇上希望自己的功德能超越文帝，有着汉武帝那样的宏图霸业梦想，可惜他操之过急。他以为只要征服高丽，国家版图就可以超越文帝，达到汉武帝的成就。所以屡败屡战，来了个三征高丽，弄得民怨沸腾。第三次征伐的时候，很多将士当了逃兵。世民兄府中长孙顺德、刘弘基等人，就是当了逃兵，被世民兄藏匿起来。可以说，三征高丽是压垮大隋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征高丽只是一根稻草？至少也是三座大山，很少有国家扛得住三座大山的压迫。
“搞了半天，原来皇上做这些是跟他父亲杠上了。文帝修广通渠，他就修永济渠、通济渠等；文帝修长城，他也修长城；文帝兴建大兴城，他就兴建东都洛阳；文帝让外族臣服，他就要三征高丽，让辽东臣服。就为了与文帝抬杠，弄得穷兵黩武、大兴土木，用暴政征用百姓，完全不顾百姓受不受得了。如此声势浩大的抬杠，堪称‘杠精之皇’，我这个‘杠精之神’给他提鞋都不配。”铁纲靖嘿嘿冷笑，他从未觉得史实如此滑稽过。
“杠精之神”抬杠，顶多是伤害跟他抬杠的人。但是“杠精之皇”抬杠，伤害的是整个国家，受苦的是全国百姓。两者的伤害量级相差十万八千里。
刘树义争辩道：“别拿你的杠精帽子扣在皇上头上，他那不是杠，是雄才伟略，跟你的屌丝思想是天壤之别。每一个雄才伟略的帝王都不会固步自封，必然梦想超越先皇乃至史上最受推崇的皇帝，皇上这么做无可厚非。”
这小子跟铁纲靖混久了，学会了不少现代词，连“屌丝”也会用了。
“是啊，杠到这个份上，被你们称作雄才伟略，就跟‘窃钩者诛，窃国者王’一个道理。”铁纲靖发现跟古人混久了，开始变得有文化，引经据典是信手拈来。
他继续道：“可是地位越高，抬杠的危害越大，如皇上这般，短短十一年，就展开了这么多大工程，三次从全国募兵，然后万里迢迢跑到偏远的辽东征伐高丽，完全不顾百姓受不受得了。古语有云：‘国进民退’，但是皇上呢，将文帝留下的大好江山搞得国退民也退。三征辽东、兴修大运河等，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投身其中。拜托，这是农业社会，百姓为了皇上的宏图霸业荒废了良田，没有人种田，财政哪来的税收？没有税收，国库空虚，朝廷又如何维持运转？我不信皇上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完全是为了跟他父亲抬杠而抬杠。文帝留下的统一、繁荣江山，就这样被他这个史上最大的败家子给败没了。”
这是典型的这也要，那也要，天上的要，地下的也要，水中的要，空中飞的也要，全部都要，结果呢，全都要不到。短短十一年时间，为了其个人的宏图霸业，所有大项目一股脑上马，最终是步子迈太大，扯到蛋，而且是把蛋扯碎了。
铁纲靖已经发现史上的帝王多是“杠精之皇”，他们推崇汉武大帝的文治武功、帝国版图，殊不知汉武帝是西汉最大的败家子，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大兴土木、奢侈无度，文景两帝积累的厚实家底被他败光，在位后期国库空虚，最终导致西汉从此走向衰败。
如果汉武帝不是出现在文景之治之后，而是出现在汉高祖刘邦之后，那西汉会跟隋朝一样，两代便走向灭亡。
杨广不学文景之治，不学隋文帝的勤政，却去学汉武帝，结果学成了一个亡国之君。铁纲靖忍不住冷笑，儒家给皇帝们树立的学习榜样，却把后世的皇帝带入了火坑，真是讽刺。
刘树义不吭声了，他读过圣贤书，受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教育，对“杠精之皇”的行为没办法洗白。
“树义，你不是去方便了么？怎么躲在这里哼哼唧唧？”长孙无忌不知何时出现在前，奇怪地俯视着发呆的刘树义。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累，坐下休息一下。”铁纲靖站起身，随手找了一个借口。
“我们快回去，皇上要来了。”
“好的。”铁纲靖跟在长孙无忌后面，快去向城墙走去。
第34章 唯有功名高！
城墙下，大隋将士齐整地站着，有骁果军，有屯卫军，每一个人脸上带着疲惫，但都很肃穆。他们在等着皇上的到来，能一睹天颜，那将是他们一生的荣幸。
没多久，皇上在宇文述、苏威、萧瑀、虞世基等大臣的簇拥下，登上了城楼，俯视着下面密密麻麻笔直站立的将士。
铁纲靖抬眼看了一下这位刚刚获得“杠精之皇”封号的隋炀帝杨广，曾经哭肿的双眼经过化妆已被掩盖，取而代之的是庄严的帝王之威，庄重肃穆的面孔带着秦皇汉武的倨傲。
两个时辰前还是一个胖胖的爱哭包皇上，现在竟然透露了千古一帝的风范。
真是人生如戏，精彩与否，全靠演得好不好。
杨广朗声道：“各位将士，你们辛苦了！”
下面的将士精神为之一振，他们一睹天颜，得到皇上亲**劳，心中激动。
他们一起大声喊道：“誓死效忠皇上！”
情绪感染了刘树义和长孙无忌，他们流下了热泪。他们和其他将士一样，愿意为了功名效忠皇上。
铁纲靖没想到古人对皇上的感情深厚，他见到偶像、千古一帝李世民也没他们这般激动，而今刘树义流下的热泪弄得他很难受。
杨广被将士们淳朴的感情感染，有些激动，道：“各位将士，东突厥背弃盟约，不守信义，以举国兵力犯我大隋天威，将我等围困雁门。如今，各郡的勤王大军不日将赶到支援，还望众将士同心协力，奋力击贼，坚守雁门，等待救援大军。此次雁门之围，若能得以保全，朕不再征辽，各位将士可返乡同家人团圆。凡奋力守城，击杀突厥虏的将士，必与朕同享富贵，朕绝不让刀笔吏谤毁你们的功劳！”
下面的将士听后，很受感动，皇上心里装着他们，一个个齐声高喊：“誓死效忠皇上！”
见将士士气高昂，杨广和众大臣都很满意，达到了理想的效果。
紧接着，杨广身旁的太监王公公手捧诏书，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守城有功者，无官直除六品，赐物百段；有官以次增益。”
底下将士听后，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震耳欲聋。
只要守住雁门城，能拜六品以上的官职，然后衣锦还乡，与家人团圆，在乡里扬名。
这是很多古人终极人生目标。
有了目标的将士们精神抖擞，原先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一个个脱胎换骨，有了全新的精神面貌，跟打了鸡血一般。
“六品啊！无忌兄，六品官啊！”刘树义听了明诏后，兴奋地抱住长孙无忌，手足舞蹈，不能自已。
长孙无忌还算保持理性，毕竟是贵族世家，见识眼界比刘树义这个小屁孩要高出不少，但也是兴奋异常，道：“太好了，没想到此次出征竟有机会取得功名，我们一定要誓死守住雁门，绝不能辜负皇上的期望。”
“嗯！”刘树义哼哼地点点头，下巴磕在长孙无忌的肩膀上，差点咬到舌头，他也不在意，道：“六品官，我父亲的晋阳令才七品，此次回去我就是六品官了，比父亲还高一品。”
他抱着长孙无忌，哭道：“无忌兄，六品官！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指着我的鼻子嘲笑我、侮辱我，再也不会，我要活出自我，再也不会有人敢嘲笑我了。”
“树义，再也不会了，不会有人嘲笑你了，放心。”长孙无忌像一个大哥哥，不停地安慰刘树义。
铁纲靖当搬砖工时，从未想过要追求功名，此刻感触没有那么深。但是看着眼前疯了的将士们，他算是明白那句古语：“万般皆下品，唯有功名高！”这句话放到2019年，就变成了“万般皆下品，唯有金钱高”。
如果在自己眼前放一座金山，或者像《西虹市首富》里的情节那般，堆满了毛爷爷头像的百元大钞，只怕他比眼前这些将士们更疯狂，直接兴奋到心脏病发，血管爆裂至脑溢血。
又或者发挥他的搬砖特长，将一捆捆的百元大钞，搬来搬去，堆砌成墙，然后再拆掉，循环往复，永不知疲倦。
在同理心之下，他理解刘树义的情绪，没有去鄙夷他。
皇上又派了使者、大臣四处巡走，在抗击突厥的一线慰劳将士们。受到激励的将士们，积极踊跃，死守雁门，昼夜拒战，始毕可汗亲自指挥的强攻也没能攻下雁门，而守城的将士死伤甚众。
挡下这轮强攻后，天色渐黑，铁纲靖和长孙无忌累瘫在城墙根下，吃着简陋的食物，难吃到跟猪食一般。
刘树义是下不了口，闻着那个味就难受，只能装睡，交给铁纲靖去吃，反正抗击突厥的体力活也是他去做。
吃惯工地食堂的铁纲靖没当回事，他早已被工地食堂训练出了一个绝技，就是食不知味，只需把注意力专注到其他事情上，再难吃的食物他都咽得下去。
“不知道世民兄他们的疑兵之计布置得怎么样了？”铁纲靖看着周边伤亡惨重的将士，道：“若是明天还不能吓退东突厥，这雁门怕是守不住了。”
“树义，不能气馁，我们要相信世民，要相信我们自己。别忘了，六品官在向我们招手。”长孙无忌在铁纲靖的提点下，也学会了“食不知味”这一招，幻想着取得功名后，他该如何进一步大展手脚。
分管他们的骁果军折冲郎将沈光凑过来，道：“无官者拜六品，有官者以次增益，嘿嘿，我现在虽然是五品军衔，但只要守下雁门，我想我至少是一个从四品。”
他今天守城时，手臂中了一箭，但只是简单包扎后，继续坚守在城墙上，毫不退缩，功名在激励着他。
铁纲靖扫了一眼四周伤痕累累的将士们，道：“这么多将士，哪有那么多官职来封给你们，若是皇上到时不守信，咋办？”
“别瞎说！”长孙无忌、刘树义和沈光三人齐声呵斥铁纲靖。
三个字刚出口，刘树义一惊，急忙捂住了嘴。好在长孙无忌和沈光只注意铁纲靖刚才说的话，没有注意他也开口了。
沈光充满信心，道：“皇上金口玉言，又下了明诏，断不会没有口齿，守住雁门后，封官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忧。”
长孙无忌也道：“树义，你就放心吧，皇上不会做这种失信于天下的行为。”
铁纲靖耸耸肩，不以为然。他来此守城，是为了偶像的嘱托，是接受了李世民的意志来营救皇上，否则他才懒得理会暴君杨广的生死。
第35章 大戏即将上演
“哼哧、哼哧……”
云定兴喘着粗气，挺着臃肿的身材，奔跑在吕梁山脉北段的云中山内，指挥着军士们快快动手，插好隋军旗帜，架好战鼓。
喘着粗气的他拍着肚子，心道，这行军打仗真不是人干的活，胖肚子都要累瘦，不知道要吃多少顿山珍海味才能补回来。此次出征若是不死，解了雁门之围，一定要恳请皇上给他换个职位，这样安逸的生活才有保障。
若是雁门之围解救失败，他这个先锋官的头颅只怕难保，所以他才不得不挺着肥大的肚子和将士们同甘共苦。
不远处的李世民正在和士兵一起架战鼓，一点贵族的架子也没有。云定兴看着，不禁生出一丝钦佩，如此放下架子的将军，士兵才会拼死效力。
“报——”传来斥候悠扬嘹亮的叫声，声音结束，人已经跑到了云定兴跟前。
旁边的李世民及几名将领也围了上来。
“什么情况？”云定兴喝问，他内心非常忐忑，千万别出事啊，陛下您老人家一定要保重。
“紧急情报，始毕可汗亲自指挥突厥士兵对雁门展开前所未有的强攻，雁门城危在旦夕。”
斥候的语速极快，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无异于一个惊天炸雷，始毕可汗亲自指挥，说明突厥已经失去耐心，要一举拿下雁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云定兴手在抖，原地打转，哆嗦着嘴唇，道：“这不是要逼死我这个老不死的？”
远处，突厥的营帐绵延不绝，伸向雁门城，众人是忧心如焚。
回望自身这边，山脚下一队队步兵扛着武器、战旗、战鼓向山上爬，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上，辎重部队正艰难地用运送粮草上山，战旗、战鼓才布置了不到一半。
身旁几名猛将心系皇上，按捺不住，自告奋勇道：“将军，我等愿率骑兵从后方骚扰敌人，他们若是敢来追，我们便将敌人引诱到山中，让敌人的骑射优势难以发挥。我们则安排士兵对他们进行埋伏，或者倚仗地形优势，从高处攻击他们。”
“原本不失为一个好计策，但是我军人手实在太少，骑兵不过千余，可用士兵不过万余，双方兵力悬殊。”云定兴并非不想奋力一击，但怕死让他变得稳重，难以决断，转头问李世民：“二公子，你可有良策？”
李世民摊开地图，看了看周边的地形，道：“诱敌来攻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我们可以利用高山地形，这样可以消弭突厥铁骑的威力。但正如云将军所指出的，我们兵力不足，难以给敌军造成沉重打击。如果让突厥士兵攻到山上来，发现我们的兵力只有万余人，那始毕可汗只需派出数万人围攻我们。突厥再利用他们骑兵来去如风的优势，派一支军队包抄我们后路，包饺子一般包围我们，我们就成了饺子馅，让他们饱餐一顿。”
云定兴长叹一声，忧心如焚，道：“难道我们对雁门之围坐视不理？”
李世民遥望数十里外的雁门，沉重道：“即便我们选择玉石俱焚，用刚才的计策让突厥分散兵力，但是突厥大军有数十万，只需分出数万兵力来对付我们，并不影响他们的主力军围攻雁门。”
云定兴身旁的一名猛将道：“我们作为先锋部队，若不能救皇上于危难之中，等到雁门城破，我们定然以死罪论处。与其当缩头乌龟被处死，不如轰轰烈烈跟突厥贼子狠狠干一场，不失我大隋男儿的血性！”
“将军的豪言壮语令我钦佩万分，但是死要死得有意义，有价值，不是无畏的送死。”李世民凝视着众人，道：“雁门城内的将士已坚守二十余天，他们一定很疲惫，但是我相信，只要皇上亲自鼓励慰劳将士，予以重赏，城内的将士们必然士气大振，奋勇杀敌，坚守城池。在这期间，我们应该加快进度，快速按照此前的疑兵之计，布置好战鼓、战旗。等到深夜，擂起战鼓，必然让突厥吓破胆。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我们要相信皇上，相信雁门城内的将士们。”
这一番话不怒自威，年轻的脸上散发出的威严，让众人无一敢反驳。
见众人似乎认可他的话，李世民继续道：“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始毕可汗趁皇上游幸塞外，发动攻击，一定预料我大隋军队仓促之间来不及救援。现在皇上被围困在雁门二十余天，我朝大军赶来救援属于情理之中。只要我军在这数十里的山地上插满战旗，连绵不绝，同时架好战鼓。只需白天摇动旌旗，晚上敲响战鼓相应。始毕可汗这群胡虏以为我大隋勤王大军大至，必然望风而逃。否则，彼众我寡，若率兵来攻，我们必然不能支撑。”
“果真是一条妙计！”云定兴拊掌夸道：“二公子，老夫没有看错你，将来你必将是你们李家又一个上柱国。各位将士，不要再持异议，统统依计行事，尽快布置好旌旗、战鼓，好解雁门之围。斥候再去探雁门情况，随时汇报，不得有误。”
有李世民在，云定兴就有了定心骨，决策果断了许多。
半个多时辰后，一声悠长的“报——”传来，是斥候的声音。
云定兴、李世民等人死死盯着斥候的双唇，希望里面能吐出好消息。尤其是云定兴，他内心忐忑不安，心跳加速，浑身颤抖，祈祷着“千万不要是坏消息……”
斥候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报告……将军，雁门……城……守……下来了。”
每一个字都牵动着云定兴等人心情，等到斥候说完整这句话，他们压抑的内心终于得到释放，欢呼起来。
“始毕可汗撤退到雁门城数里外安营扎寨。”等到众人平静下来，斥候说出了突厥的动向。
云定兴几乎哭出来了，颤抖着声音道：“太好了！陛下洪福齐天，逢凶化吉，我这条老命算暂时保住了。”
他拍着李世民的肩膀，道：“二公子，你果然料事如神！”
李世民也是高兴到直拍大腿，道：“云将军，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接下来是我们大发神威的时候了，要让皇上看到我们先锋部队的威力。”
“好，好，说得好！”
得到好消息的屯卫军士士气大振，即便是天黑了，一个个摸黑奋斗，一定要尽快布置好旌旗、战鼓。他们不点火把，以免被突厥发现他们的疑兵之计。
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李世民、侯君集和屯卫军奋斗了一夜，一切准备就绪。
“始毕可汗，给你准备的大戏即将上演，你给我等着！”李世民胸有成竹地望着远处突厥的帐营，白色的帐篷在黑暗如一个个若隐若现的白点，绵延不绝，直至淹没在黑暗。
第36章 敌人的黎明乱哄哄
夜色很浓，浓得像墨一般化不开，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始毕可汗昨天因为强攻雁门，劳累了一天，此刻正处于沉睡中。
忽然一个人冲入帐篷，大叫道：“大汗，大事不好了！”
始毕可汗睁开眼，看来人是他的弟弟处罗，不禁怒道：“慌慌张张干什么，什么事？”
“大汗，大隋军队已经集结在云中山，你快听，有战鼓声，从北传到南，足有数十里。”处罗汇报情况。
始毕可汗一听，远处果然“咚咚咚”的战鼓声，此起彼伏，声音绵长，南北呼应，源源不绝。
他大惊，起身穿衣，走出帐篷，一股凉意袭来，九月已是深秋，天气逐渐在转寒。
转身向云中山看去，但是夜色太浓，根本看不清，只看到黑魆魆的山体黑影中传来阵阵鼓声。
“大汗，怎么办？”身旁的处罗问道。
黑暗中根本没办法摸清楚有多少敌军，始毕可汗也不敢派军队贸然攻向云中山，容易中埋伏。若是敌军数量庞大，无异于羊入虎口。
他清楚雁门城内的将士死伤众多，原本打算今天再次对雁门发动猛攻，料定必能破城。没想到大隋的勤王大军终究还是来了，来得还如此及时。
所有的突厥士兵均被鼓声惊醒，全部穿好盔甲，骑上战马，随时准备迎击，就等始毕可汗的一个命令。
但突厥士兵纪律性差，很多人骑着战马在营地胡乱走动。
始毕可汗咆哮道：“不要乱，给我按三军列好阵。”
来去如风、掠夺抢劫是突厥士兵所擅长，若是排兵布阵就差了那么一点。黑暗中，数十万骑兵闹闹哄哄，直到天空泛白，才勉强形成了队形。
“报——”突厥的斥候飞驰而来，在始毕可汗面前滚落马，道：“大汗，云中山上发现大量敌军。”
“有多少？”始毕可汗急问。
“具体不清楚，但是山上漫山遍野都是敌军的旌旗，由南到北，绵延数十里。”
始毕可汗双手叉腰，来回走动，脚步极快，气急败坏问道：“北端绵延到哪里了？”
“快要接近恒山山脉。”
“汉人太狡猾，一集结就要断我们后路。”始毕可汗双拳紧握，身旁的人可以感受气氛凝重。
“报——”
这次来的不是斥候，而是义成公主派来的使者。
始毕可汗怒喝：“怎么回事？”
“报告大汗，我们在北边发现大量敌军逼近，可敦特命我快马加鞭前来报告，让大汗小心提防。”
始毕可汗脸色一变，道：“北边也集结了大军？多半来自马邑和涿郡，形势大大的不妙。”
北边一旦被包围，他们回塞北的归途就被截断，到时变成了他们被围困。
“报——”又有斥候快马来报。
听到“报”声的始毕可汗只觉心惊肉跳，眼皮闪个不停，军情汇报太频繁了，这节奏让他有些架不住，该不会又是不利的消息吧？
他内心忐忑，喝问：“什么军情？”
“报告大汗，我们发现太原的李渊带着数万大军，已经过了忻口，正在逼近崞县，要与齐王杨暕会合。”
“来得挺快，不过只有数万大军，不足为惧，北边更为紧急一些。”始毕可汗心中稍定。
不过一旁的处罗道：“听闻李渊甚会用兵，一旦让他与崞县的军马会合，必然会与北边的大隋军队一起行动，围剿我们。”
“嗯，不得不防。”始毕可汗点头表示赞同，见斥候还跪在地上没走，便问道：“还有其他军情？”
那斥候这才回道：“我们还查探到，大隋东都及各郡的援兵已经到了忻口，正在快马加鞭奔赴崞县。”
忻口属于楼烦郡，与雁门郡的南端相交，距离崞县不过百余里。
始毕可汗眉头紧皱，南面大军无疑是数量最多，西面旌旗绵延数十里，士兵数量想必也不少，北面正有大军逼近。不能再迟疑了，必须立即撤退，晚了就被包饺子了。
始毕可汗当即立断，大喝一声：“撤退！全员撤退！老弱病残殿后，拖延敌军，为大部队撤退争取时间。”
突厥人的本性是逐利，此次入侵并非为了抢占土地，而是为了掠夺。雁门郡四十一城被他们掠夺了三十九城，算是满载而归。同时又给了不可一世的隋帝杨广一个下马威，让他不敢再到塞外蹦跶。目的已经达到，不必在此逗留与隋大军硬碰硬。
随着一声撤退，数十万突厥骑兵扬鞭策马，奔腾而去，声势如山呼海啸，倏忽而去，带着滚滚烟尘。
却说铁纲靖、长孙无忌等人裹着毯子，蜷缩着身体，在城墙根下睡觉。
忽然有人惊呼道：“快听，外面隐隐传来有鼓声。”
有人惊醒，担忧道：“不会是敌人又准备强攻吧？”
“不会，现在天还没有亮，两眼抹黑攻？而且那鼓声来自很远的地方，若有若无。”
铁纲靖起身，耳朵贴着城墙听了一阵，然后又趴在地上听了一阵，良久跳了起来，欢喜道：“一定是世民兄他们的疑兵之计已经布置妥当，此刻趁黑来个‘东风吹，战鼓擂，吓破敌胆捷报归’。”
长孙无忌点头道：“一定是如此，我们上城墙看看怎么回事。”
“乌漆嘛黑哪里看得见。”铁纲靖嘴上虽然如此说，但脚下却比长孙无忌还快，三步并作两步，蹦蹦跳跳上了城墙。
趴在垛口往下看，确实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隐隐听到下面敌军混乱的嘈杂声。
“嘿嘿，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敌人的黎明乱哄哄。”铁纲靖听到敌军骑兵集结的声音。
长孙无忌笑道：“应该是这里的黎明喜滋滋。”
他们相信疑兵之计定然能成功，而且勤王大军很快也会赶到，突厥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攻城时机。
城墙上的其他将士都已听到了动静，以为是救援大军赶到，才让突厥营地发生了骚乱，只可惜天还没有亮，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过多久，宇文述、苏威等几个大臣来到了城楼，倾听着敌人的一举一动。等着天空渐渐泛白，他们看到勉强排列出阵型的突厥骑兵明显焦躁不安。
过了一会，忽然见到突厥大军齐刷刷调转马头，向北奔腾而去。
“敌军撤退了，撤退了……”纳言苏威喜极而泣。
宇文述露出放松的笑容，道：“一定是云将军他们的疑兵之计奏效了。”
苏威擦干眼泪，道：“大将军，我们去将这个好消息说给皇上听。”
失眠了，自从被围困雁门，隋炀帝杨广已经出现多日失眠。他抓着萧后的手，仿佛一个小孩抓着妈妈的手，寻求那么一点心理安慰。
昨天下午，始毕可汗亲自指挥的强攻太凶猛了，不少保护他的将士被强弩射中，在他面前慢慢倒下。
今天怕是撑不下去了吧？他这样问自己，曾经宏图霸业之心气早已散去。
外面好像有欢呼声，杨广侧耳细听了一阵，确定是欢呼声没错。
他蹑手蹑脚下床穿衣，没有惊醒萧后。这些日子萧后陪着他担惊受怕，就让她多睡一会。
轻轻打开门，外面天已经亮了，杨广站在庭院中，叫过王公公，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公公躬身道：“陛下，老奴已派人去打听了。”
“陛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人未到，声先到，这是苏丞相的声音。
紧随声音出现的是苏威和宇文述。
“两位爱卿，是何好消息？”杨广期待地看着两人。
“突厥撤退了，始毕可汗带着他的部队全部撤退了，望北而去。”苏威兴奋道。
“阿弥陀佛，菩萨显灵了。”杨广念了一声佛后，问道：“是我们的大军到了？”
宇文述道：“不是，我们的大军还没有消息，是我们的疑兵之计发挥作用了。”
“原来如此。”杨广甚感欣慰，道：“突厥人果然是头脑简单，这么容易上当。”
“云将军在对面山峰布置了数十里的旌旗，漫山遍野绵延不绝，再加上雷动般的战鼓声，不由得他们不怕。”宇文述和云定兴的交情甚厚，趁机夸赞云定兴，继续道：“云将军把握敌军心理非常精准，黎明前擂鼓，扰乱突厥人的心神。黑暗中，始毕可汗不敢派人深入山中侦察，等到天亮看到四处摇头的旌旗，只怕胆都吓破了。再加上义成公主放出风声，说勤王大军即将包围他们，他们自然是闻风而逃。”
杨广称赞道：“义成公主和云将军他们立大功了。可有派人出去侦察突厥动向？”
“陛下，臣已派了五路斥候出去侦察，同时派人联络齐王及云将军。”宇文述道。
“太好了，一旦确定这帮胡虏撤退属实，立即派出铁骑追击，出一出这口恶气！”杨广这些日子太憋屈了，直到此刻才有机会发泄胸中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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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恒山论箭
皇上派出了两千铁骑前往追踪突厥大军，铁纲靖自告奋勇要参加，但刚驰出被雁门城，就被长孙无忌拦回来了。
长孙无忌道：“不用去了，依照突厥人的习惯，大军撤退，一般是老弱病残殿后，所以宇文大将军才派出两千铁骑追击。否则就这么一点骑兵，哪敢去追击突厥大军。”
“原来如此，突厥人太没有人性了，拿老弱病残殿后，明摆就是让他们送死。”铁纲靖是第一次领略突厥人的无情和残酷。
“对突厥人来说，老弱病残没什么用，只会浪费口粮，殿后还能掩护大军撤退，还能发挥最后一点余热。”长孙无忌对突厥人的习性颇有研究。
“冷酷无情，榨干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底层的艰辛，铁纲靖是深有体会，如今看来，无论是汉人还是外族，底层永远都是用来垫脚的。
“战争就是如此无情。”长孙无忌附和了一声，道：“我们去找世民他们。”
“可我想回雁门，看看皇上是否会按照之前颁发的明诏所说那样给与赏赐。”这回是刘树义开口，他念念不忘就是那六品的功名。只有拿到功名，回到晋阳才能在父亲面前挺胸做人。
长孙无忌笑了，道：“树义，你也太心急了，这个赏赐肯定要等皇上回到京城，和三省及吏部、户部等大臣进行详细商量，才能确定给什么样的功名。”
刘树义傻笑着摸摸后脑勺，道：“走，我们去找世民兄。”
古人真是“万般皆下品，唯有功名高！”
见刘树义对功名如此痴迷，铁纲靖是又好气又好笑，随口念道：“花花世界百般好，莫被功名迷心窍！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想当初他硬着头皮看《红楼梦》，除了带有神话色彩的前几回能读下去，后面的情情爱爱就没兴趣读了。不过跛足道人的《好了歌》记了个大概，如今化而用之，来点化被功名所迷的古人。
长孙无忌笑道：“树义，你什么时候参禅悟道了？这四句颇有警醒人的意思。”
“无忌兄，其实我一向深藏不露，还有很多本领未展示出来，以后你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铁纲靖故弄玄虚。
刘树义对铁纲靖则陷入了完全地崇拜中，三品大官、“全国万万百姓安居乐业计划总工程师兼总执行师”果真厉害，能文能武，出口成章、多才多艺已不能形容他对铁纲靖的崇拜了。
是偶像！对，只有用这个词才能表达他对铁纲靖的崇敬之情。不过碍于长孙无忌在旁，不便将他的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景仰之情表达出来。
去云中山的半路上却碰见了李世民和侯君集两人，晋阳四少分别了两日，再次聚首。
刘树义迫不及待显摆道：“世民兄，皇上下了明诏，守城的将士无官直除六品，有官依次增益。等到皇上回到京城圣旨一下，我和无忌兄就有六品的功名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皇上重赏守城将士，激发你们的士气。”李世民丝毫没有嫉妒，坦然笑道：“恭喜两位为保护皇上立下大功，皇上赏赐的功名指日可待。”
刘树义、长孙无忌与李世民客气了一下，沉浸在喜悦中。
只有侯君集黑着脸，心里那个恨啊，如果去雁门城的是他，那取得功名的就是他。他家虽是大财主，但贵族门阀对商人瞧不上眼。他父亲曾用钱捐了一个功名，撑一下面子，但算不上正式的功名，只是挂了一个名。此次若是他能取得功名，可说是光宗耀祖。
可惜啊可惜，机会从眼前滑过，他却没办法把握。
铁纲靖见他们热衷于功名讨论，酸得他牙齿都掉了，急忙转移话题，道：“世民兄，你这是要去雁门城么？”
李世民道：“我父亲大人被皇上召见，正从崞县赶来，我去雁门城等他。”
“那我们还回雁门。”长孙无忌道。
晋阳四少骑着马说说笑笑走向雁门，除了侯君集脸色略显阴沉，气氛还是很融洽。
到了雁门城，城中军民正在庆祝突厥撤军，庆祝自己大难不死，到处是欢腾的热闹氛围。
刘树义牢牢惦记着六品官职，很不安分，又跑去找到骁果军的折冲郎将沈光，向他打听赏赐的事情。
骁果军是专门守护皇上的御林军，皇上绝对不会亏待他们，只要皇上下了赏赐的旨意，骁果军肯定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不过沈光也嘲笑刘树义心急，让他回去安心等待。
突厥退军后，日子变得平淡，晋阳四少重新划入了李渊带领的勤王军下。
追击突厥大军的铁骑几天回来了，带回了两千余老弱病残的突厥俘虏，一切如长孙无忌所料。
李渊的军队驻扎在城外，四人每日趁着秋高气爽，来到野外打打猎，射射箭，这日骑的远了点，来到了恒山脚下。
此时正是大雁往南飞的季节，铁纲靖望着天空的大雁，不自禁回想起“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他记得当时就是因为背不出《秋天来了》这篇课文，被老师留堂、打手板，从此背课文成了他幼小心灵永远的痛。
李世民饶有兴趣望着天空的大雁，道：“不如我们四人来比试一下，看谁射的雁多？”
铁纲靖欣然应允，能与偶像比箭，是一大荣幸，抢先道：“太好了，我正想领教一下世民兄传说中的神箭。”
长孙无忌笑道：“比射箭，我是甘拜下风，不过我倒是想看看树义能否挑战世民的神箭手地位。”
侯君集不服气道：“我也参与。上次输给树义，我一直想找回场子，这次是我的机会。”
“好！”李世民道：“无忌兄，大家都参与了，你也来吧，不要扫了大家的兴。”
“恭敬不如从命。”长孙无忌取下弓箭参与进来。
“古有五绝论剑华山之巅，今有四少比箭恒山脚下。”
跟着古人混久了，耳濡目染，铁纲靖竟然可以随口叨叨出两句打油诗。
不过五绝决战是在山巅，四少比箭却在山脚下，感觉抬高了五绝，贬低了自己。算了，管不了那么多，凑出了两句打油诗，对他来说已不容易。
李世民笑道：“树义，你这诗有点意思，不过五绝是哪个朝代，做什么的？”
“这……”铁纲靖傻了，《射雕英雄传》中的五绝是南宋，该怎么解释了。
刘树义憋着笑，上次提到东邪，铁纲靖跟他解释过五绝，这次他要看铁纲靖笑话。但是一个粉丝幸灾乐祸看偶像笑话，是不是有点那啥？不过为了看偶像出糗，他刘树义愿意当一回黑粉。
好在铁纲靖有急智，道：“我是偶然看到的一则传说，里面提到在南宋，有五大绝顶高手，分别是无艺不精的东邪黄药师、阴险狡诈的西毒欧阳锋、宽厚仁爱的南帝段智兴、侠肝义胆的北丐洪七公和道家仙人中神通王重阳，五人在华山之巅论剑，争夺天下第一名号。”
他记得南朝的朝代顺序是宋齐梁陈，干脆就张冠李戴，彼南宋当作此南宋，毫无破绽。
李世民等人丝毫不起疑，道：“虽然是传说，但是前人的风采仍然令人神往，不知最后是谁赢得天下第一称号？”
“乃是道家仙人中神通王重阳，不过他年纪大，数年后就去世了。”
“好一个华山论剑！”李世民豪气道：“今天我们也来效仿古人，恒山论箭，体验一把古人神俊的风采。”
“好！今天射个痛快，只是那些大雁就可怜了。”铁纲靖不失时机地泛滥一下同情心。
“哈哈哈……”众人大笑中，一个个下马，准备弯弓射箭。
一排大雁排成人字从头顶慢悠悠飞过，晋阳四少手脚麻利，弯弓射箭，“嗖嗖嗖嗖”四声，四支弓箭离弦而去，四只大雁应声落下。
四少射出的箭全中，没有分出胜负。
“好样的！”
四人开启了一波商业互吹，但是手上没停，再次弯弓射箭。
不过此时的大雁受到惊吓，四散开来，飞翔速度也加快了，给射箭增加了难度。
“嗖嗖嗖嗖”又是四声，不过这次只有两只大雁应声而落，是李世民和铁纲靖射中的。长孙无忌射空了，侯君集射中了一只大雁的翅膀，受伤的大雁在空中挣扎了一阵才落下。
长孙无忌笑道：“我早说过了，论射箭技术，我甘拜下风。”
侯君集脸色有点难看，最后还是道：“我也甘拜下风。”
“好。”长孙无忌道：“那我们两个就悠闲地坐着欣赏世民和树义的决战。”
李世民和铁纲靖对视了一眼，双方有种英雄惺惺相惜之情。
“再来！”
李世民再次弯弓，射出一箭，铁纲靖的弓箭也紧随其后。
两只大雁先后落下来，还是没有分出胜负。那排大雁飞出了射程，只能等下一波。
很快，远处又有一排排成一字形的大雁飞来。
铁纲靖露出邪魅的微笑，道：“世民兄，这次我一定赢你。”他从箭筒中取出十五支箭插在地上。
李世民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笑道：“树义，你想以速度取胜，没那么容易。”他从箭筒中取出十二支箭，也插在地上。
“世民兄，你还没见识过我秒射的厉害，我劝你不要大意。”铁纲靖胸有成竹。
大雁飞近时换成了人字形。
就在这一刻，铁纲靖和李世民同时动手，取剑、弯弓、射出，取剑、弯弓、射出……动作流畅，丝毫不停歇，弓箭离弦的“嗖嗖嗖”声不绝，直到插在地上的箭全部射完。
天上那排倒霉的大雁纷纷应声落下，散落的黑色羽毛在空中慢慢飘下。
论秒射能力，无疑是铁纲靖更强一些，一分钟十五连射，而李世民是十二连射。
但是命中率则是李世民高出一筹，他的十二支箭全部命中，无一落空。而铁纲靖在大雁受到惊吓乱飞时，射空了三箭，从这一点来说，李世民心理素质更强，更冷静。
长孙无忌鼓掌道：“两位的神箭术令我们大开眼界。世民射箭更准，十二支箭全中。而树义射箭更快，十五支箭命中十二支。两位是平分秋色，各有千秋，我们佩服至极！”
李世民和铁纲靖两手相握，哈哈大笑道：“痛快！这场比试真特么痛快！”
“华山论剑评出五绝称号，我们恒山论箭也应该有一个称号，来个四绝什么的。”侯君集适时插话，五绝几乎是平起平坐，他们来个四绝称号，他虽然输了，但位列四绝，不算丢面子。
铁纲靖扑哧一声笑了，论射箭，他和李世民也许可以进入四绝，但是侯君集和长孙无忌实力差太多，实无资格位列四绝。
侯君集怒道：“树义，你笑什么？”
“没什么。”铁纲靖当然不能说，那样会伤到长孙无忌。
李世民道：“我猜树义是想到了什么好听的名号，不妨说出来听听，反正我们是效仿古人，附庸风雅一下，不用当真。”
这话说的有水平，既体谅了侯君集，又体谅了铁纲靖。
铁纲靖笑道：“我确实想起了一个搞笑名号，好听就不说，乃东淫、西贱、南荡、北色是也，你们说好不好笑？”
四绝之说，让他想起了《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四大**。
不料李世民夸道：“果然好名字，东吟之吟，有龙吟虎啸之意；西箭之箭，有一箭双雕的神妙之一；南荡之荡，有君子坦荡荡之意；北射之射，有弯弓射大雕的豪迈之意。果然好名字！”
侯君集和长孙无忌纷纷附和，道：“好名字！就定下这四绝称号，接下来我们怎么排呢？”
铁纲靖呆了，心道：“世民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这四个称号到了他们口中成了另外四个称号？是他们太纯洁了？不可能，他们作为贵族、世家子弟，声色犬马什么不懂，怎么可能有他这个老处男纯洁？
可他们三个均已经赞同了，他已没办法反驳，悔不该说出了四大**的称号，如今要安在晋阳四少的头上了。
李世民道：“依我说，我祖上起自西凉，西箭的称号就归我了。君集祖上来自三水，地理相对于我而言，位于东面，就用东吟这个称号。无忌兄是鲜卑贵族，祖上来自大漠，北射自然归他……”
长孙无忌打断道：“我虽然来自北面，但是论射箭功夫，就远不及树义了。”
“不妨，那就调整一下，北射改为北荡，剩下的南射称号就归树义所有了。”李世民道。
侯君集和长孙无忌欢喜道：“好一个东吟、西箭、南射、北荡，改得好，如此排定称号堪称一绝。”两人对自己的称号都甚为满意。
李世民与他们相视而笑，“哈哈哈……”铁纲靖只能苦着脸陪他们一起大笑，晋阳四少给四大**长脸了。
秋风吹过，带着他们豪放的笑声行走天涯。
第38章 打赌
休整了几天，炀帝担心突厥又来，毕竟雁门郡仅靠塞外，不宜久留，便催促车驾起行。
进入太原郡后，选择在晋阳宫歇息几天。
李渊带的大军殿后，晚了半天才到晋阳，晋阳四少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过，李世民和刘树义的母亲已去世，只能是有妈的找妈，没妈的找爸。
刘树义刚进家门口，就大喊“父亲”，他在家从未如此大声说过话。
刘文静从小妾桃红房中跑出来，一边系长袍一边喝道：“瞎嚷嚷什么，没点正经。”
“父亲，孩儿这次在雁门守城有功，皇上下了明诏，对守城有功的将士进行重赏。”刘树义不理会刘文静的呵斥，语气非常理直气壮。
“重赏是什么？”刘文静将长袍最后一颗扣子系好。
“守城有功者，无官直除六品，赐物百段；有官以次增益。明诏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刘树义得意地看着刘文静。
刘文静听后震惊了，道：“六品？六品！比我还高一品，我刘家祖坟冒烟了，哈哈哈，祖坟冒烟了。”
然后一把搂过刘树义，拍着后背夸道：“儿子，好样的，父亲早就看好你有出息。”
铁纲靖冷眼旁观这出父子情深的戏码，早就看好不见得吧？此前不知骂了刘树义多少年的窝囊废。
刘树义内心欢喜，终于能得到父亲的认可，仿佛这是他活着的目的和意义。
抑制住欢喜的心情，他说道：“不过，皇上还未下旨明确是什么勋格，骁果军的人说，估计要等皇上回到京城才会召集大臣这事。”
“没关系，为父去晋阳宫帮你打听打听。”刘文静沉浸在喜悦中，下了明诏，等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会有变故。
来到晋阳宫，宫中大殿内，皇上正与大臣商议大事，几位大臣之间出现争议声。
刘文静品级不高，没有资格进入大殿，只能在大殿外守候。
只听大殿内丞相苏威向皇上建言道：“启奏陛下，而今盗贼不息，将士军马疲敝，臣等祈望陛下亟需回到西京，坐镇朝堂，监理国政，深根固本，谋划大计，造福社稷。”
樊子盖、虞世基、萧瑀等老成持重的大臣纷纷附和，表示赞同，齐声劝说皇上即刻返还大兴城。
炀帝看了众大臣一眼，心中犹豫不决，若回西京，北边的突厥离得不远，一旦大隋将士守边不利，容易逼近京城。
而今的他对大隋将士已经失去了信心，感觉能打的一个也没有，这次雁门之围能解，完全是靠诈胡。悔不该当初屈杀高颎、贺若弼等人，这些名将若在，岂容突厥如此嚣张？
他更倾向于去东都洛阳，那里离突厥遥远，不易攻到，而且还有黄河作为天险。但是若拒绝众大臣的建议，容易引起大臣不满，不利于朝堂的团结稳定。如今他的帝王威严，在雁门之围中已经彻底丢尽，威信不再。
左右为难之际，他以目示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向其求助。
宇文述心领神会，站出来道：“启奏陛下，臣以为苏丞相所言有些微不妥。”
杨广顺势道：“宇文爱卿有何建议？”
两人这些年配合默契，不去唱双簧，有点可惜。
宇文述道：“陛下，臣以为此次随驾的文武百官妻儿老小绝大多数在东都洛阳，不妨从便，御驾前往东都，让文武百官与家人团圆。在东都稍作停留后，再从潼关回京，也未尝不可。”
他对皇上的心思把握甚准，以皇上喜欢到处浪、到处飘的习惯，此番在雁门受到惊吓后，即刻回到京城监理国政，实在不符合皇上性格。要知道皇上登基以来，待在京城的时间加起来不过是一年多。此番回京，至少也要四处散散心、消遣苦闷后再议。
还是宇文爱卿懂朕的心思，杨广甚是欣慰，总算还有大臣跟自己一条战线。
他喜道：“宇文卿家所说的是一条两全其美的法子，就依爱卿所言，先往东都，稍作停留后，再回京城。”
既然皇上没有拒绝回京城，众大臣也不敢再有异议，双方各退一步，皆大欢喜。
此时萧瑀站出来，道：“启奏陛下，此前在雁门之围许下的勋格赏赐，还请尽快下旨，以安定军心。”
大殿外的刘文静听到，急忙竖起双耳，仔细倾听，生怕漏过任何一个字。
不料杨广道：“此事容后再议。不过云定兴将军此次出奇谋，护驾有功，就升他为左屯卫大将军，随驾左右。”
云定兴终于得偿所愿，不用再呆在那个与突厥相接的楼烦关，再也不用日日担惊受怕，跟在皇上身边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当然这背后少不得行贿宇文述，由宇文述运作一番。
而正如铁纲靖、李世民所预料的那样，云定兴提交功劳簿时根本没有提晋阳四少，而是独揽了功劳，晋阳四少不过是他升级的一块踏脚石，用完就扔。
刘文静听到赏赐的事情容后再议，只能悻悻然回到府中。
第二天，刘树义总觉眼皮在跳，感到事情不妙，再次催刘文静去打听。刘文静是求爷爷告奶奶，托了多个皇上身边的同僚，才打听到雁门之围的勋格赏赐主要面向骁果军，最终是失望而归。
刘树义一听急了，亲自跑去找折冲郎将沈光，但沈光也只能对他抱歉道：“别说其他将士，即便是骁果军恐怕也只有一部分能得到勋格赏赐。”
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功名就此飞了，刘树义回到家，面目呆滞，曾经的那份自信和朝气又不见了。下了明诏也能反悔，皇上是打算失信于天下吗？枉他还对皇上崇敬万分。
铁纲靖则是稳坐钓鱼台，看刘树义干着急、瞎忙活，最后才道：“我早跟你说过，暴君杨广不可信，莫说只是一个诏书，即便朝令夕改，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还是乖乖听我的，抱紧世民兄的大腿，功名少不了你，飞黄腾达也少不了你。”
“你确定世民兄真的会成为皇二代？”刘树义始终难以相信。
铁纲靖道：“我乃1300年后的未来人，若连这点也算不准，枉为未来人。”
刘树义仍是摇头不信。
“那你记得勤王之前，我说过皇上在雁门有惊无险的话么？”铁纲靖的杠精上脑，一定要说服刘树义相信，这样他以后才会死心塌地跟着李世民，而不会满脑子想着追求大隋的功名。
“是说过，那又如何？皇上解围是靠了我们拼死努力守城和疑兵之计，跟你的预测没关系。”刘树义沾染上了杠精的习气，毫不示弱。
“那你敢不敢跟我打赌，皇上到了东都洛阳后，不会回西京，最终是顺着大运河下江都。”铁纲靖自信满满，小说、电视剧和历史课本都点明了杨广死在江都，三者交叉验证，断然不会有错。
“好，如果是真的，我以后就信你说的，相信世民兄是皇二代，以后紧随世民兄左右。”刘树义对自己也有信心，有苏威、樊子盖、萧瑀、虞世基等德高望重的大臣力主回京，皇上必然遵从。
这次打赌他不一定会输。
第39章 浮云的高度
“树义，熊掌肉质肥腴，特补，要趁热吃。”侯君集夹了一块熊掌肉放到刘树义的碗里，道：“这可是为了安慰你受伤的心，特地点给你的。”
自从得知刘树义、长孙无忌的六品官无望后，侯君集心里平衡了许多。这不，今天特地邀请晋阳四少再聚醉仙楼胡吃海喝，同时为了展现自己诚挚的友情，不停安慰刘树义受伤的心灵，越安慰，他的心里就越爽。
刘树义吃着美味的熊掌肉，但是食不知味，完全忘了品尝，陷在自己的沮丧之中。铁纲靖不给他撑腰的话，他也不知道如何反击侯君集这明为安慰实则讽刺的言语，只能发出一声叹息。任由侯君集得意洋洋，春风满面。
此刻的铁纲靖正慢慢品味汾酒的醇香，没心情对付侯君集。他跟着刘树义这个官二代，这几个月来山珍海味吃多了，没有像第一次到醉仙楼那般狼吞虎咽，而是忙着提升自己的品味，要向贵族的生活品质看齐。
刘树义的一声叹息把铁纲靖惊得回过神来，侧头一看，旁边侯君集那小人得志的表情，才醒悟过来，道：“君集兄对我太关照，这份友情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可是此次对我打击太大了，受伤的心灵岂是一个熊掌就能安慰的？君集兄，我还想吃燕窝、鱼翅、鲍鱼、禾花雀，还有什么佛跳墙、红烧长江河豚、鱼子酱拌饭，都上一份，这样的话，我受伤的心或许能稍稍得到安慰。”
侯君集脸色一变，这些食材成本很高，虽说请得起，但他身上流的是商人的血统，精打细算是他的本性。为了不让李世民、长孙无忌看扁，他只得强颜欢笑，大手一挥，道：“点，只要你想吃，统统点上，不要客气。”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是他重点结交的贵族，此刻只能忍痛上菜，展现他深重的义气。
“君集兄果然是重义气的热血男儿，我刘树义没有交错你，来，这杯我敬你！”铁纲靖举杯一饮而尽。
侯君集也是一饮而尽，不过并不痛快，而是带着一点恼怒。
“好！”李世民拍掌道：“君集讲义气，树义受伤的心也得到了安慰，皆大欢喜。功名可遇不可求，只要机会来了，挡也挡不住。来，我们晋阳四少一起碰一杯，敬给未来的功名。”
“好！”
四人齐碰杯，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三位兄长，自从上次雁门城外、恒山脚下那场痛快地骑马射箭后，回到晋阳多日没有好好活动一下，今日乘着大家高兴，不妨酒后飞驰出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骑马射箭。”铁纲靖如此提议，不过是替刘树义出气，更深一层地打击侯君集的得意气焰。
“好提议！”李世民道：“这些天陪着我父亲大人进出晋阳宫，没有摸过弓箭，只怕这次要被树义夺魁了，哈哈哈……”
“不敢不敢，听说君集兄这些天忍辱负重，苦练射箭，这次魁首想必非他莫属。”铁纲靖谦逊地看了一眼侯君集，只见他脸色红白不定。
这时唐公府中的一个家仆跑上来，到李世民耳边低语了一阵，然后走了。
李世民笑道：“才说功名可遇不可求，如今求取功名的机会来了。”
“是什么机会？”热衷功名的刘树义抢先问道。
“皇上车驾已启程前往东都，家父则要奉诏率太原部兵马前往马邑，和马邑郡守王仁恭共同防备突厥骚扰边境。家父现在派人找我回去商量，三位若是有意，我可以请求父亲大人给各位补一个裨将的职位，然后一同前往马邑郡，守边境，杀突厥。”
李世民望着众人犹豫的脸色，继续道：“功名虽然比不了六品官级，但是小功名积累多了，也就成了大功名。我们都是年轻、热血男儿，正是积累功名的好年龄。”
李渊只有李世民这个儿子在身边，其他家人多数在河东或京城，因而有事只能找李世民商量。
铁纲靖作为李世民死忠粉丝，毫不犹豫第一个举手道：“世民兄，我报名，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杀突厥，射大雕，才是我的最爱。”
侯君集嘲笑道：“树义，你都被功名迷了心窍，还功名如浮云，说这样的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铁纲靖急于表忠心，忘了刘树义对功名的痴迷达到了狂热的地步，不过他厚着脸皮道：“浮云乃天上的浮云，我的宏伟目标就是让我获得的功名利禄达到浮云那样的高度，又岂是不求上进之人所能理解的？”
嘴皮上的功夫，他是从来不肯吃亏，除了面对偶像。
另外两人也笑了，李世民道：“好，树义算一个，无忌兄，你呢？”
长孙无忌道：“等我回禀过家母再做决定。”
“岳母一定会同意的。”李世民笑道：“到时我让媳妇接她到府中生活。”
侯君集落到最后一名，不等李世民问他，急忙道：“我也报名，雁门之围没有跟突厥正式交过手，这次到了马邑，要让突厥知道我侯君集的厉害。”
侯君集幼时跟随父亲在边境与胡人做生意，染上了不少胡人的凶悍之气。
“太好了！就这样说定了，我现在回去跟家父说。”
长孙无忌道：“世民，我还要跟家母商量。”
李世民很果决，道：“不用商量了，岳母接我家去，有我媳妇照顾，尽管放心。这事我说这样就这样，你听我的，准没错。”
典型的霸道总裁作风！不给别人半点拒绝的机会。
李世民举起酒杯，道：“预祝我们晋阳四少的威名飘扬在大漠上空，令突厥人闻风丧胆，来，干杯！”
夜晚，刘树义来到刘文静房中，说要加入李渊部队前往马邑备守边境，去追求新的功名。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懦弱的小儿子，刘文静是感慨万千，文官世家出武将或许是另一种命数。儿子的面相比以前坚强许多，以后再不能将他当作无用的小孩来看待，既然他要追求功名，就大胆放手。
刘文静道：“年轻人是应该外出闯荡，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才不枉这短暂的一生。既然你已决定了，我决不拦你。上了战场，要做一个有勇有谋之人，方不浪费你一身的绝艺。”
“我知道了，父亲。”刘树义很恭敬听着教诲。
“去吧。”刘文静不敢让儿子待太久，怕自己会哭。他是一个性格豪放的人，不喜欢儿女情长。
“父亲，你早点休息，孩儿回房了。”
可是当刘树义走到房门口，却被刘文静叫住：“树义，你已长大成人，出门在外要学会照顾自己。”
“父亲，孩儿知道。”
刘文静很久没有扮演残暴的父亲角色了，刚才的那一句关心让刘树义很不习惯，但内心又感动得泪水汪汪直流。
“那就好，去吧。”刘文静挥挥手，不再看刘树义。
第40章 义不容辞
第二天，李世民传来了好消息，他已在李渊军中给刘树义等人补了裨将的职位。
刘树义带上马槊，背上强弩，骑着乌骓马，直奔李渊军营，加入了李渊大军。
这一次是晋阳四少第一次正式以军人的身份出征。
到了军营，刘树义便深藏体内，将身体交给铁纲靖自由操控，打战这种苦力活他没兴趣参与。
铁纲靖见李渊大军人数并不多，预计不过是数千人，难以称作大军，只能算是一股。
颇为不解的他问道：“世民兄，雁门之围的时候，唐公的勤王大军有数万人，怎么现在只有数千人，其他人去哪了？”
“树义，你忘了，我们是府兵制，不打战的时候，士兵自然是回家去了。”李世民笑道。
铁纲靖一拍脑袋，很是懊恼，真是一个猪脑壳，上次刘树义跟他解释过，怎么就忘了。
“没忘，哪能忘呢？”铁纲靖强行用笑掩饰尴尬，然后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次是去边境对抗残暴的突厥，只带这么一点兵马，不够看吧？”
“你别小看这些兵马，这可都是精兵强将，唐公亲自带队训练出来的。”丘行恭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笑呵呵插嘴道。
“丘将军说得没错。”李世民道：“而且这次我们是去守边境，只要防止突厥不突破关塞就行，不是跟突厥正面硬刚。”
铁纲靖略显失望，道：“这样啊，那我的骑射绝技岂不是难有用武之地？”
“这个你尽管放心，到时候是大有用武之地。”
一行人跟随李渊的大队人马来到马邑，早有马邑郡守王仁恭接着，两处人马会合在一起，不过是五千余人。
此次备守边境，李渊其实不愿意来，但是诏书一下，他不得不来。不管怎么说，皇上让他带兵守马邑，防止突厥越冬前在边境大肆劫掠，是对他的信任。
雁门之围，他是各郡第一个带着勤王大军赶到的人，皇上认可他的忠心，才没有剥夺他的兵权。否则这次皇上见到他，定会想起“李姓当为天子”的谶言，以皇上爱猜忌的性格，说不定会像对付郕公李浑那样对付他。
当然，平时李渊掩饰得很好，在老婆窦氏逝世后，耽于酒色，声色犬马，表现出一副胸无大志的模样，让皇上认为李渊并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为了避免皇上猜忌，收到皇上旨意的李渊，毫不犹豫就组织数千人的军队，直奔马邑。而他的这个心思，只有李世民清楚。
安排士兵在城中驻扎后，将领们跟随王仁恭来到了郡守府，府中早已备好了接风洗尘宴。
铁纲靖在郡守府中意外发现李靖也在，立刻上前欣喜地抱住李靖，道：“药师叔，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能遇到你，我还以为你一直在晋阳呢。”
等两人分开，李靖才道：“我被皇上任命为马邑郡丞，协助王郡守守护边境。”
“可是皇上怎么会突然想到你？”
“嘿嘿……”李靖神秘一笑，道：“你心中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
“哦——我明白了。”铁纲靖笑了，无疑是李靖托了哪位大臣在皇上耳边吹了吹风，才让皇上突然想起这位名声在外的将才。
李世民见到李靖，也过来热情打了招呼，聊了一下马邑及突厥的情况。
李渊和王仁恭互相介绍了双方的将领，大家互相寒暄认识了一番。
而王仁恭对一位彪形壮汉做了特别介绍：“此人乃我的爱将刘武周，骁勇善射，好结交豪侠。曾在太仆杨义臣帐下，参加了三次征伐辽东，以军功授建节校尉，后升为鹰扬府校尉。我见其征辽后闲居在家，特用礼遇将其请来。”
“刘武周？”铁纲靖一声低呼，这个名字他知道，电视剧和小说中都出场的人物，是阻碍李世民一统天下的一大反王。
听到惊呼的李世民问道：“树义，你知道此人？”
此时刘武周站起身，向在座的众人拱手道：“末将得到郡守的抬爱才有今日，以后还望各位将军多多关照，一起守边境、杀突厥。”
铁纲靖看了看站着的刘武周，举手投足确实有豪杰风范，转而低声对李世民道：“世民兄，数年后，此人将是你大展宏图路上的敌人，不可小觑。”
当前时机未到，不便说出此人是阻止大唐统一的反王。
对于铁纲靖的话，李世民也是心中一惊，他惊讶的不是刘武周这人，而是惊讶铁纲靖似乎猜出了他心中的帝王抱负，故作不解道：“你何以知道？”
这下轮到铁纲靖不便明说了，只能搬出术士之说，道：“我略懂一点未卜先知之道，此人长相凶猛，容易占卜。”
“原来树义你还有这等绝技，以后要向你多多请教。”李世民将信将疑，对刘武周多了几分注意。
“世民兄，没问题，我义不容辞。”铁纲靖对偶像的请求是从不拒绝。
双方介绍完毕，各自坐定，觥筹交错，酒杯碰得叮当响。
那边李渊和王仁恭已经客气上了。
李渊道：“郡守下面精兵强将众多，我李渊奉诏前来，不过是锦上添花。”
“唐公，你这话太谦虚了，我王仁恭正在为防备突厥发愁呢。你想啊，深秋过去就是冬天，塞外的草已经枯黄，突厥人马上就要过冬了，定然会找机会到边境劫掠一番，好储备物资过冬。马邑城内兵马不过两千余人，如今唐公带着数千兵马驾临，好比及时雨，我们是久旱逢甘霖。有唐公坐镇马邑，我王仁恭总算是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王仁恭捋着花白胡子奉承李渊，从年纪来看，王仁恭比李渊要大好几岁。
李渊夸道：“郡守才是真的谦虚，想当初您随太尉公（即杨素，死后谥太尉公）讨伐突厥，驰骋大漠，威名远扬；后来又随太尉公平定汉王杨谅的叛乱，功勋卓著；辽东之役又屡立战功，被皇上拜授左光禄大夫。郡守是身经百战的名将，我李渊实在是自愧不如。”
王仁恭抓着李渊的手，道：“唐公，你这就见外了，唐公带兵有方，天下皆知。讨捕群盗，更是所向披靡，所到之处，盗贼纷纷望风而降。雁门之围，唐公更是迅速募得数万大军，最先赶到雁门勤王。唐公急皇上所急，又有仁德之心，天下百姓均颇为敬仰。”
双方都是官场历练多年，打太极个个都是炉火纯青的高手，丝毫不落下风。就如推手，你推回来我推回去，互相吹捧，给足对方面子。
铁纲靖听着两人互捧，是暗暗心惊，这官场的道道太多，水太深，他一个搬砖工若是陷入里面，只怕不被道道绕晕，也会被淹死。
官场如战场，也讲究心理战术，表面上相互之间吹捧，谁知道背后会不会使坏，捅刀子。
将来他成了大唐开国功臣，步入官场，能否在官场中自由翱翔？只怕很难。他是杠精之神，多数时候为了抬杠而抬杠，这种情商低的行为只怕更容易得罪人。看来以后的言行要小心为妙。
和李渊、王仁恭一桌的李靖，始终只是微笑地望着众人，没有出声。铁纲靖看得暗自佩服，没想到药师叔此时惜字如金，看来三缄其口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保身方法。
这时刘武周端着酒杯过来，道：“刘某久闻‘晋阳四少’的威名，个个是青年才俊，尤其是唐公的二公子，有勇有谋，更有一手神箭绝技，是人中少有的俊杰。”
“刘将军过奖了。久闻刘将军骁勇善射，屡立战功，世民是非常佩服，以后还望刘将军多多关照。”李世民打起太极也是滴水不漏。
铁纲靖心想，这就是官场哲学。此前云定兴已给他上了一课，今天的场面又是一课。
刘武周颇有雄才，若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能为李世民所用，倒是一个很不错的帮手。可惜历史选择了他做反王，且走在李世民的对立面，注定没有好结果。
第41章 师夷长技以制夷
“报——”
一名斥候飞奔进郡守府，汇报道：“报告郡守大人，在城外五十里的荒野处发现有一支突厥骑兵。”
略显老态的王仁恭问道：“有多少人？”
“大概是五百人。”
“可发现其他突厥骑兵的踪迹？”
“山丘绵延，不曾发觉。”
王仁恭拍了拍扶手椅，道：“这支突厥骑兵一定是来踩点，窥探我军军情，又想以人少来引诱我军出击，然后对我军伏击。传令下去，坚守马邑，不可出击。你等继续追踪突厥踪迹。”
“是。”斥候躬身后退离去。
王仁恭环伺左右，叫道：“来人！”
一个士兵走进大殿，道：“大人有何吩咐？”
“将刚才斥候发现的敌情告知唐公一声，让他们小心为上，不要贸然出击，上了突厥的当。”王仁恭是一个正直坦荡的人，不忘知会李渊。
过了没多久，李渊来到郡守府，道：“王公，既然发现了敌情，我们不妨上城楼一观，看看他们玩什么花样？”
“这……”
有什么好看的，坚守城池就好了。王仁恭本想拒绝，但是李渊爵位、官职都比他高，还是皇上的表哥，是目前皇上唯一值得依靠的外戚，得罪不得。
他只得应承道：“好，我们去城楼。”
带上刘武周、李靖，跟随李渊一起到了马邑的城楼上。
晋阳四少早已在那里，对着城外的塞外指指点点，有一种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气势。
城外数里的地方，有数百突厥骑兵来回驰骋，见到飞鸟走兽便射出一箭。他们故作懒散，不少人下了马，躺在桑乾河边的河滩上，沐浴着阳光，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完全不把马邑城内的大隋军队放在眼里。
王仁恭道：“唐公，你看，这就是突厥骑兵的诱敌之计。我王仁恭守边境多年，也曾跟随太尉公征伐突厥，对他们的技俩太熟悉了。我们万万不可出击，他们山后面肯定埋伏了上万骑兵，就等我们送上门。”
李渊点头道：“王公不愧是知己知彼，一眼就瞧出了突厥这种小技俩。不知王公对付前来劫掠的突厥骑兵有何高见？”
“很简单，八个字，‘坚壁清野，婴城自守’。”王仁恭颇为自得地介绍自己对付突厥的心得。
“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李渊点头。
“这些突厥只为逐利，只要坚壁清野，让他们无利可图，自然就会退兵。”说起自己的策略，王仁恭是唾沫横飞，道：“半个月前，我已让城外的百姓搬着所有粮食全部迁入城中，无粮可抢的突厥骑兵只能望城兴叹。”
“策略是好策略，但是过于被动。”李渊看着城外态度嚣张的突厥骑兵，皱起了眉头。
忽然，数里外的地方起大火了，火焰冲天，在萧瑟的荒漠中，火光尤为耀眼。
王仁恭道：“这是突厥抢不到粮食，恼羞成怒，烧了百姓的民居。”突厥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突厥的性格残暴易怒，如果抢不到粮食过冬，他们必然会围攻马邑郡城，然后南下攻雁门，入太原。”李渊担忧道。
“没办法，我们只能如此，固守城池。我们兵力太少，远不及突厥骑兵数量，若是主动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王仁恭虽然也担心突厥狗急跳墙，但是没有其他良策。
“王公，马邑是突厥进入雁门、太原的必经之路，你认为突厥人会因为你婴城自守就放弃攻击？”李渊反问王仁恭。
是不是年纪越大的人越保守、越怕死？
马邑是隋朝北边要塞和军事重镇，往南通过雁门关可以直达太原，往北有腊河口、大同，是塞外漠北通往雁门、太原的必经之路。
在历史上，无论是胡人的南侵掳掠，还是汉人王朝的反击围剿，都以马邑作为重要的进攻和防守目标。
这就是隋炀帝为何让李渊率太原部队前往马邑，和王仁恭一起防备突厥的原因。马邑守住了，雁门、太原等郡就可高枕无忧。
李渊扭头看着一旁的李靖，道：“久闻李将军熟知兵书，不知可有良策可以对付突厥？”
“我们如果采取婴城自守，突厥迟早会采取强攻，一旦让突厥发现马邑郡城内只有五千兵马，定然会派大军前来，一举攻破城池，洗劫全城。所以婴城自守是下下策。”李靖道。
李渊拍手道：“李将军之见与我李渊相同，婴城自守并不可取。马邑郡城只是一座孤城，孤立无援，自守的结果最终是城破人亡，遭殃的是城中所有百姓。”
“突厥眼中只有利益，有利可图便会奋勇向前。若是逐利受阻，则会知难而退。要让突厥退兵，只有给与它重创，才能实现。”这是李靖第一次有机会将兵法用于实战。
一旁的李世民听后，来了兴趣，他是一个求知欲很强的人，勤学好问，因而问道：“但如何才能给与突厥重创？”
“这就有些难了。”李靖语气变得沉重，道：“塞外是突厥的天下，他们的骑兵风驰电掣，来去如风，绝不长久逗留，踪迹让人难以捕捉。”
“出击塞外就是送死，所以说别无他法，只能婴城自守这一下下策。”王仁恭曾与突厥作战，清楚突厥的作战能力，没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很难赢突厥。
李渊笑道：“你们不过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焉知我们在塞外就赢不了突厥？”
此人平时伪装成耽于酒色，沉溺于玩乐，但是在这一刹那，铁纲靖侧头望去，发现李渊有一股豪放之气，那是帝王一般的自信。
“父亲大人说得没错，孩儿还想跟突厥较量一下骑射，看是谁厉害。”李世民望着城外的突厥骑兵，怒放精光，仿佛将他们当作自己弓箭下的猎物。
“二郎的豪气犹如唐公，将门虎子，果然名不虚传。”王仁恭夸了一番后说道：“只是出动出击的话，一则我们兵力太少，二则骑射是突厥骑兵所擅长，两相对比，我们均处于弱势……”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言下之意是不如坚守马邑，何必出城自寻死路。
李渊道：“骑射是突厥所擅长，也是他们最倚仗的技能。他们以弓矢为爪牙，以甲胄为常服，队列不成行，扎营没有固定的地方，完全是逐水草而居，以羊马作为军粮。四处劫掠只为求财求利，即使失败了也不羞惭，换个地方继续掠夺，来去如风。正是这样的行兵习惯，他们夜里不需时刻警戒，白天不需要巡逻，扎营不需挖壕沟、筑军垒进行防御，也不需要耗费人力物力从后方运送粮草。而我们汉人行军打战，恰恰与突厥完全相反，因而在塞外与突厥决战，很少有能立功的。”
李靖道：“唐公说得非常有理。汉人行军打战，首先想到的是如何防守，选择有利地形扎营，掘壕沟、筑堡垒，做好防御，警夜巡昼，辎重又多。若是攻城掠地或许可行，但是在塞外面对突厥，则显得太过笨重，缺点被无限放大。”
“不错，所以想要在塞外击败突厥，就要如他们的骑兵那般，学习他们的优点。当今圣上远在洛阳，马邑郡城是孤城，不会有友军前来援助，雁门、楼烦等郡城也如我们马邑一般，要防止突厥劫掠。如果我们不与突厥决战，马邑郡城势难保存。”李渊一拳砸在垛口上，眼神非常坚毅。
铁纲靖听到妙处，叫道：“这个道理我懂，就是师夷长技以制夷，以彼之矛攻彼之矛，看谁的矛锋利。”
清朝时，魏源提出学习洋人的火枪大炮对付洋人，“师夷长技以制夷”这句话是考试最喜欢考的。
“总结得很好，正是这个理。”李渊转头看了铁纲靖一眼，道：“二郎，没想到你身边还有这样的人物，不错，很不错。”
李世民趁机夸道：“父亲大人，树义是晋阳令刘大人的二公子，曾师从李将军学习兵法，他还有一手神箭，与孩儿不想上下。”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当然，也说明李将军教得好，名师出高徒。”李渊一下把刘树义和李靖都夸了。
夸了那么多，都落在了刘树义身上，铁纲靖是强颜欢笑，道：“多谢唐公夸奖，以后还望唐公能多多指点末将。”
最近没怎么让刘树义背锅，倒让他捞了不少好处，铁纲靖心理有些不平衡，得找机会整蛊一下刘树义才行，不能让他太过得意。
李渊转而对王仁恭道：“王公，明日我们在所有军马拣选能骑射者二千余人，随我出城，追击突厥。”
王仁恭大惊，道：“唐公，这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另作商量？”
李渊是当今圣上最倚靠的外戚，若是出了事，他担当不起啊。
“王公，要保马邑，唯有此策略可用。”李渊凝视着王仁恭，道：“你和李将军带领其他将士坚守马邑，刘将军骁勇善射，与我一起出击。就这样定了，一切照我说的去做，出了事我来承担。”
铁纲靖看着，觉得有点意思，这又是一个霸道总裁，将来会成为一个霸道帝王。这一点，李世民和李渊有一点像。
既然李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仁恭也不敢违逆，毕竟冒着生命危险与突厥血拼的是李渊，而不是他。而且李渊是外戚，官阶、爵位都高于他，是真正的指挥官，他不敢再持有异议。
第42章 唐公的两面
第二天，两千余能骑射者选了出来，李渊登上城楼，看着下面的将士，开始了誓师动员大会。
只听他朗声道：“本次出征塞外，意在重创突厥，守护马邑郡城，变被动为主动。众位将士，有没有信心？”
“有！”声音虽然齐整，但并不高昂，显然这两千余名骑兵并无信心。
想想也是，突厥世代居大漠，从小与战马为伍，精于骑射。他们虽是骑兵，但进入塞外，等于是进入了突厥熟悉的地盘，突厥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让他们如何有信心？
莫说他们，就是铁纲靖这等神箭手也缺乏信心。此前对塞外的印象来自于电视上，广袤的草原，成群的牛羊。现在他第一次踏上塞外，去与常年骚扰边境的残暴的突厥骑兵血拼。
他不怕血拼，守雁门的时候，他射死了数十个突厥骑兵，还有几个特勤，堪称突厥人的死神。他怕的是大漠太广袤，万一迷路了怎么办？万一落单了怎么办？都是骑兵，冲起来谁也顾不了谁，迷路、落单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渊见众人士气低昂，喝道：“抬起你们头来，看着我！你们别忘了，东突厥人背信弃义，前不久背弃盟约，将圣上围困在雁门将近一个月，这是国恨！东突厥人常年骚扰边境，到处烧杀抢掠，奸**女，无数家庭被害得妻离子散，这是家仇！在如此深重的国恨家仇下，你们竟然畏畏缩缩，不敢奋起抗击东突厥人。你们是打算被动等死，任由他们攻破马邑郡城，对马邑来个杀光、烧光、抢光，这样你们才甘心？”
铁纲靖只觉热血开始上涌，原来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是学的突厥人，实在可恶、可恨！
他高喊道：“不杀退突厥鬼子誓不罢休！”
这是情绪上来了，一下没控制住，情不自禁喊出来了。
虽然打断了李渊的喊话，但是李渊对他还是点点头，表示肯定，然后继续道：“突厥人的手段不是没有领教过，可你们现在表现令我很失望，你们是不是打算坐以待毙？回答我！”
“不是！”两千余骑兵喊道。
“你们的士气在哪里？大声点告诉我！”
“不是！”
每一个骑兵用尽全力吼出了这两个字，山呼海啸一般。
“你们可还记得国恨家仇？”
“记得！”
马邑郡城的守兵有不少是就近招募来的，他们多数与突厥人有着血海深仇，对国恨家仇有着切肤般的体会。
“那你们如何对付突厥人？”李渊大声问道。
“杀！杀！杀！”
这次是地动山摇般的气势。
“去哪里杀？”
“去塞外！”
没有经过训练，每个人喊出一样的字词，整齐划一，士气高昂，声音响彻天际。
李渊下了城楼，骑上战马，大喊道：“这才是我大隋的好男儿！出发！”
一马当先飞奔出城，晋阳四少、刘武周、丘行恭等人和两千骑兵紧随其后。
李靖看着两千铁骑扬起的烟尘渐渐逝去，眼神一直收不回来。
“李将军，你在想什么？”
王仁恭的问题把李靖的思绪拉回来。
李靖淡然一笑，道：“王公，你觉得唐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唐公？”王仁恭很奇怪李靖怎么问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回道：“将门世家出身，豪放旷达，有勇有谋有担当，是一个帅才。我要是年轻二十岁，或许能有他这种豪放，但是领导能力与他相差甚远。现在我老了，变得保守，更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李靖点头道：“王公说的不错，唐公豪放有担当，与我在晋阳时所见的唐公判若两人，因此才觉得奇怪。”
“是吗？唐公在晋阳是什么样子？”王仁恭好奇心起来了。
“他在晋阳是夜夜笙歌，耽于酒色，与晋阳宫宫监裴寂关系最好，时常一起通宵达旦下棋、玩乐。虽说他的部队在晋阳纪律严明，但他给人的感觉是贪图享乐，追求安逸的人。所以他在马邑表现出来的行为，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是这样吗？”王仁恭沉思了一阵，道：“我能理解唐公为何如此。因为谶言的存在，圣上对李姓颇为猜忌，所以唐公表现出贪图享乐的样子，来缓解圣上对他的猜忌。唉，这只是官场的生存之道，不足为奇。”
他拍了拍李靖的肩膀，下城楼去了，留下李靖望着远去的铁骑沉思。
马邑位于大同盆地南端，盆地内是桑乾河域冲积平原。其所在位置三面环山，西北部是洪涛山山脉，主峰大贝山；西南是管涔山山脉，主峰黑驼山；东南为恒山山脉，呈东北——西南向走势，主峰馒头山。
出了马邑，到了塞外，李渊带领两千骑兵，饮食行止都与突厥骑兵一样，没有分毫差别。他们沿着桑乾河，放开缰绳，任由战马随意驰行，或饮水，或吃草，全凭战马的性子。
当然李渊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其实早已安排了十几名斥候，外出侦察，随时掌握突厥骑兵动向。
见到飞鸟走兽，李渊则会组织大家进行围猎。两千铁骑跑到塞外来，不像是跟突厥干仗，倒向是为了打猎而来，丝毫不把突厥骑兵放在眼里。
天干物燥，太阳照在桑乾河上，这条起源于管涔山的桑乾河，岁月静好地流向大同，滋养着大同盆地生灵。
深秋时节，不远处的洪涛山染上了秋色，层林浸染，这是塞外最好的风景。等到入冬，树枯叶黄，就欣赏不到这样的美景了。
铁纲靖牵着乌骓马，来到桑乾河边，让乌骓马喝足了水，给它梳理一下毛发。乌骓马本就来自塞外，此次来到这里显得轻车熟路，如鱼得水。
接近中午，日头有些烈，天气热了起来。
铁纲靖解开披风，挂在乌骓马上，骂道：“都这个季节，塞外气温怎么跟南方一样燥热？”他跪在河边，趴着洗了一把脸。
“气温高，天气反常，说明寒潮就要来了，这是突厥入寇边关的信号。”一旁的长孙无忌对铁纲靖的疑惑做了解释。
他是鲜卑贵族，祖上起源于蒙古高原，这塞外、漠北的气候颇为熟悉。
忽然一只南飞的大雁落在桑乾河，溅起了一阵水花，不远处传来李渊和李世民豪放的笑声。
深秋的桑乾河水流小，侯君集脱掉鞋，卷起裤脚，趟着水过去把大雁捡过来，上面插了两只箭。
他将大雁送到李渊、李世民面前，道：“唐公和二公子果真神箭无敌，两支箭均射中大雁的要害，此等神箭术可说是万中无一。而今我一下就目睹到了两位神箭手的神箭，可说万分荣幸，对唐公和二公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
李渊和李世民是喜笑颜开，发出爽朗的笑声。
李渊道：“二郎，距离上次咱父子俩比箭已有半年多，你现在射术精进不少，不亚于为父壮年时期，用不了多久，你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父亲大人，我的射术精进得益于一位好友的鞭策。他经过几个月的苦练，已成为了一名神射手，箭术与我不相上下。我若是不勤加练习，只怕会被他甩远了。”李世民道。
“年轻人中还有你这等神箭手，我倒有兴趣认识一下，是你这位同年吗？”李渊指着侯君集问。
“君集虽是不错的射手，不过我说的是刘大人的儿子刘树义。”
李世民扭头寻找，见刘树义和长孙无忌在桑乾河边聊天气，叫道：“树义，你来一下。”
刘树义一路小跑过来，道：“唐公、世民兄，你们好，叫我有事吗？”
由于侯君集喜欢围着李世民转，所以铁纲靖平时跟长孙无忌待的时间多一些。
“父亲大人，就是他。上个月我们在恒山脚下论箭，他能连射十五箭，不仅连射速度快，而且命中率高，十五支箭命中十二只大雁，射术非常高超。”
李世民对刘树义一顿猛夸，刘树义听了满心欢喜，一旁的侯君集则是满脸尴尬。他拍马屁，结果李世民父子却猛夸刘树义，让他心里异常难受。
李渊拍了拍刘树义的肩膀，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刘文静的儿子刘树义，我记住你了。”
“多谢唐公抬举！我以后会继续努力，不辜负唐公的期望。”
刘树义非常高兴，李渊位高权重，又是外戚和顶级贵族，若能得到李渊的另眼相看，他以后有望飞黄腾达。
看着刘树义卑躬屈膝的样子，铁纲靖没有出声。君子成人之美，刘树义要追求功名，就给他这个机会。而且巴结李渊等于是巴结李世民，都是为了大唐。
不过当他看见侯君集难看的脸色，不禁同情此人。自从他穿越到刘树义身体后，侯君集面对刘树义就处处吃瘪，再没有占过便宜，成为“晋阳四少”中最底层那一个。
而刘树义的地位则迅速蹿升，除了身份阶层不如长孙无忌，在其他方面已经盖过了长孙无忌风头，目前来看，仅次于李世民。
第43章 实则虚之
师夷长技以制夷，李渊要求骑兵在骑射上全面学习突厥，师突厥长技，让士兵全面突厥化。
这种“胡服骑射”的策略非常有大胆有创意，铁纲靖觉得挺稀奇。他久居汉地，从未见识过胡人风俗，此次出塞外，对他来说，是一次刺激的旅行。
李渊为了提升骑兵的即战力，每天组织骑兵来一场大型的围猎，从洪涛山到管涔山，追击动物，遇上黑熊、金钱豹等大型野兽时最为兴奋。尤其是金钱豹，行动如风，必须进行战略配合，对其包围，封堵其退路，才能有机会射杀。
铁纲靖在晋阳时，跟随李元吉打过几次猎，但是对比李渊带领两千骑兵的围猎，就是小巫见大巫。
围猎队伍庞大，深入山地，场面刺激，尤其当一箭射穿野兽带来的成就感，让自己傲立于两千骑兵面前。
“世民兄，这哪里是打猎，简直是一场军事演习，而且是真枪实弹的演习，太刺激了！”铁纲靖和李世民同时射中一只野狼。
狼群面对两千余人的围猎队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四处逃窜。
“树义，这就是军事演习，不是打猎。”李世民骑着“布加迪威龙”开始追击另外一只野狼。
真的是军事演习？这与铁纲靖电视上看的现代军事演习不一样。
现代军事演习是将部队士兵分成红蓝方，双方使用空包弹，跟一些旅游基地搞的打野战差不多。
古代是冷兵器时代，没有空包弹，只能通过围猎进行演习。
李世民一箭再中一只野狼，叫道：“树义，你已经落后两只了，我看你的状态是追不上我了。”
“世民兄，不要得意，骄兵必败，你还是等着瞧吧。”铁纲靖催动乌骓马，开始追击，嗖嗖连发多支箭。
作为杠精之神，不容许他轻易认输，即便是面对偶像。但是野狼已逃窜得差不多，等到统计数字时，铁纲靖的猎物终究比李世民少了两只，败下阵来。
从山地草原下来，队伍在桑干河旁扎营休整。
有突厥的斥候躲在山地里窥探，李渊示意众人不要在意，自己则旁若无人驰骋在盆地的平原上，追射天上的金雕、猎隼，每发一箭，必有一只倒霉的飞禽落地。
在风驰电掣中射中天空快速飞翔的猎隼，此等神箭术，铁纲靖自愧不如。
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楼外有楼，这句俗语诚不欺人。
而李渊藐视突厥的气度更是让众人折服。尤其是铁纲靖，他没想到李渊能文能武、有勇有谋，跟小说、电视中的平庸无能形象相差甚大。
根据小说、电视的演绎，李渊是有困难找李世民，有人叛乱找李世民，有突厥入寇边境找李世民，总之有让他头大的事情找李世民就对了。
李世民就是李渊解决难题的万能钥匙。
现在他已经明白，小说和电视为了塑造李世民高大伟岸的形象，因而明贬李渊，抬升李世民。可见史书、小说、电视当不得真，都带有很强的主观性。
有李渊做榜样，众将士也对突厥斥候视若无睹，旁若无人演练起来，丘行恭和刘武周还对起了马槊。两大悍将的精彩对决，引来众人的围观，每一个精妙的回合都迎来众人的欢呼声。
铁纲靖看着他们的马上功夫，挑、点、刺等技术要诀运用得非常精妙，双方攻守有度，让他自惭的同时也学到了诀窍，受益匪浅。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神射技能和马槊还算过得去，尤其是神箭术更是他引以为豪的技能，渐渐变得自满。今日见到众多高手，才知人外有人，自满只会让他退步。
学海无涯苦作舟，虽然说的是读书，但是用在武将的技能学习上也一样通用。
“我要变强！”铁纲靖暗暗发誓，他一直牢记扑街作者的教诲，自己变强才是真正的金手指。
那突厥斥候见李渊的部队如此有恃无恐，暗暗心惊，再加上李渊、李世民等人展现出来的神箭本领，更是目瞪口呆。斥候不敢轻举妄动，跑回去将详情汇报给始毕可汗。
这日，李渊等人围猎之后，信马由缰，任由战马在山地上吃草。不料转过一个山坳后，骤然见到一个突厥特勤带着一支精锐的骑兵，也在那里放马吃草。双方相隔不过两三百米，都没有料到会在此遇到敌人。
猝不及防的相遇，让两边人马都大吃一惊。李渊暗暗命令一千骁锐骑兵分作左右两军，隐藏在山坳之后，拉满弓箭，随时准备迎击突厥骑兵。
对面的突厥骑兵不过一千余人，看似李渊的部队占据人数优势，不过李渊也不敢贸然袭击对面的突厥骑兵。山地里地势纵横，障碍物多，搞不清楚特勤率领的部队后面是否隐藏着其他突厥骑兵。
铁纲靖带上黑手套，一脸蔑视地望着对面的突厥骑兵，出来五六天了，终于见到一支突厥骑兵，只等李渊一声令下，他就让突厥骑兵领略领略他的秒射能力。
但并非个个骑兵都如铁纲靖这般胆大，有不少骑兵是心里发虚。他们都清楚突厥的军队善骑射，这项技能也是突厥人横行塞外的安家立命技能，定然高出他们。
若不是李渊若无其事地放马吃草，给了他们勇气，只怕他们早已哄的一声四散逃跑。
李渊父子俩牵着马，漫步在草地上，两人从容淡定，指点江山，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根本没把对面一千余的突厥骑兵放在眼里。
对面的特勤猜不透李渊父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他们有恃无恐，料想在他们身后肯定埋伏有部队，等着突厥骑兵上钩。
一名统领低声对特勤道：“大人，汉人向来狡诈，李渊父子如此行为，定然有诈，我们千万不可上当。”
此时特勤见李渊弯弓射箭，随手射落了一只天上的飞禽，摆明了是在向突厥骑兵耀武扬威，但是他实在捉摸不透李渊的心思，犹豫再三，大手一挥，率领突厥骑兵悄声隐去。
李世民听着对面嘈杂的马蹄声，很多来自山后，悄声对李渊道：“父亲大人料事如神，这支特勤队伍后面当真还有不少骑兵，幸亏我们没有贸然发动进攻，否则要吃亏。”
李渊笑道：“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突厥胡虏有勇无谋，哪里能领会兵法的奥妙，只要摆出疑兵之计，他们猜不透我们的用意，定然不敢贸然进攻。无利可图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风险大于收益的事情，他们更不会做。”
以凶悍闻名的突厥竟然如此胆小，新一代神射手铁纲靖失望地看着突厥骑兵撤退，今日无法展示神箭，不过总有一天会让突厥记住他的神威。
而李渊生动地向他展示了一堂兵法课，让他收益匪浅。
他发现古代贵族、门阀阶层，似乎人均战术大师，个个懂兵法，有谋略。只有刘树义这等不知上进的家伙，即使有李靖教他兵法，也只会一个纸上谈兵。
第44章 死神手套
寒潮已经来临，秋风萧瑟，北风卷起落叶，欲与春风比风骚。
出塞已有一些天了，遇到过几次突厥的队伍，但是李渊不让动手，仍旧演绎着他那“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兵法。突厥人被搞得迷迷糊糊，也不敢对李渊的队伍动手。
铁纲靖就难受了，见到突厥却不让杀，一身的本事无用武之地，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这就好比考试时，浑身上下藏满了小抄，但监考老师就站在你身旁，你只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动不敢动。别说打小抄了，呼吸都感觉困难，心里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就如有人在挠心挠肺。
在李渊的虚实兵法运用下，与突厥骑兵打过几次照面后，将士们的心安定下来，发现突厥骑兵跟普通人一样，并没有传说中的神乎其神，不外如是。
连刘树义这等怯懦胆小的人都开始鄙夷突厥骑兵，李渊等人当着他们的面装逼，就吓得突厥骑兵不敢轻举妄动，每次见到李渊的部队，都是绕着走，不作任何停留。
刘树义又一次见到突厥骑兵落荒而逃后，道：“无忌兄，这突厥如此胆小，搞不懂我们之前为何要怕他们？”
长孙无忌笑道：“树义，不要小瞧突厥骑兵。他们摸不清我们的兵力如何，见我们如此坦然自若，一定以为后面有大军支撑，因而不敢发动进攻。所以他们不是胆小，只是无利可图时，他们不会冒任何风险。他们的作风是一击必中，一番风卷残云的掠夺后，如风而去。”
刘树义点头道：“难怪雁门之围时，一听说大军要到，立马望风而逃。”
突厥骑兵几次遇到李渊的部队都是避而远之，让将士们生出不少信心，一个个到李渊面前请命，要追击突厥骑兵。
李渊见众人士气高昂，不似刚出塞时那般惧怕，心下得意，出击时机终于到了。不过劝众人不要着急，寻找恰当时机，不可轻举妄动。
前两天，有斥候回报，始毕可汗率了数万大军越过长城，散布在管涔山和洪涛山，慢慢向马邑逼近。
这几天遇见的突厥骑兵不过是始毕可汗一小股兵力，目的是打探李渊部队的虚实。
这两日，李渊派出了更多的斥候，他要掌握突厥骑兵的动向，布置好地点进行埋伏、围击。他的策略是打游击战，不与突厥大军正面相遇，采取各个击破，遇到落单的单股突厥骑兵，就予以痛击。
当得知有两个特勤率领的数千人马躲在一处山谷休整时，李渊大喜，朗声宣布：“各位将士，憋屈了这么些天，该是时候出一口气了，我们现在即刻出击。”
监考老师离开教室，是小抄发挥的时候了。
铁纲靖嘴角扬起自得的笑容，一身本事在雁门之围后终于再次迎来发挥的机会。他冷酷地戴上黑色手套，这是死神的颜色。
从中学上的历史课可以得知，华夏五千年历史是受尽外族欺辱的血泪史，先是匈奴，后来五胡乱华，再到突厥，后面还有契丹、女真、鞑靼等，汉人王朝无时无刻不受到外来胡虏的欺负。
此刻面对敢围困我汉人皇帝的突厥，必须得让他们领教领教秒射的厉害，洗刷之前的屈辱。
在李渊的指挥下，两千骑兵分在三路，一千骑兵由他率领，绕到谷口出口埋伏等候。五百骑兵由李世民等候，五百骑兵由刘武周率领，分作左右两路，从山谷入口包抄突厥。
铁纲靖听后，会心一笑，发现打战和鱼塘捞鱼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时候，他家养鱼，过年过节要到鱼塘捞鱼来卖，采用的就是此战术。五六人手拉手，从鱼塘这头开始赶鱼，另一头则是两个人张好渔网等待鱼们自投罗网。
现在山谷里的突厥骑兵，就是鱼塘里的鱼，他和李世民等人是赶鱼人，李渊是张着网等待的捞鱼人。
突厥人自恃骑兵，来去如风，又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因此他们从不设警戒人员，一群人散乱的在山谷喂马、嬉戏，对李渊部队的到来毫不知觉。
等到一切部署均已妥当就位，到了该收网的时刻了。
铁纲靖和李世民骑着战马并排而立，望着山谷里那群待宰的突厥骑兵，露出冷酷的笑。
对面山丘上，刘武周让一个士兵摇动着旌旗，发出进攻的信号，李世民同样摇动旌旗做出回应。
两路军马齐声呐喊，疾驰冲入山谷，人未到，箭矢先到。
山谷中的突厥骑兵猛然见到两路军马如猛虎下山，从山谷入口处冲出来。入口狭小，只觉敌军源源不绝，不知道有多少军马。
这群散乱的突厥骑兵只道是李渊的大军全部集结出击，大为惊惧，纷纷寻找自己的战马跳上去。
但是李世民、刘武周率领的骑兵岂容他们从容逃离，弓箭急射，“嗖嗖嗖”声不断，突厥骑兵、战马纷纷应声而倒。
带上黑手套的铁纲靖无比自信，秒射十五连发大发神威，十五支箭就是十五道催命符，射向突厥骑兵。
他看着突厥骑兵纷纷倒下，心中大为得意，上次围猎输给李世民，这次杀突厥骑兵，可不能再输了。
突厥骑兵从未见过射得如此快的神箭手，而且箭箭命中，一个个惊恐万分，尖叫道：“黑色手套是死神，快逃！”
一个戴手套、用食指中指勾弦的神射手，在用大拇指勾弦的突厥骑兵眼中就是一个另类，极易引起他们的注意。
一双黑手套成为死神手套，就如敌人脖颈上的死神镰刀，让敌军闻风丧胆，从此成为铁纲靖标志。
这群突厥骑兵哭爹喊娘爬上战马向出口疾驰。混乱中不少战马受到惊吓，先行跑掉，找不到战马的只能撒着脚丫子跑，陷入绝望的哭喊声中。
十五支箭射完，铁纲靖力气稍竭，跟随众人冲到了突厥面前。
丘行恭、刘武周等猛将收起弓箭，亮出马槊，冲入敌人阵中，一槊一个，干净利落。
铁纲靖是紧随在他们两个后面，掏出自己那根价值两辆“豪华超跑”的马槊，刺、挑、点等马槊技术耍开来，杀得不亦乐乎。
“马槊啊马槊，今儿个你终于派上用场，总算没有浪费六百两白银。”
这是铁纲靖第一次体验马槊的威力，八道穿甲棱，逢甲必穿，刺中必死，杀伤力堪称惊人，难怪受到一众猛将的推崇。
突厥骑兵擅长骑射，但是面对三米多长的马槊，他们的马刀、长矛就显得太短，还未够到敌人，便已死在威力更凶猛的马槊之下。
猝不及防的突厥骑兵早已心生怯意，哪里还有心思抵抗，逃命要紧。骑上战马的，一个个拼命往出口飞奔而去。来不及骑上战马的，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李世民和刘武周等人，对逃去的骑兵并不追击，首要任务是将山谷中没来得及逃的突厥人清理掉。
骑上战马的突厥骑兵，见敌人没有追来，心中感谢上天保佑，快到山谷出口时，一个个大喜过望，以为有望逃得一命。
两个特勤更是一马当先，直奔出口。
死神也许会迟到，但永不缺席。逃过李世民等死神之手，还有李渊的死神之手等着他们。
眼见突厥骑兵将要出谷，李渊一声令下，一千骑兵冲出，箭如雨下，突厥人马纷纷倒地。最可怜的是一马当先的两个突厥特勤，成了人肉活靶子，中箭最多，被射成了刺猬。
面对前后夹击，这群突厥骑兵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绝境之下，他们露出了凶悍的本色，挺着长矛，如敢死队一般冲向李渊率领的骑兵。
在前排倒下一批又一批之后，后面的突厥骑兵冲入了阵中，李渊部队短兵相接，冲杀了一阵后，有十几个突厥骑兵冲出包围圈，逃遁而去。
但李渊、李世民等人并不介意，两三千的突厥骑兵被赶尽杀绝，有十几个漏网之鱼很正常。
一场大获全胜，让将士们士气大振，以前看突厥骑兵如魔鬼般一般恐怖，现在看来，不过任由他们宰割的鱼肉。
这是他们第一次体验到这样疯狂的胜利，几乎全歼对手，而己方伤亡人数不过数十人。
收割人头后，铁纲靖来到李世民身旁，笑道：“世民兄，这一次战绩如何？”
李世民道：“马马虎虎，射杀十三人，马槊刺死三人，一共十六人。”
“那我的战绩就比你好一些，秒射十五连射杀十五人，马槊刺死六人，一共二十一人。”这是铁纲靖出塞以来第一次赢李世民，心中甚是自得。
“树义，好样的！”李世民没有丝毫嫉妒，但好胜心很强，笑道：“不过下次我一定赢你。”
两人的风头在李渊军队仿佛是绝代双骄，再无第三人可以盖过他们两个。这要是放到现代的电视剧，被刻画成一对CP，或许能俘获少男少女粉丝的芳心，成为流量CP。
侯君集本来也想炫耀一下自己杀了十三人的战绩，但是听到李世民两人的对话后，自愧不如，只能转身到长孙无忌面前寻找一点自信。
第45章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一场大胜后，李渊的部队士气高昂，一个个如狼似虎，到处寻找突厥骑兵，想要杀个痛快。
但奇怪的是，连续两天，派出去的斥候只发现在一支突厥骑兵，而这支骑兵非常小心谨慎，已发现李渊部队的踪迹后，立刻上马就逃，逃亡的方向直奔大同。
处于兴奋状态的将士纷纷请求追击，要一举歼灭这支突厥骑兵。
但李渊陷入了左右两难之际，这几天派出的斥候，有三名斥候始终传回消息，这非常合理。因为李渊做了硬性规定，斥候两天之类必须回报一次。
而且失踪的三名斥候均是侦察马邑附近的管涔山，李渊对此不得不起疑。
他将李世民、刘武周叫道身边，道：“这支突厥兵见到我们就逃，而且逃亡方向是大同，不是去向主力部队求助，非常可疑，你们觉得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刘武周道：“最奇怪的是，我们的斥候只发现了这支突厥骑兵，那突厥的主力部队去哪了呢？”
“父亲大人，我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李世民眉头紧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
“说出来听听。”李渊的脸色也很沉重，他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突厥人想要劫掠大量的财物、粮食过冬，必然要过马邑、破雁门，进入太原才能获取。我猜想他们的主力部队此刻正在围攻马邑，我们追击的突厥骑兵显然是要调离我们，让马邑孤立无援。”李世民说出心中的忧虑。
“二郎，你所想的正是我非常担忧的地方。”李渊望向阴沉的天空，这天气或许过不了多久将会迎来一场风雪。
刘武周点头道：“唐公，我们失踪的三名斥候，侦察的位置都是马邑附近。如果我们忧虑的情况当真发生，那三名斥候一定是发现了突厥的大军，要么被突厥追杀，要么来不及回来回报，反身逃入了马邑城中。”
李渊断然道：“即刻回马邑，斥候先行探查军情，其他人马邑城外十里候命，等待军情后，我们再部署战术。”
突厥骑兵跟汉人对战的次数多了，学会了一点战术，这次竟然对李渊等人亮出了调虎离山之计，可惜太过做作，斧凿痕迹严重，被识破了。
众将士听说有更多的突厥骑兵供他们宰割，一个个仿佛是嗜血的刽子手，根本不在乎对方的人数是他们的数倍，只求前去杀个痛快。
古人民风凶悍，尤其是靠近边塞的将士更是一群亡命之徒。杀人是会上瘾的，何况所杀的人是他们痛恨的突厥鬼子。他们在山谷过了一把瘾后，想过一场更大的瘾。
两千骑兵立刻策马扬鞭，嗷嗷叫地直奔马邑，如饿疯了的狮子。
来到马邑城外的十里地，两千骑兵原地待命。很快，斥候回来了，汇报的情况果如李渊所料，马邑三面城门均遭到了突厥的围攻。若非另一面有桑乾河阻隔，只怕会四面被围攻，分散更多的兵力。
却说王仁恭和李靖守在城中，早已得知始毕可汗率突厥数万骑兵越过长城南下，清楚马邑是突厥必将进攻第一座要塞。
两人指挥城中军民加紧制作弓箭、排弩、滚石、滚木等守城兵器，随时准备迎战突厥大军。
此时面对突厥大军的攻击，在王仁恭和李靖的指挥下，准备充分的城中军民齐心协力，奋力守城。除了三千士兵，城中百姓，只要有力气的，无论男女全部参与进来守城，他们清楚城破的结果就要面临突厥的杀光、烧光、抢光，因而全城上下团结一致。
始毕可汗原本以为调离了李渊的部队，孤立无援的马邑城顷刻便可攻下，却没料到遭遇如此顽强的阻击。
马邑郡守王仁恭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不敢主动出击对付突厥，但是当直面突厥时，年轻时的热血重新唤醒。
他站在城楼上，迎风而立，花白胡须随风飘荡，坚挺的身影雄姿依旧，大声指挥着军民对攻城的突厥人展开攻击。
城中军民被老将军的热血与豪放感染，一个个奋勇争先，守住城墙，没有丝毫退让。
突厥攻打了一天，士兵疲敝，损失了不少人马，始毕可汗气得抓狂。平时这些汉人见了他们如老鼠见猫一样，吓得两腿发软，怎么如今马邑城的军民却如此顽强，个个拼死守城，让始毕可汗有些无计可施。
始毕可汗心里那个郁闷，没奈何休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开始对马邑进行围攻，直打到中午了，还是没有拿下马邑城。
三千士兵加一群百姓，竟然把马邑守得如铜墙铁壁，突厥骑兵多次强攻都败下阵来。
始毕可汗气得哇哇直叫：“攻下马邑，一定要杀个片甲不留。”
不顾手下士兵劳累，拿着鞭子催促他们继续进攻。
忽然后军传来一阵骚乱，有人惊慌大叫道：“死神手套来了，死神手套来了……”
前几日从山谷逃回的突厥骑兵免费为铁纲靖这个秒射男大肆宣传，顷刻间十五连射，这手速惊呆突厥人。他们每个人都记得秒射男戴的是黑手套，见到黑手套等于见到了死神的催命符。
既然死神手套来了，自然是李渊的部队开始捅突厥的后庭花。
始毕可汗发现北面和西面两处的人马都传来骚动，大怒道：“慌什么，给我杀回去！”
但是突厥骑兵纪律散乱，一听杀回去，轰的一声，丢下马邑城，调转马头，纷纷杀向李渊的不对。
李渊早已料定了突厥骑兵的反应，留下五百将士埋伏在山地里，把剩余的一千五百骁勇骑兵分作两路，分别从北面、西面攻击突厥。
为了防止突厥反攻，他定下了一条铁律，“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只在外围进行骚扰，每个人射完一组弓箭后，即向后方跑，绝不恋战。
若是突厥追来，就驰向山地，引诱突厥骑兵来攻，而在山地上早已埋伏好了人马，随时准备伏击突厥骑兵。
面对这种战术，始毕可汗只有抓狂的份，他从未见过如此无赖的战术。想要进攻李渊，但是人家根本不跟你打，你一进攻就后退。大家骑的都是战马，突厥能来去如风，李渊的骑兵也能来去如风，根本追不上。
想要追击李渊的部队，根本是有心无力。
如此下去根本不是办法，攻打马邑一上午的骑兵本来已经累了，再加上李渊军队后路包抄带来的恐慌，突厥骑兵已经变得散乱。
如今突厥骑兵唯一的优势是人数优势，始毕可汗不想就此功败垂成，心一横，让两个特勤率五千骑兵深入山地追击李渊军队，自己率队回攻马邑。
看着两个特勤带领骑兵来攻，躲入山地的铁纲靖对李世民道：“世民兄，待宰的猎物如此之多，我估计这次我能杀五十个以上，你呢？”
李世民把飒露紫牵到安全地方藏好，然后把箭筒里箭全部抽出插在地上，道：“树义，你别以为仗着秒射十五连就可以赢我，我也不差，可以秒射十二连。而且我的命中率比你高，山谷中输给你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
“哈哈，好得很！此刻我开始同情那些不怕死闯进山来的突厥鬼子了。”
铁纲靖亮出死神手套，将箭筒里的剪全部抽出来，在地上插了三排，每排十五支，然后叼了一根狗尾巴草，斜靠在旁边的树干上。
装逼如风，常伴吾身。
他想像自己小马哥那样，黑色大衣，眼戴大墨镜，叼着牙签，双枪横扫，不管能不能赢李世民，出场气势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