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谋叛”
廨舍外正闹得不可开交，早有监吏收到风声，匆匆忙忙赶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李玄霸大大咧咧道：“我们护送郑王去蜀地，然后跟着他干大事。”
监吏怒斥道：“哪还有什么郑王，只有庶民王世充。”
李玄霸道：“他奶奶的，郑王就是郑王，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鸟人，敢这样说话？”
王世充急忙辩解道：“切勿听他胡说，我只想安安稳稳做一个平民百姓。”
监吏叱责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聚众一百多人，分明是想造反！”
王世充急哭了，道：“大人，我真没有，我不认识他们。”
“王世充，你等着跟圣上辩解吧。”监吏不再理会，转身要走。
“好一个狗官，对郑王如此无礼，吃你爷爷一斧！”李玄霸抽出斧头，将监吏砍成两段。
王世充看着地上的尸首，欲哭无泪，良久才道：“罢了罢了，你一并把我砍了算了，省得再去见李渊那个老匹夫，受他羞辱。”
廨舍的人见监吏被杀，大呼：“王世充造反杀人啦！”
忽然一支军队疾驰而来，领军正是秦王府司马刘树义，也就是铁纲靖。
那李玄霸一见军队来了，高喊一声：“风紧，扯呼！”在这里用上了他在梁山时的暗号。
聚集在廨舍外的一百多壮汉哄的一声，四散而去，隐没在大街小巷，瞬间无处可寻。
廨舍的人见军队来了，有了主心骨，向铁纲靖汇报道：“王世充聚众造反，还杀了监吏。”
铁纲靖见地上一大滩血迹，尸体两段离了足有四五米远，装糊涂道：“王世充一介庶民敢杀监吏？”
廨舍的人道：“千真万确，我等亲眼所见。”
铁纲靖这才对王世充道：“王世充，你谋叛证据确凿。我本是奉秦王之命来为你饯行，现在看来是押你回京，听候发落。”
王世充怒道：“要杀就杀，何必假惺惺？”抽出一把刀，就要来砍铁纲靖。
无须铁纲靖动手，早有来福举斧上前挡了下来。
铁纲靖喝道：“王世充聚众造反，顽固拒捕，给我就地正法！”
众士兵一拥而上，瞬间把王世充砍死在乱刀之下，廨舍中王世充家族的人也一并被屠戮。然后铁纲靖把事情经过及“实情”上奏给李渊，李渊下发诏令，全族一并处斩。
王世充的儿子王玄应、兄长王世恽等人本已先行去往蜀地，王世充“谋叛”之事发生后，被诛杀在道上，至此王世充全族夷灭。弑君篡位，也是王世充应有的报应。
王世充已死，兄弟五人告慰了裴行俨的亡灵，了却一桩心事。
只是想起花木兰跟随窦线娘而去，怕是难有相见之日，铁纲靖就心如刀割，时常和李玄霸借酒浇愁。
而李玄霸就是李逵，想起这个杀人不眨眼、眼里只有宋公明的粗犷汉子，竟然也会为一个女子动了情，还爱得如此深沉。把深情对应在李逵身上，铁纲靖总感觉格格不入，有一种滑稽成分，但笑过之后却又想哭，毕竟两人此刻同病相怜。
那日，兄弟几个聊起瓦岗旧事，提起了魏征，铁纲靖才想起当初被窦建德俘虏的魏征已经回到了长安，急忙向秦王李世民推荐魏征。魏征此前奉旨去游说李密的旧部众降唐，效果很不错，但李世民麾下已有房玄龄、杜如晦等能人，对魏征兴趣不大。不过既然是铁纲靖推荐，就让他去拉拢魏征过来。
可是等铁纲靖去找魏征，魏征一口回绝了，原来他已加入了太子府，成为太子洗马。
铁纲靖一听洗马，问道：“在太子府洗马，那不就是马夫吗，有什么前途？还是跟我去秦王府吧。”
魏征没好气道：“洗马，念xiǎn，不是洗，你认识字么？”
铁纲靖尴尬一笑，道：“那洗马是做什么的？”
魏征道：“辅佐太子，教太子政事文理。”
铁纲靖一听，这不就是相当于太子的老师吗？相当于太子太傅，难怪魏征不肯去秦王府。不过他仍是劝道：“你虽加入了太子府，但跟着秦王更有前途。”
魏征冷笑一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将来是继承圣上大统的，你说秦王更有前途？”
一听这话，铁纲靖吓得冷汗直流，这等于是说秦王觊觎大统之位，急忙辩解道：“魏洗马可千万别误会，我是说秦王南征北战，跟着秦王立功机会更多，更容易得到升迁。”
魏征冷哼一声，道：“以后拜托你说话过一过脑子，可别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别忘了你父亲刘文静的下场。今天你说的话，我就当一阵风，没听过。”
看来魏征还是顾念旧情，铁纲靖说道：“多谢魏洗马宽容，以后我会注意的。”场面已冷，他只得悻悻离去。
魏征招揽不来，铁纲靖觉得没趣，不过李世民并不介意。只是过了几天，铁纲靖和李玄霸收到诏令，命他们前去夔州协助李孝恭攻打萧铣。
这才没歇多少天，又被派去征讨萧铣，铁纲靖头有点大。他是秦王府的司马，为何单单派他和李玄霸去协助李孝恭？
后经秦王府的耳目一打听，原来对于王世充之死，李渊怀疑是铁纲靖在背后捣鬼。虽说李渊也有意弄死王世充，但代劳之人是铁纲靖，让他心里不舒服，加上刘文静之死的关系，对铁纲靖颇为猜忌，所以才把铁纲靖派出去。
至于卫王李玄霸，李渊原本对这个儿子颇为宠爱，但自从李逵附体后，对他越来越厌烦。偏偏又听闻李玄霸在卫王府闹着要上皇宫找他麻烦的事情，至此对李玄霸是彻底死了心，干脆把他一起派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此次被派去协助李孝恭攻打萧铣，铁纲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倒像是一个陷阱，便去找房玄龄帮忙分析。
房玄龄熟读经史，对各种谋略诡计烂熟于心，认为李渊此举目的是找个罪名来杀铁纲靖。可铁纲靖现在是秦王府的司马，职位非同小可，又有秦王李世民罩着，不能随便给他安插个罪名，因此将他派去夔州协助攻打萧铣，一旦他在军事策略或者其他方面犯了错，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杀他了。
铁纲靖听后，如坠冰窖，想起当日在夔州与李靖的对话，还有魏征的叮嘱，看来从今往后，他每一句、每一步行动都要千小心万小心，万万马虎不得，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227章 战乱再起
铁纲靖本想拖延数日，好让李世民向李渊求一下情，但经房玄龄这么一分析，怕抗旨的杀头罪名下来，哪里还敢拖延，当日即和李玄霸赶赴夔州。
李孝恭见铁纲靖到来，颇为高兴，总算是有人跟他抬杠吹水了，日子才觉得有趣许多。
至于李靖，本是一个颇有情趣之人，否则也不会跟红拂女上演一出夜奔的好戏。只是自从自锁上变被李渊猜忌之后，他在人前变得寡言少语，也就成了一个沉闷无趣的人了，因此若无事，李孝恭绝不愿与他多待一刻钟。
到夔州一看，战舰已造好，水军训练得颇为娴熟，随时可以进攻萧铣。
很快，李渊的诏令紧跟而来，尽发巴、蜀兵，以赵郡王李孝恭为荆湘道行军总管，李靖摄行军长史，统十二总管，自夔州顺流东下。
铁纲靖和李玄霸倒像是一个挂职干部，没什么事情，行军又得跟着，而那李玄霸竟然晕船。
以前水泊梁山和瓦岗寨附近都是小河，河流缓慢，没有什么波浪，船舶行驶平稳，李玄霸还不觉得。现在到了长江的战舰上，长江乃国内第一大江，波涛汹涌，此时八月又正值汛期，江面宽阔，战舰行驶起来摇摇晃晃，让他颇为难受。
因此还未出征，他就向李孝恭请假，道：“李总管，我还是镇守夔州大本营，水战你们去打就好了。”
铁纲靖听到，则是笑而不语，他想起了曾经的“黑旋风”李逵被“浪里白条”张顺在水里淹的狼狈样子。
毕竟李玄霸是李渊的亲儿子，李孝恭也不好约束，说道：“如此也好，有卫王殿下镇守夔州，我等攻打萧铣就毫无后顾之忧。”
而李玄霸见铁纲靖笑得意味深长，凑上来悄声问道：“老铁，你笑什么？”
铁纲靖笑道：“我想起了‘浪里白条’张顺。”
李玄霸一听，讪笑一声，转身离开，跳下战舰，再不愿上船了。
可南方这边尚未攻打萧铣，北方战乱又起。
原本窦建德已死，河朔一带已平，但窦建德部众散归乡里，其中有不少骁桀之徒，聚众横行乡里，地方官吏免不得绳之以法。
而李渊听闻窦建德旧部闹事，便下了一道诏令，命窦氏故将进京，名单中包括范愿、董康买、曹湛、高雅贤等人。
这几人收到诏令，私相聚议，范愿先开口道：“王世充以洛阳降唐，其将相大臣，如段达、单雄信等人，皆被诛夷。我等若是进入长安，只怕下场跟他们一样，难以幸免。”
高雅贤也说道：“你所虑甚是。试想我辈自大业十年以来，跟随夏王，身经百战，九死一生，如今又何必在乎余生，不如再度起事？”
范愿道：“况且我们的夏王俘获淮安王李神通、同阳公主，待之以礼，后来把他们送归唐廷。可他们呢，俘获夏王后，立即在东市斩首示众。我等均受夏王恩遇甚厚，今若不替夏王报仇，既无颜以对夏王，也无面目见天下豪杰，扪心自问我们不觉得惶恐惭愧么？”
高雅贤、董康买、曹湛等都齐声赞成。
几人谋划起事，但推举主帅时，久议之下仍为决出，只好求签问卦，占卜得出当以刘氏为主，而且根据卦象指示，此人在漳南。
高雅贤道：“漳南刘雅正是夏王旧将，我们去请他出山就成了。”
于是几人同往漳南，找到刘雅。刘雅不明就里，问道：“诸位贸然到访，所为何事？”
范愿等人把密谋造反之事如实相告，不料刘雅摇头道：“今天下方定，我只求耕田种桑，安安分分做个老百姓，度过余生罢了，不愿再谈什么兵事。”
范愿等人闻之色变，问道：“我等立你为主，你也是不愿一起起事么？”
刘雅愤然道：“耕田种桑，该做什么事，我自有主张，无须你们替我做主。”
高雅贤冷冷道：“你既无情，休怪我等无义，故人情谊就两断。”
刘雅也是个硬骨头，道：“你与我无情，又有什么关系？”
而那范愿害怕刘雅泄漏他们的密谋，早已绕到背后，拔出腰刀把刘雅一顿乱砍，其余人也趁机动手。刘雅何曾防备这帮昔日同僚，当即一命呜呼。
范愿再度提议，道：“前汉东公刘黑闼也居漳南，此人勇略冠群，为人又仁善。卦象既然指示刘氏当王，只怕是应在汉东公身上。我们要收复夏王余众，共举大事，是非此人不可。”
刘黑闼是漳南人，初时投靠李密，李密兵败后归入王世充麾下。他与窦建德有旧，情谊深厚，因此故意兵败给李世勣，为的是投入窦建德麾下，后被窦建德封为汉东郡公。窦建德兵败被杀，他回乡里务农，范愿等人来时，正在园中锄草。
他将众人迎入屋中，问明来意，一听是为窦建德报仇，欣然应允，道：“我身受夏王大恩，苦思无从报答，如今既然众位兄弟有举事之意，我等当同心齐力为夏王复仇！”
当下宰杀更牛，与众人同饮食，并定下计划。聚众数百人后，刘黑闼率众突袭漳南县成功，并据此县开始召集窦建德旧部和征兵。
不到数日，聚众数千。刘黑闼出兵果断，当即又率兵攻陷鄃县。贝州刺史戴元祥、魏州刺史权威合兵去救援鄃县，却落入刘黑闼的埋伏，两刺史皆战死，士兵、器械均被刘黑闼所虏，声势也随之大振。
刘黑闼当即设坛漳南，立窦建德为神主，拜祭窦建德，告知举兵之意，自称“大将军”。
消息传到长安，李渊没当回事，认为不过是一小股反贼，不足为惧，下诏发关中步骑三千，派出什么将军秦武通、定州总管李玄通前往剿匪。同时又下诏令幽州总管李艺引兵，会同秦武通、李玄通攻击刘黑闼。
但刘黑闼在祭告窦建德后，进军迅速，先是攻陷历亭，杀掉守将王行敏，然后又联合贼首崔元逊袭据深州，杀刺史裴晞。
而墙头草徐圆朗，在洛阳平定后，本已拜表降唐，被唐授爵鲁国公，任兖州总管。此刻建刘黑闼势头正劲，转而与刘黑闼连和，自称鲁王。
紧跟着是兖、郓、陈、杞、伊、雒、曹、戴等州豪杰闻风趋附刘黑闼，于是山东大震。
第228章 兵贵神速
当初若是不杀窦建德，给其一个爵位，再让其招降旧部，刘黑闼等又怎么会造反？铁纲靖听闻消息后，心里直骂李渊。若是不杀窦建德，他说不定已和花木兰有情人终成眷属，何至于现在孤凄凄一人。
不过既然战乱再起，而且战火越烧越大，想必又要派秦王李世民去平定叛乱，到时李世民就有理由召他回去了。念及此，他心中才算好受一点，毕竟待在李世民身边才能给予他安全感。
可是传来的消息却是以淮安王李神通为山东道行台，率着关中兵前去冀州，与李艺会合后一起会击刘黑闼。
铁纲靖一听是李神通，内心直呼李渊用人不当。想那李神通当初面对刘武周，一战即溃，此后是闻风而逃，不断撤退，结果是被窦建德俘虏了。如此毫无神通的无能之人，去对付刘黑闼，无异于羊入虎口。
对于秦王李世民，李渊因其军功大，现有官职已无法与其功劳相称，特拜其为天策上将，位在王公之上，还令其兼任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等要职，增邑两万户，开天策府，置官署，并赐金辂一乘，衮冕之服，玉璧一双，黄金六千斤，前后部鼓吹及九部之乐，班剑四十人。
李世民在长安因无战事，也不闲着，于是开设文学馆，延请四方文学之士，其中杜如晦、房玄龄、虞世南等十八人被称作“十八学士”。
对什么文学十八学士，铁纲靖毫无兴趣，他不过是一个搬砖工，对文学一窍不通，更不喜欢说话文绉绉的人。只是李渊既然不派李世民出征，看来他暂时是回不到李世民身边了，心里失落至极。他只能暂时和李玄霸待在夔州，无所事事，度日如年。
时值八月，一日李孝恭正在阅兵，恰巧长江秋汛暴涨，江水泛滥，江面越发宽阔。
李靖见此，立即劝李孝恭速速进兵，攻打萧铣。但其他将军认为江水暴涨不宜进兵，应等水落之后再行进军攻打萧铣。
李靖一听，勃然道：“兵贵神速，今日我军巴蜀兵刚刚集结，萧铣尚未知情。正好乘着江水暴涨，顺流东下，杀他个措手不及，我料萧铣必然来不及布防，必然可一举擒住萧铣。此乃天赐良机，万万不可失去机会！”
李孝恭见诸将反对意见挺大，犹疑不决，转而问铁纲靖：“刘司马，你跟随秦王一举击败刘武周、王世充和窦建德三大势力，听闻你贡献了不少奇谋妙计，你觉得是否该速速发兵攻打萧铣？”
铁纲靖才来夔州没多少时日，对四周地形及敌人情况等都不太清楚，况且他也不上心。本想装聋作哑，对军事不闻不问，不求无功但求无过，避免有把柄落入李渊手中。但此刻李孝恭点他名，问到他头上，逼得他不得不答，否则被参上一本消极怠工的罪责，即便不杀头，只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若是贬为庶民，几年来的努力付之东流，更别提要替刘树义报仇了。
说实话，李靖的计策好不好，他一时也判断不出来，但他相信一代战神李靖，便硬着头皮道：“李长史所言极是，兵贵神速，趁敌不备要他命，此乃千载难逢的良机！”
李孝恭笑道：“好！既然精通用兵之道的两位意见一致，那我们即刻出兵攻打萧铣。”
这话让铁纲靖直冒冷汗，好一个李孝恭，也太鸡贼了，摆明是把责任推给他和李靖，若是兵败，只怕是要拿他俩祭天，若是成功，李孝恭又可以把功劳揽走。
他悄声问李靖：“李长史，此事能否成功？”
李靖倒是颇有信心，道：“放心，等着看萧铣一举成擒吧。”
这句话让铁纲靖内心稍稍安定，但他在现代社会学的那点历史知识，根本不知道萧铣是怎么被灭的，感觉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只能寄望李靖的战略能成功。
按照李靖的战略，李孝恭当即率战舰两千余艘，与李靖、铁纲靖等东下。那萧铣以为江水上涨，果然不曾设防，唐军顺利拿下荆门、宜都二镇，直抵夷陵。
萧铣的大将军文士弘驻兵清江，有数万精兵，但也不曾料到唐军会趁江水上涨前来进攻，毫无防备。被唐军一鼓作气杀入，猝不及防的文士弘哪里能够抵挡，只得踉跄逃脱。
清江一战，唐军获战舰三百余艘，被杀及被江水淹死的敌军数以万计。
经此一战，李孝恭是喜笑颜开，拼命夸李靖战略高明，唐军更是士气高涨。
趁着大胜，兵锋甚锐，唐军一路追击，追奔到百里洲。那文士弘收拾残兵败将，竟敢来迎战，结果又是被唐军杀得大败而逃。唐军就此长驱直入，杀到北江。
江州总管盖彦举被唐军气势所慑，率其管辖的五个州投降了李唐。
在江陵的萧铣本已放士兵回家忙农活去了，城中只留了宿卫兵数千人，乍然听闻文士弘惨败，李孝恭率大军杀到，心中大惧。命人仓促间发出征兵告示，但回家的士兵们皆在江、岭之外，道阻且远，一时间难以聚集到江陵。
没办法，萧铣决定拼死一搏，只好调齐宿卫士兵以及赶回来和征集的兵士，出城应战。
唐军连下萧铣多个城池，士气正旺，李孝恭决定趁此一鼓作气击败萧铣，于是率着大军要与萧铣在江上决一胜负。
偏在此时李靖却劝李孝恭不可贸然出击，说道：“萧铣所率将士乃是为了急于挽救败局，出动所有精锐来战，有着破釜沉舟的斗志和决胜之心，如此兵锋必然势不可挡。我军不妨泊舟南岸，按兵不动，缓上几日，待敌军锐气衰退。且到时萧铣必分兵而动，一部分军队留下与我军对抗，一部分回江陵自守。兵分则势弱，且其士气已衰，此时我军乘其懈怠，奋起攻击，必然又是一场大胜。今日我军若是急于与其决战，敌军必然拼尽全力死战。想那楚兵剽悍骁锐，我军只怕是不易抵挡。”
李孝恭笑道：“李长史，你此前说兵贵神速，怎么此刻反而谨慎起来？我军连胜连捷，士气正旺，正应该趁此一鼓作气拿下萧铣。若依你计策，只会长敌人威风，灭我军气势，缓上几日，我军气势衰竭，凭何战胜萧铣？”
第229章 奇谋妙计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李孝恭的用兵之术是一根筋，又如何能理解兵法的千变万化。
铁纲靖从李靖的战略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秦王李世民常用的战术，即坚壁不战，待敌军气势衰竭，再率军出击，一击必胜。可惜李孝恭对兵法之道只有粗浅理解，并不能领会此法的妙处。
担心李孝恭此战失败，到时李渊怪罪下来，铁纲靖必然脱不了干系。而且项羽破釜沉舟的典故他是知道的，萧铣此举就是困兽之斗，绝对锐不可当。
他只得开口劝道：“李总管，切勿贸然出击，李长史所说策略极为有效。相当初，我随秦王在柏壁，正是用此战略击败了宋金刚，最终把刘武周势力扫荡干净。还望总管详细考虑一下李长史的策略。”
李孝恭一口回绝，道：“此战又怎么会跟柏壁之战相同。柏壁之战前，我军连吃败仗，士气低落，凭什么与连战连胜的宋金刚斗？只好采取坚壁不战的策略。但现在此战与柏壁之战是完全相反，我军连战连胜，敌军连吃败仗，既然敌军主动应战，正好我军趁着连胜的气势一举拿下。”看来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萧铣决一胜负。
官大一级压死人，李孝恭是总管，这里一切是他说了算。李靖见李孝恭固执己见，便不再争辩，免得落上一个目无上级的罪名，将来若是给他穿小鞋，有得他受了。铁纲靖顶多算一个挂职干部，对李孝恭的决定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跟李靖相视苦笑。
李孝恭留下李靖和铁纲靖守营，自率精锐之师迎战萧铣。
果然如李靖所料，萧铣之军以背水一战的悲壮气势，面对唐军，一个个奋勇争先，不怕输不怕死，化身下山猛虎，直扑唐军士兵。
唐军士兵本来信心满满，但何曾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攻击，才战不到一个回合，便开始溃败。李孝恭见不是事，只好狼狈败走，最后是依李靖所言，泊州南岸，暂避萧铣一军的锋芒。
一场大胜，让萧铣得意忘形，命将士们驾驶战舰收掠军资。战舰也因此不成阵型，散乱行驶在江心，或捞取唐军溃逃时散落在江中的物资，或接送士兵们登上唐军溃败时落下的战舰。士兵们也抓紧时间摘取战果，一个个身背收掠来的军资，笑逐颜开。
铁纲靖见李孝恭如预料一样大败，心情郁闷，想着李孝恭一定会把锅甩给李靖和他，可他还不知道怎么接这个锅。
一旁的李靖却突然向李孝恭请求对萧铣发动进攻。
李孝恭一听，愕然道：“我军才吃了一场大败，军心溃散，如何面对萧铣的虎狼之师？”
李靖道：“敌军舰队散乱，忙于收掠物资，士兵负重，无心对敌。且他们刚大胜我军，必然料不到我军会在大败后发动攻击，此战必胜！”
“妙啊！果然不愧是一代战神！”铁纲靖情不自禁大赞李靖策略，江心敌军的情况他也看得一清二楚，却不曾想到要进攻。
这就是他和李靖在境界上的差距。他光顾着想如何甩锅，可李靖是直接把锅砸碎。锅碎了，自然无锅可甩，也就没有人会背锅。他终究只是一个搬砖工，即便是追一百年，也达不到李靖的境界。
此前不听李靖之言，导致一场大败，李孝恭正后悔不已。此刻见李靖分析得甚有道理，便不再犹豫，全盘遵照执行，命李靖亲自督兵出击。
萧铣军正沉浸在大胜的喜悦之中，忙于四散掠取江上唐军落下的物资，不料唐军突然杀到。萧铣来不及组织战舰阵型，众人也忙于逃命，无心恋战，溃败而去，才到手的胜利果实转瞬间拱手相让。
李靖大破萧铣军，杀敌无数，乘胜纵兵追击，直抵江陵，冲入外郭，分兵拔掉水城，获得萧铣大量战舰。此时李靖又出奇招，命人把战舰散掷江中，任其漂流而下。
战舰是重要的军资，不仅诸将摇头不解，对李靖此举表示质疑。
铁纲靖也是一脸懵逼，不知李靖目的何在，小心翼翼询问：“李长史，破敌所获的战舰，正好可为我军所用，奈何要弃置江中，反为敌所有，这不等于是资敌？”
李靖笑道：“诸位有所不知，萧铣属地甚广，南出岭表，东到洞庭。如今我军悬军深入围攻江陵，一时之间只怕是难以攻克，到时萧铣援兵四集，我军内外受敌，进退不得，虽有战舰又有什么用？”
铁纲靖问道：“那为何要把战舰弃掷江中，李长史想必另有深意。”想到又可以在李靖身上学到一招，他差点就像孙猴子一般，喜得抓耳挠腮。
李靖道：“不错，把舟舰弃掷江中，任其顺流而下，一则可以延缓援兵来援；二则敌人远来的援兵，见到江中漂流的战舰，会以为江陵已经城破，不敢贸然前进，必然派出斥候来江陵探查具体情形，这样一个来回，定然延误十余日时间。等援军查明真相，我军早已攻破江陵。”
“高，实在是高！”铁纲靖除了夸赞，再想不出其他话语。
那萧铣身边本来就只有士兵数千人，一场溃败后，士兵数量所剩不多。面对唐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城，他日夜盼着援兵前来救援。
援军确实是有，但见到江中散乱漂流的战舰，果然中了李靖之计，怀疑江陵城已破，因此逡巡不进，命人前去江陵侦查详情。
萧铣的交州总管丘和本来是率诸将来江陵朝见萧铣，一见江陵城被围，吓得连救援的意图也放弃了，直接向李孝恭请降。
唐军把江陵围得水泄不通，萧铣内外阻绝，惶急万分。城中本就兵力薄弱，可援军始终不到，在唐军的围攻下，料是撑不了几天。
无计可施的萧铣向大臣们询问可有什么对策？可援军怕是盼不到了，城中兵力又少，突围也是不可能，几位大臣认为别无大法，只有请降。
第230章 不应天命
别无他法，别无他法，别无他法……
萧铣只能仰天长叹，扫视了一眼群下大臣，道：“上天不佑我梁朝，势难再支撑下去，若是非要力屈才降，只恐满城百姓必蒙患难，奈何因我一人的缘故，贻害百姓，令江陵城生灵涂炭乎？罢了罢了，不如早日请降便是，早日了结，百姓少受一日患难。”
于是命太牢入告太庙，然后下令开门出降，守城将士们皆为之痛哭。
萧铣率群臣穿上出丧用的麻服，扎上头巾，到唐营谒见李孝恭，惨然道：“罪当死者，为萧铣一人，百姓无罪，请勿杀掠。”
一旁的铁纲靖听了甚是感动，难得有一个君王，自己性命不保，还牵挂着自己的百姓，只可惜萧铣能力不行，天下终究是李唐的。
面对萧铣的请求，李孝恭一口答应，可等到率军进入江陵城中，诸将开始大掠，而他竟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
萧铣的中书侍郎岑文本见状，急忙向李孝恭请求道：“江南百姓，前遭隋朝暴政，后又兼天下群雄峰起，战祸连绵不绝，可谓是受苦不堪。百姓们日夜延踵跂颈，仰望真主到来。今日王师到此，所以萧氏君臣、江陵父老决计归命李唐，让百姓免受苦难。今若是纵兵抢掠，只怕从此江南一带士民对李唐失望，恐怕从此以后，李唐征讨江南，将处处遭到顽强抵抗，没人肯归附了。”
经人点醒，李孝恭拍手称善，于是严申军令，禁止杀掠。
但唐军将士们不干了，向李孝恭进言道：“梁朝的将帅负隅顽抗，死有余辜，请籍没他们的家资，用来犒赏将士们。”
铁纲靖看不下去了，这几年跟随李世民东征西讨，他对将士们的贪婪早已看得一清二楚，若让他们以此为借口籍没梁朝将帅家资，只怕会趁机抄没江陵城中所有大户人家，乃至劫掠寻常百姓，到时必然怨声载道。
他当即劝道：“李唐大军乃王者之师，向来是义声载道，为天下士民所仰望。梁朝将帅为主抗敌，实乃忠臣，为何要将他们等同于叛逆之人？若因此籍没其家资，以后谁敢归附，李唐何时才能一统天下？”
李孝恭还算是一个明白人，再次严申军令，禁止劫掠，众将士见此，也不敢违抗。于是唐军秋毫无犯，城中安定，鸡犬不惊，受到全城士民的拥护。
南方州县见唐军是仁德之师，纷纷闻风依附。萧铣的援兵从四处前来，有十来万，听闻萧铣已降，江陵已被平定，便顺水推舟，全部解甲归降。
从八月唐军开始发起进攻，到十月江陵城陷，在李靖的奇谋妙计下，仅用了两个月就让萧梁亡国，萧铣被俘。虽说萧铣无能，但也展现了李靖用兵如神，这是李靖第一次如此全面地显露军事才能。
镇守在夔州的李玄霸每日是无聊至极，加上在这南方之地言语不通，心情更是郁闷，时常后悔没有随军出征。但每次见到波澜壮阔的江面，便又打起了退堂鼓。就这样每日在犹豫不决的煎熬中度过了两个月，终于再次见到铁纲靖。
听闻李孝恭要押送萧铣到长安，他便自告奋勇一路护送，其实是迫不及待想回长安，同行的当然还有铁纲靖。
到了长安，李渊见到萧铣，诘责他不识天下大势，负隅顽抗，惹出不少战祸。
萧铣不似王世充那般跪下哀求，倒也颇有骨气，长叹道：“隋氏失鹿，天下群雄共逐，我萧铣不应天命，因此失算，你若以此为罪，大不了一死罢了。”
李渊道：“阶下之囚还大言不惭，朕便成全你求死的意愿。”当即下发诏令，在都市把萧铣斩首示众。
萧铣是西梁宣帝萧詧（chá）的曾孙，是唐朝大臣萧瑀的子侄辈。他少时孤贫，靠卖书为生，后因萧皇后的关系，被隋炀帝提拔为罗川县令。大业十三年起兵，自称“梁公”，义宁二年，即武德元年，称帝，设置百官，全部依照西梁旧例。从他起兵自称梁公，到被唐朝所灭，总共历时五年。
接下来是论功行赏，李孝恭被任命为荆州总管，李靖得封为永康县公，兼上柱国，命其招抚岭南。
至于铁纲靖，不过是去打酱油，既无赏也无罚。他倒也不在乎，只要不被罚已是烧高香了。只是他心里为李靖叫屈，立下如此大的功劳，爵位却只是一个县公。对比李世勣，不过是借花献佛，献上李密属地的军民户口，不仅博得了“纯臣”的美誉，还获封国公，拜为黎阳总管，获赐“李”姓。
铁纲靖也就在心里发发牢骚，不敢强出头，在李世民当上皇帝之前，他还是乖乖夹着尾巴做人，别给自己找麻烦。
回到长安，既然李世民没被派去征讨刘黑闼，铁纲靖身上事情也不多，便去新开的文学馆图个新鲜，但是看着房玄龄、姚思廉、孔颖达等人在那里摇头晃脑讨论经史子集，一则他听不懂，二则觉得实在无趣，去了两回之后再不敢踏上文学馆一步。
可是回长安不久，他发现不时有天策府的府僚被派出去补外官，比如尉迟恭就被派去边境抵御突厥。他跟李世民提及此事，李世民道：“我已发现了，只是圣旨不能违抗。”
缺少政治智慧的铁纲靖道：“这样下去，天策府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李世民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气，道：“这正是圣上的意思。”
铁纲靖这才恍然大悟，如今的李世民已经功高震主，掩盖了太子李建成的光芒，因此李渊要削弱李世民的势力，为李建成将来铺路。
他想起了“玄武门之变”，只是他这个学渣已记不起来是哪一年发生的。不过以他看过电视剧和小说，既然王世充、窦建德已平，萧铣也被诛，就剩下一个刘黑闼，应该过个两三年就可能会发生。
过了几日，又是一道诏令下发，把天策府兵曹参军杜如晦派往陕州任长史。
铁纲靖一听，惊了，他清楚杜如晦的分量，在随李世民征伐时，李世民许多运筹帷幄是参考了杜如晦的意见，而且军中许多事情，在杜如晦处理下井井有条。此人若是被调离，只怕李世民身边少了一个重要的参谋之人。
第231章 意料之败
铁纲靖清楚自己终究不过是一个搬砖工出身，学识基本没有，才略更是不及，在重大战略问题上，很难为李世民提供有价值的意见。
他急忙向李世民建议：“别人可以外派出去，唯独杜如晦不行，他可是有经略之才。”
房玄龄也说道：“其他人倒还罢了，唯有杜如晦是王佐之才，殿下若要经略四方，非如晦不可。”
李世民是有雄心抱负之人，明白杜如晦对他的重要性，道：“幸亏有两位提醒，差点就此失去如晦。”当即向李渊上奏留下杜如晦，李渊不便驳回，怕李世民有情绪，只好同意。
铁纲靖开始盼着“玄武门之变”早日到来，这样就不用担惊受怕了，否则每日要提防李渊和裴寂找他的麻烦，日子太难受了。他转而关心起刘黑闼那边的战况，料想李神通根本不是刘黑闼的对手，迟早要李世民出征。
且说淮安王李神通率关中精兵抵达冀州，与李艺的军队汇合。李渊又下诏发邢、洺、相、魏、恒、赵等州的兵力，合五万余人。
大军集结，与刘黑闼战于饶阳城南，所列战阵长达十余里。而刘黑闼人少，只沿河堤列出单排阵型，与唐军相抗横，竟丝毫不怯阵。
时值十月，正好下起了风雪，李神通见己方处于上风位置，认为天时地利人和均在己方，当即率军发动进攻。
或许是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面对兵力悬殊，刘黑闼军拼力与唐军相抗，毫不退让。又或许是窦建德神灵保佑，双方激战才一会，风向突然逆转，唐军由上风有利位置变成了下风位置，被风雪迷了眼，形势急转直下。
李神通见形势不妙，发挥他的逃跑精神，率先后退。其他将士见主帅先退，哪还有心思恋战，当即溃败而逃。刘黑闼趁势率军追击砍杀，杀唐军无数。
李艺所领的军队在阵型西边，与高雅贤战在一处。其军队是由他训练多年而成，能征善战，甚是骁勇，高雅贤军如何是李艺军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败下阵来。李艺一直追击数里后，听闻大军失利，怕被刘黑闼军夹击，只得退保藁城。
这一战以唐军惨败结束，兵士、战马、军资损失近三分之二。
听到唐军惨败的消息，铁纲靖没觉得意外，以李神通为主帅，惨败的结局等于是提前预订了。只是损失如此惨重，令他很悲痛与愤懑。
李神通这种一战即败，一败即一逃再逃的人，李渊却一次又一次给他机会，这一切只因他姓李，与李渊同一宗室。若是换作外姓之人，再多几个头也不够问斩的。想当年，刘文静为李渊入主关中立下汗马功劳，后来在面对薛举吃了一场大败，还是靠着丹书铁券才得以免死，但官职、爵位被削得一干二净。
铁纲靖还在感叹出身的不公时，前线又传来消息。刘黑闼率军攻打退保藁城的李艺，一举将李艺击败，李艺只得率军返回自己老巢幽州。而其两员大将薛万均、薛万彻兄弟被俘，好在这兄弟俩机灵，找到机会逃回幽州。
李艺也算是一个用兵高手，想当年窦建德几次攻打幽州，均被他击退。但他面对刘黑闼却没占到丝毫便宜，经此一败后，窝在老巢幽州不敢轻举妄动。
李渊本以为派出大军，必然一举拿下刘黑闼。在闰十月，他把朝政交给太子李建成打理，便带着侍卫、随从等浩浩荡荡出游，先后出游到稷州、武功旧宅，还先后去了好畤、九嵕、仲山、清水股狩猎，之后又去了三原县、周氏陂，尽兴玩了近二十天，才回到长安。
可惜长安等着他的是李神通等大败的消息，将出游回来的好心情给浇灭了。
连得两场大胜，刘黑闼军势大盛，越发猖獗，转而进攻瀛洲，不过数日便轻松拿下瀛洲，刺史卢士睿被杀。紧接着又攻陷了定州，俘获定州总管李玄通。
刘黑闼爱惜李玄通的才能，欲任命他为大将，但被拒绝，只得将他暂且关入大牢。
旧同僚给李玄通送来酒肉，李玄通道：“我身受囚禁之辱，幸亏你们哀怜我，以酒肉相赠，我当与你们一醉方休。”
喝道酒酣处，他对看守的人说：“我能舞剑，请借我一把刀，让我舞刀助兴。”看守者如他所愿，找了一把刀给他。
他以刀为剑，耍完一套剑法后，长叹一声，道：“大丈夫受国厚恩，镇守一方，却不能保全所守之地，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当即引刀自刺，剖腹而死。
既不愿意背叛李唐，也不愿受刘黑闼的羞辱，全了忠义之名，也不失慷慨豪迈之气。
渔阳高开道此前已降唐，受封北平郡王，见刘黑闼势头正盛，暗中与其结成秘密联盟。
恰逢幽州大饥荒，高开道许诺李艺，赠与其粮食。李艺行事颇为谨慎，先是派了老弱百姓前去高开道出讨吃，高开道对他们颇为厚待，粮食管饱。
李艺一见高开道遵守承诺，大喜，于是派出士兵、百姓三千人，车辆数百乘，驴、马千余匹前往高开道出运粮食。不料高开道将人、车、驴马全部留下，与李艺断绝来往。
紧接着高开道重新自称“燕王”，公开造反，然后是北连突厥，把突厥当靠山，南面则是与刘黑闼结成同盟。
突厥乐得在唐边境寻机抢掠。此前，在李世民征讨窦建德、王世充时，突厥曾入寇并州，唐廷分不出兵力与之对抗。李渊是委曲求全，先后派出使者郑元璹、任瑰、长孙顺德等去求和，赠以金帛贿赂突厥，但突厥贪得无厌，把这几人全给扣留了下来。
这次见唐朝战乱又起，突厥便趁机攻打并州、原州等地，李唐先后派出窦琮、尉迟敬德将突厥击退。
此次高开道背叛造反，唐朝已派出兵力出征刘黑闼，无暇顾及高开道，只能任其先蹦跶几天。而高开道也是趁这个机会，引兵攻打易州，无法攻克后，劫掠而去。此后，高开道又与突厥兵联合，数度入寇恒、幽、易等州，边境一时间战祸连连。
第232章 李渊的顾虑
刘黑闼军所向披靡，攻陷定州后，转攻冀州。刺史麹棱抵抗不住，冀州城陷，他也被杀。而赵魏境内，所有窦氏旧部见刘黑闼风头正劲，纷纷响应，争杀唐朝官吏，附和刘黑闼。
屯兵宗城的黎州总管李世勣听闻刘黑闼率众来攻宗城，自忖不是刘对手，急忙弃城走保洺州。但还未抵达洺州，就被刘黑闼追上。李世勣所领士兵不过五千人，面对刘黑闼大军，不过是一碟小菜，不够一扫的。
士兵五千全部被杀，好在李世勣够机灵，运气也好，在士兵的掩护下，只身逃脱。此时顾命要紧，哪里还管什么洺州城守不守得住。
李世勣逃脱，刘黑闼大军围攻洺州，而洺州城内豪杰响应刘黑闼，杀守兵，开城门，迎接刘黑闼。
洺州是窦建德定都的地方，刘黑闼作为窦建德旧将，对洺州颇有亲切感。他并不急着进城，而是在城东南搭建了一个祭坛，先告天地，再祭拜窦建德，方才领军入洺州城。
十日后，刘黑闼领军再度对唐廷发起进攻，先是攻陷相州，接着取黎州，再克卫州。李世勣这个黎州总管早已逃回了长安，此时也顾及不了自己的大本营黎州了。
不到半年时间，刘黑闼已尽复窦建德旧境，而其大军的声势则已盖过窦建德时期，其本人英勇善战也甚过窦建德。他又遣使北连突厥，颉利可汗特意派了一支骑兵队伍跟随他征战。
恢复窦建德旧境后，刘黑闼的进攻步伐并没有停下来，又相继攻陷了邢州、赵州、魏州、莘州等地。
到了武德五年正月，刘黑闼自称“汉东王”，改元天造，定都洺州。以范愿为左仆射，董康买为兵部尚书，高雅贤为右领军，凡是窦建德时期的文武大臣全部恢复旧职。其一切政事制度，也一律遵循窦建德旧制。
相对比刘黑闼的意气风发，李渊则是痛苦煎熬，看着李世勣、右武卫将军秦武通等一个个总管、将军逃回长安，他感叹怎么就连一个能征善战的人也没有？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启用李世民，只因李世民连灭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再加上此前消灭薛举，军功之大、威望之高，令他感到心惊。他已封李世民为天策上将，位在王公之上，若是李世民平定了刘黑闼，他真不知道封李世民什么爵位或官职了。
而且到时李世民在朝廷、军队中的威望会再次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这对太子李建成是一个重大威胁。即便李建成顺利继位当上皇帝，有李世民在侧，只怕这皇帝当得也难以安稳。
这也是李渊不敢启用李世民，并不断把天策府僚不断外派的原因，目的就是削弱李世民的势力。
但是现在没有人能挡住刘黑闼，看着刘黑闼一个州一个州吞食李唐领地，他心慌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崤山以东都要归属刘黑闼了，李唐数年来打下的江山也付之一炬。
没奈何，李渊只好再度启用李世民，命其率领卫王李玄霸、齐王李元吉以及天策府诸将，前去征讨刘黑闼。
只是军情紧急，来不及等各路大军云集，李世民先是和众部将率着两万大军向东而行。偏在路上又发生不幸的事情，郧国公殷开山受了风寒，竟然一病不起，病死在讨伐路上。
殷开山从李渊太原起兵以来，几乎是跟随李世民东征西讨，虽曾在讨伐薛举之战犯下错误，但一生为李世民立下不少军功。李世民强忍悲痛，命人将其遗体护送回长安，自己则继续带军东行。
李世民率军到达获嘉，刘黑闼听闻是李世民亲自率队，心中一惊。他印象中，李世民还未吃过败仗，而且去年虎牢关外大败窦建德一战，他自己也是亲历者。他让一支小分队试探性地骚扰唐军两次，试探一下李世民的底线和唐军战力，但皆以失利告终。
他掂量了一下，不宜与唐军正面对抗，当即果断放弃相州，退保洺州。
李世民也不迟疑，一路东进，先是夺回相州，再进军肥乡，列营洺水南岸，逐层进逼刘黑闼。
幽州总管李艺距离近，最先率兵数万前来会合李世民。刘黑闼当即留范愿守洺州，自己率领精兵前去阻截李艺。
李世民见刘黑闼离开洺州，认为是一个拿下洺州的好机会，只是苦于各路大军尚未齐集，兵力不够，便与铁纲靖商议对策，决定采用当年解“雁门之围”的疑兵计。
夜幕时分，李世民军露宿沙河，趁着夜色掩护，命人搬运六十具战鼓，安置在城西二里外的河堤上。等到夜深时分，六十具战鼓突然擂动，鼓声大震，响彻远近。
洺州城内，睡梦中的士民突然被惊醒，只道唐军要趁夜色大举进攻，吓得抱头鼠窜。鼓声不停，心惊胆战的士民只觉整座城都在摇动。
代刘黑闼守城的范愿大惊，在侍卫的掩护下，步步心惊地来到城楼查看敌情，但是只闻四周鼓声，未见唐军进攻，心中稍稍安定。只是夜色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敌军，只觉四周人影憧憧，四面八方都是鼓声，搞得他七上八下。
担心唐军大队人马云集洺州攻城，他范愿又岂能应敌？急忙派人飞驰告知刘黑闼。
想着李世民用兵神鬼难测，手下又有众多猛将和谋士，不管真假，刘黑闼也不敢冒失去洺州的风险，只好留下士卒万余人，交给弟弟刘十善和行台张君立应对李艺，其余人则跟随他一起回到洺州。
可是刘十善和张君立带着一万余人，又怎么是李艺数万兵马的敌手，在徐河，两军进行一场大战，刘十善等大败而逃，一万余士卒损失八千，仅剩两千余人逃回洺州。
李世民用疑兵之计，本想吓唬一下洺州城的守卒和百姓，希望他们不战而屈，毕竟强攻不是一个理想的选择。但见刘黑闼回城，只好暂时作罢。不过疑兵之计间接帮李艺打了一场胜战，还是取得了效果。
第233章 要命的换防
洺水人李去惑见李世民率大军压境，加上那晚李世民的六十只战鼓响了一整晚，把洺水城内的士民吓得心惊胆战，自忖守不住洺水城，干脆举城降唐。
洺水城的战略意义非同一般，不仅是洺州城粮草通行的必要关口，也是洺州城连接北方高开道和突厥的咽喉之地，占据洺水城，等于是在刘黑闼的咽喉要害镶了一根钉子，令其难受异常，时间一长，必然呜呼哀哉。
李去惑送上洺水城的大礼，李世民大喜，当即派出彭国公王君廓，率领一千五百骑兵进驻洺水城，与李去惑共守城池。
刘黑闼当然不甘心被唐军掐住咽喉，当即率军来攻，行至列人县，被秦叔宝领军击破。
但刘黑闼没有放弃，重新集结大军，前来围攻洺水。洺水城易守难攻，四周皆有水或沼泽，水域地带宽广达五十余步，刘黑闼虽然围住洺水城，但受地理限制，不便攻城。他转而从城东北两侧，临时筑造两条甬道，做攻城用。
李世民当然清楚其用意，引兵救援洺水城，但连续三次，均被刘黑闼顽强地击退。
由于大军未齐集，李世民一时竟奈何不了刘黑闼，两军陷入相持。眼见甬道一天天见长，不断逼近洺水城，只怕等不到己方大军到来。他急召诸将问计，但这种情形，众人皆是毫无办法。
铁纲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电视剧和小说中的战术，也是苦无对策。
只有李世勣进言道：“一旦贼军筑通甬道，直达洺水城下，洺水城必然守不住，不如令王君廓突围出来，保全力量，再做打算。”
但洺水城如此重要的战略位置，拱手相让给刘黑闼，李世民心中颇为不甘，只是别无良策，只好打算遵照李世勣的建言。
偏偏在此时长安发来一道诏令，称天策府司马刘树义足智多谋，由刘树义进洺水城替换王君廓守城，必能保全洺水城。还说什么务必保全彭国公王君廓的性命，速速执行，不得有误。语气是斩钉截铁，不得违背。
铁纲靖听后心中大骂李渊，这摆明是说右武卫将军、彭国公王君廓的性命比他一个天策府的司马值钱。
王君廓此人，是一员骁勇猛将，但是一个反复小人，曾率一小队人马投靠李密，得不到重用后，转身就投靠了李渊，受到重用，拜为上柱国，获封郡公。在跟随李世民东征时，几次截断王世充和窦建德的粮道，立下不少战功，晋封为彭国公。可论作用，尚不及铁纲靖。
而明知洺水城不能守，李渊还要派铁纲靖去替换王君廓守城，分明是想置他于死地。
他眼巴巴地看着李世民，希望李世民能拒绝此无理的要求，但他失望了。
李世民不敢违逆李渊的旨意，因为此前平定洛阳时，他把城中府库财帛登记入册后封库，并将财薄上奏。李渊在收到财薄后，派贵妃等人到洛阳府库选阅珍宝，这些人贪婪，私下向李世民索要珍物，被李世民拒绝后，回长安后向李渊进谗诋毁李世民。李渊为此曾私下对人说：“二郎掌管军事日久，手握军权，因此在外变得专制，都是被那些读书汉教坏了，已不是我昔日之子了。”
现在李渊下诏令命铁纲靖换防王君廓，李世民只能答应，以免触怒李渊，只得对铁纲靖道：“圣旨不可违，且委屈一下司马，替换君廓守城。”其实他也不甘心就此放弃洺水城，想让铁纲靖试一试，或许真有奇迹发生。
可铁纲靖明知已成定局，还想着各种理由推脱，道：“可刘黑闼把洺水城围得水泄不通，我也进不去啊。”
但凡他有一点职场情商，此时应该是以英勇就义的气概说：“殿下，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守城之事包在我身上！”
好在李世民已了解他的脾性，并不介意，道：“我会派人送你入城。”
见没希望改变，铁纲靖只得悻悻道：“好吧。”
李世民又道：“我会催促其他大军尽快赶到，你只需撑住多守几日，等我方大军集结，刘黑闼必然知难而退。”
铁纲靖点点头，道：“殿下，你一定要派大军及时解救我等。”
李世民转而朝众人望去，道：“谁愿送刘司马入城？”
昔日“瓦岗五虎”中的四虎李玄霸、罗士信、秦琼、程咬金，也是铁纲靖的结义兄弟，齐齐站出来，道：“末将愿往！”
罗士信更是道：“末将愿与司马一同守卫洺水城。”
李玄霸一听，急忙补充道：“我也愿意一同守城。”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玄霸，虽说此人体内住的是李逵，但毕竟是他的三弟，此次守洺水城凶多吉少，若是死了，他也不好向父皇李渊交代，便道：“既然如此，就由士信、叔宝、咬金和敬德四位将军护送刘司马入城，罗将军可与刘司马一起入城，共同守卫洺水。”
罗士信慷慨道：“末将得令，城存与存，城亡与亡。”这是决计与洺水城共存亡了。
而李世民不让李玄霸涉险，改用尉迟敬德替代，是因为他清楚，若让李玄霸护送，到时必然不听号令，一定跟随铁纲靖一起入城。
李玄霸见没有他，急了，道：“我要和司马一起守城。”
李世民面色一寒，斩钉截铁道：“这是军令，违令者斩！”那股帝王般的气势，令人胆寒。
铁纲靖只得安慰李玄霸，道：“你且留在秦王身旁，到时接应我还得用你做先锋突进。”才算是把李玄霸的火气压下来。
一切安排妥当，李世民当即登上城南高冢，挥舞旗帜，示意王君廓率军突围回营，他会派人接应。
这边则是罗士信、秦琼、程咬金、尉迟恭四员猛将，前后护着铁纲靖，带着二百精锐骑兵突击，向洺水城进发。
有四员所向披靡的猛将冲阵，堪称锐不可当，铁纲靖甚感欣慰，骑在战马上，手中箭无虚发，一箭射杀一个敌军。
而城中的王君廓也已率军力战突围，在唐军几名猛将的前后冲阵下，刘黑闼军抵挡不住，阵型被打开缺口，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会合，然后秦琼、程咬金、尉迟恭接应王君廓，率军突围而去。
可铁纲靖在这会合的混乱当口，稍显大意，大腿中了一支流矢，痛得他直咧嘴，这是他随李世民征战以来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只能忍住疼痛，紧抓缰绳，匍匐在马背上，奔向洺水城。
好在罗士信拼死相护，率着二百精锐骑兵，挡住贼军的攻击，拥着他成功进入洺水城。
被唐军在眼皮底下换防，刘黑闼大怒，再度合拢被唐军冲散的阵型缺口，展开对洺水城的猛攻。
第234章 伤口处理
箭伤只要不是伤到要害，在现代社会算不上致命伤，但在古代却很可能致命。一是古代没有破伤风疫苗针可打，一旦感染破伤风，那基本宣告此人无救了；二是古人不懂给伤口消毒后再治疗包扎，伤口会感染化脓，使伤口不断扩大、加深。
铁纲靖这些年看过不少士兵伤口感染而死的，因此看着伤口，心情极为郁闷。
在罗士信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取出箭头，被箭簇带出一块肉，痛得铁钢筋冷汗直冒，浑身颤抖，他从未经受如此程度的疼痛，若非嘴里咬着毛巾，非把牙齿咬碎不可。
良久，等疼痛稍稍缓解，身子还在发抖的铁纲靖见罗士信已捣烂草药，要给伤口敷上，急忙制止道：“等一下，先消毒！”
罗士信不解，问道：“消毒，消什么毒？”
铁纲靖解释道：“不消毒，伤口会感染的。”
罗士信更迷糊了，又问：“感染，什么是感染？”
现代医学词汇跟古代人怎么能解释得通？解释完感染，又要解释细菌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那还不如解释铁纲靖是穿越者更来得方便。
铁纲靖放弃解释了，道：“算了，反正说不明白，你照我说的去做，帮我找一瓶烈酒，越烈越好，再找一些棉花给我。”
“棉花？什么棉花？”罗士信又问。
铁纲靖这才想起他穿越过来的时代还没有棉花，只得道：“那用粗麻线代替也行。”
依照吩咐，罗士信找来了洺水城最烈的高粱酒，铁纲靖接过来闻了一闻，酒精味没有那么浓，看来浓度不怎么高。
这时期的烧酒确实浓度不高，因为隋唐人还没有掌握蒸馏技术，无法酿出高浓度酒，再烈的酒也不过十度左右，铁纲靖穿越到这个时代，发现自己的酒量大涨，正是酒精浓度低的缘故。
可他也不懂酿酒，无法把蒸馏技术带到隋唐时期，看着手中的高粱酒，只好将就试试。
他把用高粱酒清洗伤口，算是给伤口消毒，但伤口传来的又是一阵钻心般的疼痛。痛得浑身发软的他，无力自己动手，只得指示罗士信把粗麻线卷成一小团，用高粱酒浸泡后，轻轻按压在伤口上，再用火去点麻线团。但麻线团并没有如意料之中那般“噌”地燃起来，试了多次还是以失败告终。
铁纲靖叹口气，道：“一定是酒精度数太低了。”
按他的经验，以前在工地上被刮伤或者脚掌踩到钉子，搬砖工收入低微，当然舍不得为这点小伤上诊所。他就用碘酒涂伤口消毒，然后用火柴头灼烧伤口进行高温杀毒，实现消炎止血，那样伤口好得快。
好在罗士信强忍好奇心，没有问他酒精是什么，否则他的心态会因此爆炸。
铁纲靖想到的是用酒精，结果失败了，心里痛恨隋末唐初为什么没有火柴，感叹古代医疗条件如此欠缺，能活着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着大腿上的那个箭疮，他悲观道：“难道我这条腿要就此废了，说不定为了保命还要截肢。”
罗士信见他操作一通后放弃了，安慰道：“四哥，你尽管安心养伤，守城之事有我。”说着用一块细麻布给铁纲靖包扎伤口。
想起火柴，铁纲靖脑海中突然闪过，火柴头里有硫磺、磷是易燃物品，在他穿越的时代有硫磺、硝石可以替代。
他急忙叫停罗士信，道：“士信，你去帮我找一些硫磺和硝石来。”
罗士信不解道：“硫磺和硝石是什么？”
铁纲靖道：“就是石流黄和焰硝，城中做焰火的地方应该有。”
罗士信也不问缘由，道：“好，我现在去给你找。”
过了半个多时辰，罗士信才托着两个纸包回来，一包是石流黄，一包是焰硝。铁纲靖让他从两个纸包各挑出一些粉末混合在一起，然后洒在自己的伤口上。
铁纲靖指示罗士信：“你把粉末点燃。”说完便把毛巾塞嘴里，防止疼痛时咬掉舌头。
罗士信从未见过如此处理伤口的，将信将疑道：“真烧啊？”
见铁纲靖用力点点头，他才道：“哪你可要忍着点。”
他点燃在炉火上点燃一根麻绳，然后小心翼翼地点燃铁纲靖伤口的粉末，只听“嗤——”，发出长而急促的声音，伤口处闪耀出焰火的绚烂。
不过疼痛还不如拔箭头那一下，铁纲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看着灼烧后的伤口处露出一片死肉，稍稍宽慰，心想伤口完成消炎，自己的腿应该保住了。这才让罗士信给伤口敷上草药，包扎好。
可铁纲靖这边才刚消停不到一个时辰，城楼就传来紧急军情，说是刘黑闼临时筑造的两条甬道已经抵达城下，开始对洺水城展开疯狂进攻。
铁纲靖行动不便，无法上城楼守城，一切都是拜托罗士信了。
但洺水城中的将士不多，王君廓突围时已将其带的一千五百骑一起突围，留在城中只有铁纲靖和罗士信带来的二百骑，加上原来城中降唐的近千士兵，不过是一千余人。
罗士信身先士卒，登上城楼，领军防守，各种防城工具齐出，弓箭手也是一箭又一箭射向敌人。
疼痛感减退许多的铁纲靖不放心罗士信，命人抬上了城楼，见那些降唐的士兵出力不积极，紧靠他们带来的二百骑只怕是撑不了多久。
他大怒，叫人找来李去惑，道：“别忘了，你们是背叛刘黑闼的人，若是城破，你们的下场会是怎么样，想必比我更清楚。我们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此刻面对刘黑闼，应该同进退、共生死，拼尽全力抵挡刘黑闼的进攻。”
李去惑看清楚厉害关系，回去对自己的那些部下一通思想教育，这才和罗士信他们一起拼死抗敌。
在众人的合力下，挡住了刘黑闼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但刘黑闼的进攻从未停止，进攻潮一波盖过一波，夜以继日，分批进攻，毫不停歇。
李世民看得自然焦急，领军在外面不断试图干扰刘黑闼攻城，但刘黑闼除了分兵顽强抵抗李世民的救援外，其余兵力全部用于进攻洺水城。
第235章 借箭妙计
在刘黑闼的不断猛攻下，洺水城已经坚持了四个昼夜，罗士信是衣不解甲，连眼睛也不曾闭上休息一下，在其带领下，才把城池守住。
铁纲靖拖着病体，白天还来城楼上看一下，晚上害怕再中流矢，便躲在屋中不出来。
第四日，罗士信忧心忡忡地找到他，说：“四哥，箭快用完了，接下来是全靠力拼守城了，只怕是撑不了多久。”
铁纲靖一惊，忽然明白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凉与哀痛，城外的李世民集结大军似乎没有进展，他还未等到李世民登上大位，还未替刘树义报仇，就要战死在洺水城了。
罗士信又道：“四哥，我知你足智多谋，可有什么办法？”
铁纲靖又是一惊，他发现最近这些日子，自己变得悲观许多，发生什么事情，首先冒出来的是悲观情绪，而不是想办法解决问题。
见罗士信如此问，他说道：“三国时期，蜀国诸葛亮用过草船借箭的奇谋，可以一试。”
罗士信叹口气，道：“莫说洺水城已被刘黑闼包围，即便能开着船在洺水上行驶，又没有大雾，刘黑闼对我们的船看得一清二楚，必然会直接把行船包围，到时甭说借箭，只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铁纲靖笑道：“没说生搬硬套草船借箭的套路，只需变通一下，也能得到草船借箭的结果。”
罗士信不解，问道：“那该如何变通？”
铁纲靖神秘道：“此事包在我身上，包你明天不缺箭用，你就好好在这里守城吧。”说罢，命人抬他下去，在城里张罗去了。
到了夜里，正在守城的罗士信见铁纲靖突然上来，问道：“四哥，你不在屋里休息，跑上来干什么？”
铁纲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低声道：“看我后面的东西。”
罗士信这才看到一队士兵搬着一个个“黑衣人”登上城楼，有一百个之多，正觉得奇怪，细看之下，发现“黑衣人”是草人，只是外面套上了黑色衣服，笑道：“原来是草人。”
铁纲靖面露得色，道：“三国时诸葛亮有‘草船借箭’，今日我就来一个‘草人借箭’，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罗士信拍手赞道：“果然好计策！四哥不愧是足智多谋之人。”
“可以叫我‘智多星’。”铁纲靖想起《水浒传》中有一个智多星吴用，正好把绰号借来一用。
见连续猛攻数日的刘黑闼军正在休息，料来今夜是不会围攻了。铁纲靖命人把一百个黑衣草人用绳子吊着，慢慢放下城墙，然后摆动着草人的身姿，似乎要对贼军发起突袭。
果然刘黑闼军的值班守卫很快发现了洺水城下来很多“唐军”，当即拉响警报，叫醒全军。
刘黑闼大惊，起身一看，见洺水城墙下，黑影晃动，似乎有不少唐军正向己军奔袭而来，急忙叫道：“射箭，射箭！”
瞬间，成百上千的飞箭不断射向黑影，很快草人的正面插满了箭。铁纲靖下令把草人放倒。
刘黑闼见黑影突然消失，只道唐军躲了起来，或者退却而去，正打算派一支小队过去侦探一下敌情，忽然黑影再起，齐刷刷竖了一排排。
惊慌之下，他又命人刷刷射箭，只见飞箭如飞蝗一般射向草人，把草人的另一面也射满了箭。
铁纲靖见差不多了，这才命人把草人提上来，然后学三国演义中草船借箭的情节，命城楼士兵齐声高喊：“谢漳南黑贼送箭！谢漳南黑贼送箭！谢漳南黑贼送箭！……”
连喊了十几遍，刘黑闼听后差点肺气炸了。唐军将士是得意地哈哈大笑，在连日的紧张激烈守城战中获得难得的欢笑。
到了围城第五日，不堪前一晚被羞辱的刘黑闼再度对洺水城发起新一轮猛攻。
而洺水城内得了数千只箭，士气大振，将士们恪尽职守，奋勇杀敌，再度化解了刘黑闼的猛攻。
到了晚上，铁纲靖又命人把草人放下城墙。罗士信不解，道：“敌军已上过一次当，应该不会再上当。”
果然，这次刘黑闼军中只有几名守卫之人，稀稀拉拉朝黑影射了几支箭作为试探，见没动静，猜想又是骗人，便没有吹响敌情警报。
铁纲靖也不以为意，让人抖动绳子，摆动草人，在夜色中不断变换黑影形态。敌军的守卫此时已见怪不怪，没有理会。
如此又连续两个以草人诱敌，刘黑闼军的值夜士兵都懒得看草人一眼。
到第七个晚上，已能拄拐行动的铁纲靖才对罗士信道：“今晚可以行动了。”
这两天，两人也做好了沟通，罗士信当即率了一百名精锐翻城而下。经过几天疑兵计的铺垫，刘黑闼军中的守卫看到城墙上的人影落下，也没当回事。
见此，罗士信等人大喜，趁着夜色，快速突进到敌军前，突然杀入敌军营内，开始对睡梦中敌军砍杀。
敌军守卫这才发现中计，立即吹响号角，唤醒了睡梦的中大伙们。刘黑闼也已惊醒，没想到洺水城内的唐军胆子如此大，敢来偷袭营地，拎着长枪就出来。
罗士信见敌军已醒来，料难以进一步得手，当即招呼士卒们按原定计划撤退，自己殿后，将追来几名敌军射杀，吓退敌军后，才和众人从容退回城内。
这偷袭到撤退回城，不过是片刻间发生的事情，但罗士信他们行动迅速，砍杀了敌军三四百名，算是获得了一场不小的胜利。
刘黑闼这才明白中了唐军的疑兵之计，大怒，开始部署准备第八天对洺水城发起新一轮的猛攻。小小一个洺水城已耗费他十余日，若是等其他路的唐军集结，他这些日子的努力就白费了。
由草人借箭，转换成疑兵之计，再派人突袭，这一系列战术的连续运用，令铁纲靖为自己的神奇用兵感到颇为自得，和罗士信沉浸在这场胜利的喜悦当中。
可偏在这时天空飘起了雪，雪花一片接一片，渐渐的越来越密，下得越来越大，把他们的喜悦当头浇灭。
铁纲靖的心立刻变得冰冷，道：“下雪了。”言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似乎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罗士信抬眼望着被雪花渲染白了的夜空，道：“是的，下雪了。”声音很冷，听上去比雪花还冷。
第236章 罗士信之死
雪很大，风很紧，铁纲靖和罗士信的心很冷。
下了一晚上的风雪，到天亮时分，站在城楼上的铁纲靖，望着洺水城内外，白茫茫一片，日光在雪地上反射，炫花了人的眼。
就连城外四周的水面上，结了层薄冰后也被雪覆盖，与陆地连成一片，白茫茫大地，分不清哪里是水域，哪里是陆地。
铁纲靖和罗士信对视了一眼，明白这意味着秦王李世民无法在雪地行军，无法再给予他们支持。
此前刘黑闼攻城，靠着李世民在外围牵扯了刘黑闼军的过半兵力，洺水城才得以死守成功。可现在老天爷下大雪，刮大风，一旦李世民无法行军，刘黑闼必然集齐所有兵力，集中进攻洺水城。
罗士信为了守城，几乎是八个昼夜不曾休息，他们本已守得非常吃力，若是刘黑闼集中兵力全力进攻，那洺水城必然不保。
罗士信看着铁纲靖，道：“四哥，我前几天巡城时，发现有一处隐秘的民居无人居住，内有地窖，是一个躲避的好地方。”
铁纲靖明白罗士信的意思，他腿上有伤，无法上战场，因此让他躲避一下。
他笑道：“士信，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兄弟之间，当日结拜时已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们兄弟与洺水城共存亡。”
罗士信道：“四哥，你是秦王的得力助手，秦王经略四方少不了你，请你以大局为重。”
铁纲靖从小看的电视剧、小说，教他贯彻一个“义”字，这也是深入他骨髓的风骨，让他抛弃罗士信独自偷生，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摇头道：“士信，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
罗士信没有放弃，仍然道：“你不是说要给你父亲刘尚书报仇吗？”
铁纲靖虽不是刘树义，但他当日答应了刘树义，要为刘文静报仇，只好长叹一声，道：“信义两难全，但你让我现在弃义偷生，那我是绝不会做的。”
罗士信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强迫你，这就去把你的弓箭拿来给你。”
外面的刘黑闼军已经起身，在白茫茫大地一个个黑点在移动，刘黑闼让士兵们抓紧时间用餐，然后快速列队，摆阵型。
铁纲靖看着这一切，道：“看来我今天要展现一下金鸡独立的射箭绝技了。”
忽然一声闷响，他只觉后脑勺受了一下重击，整个人便天旋地转，最后的余光和意识看到罗士信说：“四哥，对不起了，我不想你在这里碍手碍脚，给你找个安静的地方歇着。”
罗士信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抱着铁纲靖奔向一处刚荒废的民居，将其藏在隐秘的地窖里，然后把屋中的梁柱挑断，营造出房子被雪压塌的景象。
雪依然很大，他留下的脚印等痕迹很快被雪花覆盖。而且一旦城破，城中必然混乱，出现各种人逃亡的脚步再正常不过了。
一切安排妥当，罗士信这才回到城楼，率军守城，要与刘黑闼做最后的决战。
有了大雪相助，刘黑闼不用担心李世民从后攻击，没有后顾之忧的他集中兵力，乘机向洺水城发起猛攻。
洺水城中守城的将士们奋战多日，早已疲惫，此刻拖着疲敝的身体，仍旧奋战。罗士信双眼布满血丝，挺着长枪守在敌军甬道登城的地方，气势仍旧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接连刺死率先冲上城来送死的数名敌军。
但敌军攻城有弓箭手掩护，疲惫的罗士信身体反应迟钝，身上连中两箭，遭受重创，已难再战。
部下急忙救下罗士信，接替位置守城。但刘黑闼的大军源源不绝的攻上来，防线被打开缺口，并逐渐扩大，涌上城墙的敌军越来越多。
罗士信知城已破，领军隐没在居民区，带领士兵跟刘黑闼军展开巷战。但终究势单力孤，被刘黑闼大军从城东逼到城西，退无可退，只好策马出城。
但外面大雪弥漫，四周是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水域，哪里是沼泽。他回身拼尽全力刺死几个追进的敌兵，然后慌不择路向李世民屯兵的方向逃去。
忽然只觉座下战马一个踏空，只觉身子一矮，发现战马已经驰入了一片沼泽，四蹄深陷。战马惊慌中更是用力蹦跶，但只会在沼泽中挣扎，马匹越陷越深，直至淹没。
罗士信只好立在马背上，被困沼泽中动弹不得，更无从脱身。
刘黑闼领军来到岸前，他早闻罗士信骁勇，甚为爱惜，劝降道：“罗将军，你若肯归降本王，本王必保你荣华富贵，绝不会比李唐给你的差。”
罗士信丝毫不为所屈，大骂道：“我呸！你这个漳南黑贼，你认为本将军肯降你么？”
又被骂“黑贼”，刘黑闼大怒，道：“不知好歹的乳臭未干小子，你既然求死，本王就成全你！”
大手一挥，身边部下走上前，以罗士信为靶，一个个弯弓射箭，射完一轮又一轮，直到罗士信身上插满了箭为止。
他十四岁开始随隋朝大将张须陀出战，留下不少传奇，堪称英雄少年。到被刘黑闼杀害，他年仅二十一岁，一生忠诚、重义，可惜早死，不然成就绝不输于秦叔宝。
而自从刘黑闼发动猛攻时，李世民在后方一直忧心如焚，只恨被风雪所阻，无力前往救援。等到洺水城破，他已后悔，不该派铁纲靖和罗士信入城替换王君廓守城。
更令他悲痛的是罗士信之死，罗士信逃到城西外，陷入泥淖，到后面被贼军射城刺猬，他只能在远处眼睁睁看着，却无法做任何事情，满心愧疚和悼惜。
罗士信已死，料想铁纲靖也不能幸免，那一瞬间，李世民心痛到不能呼吸。铁纲靖是来自一千五百年后的穿越人，总有一些奇思妙想给他带来启发，更重要的铁纲靖知道未来发生的大事，能给他的决定带来方向指引。
可惜如今后悔已经晚了，洺水城没守住，却不仅损失了罗士信这员猛将，还损失了铁纲靖这样一名智囊，李世民自责自己这一步棋下得真臭。
第237章 老套路
在洺水城陷后两天，从幽州出发的李艺终于率着数万大军与李世民汇合，他兴奋地向李世民汇报战果，称这一路上，不仅击败了刘黑闼阻截他的分支军队，杀敌八千，而且在南下途中，先后夺取了刘黑闼的定州、栾州、廉州和赵州四个州，俘获刘黑闼的尚书刘希道，可说士气高涨、战果丰硕。
但李世民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李艺途中不耽搁，早几日赶到洺水，则一定可以保住洺水城，铁纲靖和罗士信也不会英勇牺牲。因此面对李艺的自夸，他只是很冷淡的点点头，道：“李总管能征善战，可喜可贺！既然大军已集结，我们需紧急商议如何拿下洺水城。”
洺水城西的沼泽上，罗士信的尸体早已被白雪覆盖，只有暴露在外的箭身仍然在诉说罗士信死得悲壮。
李世民不忍罗士信一直曝尸荒野，必须今早攻下洺水城，为罗士信还有铁纲靖他们收尸。
李艺的一番兴致被李世民浇灭，后来一打听，才知原因，料想李世民虽然口中不说，但心里必然已怪罪于他，他因此便也变得有些不爽。不过，他还是识大体、顾大局的，当务之急是拿下洺水城，重新扼住刘黑闼的咽喉。
当天下午，从并州出发的一万余兵马也赶到，李世民集结的大军已达六七万人，声势大振。
刘黑闼在洺水城上见唐军越集越多，暗自心惊，但心想仗着洺水城四周是水的地理优势，撑上一些时日想来是毫无问题。
李世民当然清楚洺水城易守难攻，并无意发起强攻，而是在城陷后第三天命李艺率其数万大军驰向洺州，意思是趁刘黑闼不在洺州，一举拔掉洺州。
见到李艺的行军方向是洺州，刘黑闼立马明白李世民的用意，相对于大本营洺州，洺水城显得就没那么重要了。他行军甚是果断，当即率领大军急急驰回洺州，以免老巢被唐军给端掉。
等刘黑闼撤出洺水城，退保洺州，李世民立即率军拔掉洺水城。
城内到处残垣断壁，一片狼藉。李世民首先是给罗士信及牺牲的唐军将士敛葬，然后是安抚百姓，确保城中秩序。
但在敛葬过程中，却始终没有发现铁纲靖的尸首，李世民向处理敛葬事宜的杜如晦确认多次后，确实没有发现铁纲靖。
他心中生出一丝希望，或许铁纲靖没有死，急忙命士兵在城中一起高喊：“刘司马，你在哪里？秦王已入城，速速出来相见！”
每喊三遍，然后搜寻一炷香时间，再接着喊三遍。
一直喊到第五轮，才有士兵听到地底下传来嘶哑的求救声，原来是在一处倒塌的房子下面传出来的。
李世民听到消息，立即带着士兵前来，小心翼翼移开断墙碎瓦，发现底下有一个地窖，铁纲靖正是在地窖里面。
原来当日他被罗士信打晕后藏进了地窖里，等他醒来时，城池已破，在他抓狂之余还算冷静，没有发出大的声响把刘黑闼引来。
他时而听到外面混杂的脚步声和人声吵嚷，后又在路过的刘黑闼士兵口中得知罗士信惨死在沼泽地里，被射成了刺猬，令他想起了电视剧《隋唐演义》中罗成壮烈牺牲时的惨状。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罗士信做到了，可他却在地窖里苟且偷生。他心中悲痛抑制不住，咬住衣领痛哭不已。罗士信是牺牲了自己性命来保全他，他若就此上去送死，则是辜负了罗士信的美意，死后只怕是无颜面见他。
他只能在地窖里数着日子，等待李世民的救援。好在地窖里藏有小麦等粮食，可以干嚼着吃，不至于饿肚子。只是没有水喝，令他干渴难受。
地窖口被塌了的屋顶盖住，雪花飘不进来。在夜里，他试图爬上地窖，取点积雪来解渴，但左腿受伤，使不上力，地窖四周光滑，单脚借不上力，尝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只得放弃。
他只好单脚独立，把拐杖竖直上抛，捅破屋顶，带下了一点积雪，但不足以解渴。本来指望雪花飘进来，可风雪下来两天偏又停了。他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怕被刘黑闼的士兵发现，只能躲在地窖深处等待救援。
直到第三天傍晚，终于听到呼叫他名字的声音，他才能用嘶哑的嗓子求救，若非一名士兵细心且耳朵灵敏，还不一定能听到他的求救。
罗士信虽壮烈牺牲，但至少铁纲靖还活着，李世民心中得到一丝安慰，见铁纲靖左腿受伤，关心道：“你腿怎么受伤的？”
铁纲靖道：“入城那天中了流矢。”
李世民见铁纲靖只需拄拐，道：“受了箭伤，这么快就能下地，你这伤口好得挺快。”
铁纲靖道：“我是用了我那个时代的一个土法子。”
李世民道：“什么法子，教给大家，以后受了伤可以少受许多罪。”
能解救广大将士，铁纲靖当然乐意，当即把他土法子教给众人，然后在军中传播过来。此法子避免了伤口发炎化脓，挽救了不少将士的性命。
稍作歇息后，铁纲靖来到罗士信的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道：“六弟，四哥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只有替你好好活着，除掉刘黑闼为你报仇！”
李世民休整大军后，到了武德五年二月，他率大军出征洺州，与李艺合兵，屯于洺水之南。
刘黑闼本以为李世民会立即对洺州城发起进攻，但李世民却毫无围攻洺州城的意思，反而是坚壁不出，屯营洺水南岸，对洺州虎视眈眈。
这是李世民的老套路了，靠这一招东征西讨，所向披靡。此次进攻洺州采取的仍是柏壁之战对付宋金刚的那一套，主力大军坚壁不出，另派遣奇兵断刘黑闼的粮道。
刘黑闼也是用兵高手，看出李世民的意图，数度前来挑衅，但李世民坚持原则，始终不予理会。
趁坚壁不出的日子，铁纲靖忙着调理伤口，好在这一箭没有伤及筋骨，等伤好全后不会影响他的行动，到时他一定要大杀特杀敌军，为罗士信报仇。
而李玄霸、秦琼、程咬金等几个结义兄弟也是憋着一股气，准备随时为死去的罗士信大开杀戒。
第238章 狗急跳墙
刘黑闼多次进兵挑战，见李世民不为所动，只好屯营与唐军进入相持阶段。
可李世民虽说坚壁不出，但没有闲着，派出的斥候探知刘黑闼升高雅贤为左仆射，高雅贤一高兴，在军中置酒高会庆祝。
报仇心切的李玄霸请命突袭，李世民也知是一个好机会，但李玄霸太莽撞，可能降住李玄霸的铁纲靖腿伤未好，无法一起出击，便拒绝了李玄霸的请命，转而命稳重的秦叔宝和程咬金联袂出击。
那高雅贤正为升就左仆射高位而夜宴庆祝，却不知左仆射就是他的催命符。他和众同僚正饮得尽兴，突然唐军杀到，混战在一起。
高雅贤此时已饮得酣醉，分不清天高地厚，自大到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见唐军敢来扰他的雅兴，喝道：“唐军敢来送死，取我兵器来，看我收拾他们。”
他取上部下递来的长槊，乘马出战，竟敢单骑追击唐军，简直是胆大包天。
程咬金正卯着劲为罗士信报仇，见高雅贤单骑来追，当即逼开交战的对手，从侧面杀向高雅贤，高声道：“高贼，休得猖狂，你爷爷在此！”
正处于酣醉迷糊的高雅贤哪里是程咬金的对手，歪着脑袋看到程咬金从斜侧杀过来，下意识举槊抵挡，还未闹明白怎么回事，只觉腰间一阵剧痛，似乎被长槊刺穿，再被长槊顺势一带，身体不稳，坠落马下。
冲杀过去的程咬金正要回马枭掉高雅贤首级，却被其部下手忙脚乱救了下去，扶回大营。只是程咬金这一槊极为致命，高雅贤躺在营中时已奄奄一息，疼痛到半夜便一命呜呼了。
两军尚未正式交战，刘黑闼便损失一名大员，恼怒异常，再度来唐军营前挑衅，但李世民奉行坚壁不出，仿佛看猴子表演一般，看刘黑闼喝骂了一阵后，悻悻收兵回营。
而洺水城重新落入唐军手中，刘黑闼少了一条重要粮道，暗中命人从冀州、贝州、沧州、瀛洲等地运粮，水陆并进。
李世民清楚刘黑闼粮食不多，早已摸个清楚，探知敌军粮食将到，提前派出李玄霸、尉迟恭、程咬金领军埋伏等候。
等敌军运粮到来，齐齐杀出，凿沉刘黑闼的运粮船，烧掉刘黑闼的运粮车，连一粒小麦也没给剩，让刘黑闼眼巴巴空欢喜一场。
但刘黑闼却也强悍，粮草丢失了，始终不肯退兵，与唐军两下相持。
远在长安的李渊担心突厥支援刘黑闼，转而入侵边境，扰乱唐军军心，因此派出使者带着许多财宝贿赂颉利可汗，并承诺将一名公主许配给可汗。
颉利可汗见唐国颇有诚意，便将此前扣押的任瑰、郑元璹、长孙顺德等送还。李渊便也把扣留在长安的特勒热寒、阿史那德等人送还。
可是出尔反尔的突厥，过了才十余日，受高开道等人的蛊惑，与高开道合军来攻雁门。好在雁门城墙坚固且高，在并州总管刘世让的死守下，围攻了一月有余也未曾攻陷雁门，只好退兵。
而粮船被沉、粮车被烧的刘黑闼在与唐军相持六十余日后，粮食即将耗尽，陷入了焦虑中。
这日刘黑闼率领一支骁锐之师，潜行突袭李世勣营，李世民接到求救讯号，未曾细想，立即率领玄甲军，试图从后方夹击刘黑闼，以救李世勣。
这一下正中刘黑闼下怀，他早已命人设好了埋伏，就等李世民上钩。李世民不明就里，未到李世勣营，即陷入了包围之中。
而铁纲靖听闻李世民匆匆忙忙领兵前去营救李世勣，觉得未做部署就前去，过于鲁莽，担心李世民有失，急忙叫上李玄霸、尉迟恭，自己也背上弓箭、骑上战马，紧急抽调两千精锐前去接应。
见李世民被围，李玄霸和尉迟恭两大猛将率先冲入，尤其是李玄霸，两把斧子一边砍杀敌军，一边高喊：“漳南黑贼，你给爷爷滚出来，你爷爷我要取你这鸟人的狗头，为我六弟报仇！”
埋伏到秦王李世民，刘黑闼正欣喜呢，本想速战速决除掉李世民，不曾料到唐军支援如此之快，并且在李玄霸和尉迟恭的突击下，迅速杀穿包围圈，把李世民接应出重围。他预计今天是无法得逞，只得撤退而去。
李世民突围而出，见到铁纲靖，盛赞道：“有你在，我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铁纲靖本想劝劝李世民不可轻易冒险，但想起他是天选之子，自有神灵保佑，改口道：“殿下过奖了，属下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从刘黑闼此次偷袭李世勣之举来看，显露出异常，李世民召集杜如晦、铁纲靖等几个商议。
李世民道：“刘黑闼此前只是挑衅，今日竟然敢冒险偷袭，设计埋伏本王，背后必有缘故。”
铁纲靖道：“我看他拿我们没办法，这是狗急跳墙之举。”
杜如晦在运筹帷幄、判断军势等方面颇为擅长，分析道：“我觉得刘司马所说有道理，刘黑闼之所以狗急跳墙，如果我没有猜错，必然是其粮食即将耗尽，因此才冒险进攻我军。”
“如此说来，刘黑闼不日必将与我军决战。”李世民看着桌上的战略地图陷入沉思，良久才问：“你们可有破敌良策？”
决战靠的是硬实力，若无良策应对，纯粹硬拼硬，双方肯定损失惨重。而且刘黑闼军必然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因此这一场决战必然是一场艰难的硬战。
李世民奉行坚壁不出战略，此战略是在贼军粮尽撤退、军心涣散时发起追击猛攻。他当然不想在这个时刻与刘黑闼决战。
杜如晦继续分析，道：“我军位于洺水南，贼军要决战，必须渡过洺水前来。只是现在洺水是枯水期，又是春旱，洺水水流小，河床大半干涸，靠洺水阻拦他们是难以实现，只怕是这场决战不可避免。”
在野外扎营，防御工事即使做得再好，也比不得城墙，在大军强攻下，防御工事难以作为倚靠，反而妨碍己军展开手脚大干一场。可若是退据洺水城，那刘黑闼肯定趁机打通粮道，得到粮食补给后，两军又必将陷入相持，那这两个月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李世民不想就此陷入恶性循环，斩钉截铁道：“既然他想决战，那我们就给他一个迎头痛击！”
第239章 水淹之计
此时铁纲靖一直在研究战略地图，没有参与讨论，接着他又走出营外，望着眼前的洺水陷入沉思。
在枯水期，洺水只有中间的数米宽有水流，远处正有士兵放牧战马，任由战马在河中饮水，水深不过是刚到马肚子。
铁纲靖道：“如此水深确实阻拦不了刘黑闼军的进攻。”
但李世民见铁纲靖嘴角浮现出自得的微笑，问道：“司马如此神态，可是有破敌之策？”
铁纲靖道：“且回营密谈。”
回到营中，来到地图前，他指着洺水，道：“既然贼军要强行渡过洺水，那我们只需把他们抵挡在洺水的河床上，然后来一个水淹七军。”
杜如晦不解，道：“现在是枯水期，哪来的水？”
李世民已有所悟，道：“司马的意思是在上游把洺水的水流拦截，等到决战那天，再决堤放水，一举冲垮贼军？”
铁纲靖道：“不错，殿下所说的正是我要表达的。”
其实他在脑海中搜寻电视剧、小说上的对策时，已想到借鉴《三国演义》中关羽水淹七军的计策。只不过他故作姿态沉思，又到营外察看了洺水情况，只是为了显得此计策是他通过一番艰难思索才想出来。
很多事情如果你做起来似乎容易，那领导一定觉得此事没有难度，也就会看轻此事的价值和意义，认为你所做的不过是一些简单的事情，这样的后果就是你升职加薪无望。
比如李靖轻松击败并俘获萧铣，若论功劳，远远大于李世勣、王君廓之流，但这两人爵位均为国公，而李靖不过是一个县公，级别就天差地远。
“果然是一条妙计！”李世民凑到地图跟前，指着洺水上游一处位置，道：“此处河床甚宽，且地形较高，是一个上佳的蓄水位置。”
铁纲靖道：“确实是好位置，正好搞一个堰塞湖。”
李世民对此做了一番秘密部署，并将此重任交由铁纲靖秘密执行。铁纲靖从玄甲军中挑出一百人执行任务，随行的还有来福。他没有带上李玄霸，毕竟这项任务不是上阵杀敌。
他命人加紧筑堤，拦截洺水的水流，不到一天功夫，工程完工，一个堰塞湖很快就形成了。
却说刘黑闼突然见洺水干枯，只道是枯水期和春旱导致，没有产生丝毫怀疑，反而认为是上天助他渡河与唐军决战。
当即生火做饭，让众将士饱餐一顿后，他率着步骑两万渡洺水而来。
这边李世民早已做好准备，率军列阵南岸，静候刘黑闼军。待敌人大军进入洺水欲冲击上南岸，李世民也发动攻击，将敌军阻拦在河床上。
他自己还率领玄甲军冲击敌方骑兵，尉迟恭和丘行恭随身护卫。一番冲阵后，杀得敌方骑兵七零八落，乘胜冲杀敌军步兵阵营。
刘黑闼督军死战，两军战了十几个回合，杀得天昏地暗，胜负难分。
李世民领兵冲杀一阵后，见战况激烈，转而退回洺水南岸，对着上空挥动旌旗。正在奋战的唐军将士见旌旗挥动，死守阵型，亦战亦退，慢慢退回南岸。
刘黑闼只道唐军露怯，败象已现，心中大喜，奋力督军，喊道：“唐军溃败在即，大家冲啊！”
但唐军撤退秩序井然，上了南岸后，转而奋力死战，再不肯退后半步。
战况激烈，正在难解难分之际，忽然洺水上游传来轰隆隆的低沉声，宛若暗雷在响。
刘黑闼军还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位于上方的贼军先是惊慌喊道：“水，有大水，大水来啦！”只见大水夹着滚滚轰隆声，急泻而下，向河床中的刘黑闼大军冲杀而去。
原来早已静候在上游的铁纲靖，只等李世民挥动旌旗发出信号，立即决堤，新造的堰塞湖水咆哮地向下游冲去，宛如出笼的蛟龙，向贼军冲去。刘黑闼见势不妙，率先遁逃。
此时唐军全部上岸，河床上只有刘黑闼军，随着大水冲到，泛滥两岸。贼军当即大溃，溺死者数千，其余不及逃奔的，则落入唐军手中，任由宰割，被斩首万余级。
刘黑闼及范愿逃得快，见大军溃败，几乎损失殆尽，洺州城也不守了，率着两百余骑兵，当机立断投奔突厥。
在上游决堤放水的铁纲靖听闻刘黑闼逃了，顿时捶胸顿首，罗士信的仇还是没有报成。
一场大胜后，李世民趁势拿下洺州，而其余山东州县见刘黑闼已逃，于是纷纷降唐，山东地界重归李唐。
刘黑闼既平，李世民引兵转而准备进击徐圆朗，偏在这时，李渊下诏传他入朝。李世民不敢有违，将军事、兵马交给齐王李元吉，自己飞驰入都谒见李渊。
李渊迎李世民于长乐宫，李世民抓住机会向李渊陈述如何攻打徐圆朗，李渊深觉有理，便又下旨派遣他去黎阳与大军会合。
李世民会合大军，重掌军事，向济阴进军，连下十余城，声震淮泗一带。
不料在连战连胜之际，长安又发来诏令，命李世民班师回朝。
尉迟恭、程咬金等将军对此诏令颇为不满，劝李世民，说什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李世民不做任何辩解，除了淮安王李神通、行军总管李世勣等继续进攻兖州，其余将士跟随班师回朝。
进攻徐圆朗的两个月里，李渊两次召回李世民，铁纲靖已感觉他们俩的父子关系已出现裂痕，李渊是越来越担心李世民的战功过大，要压制李世民。
哪知武德五年七月，兵败不到三个月的刘黑闼，竟然借到突厥兵，再度起事。先是联合突厥数万骑兵围攻代州，代州总管、定襄王李大恩据城死守，可是援军始终不到，粮尽之日，趁夜色逃遁，被突厥发现后射杀。
刘黑闼趁此起事，领军长驱南下，进攻山东，其旧将曹湛、董康买等听闻，也再度起兵响应。
原本在征讨徐圆朗的淮安王李神通不得不转而防御刘黑闼，幽州总管李艺也奉诏抵御。
刘黑闼起势甚快，先是攻陷定州，继而拿下瀛洲，杀刺史马匡武，接着又是盐州叛附刘黑闼。
第240章 尽收故地
从代州开始，突厥不断侵犯唐边境，先后侵犯并州、原州等地，被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击退。于是转而又入寇廉州，攻陷大震关。
突厥频繁生出边境战祸，倒像是给刘黑闼打掩护，令李唐无法集中兵力去对付刘黑闼。
铁纲靖见刘黑闼再度举事，且如第一次那般所向披靡，料想李唐除了李世民，无人是其对手，相信用不了多久，李渊会再次派李世民去对付刘黑闼。
上次水淹刘黑闼大军，让刘黑闼给跑掉了，铁纲靖心又不甘，心想这次若能出征刘黑闼，绝不能给他跑掉了，一定手刃刘黑闼，为罗士信报仇。
那李神通果然不行，不过还算有一点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不是刘黑闼对手，不敢跟刘黑闼对战，而是不断上奏军情危急，请求支援。
李渊只好下发诏令，命淮阳王李道玄为河北道行军总管，与行台民部尚书史万宝共同讨贼，再命齐王李元吉作为后应。
见不派李世民出征，铁纲靖也不心急，他明白李渊要压制李世民，不到逼不得已是不会启用李世民，因此只需等待，毕竟李渊外战大事能依靠的唯有李世民一人。
此时，突厥颉利可汗又率着精骑数十万，自介休道晋州，绵延数百里间出没于各个山谷。这把李渊吓得心惊胆战，为了调集兵力对付刘黑闼，只得再度派郑元璹前去拜谒颉利可汗，以求委屈求和。
郑元璹曾五次出使突厥，多次有生死之危，已摸清颉利可汗脾性，见了颉利，先是以三寸不烂之舌责备其背负盟约，竟然令出尔反尔的颉利面露惭色。
他又趁机劝说：“唐与突厥，风俗不同，突厥即使入侵得到唐的领地，但习惯游牧的你们也不会去居住。而今日你率大军来唐侵掠所得，都是归士兵们所有，对可汗来说，能得到什么？可汗不如就此凯旋班师，唐愿与可汗和亲，恢复旧盟，接受我朝纳贡，这样可汗无长途跋涉征战之苦，即可坐收金帛财物，且这些财物全都是入可汗府库。所以可汗何必毁弃我朝与突厥多年积累的友谊，而双方结下子孙无穷的仇怨呢？”
颉利可汗对郑元璹这一说法颇为认同，当即引兵而回。
武德五年十月，贝州刺史许善护率军与刘黑闼弟弟刘十善战于鄃县，结果惨败，全军覆没。紧接着观州刺史刘会以城叛附刘黑闼。
李渊见形势不妙，以齐王李元吉为领军大将军、并州大总管，率大军前去讨伐刘黑闼。
而淮阳王李道玄之前在接到讨伐刘黑闼的诏令后，已引兵三万，直抵下博。他年才十九岁，自恃骁勇，一面约定史万宝跟随其后，一面率领轻骑大胆前驱，要与刘黑闼一战。
正遇前方有泥淖，李道玄传令在三刻之内越过泥沟，自己则是两足一夹战马，骑马率先一跃而过。其余人不敢落后，也紧随跃过。
可是才过去一半，刘黑闼竟然带领大军，漫山遍野压过来。李道玄来不及整顿阵型，心下有些着慌，但想着史万宝紧跟其后支援，仗着年轻气盛和勇力，率众拼死与贼军拼性命。
刘黑闼是毫不手软，鼓动大军往前，把李道玄及其部下团团围住。李道玄却丝毫不惧，骁勇无比，领着众人左冲右突，大呼杀贼。怎奈敌军越来越多，冲开一层又有一层，冲开两层，后面还有四五层，望不到尽头，自己手下却已被杀的所剩无几，而约定来援的史万宝始终没有出现。
原来李道玄叮嘱史万宝跟进时，史万宝只是含糊答应，私下却对部将说：“我奉手敕，曾说淮阳小儿行事莽撞，容易败事，因此军事俱委于老夫。今日淮阳王轻脱冒进，我们若与他同往，必然一同败没，不如以淮阳王为饵诱敌，淮阳王兵败，则贼军必然乘胜争进，我军坚阵以待，届时必可破敌。”说罢，遂严格约束将士们，不准轻出，
可怜李道玄等援军不到，跟随的部众也杀得一干二净，自己也受多处创伤，自忖无法幸免，索性杀向贼军人数最多的地方，勇猛闯进去，拼着最后力气连毙数十人，直至力竭，最后大吼一声，喷血而亡。
尚未跃过泥淖的部众，见主帅惨死，当即大溃，不少被贼军所杀。
这时候史万宝方才优哉游哉地整军出来，准备按如意算盘收割胜利果实。可是见前面溃兵纷纷窜回，紧跟在后面的是刘黑闼大军，足足有四五万人，黑压压一片，统统是雄赳赳的大汉，明晃晃的利刃，才整军出来的将士们见了不由得害怕起来。
史万宝下令进攻，但早已心生怯意的将士们不仅不依号令，反而是向后倒退。这一下弄得史万宝也没了主意，心下发慌，见敌军越逼越近，吓得只好掉转马头逃奔。
刘黑闼军乘势追击，唐军中逃得慢的，都是白白送了性命。
李道玄战死的噩耗传到长安，秦王李世民听到，不禁唏嘘流涕道：“道玄曾岁我征伐，见我深入贼阵，他心生仰慕因而仿效我，也不顾利害，冒险轻进，以至于如今为此丧命！”
对李道玄，铁纲靖也有印象，此人曾在对阵窦建德大军时，杀了个七进七出，是一个狠人。可惜他毕竟不是李世民，没有天选之子的运气。
李世民起兵以来，身经数十战，常常身先士卒，轻骑深入，虽然屡次陷入危急之中，但始终未曾被兵刃所伤。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铁纲靖只能把这归为运气使然。
李渊也为李道玄悲悼，追赠他为左骁卫大将军，谥号“壮”。
淮阳王李道玄战败身死的消息令山东震骇，洺州总管庐江王李瑗吓得干脆弃城而逃，于是山东州县纷纷降附刘黑闼。
不到半月时间，刘黑闼再次全部收复故地，进据洺州，作为都城。
窦建德以洺州为都城，兵败身死；刘黑闼上次以洺州为都城，兵败逃亡。如今刘黑闼还是以洺州为都城，若是按风水先生的说法，刘黑闼已经注定失败了。
但齐王李元吉这个怂货，畏惧刘黑闼兵强马壮，不敢进军，窝在并州瑟瑟发抖。至于还有一个淮安王李神通，也是怕得要死，逡巡畏缩，不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