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尽力了
随着喊杀声的淡去，天空从一片漆黑逐渐变亮，夜战终于结束了。
这一夜，联军发起了五次大规模进攻，不下于二十次的小部队袭扰，战术更是从一开始的单纯密集军阵压上，改到后来的散兵推进、弓手侧翼掩护、无夜盲症的精锐摸上山去，从侧翼后方袭扰、射冷箭的全方位立体攻击。
这一场激烈的夜战直接将汉江蛮的战争水平拉高了几个档次。
相应的，双方的战损也高到了一个不像话的程度——联军的战斗人员减员数量直接超过一千，那些小派系基本上全都打残了。
盍系也没好到哪去，联军第一次让无夜盲症的精锐摸上来偷袭，就逼得扬岑将预备队顶了上去。打到后半夜别说预备队了，就连老人和健妇也扛着武器顶了上去。
妇女参战也导致盍系的战损数据更难看，女性生理上对抗男性本就吃亏，更别说对方都是有组织的军人。一夜下来盍系的伤亡数比联军只高不低。
这一夜战斗的激烈程度已经远超之前的新城攻防战了。联军觉得盍系没有在山上修建坚固的营寨，咬咬牙就能攻下，盍系则完全无法接受战败的命运，圣山此刻已经成为了绞肉机。
现在盍系已经没必要统计还有多少士卒可战了，因为扬岑很确定，就算统计出来，人数也不够顶住一波进攻了。他干脆让盍隰把愿意参战的族人全部编进了战斗序列。
目前战斗序列的人数是两千三百人，这两千三百人里八成都是妇女，还有一群老人和孩子。最关键的是他们连武器都配不齐，连番大战已经把盍系的武器储备打光，起码五百多人只能提着个木棒子或者铜棍上战场。
“先生，我们真的能打赢吗？”
稚嫩的童声将扬岑的思绪拉回现实。他低头看去，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正仰着小脑袋，用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女孩的手里还抱着一根断裂的木棍，像是板车上掰下的车轴。
在女孩的额头上，还绑着一条白色的麻布，麻布上还沾染着点点血迹，这代表着她也是战斗序列的一员，也要在下一次联军的进攻中，成为顶在前线的无数炮灰中的一个。
“能的，一定能的。”扬岑低头看着小女孩，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怜悯之意，但只维持了一瞬间，他就道：“等打赢了，我就组建一支女兵，让你当这支部队的将军，继承这一战的荣耀！好不好？”
盍隰看着扬岑，默然无语。如今的形势很多人都能看出来，山下驺系的实力还保存着大半，而盍系却已经山穷水尽。能胜利……这不过是骗小孩子的话罢了。
“不好，打仗一点都不好，我不要当将军，我只要阿母回来……”女孩看着扬岑，无比坚定地拒绝了扬岑的许诺。
扬岑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
“先生，驺系的人马开始集结了，这次攻山的人数大概在一千两百人左右。”负责监视山下动静的首领赶来汇报军情。
扬岑深深地看了小女孩一眼，叹了口气，随后转身跟着那首领去了最前线。
山下，驺樊一手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盍系应该不剩什么青壮了，根据昨晚最后一次进攻时的情况，盍系已经拉了大批的健妇上战场。”驺樊面带笑容：“今天应该用不着打到夜里了。”
“那是自然，驺樊首领放心！不过一群老弱妇孺而已！”一个首领大笑起来。
还有几个首领跟着就吹捧起驺樊来，什么神机妙算，什么勇猛过人，只要是褒义词就全给驺樊套上。
“停停停，可别吹捧我了，这一战都是大家愿意付出，愿意牺牲，我不过是个领头的。”驺樊笑了几声：“接下来哪位首领愿意打这最后一阵？可别怪我没提醒啊，这最后一战，盍系的人肯定要拼了老命，没点损失是拿不下的。”
一群小派系的首领立刻缩了回去。昨夜的连番进攻已经把他们都干废了，今天就是来观战的，主力肯定是驺系。
众人都有些犹豫。场面冷了一会儿，一个年纪有些大的首领直接出列：“那就我去吧，这几年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这条命就算留在圣山也值了。驺樊首领记得我，照顾一下我的部族就行。”
一众首领点头，这个家伙族里已经有好几个练气成罡的年轻人了，让这老家伙拼一把完全可以接受。
“那就老首领你了。”驺樊还是保持那微笑。
很快一千多驺系大军就集结完毕，在老首领的带领下，和昨夜一样摆出散兵线压了上去。
白天和夜里最大的区别就是视野变得清晰，弓手不必盯着火光，远程攻击手段不用再成为半瞎子。第二大的区别，则是前排士卒不用一直举着火把，可以空出手来装备盾牌。
这对目前军械不足的盍系来说是巨大的坏消息，对方的装备变好了，而他们却连刀都砍卷了。
“盍隰，这可能是最后一战了。”扬岑看着山下涌来的驺系大军，苦笑起来。
从加入汉江蛮开始，扬岑的复仇计划就一步步开始实现。加入盍系，杀死蛮王助盍殳上位，再坑死盍殳掌控盍系，然后顺势拿下圣山族巫。
就差掌控整个汉江蛮，休养生息练出一支军队，等汉阳国局势大变，直捣刘初后方。
可他万万没想到，山下这群蛮子的首领和他根本不在同一层，这群家伙根本就没考虑什么蛮王之位。连他的补救措施，也被头铁的驺樊给拒了。
在粮食紧缺的情况下，蛮子的联军在他拿下圣山的第二天就打到了山下，完美契合兵法里兵贵神速这一要领，扬岑甚至连防御工事都没来得及建造，就被迫和联军打起硬仗。
如果联军慢上几天，等扬岑在山上修建了营寨，那么联军想要打下盍系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甚至根本就打不下来。在巨大的伤亡面前，最终的选择也只有退兵。
可惜没有如果。
“先生，你尽力了。”盍隰叹了口气。
死到临头了，盍隰还是不知道真正促使盍系走到这一步的就是扬岑。要不是他坑死了盍殳，即使大军被汉阳国击败，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局势。
“是啊，我尽力了。”扬岑吸了口气，脸上的表情逐渐淡去。
还好，之前让几个族人回大晋联络一些人脉去了，不至于断了血脉。至于复仇……那就只能是奢望了。走到这一步还想着什么复仇，好好活下去就不错了。
至于马上要面对的死亡……扬岑根本就没怕过。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家族的角度来思考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扬岑也不过只是一颗棋子，到了该丢弃的时候，他也没得选。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祈神
“拼了！”
盍系的战斗意志还是给了扬岑一点惊喜。本以为掺杂了妇女老人，战斗会一触即溃。结果这群家伙疯了一样，死也要用尸体阻碍对方士卒的行动。
一时间双方居然打得难解难分。虽然盍系的伤亡大得惊人，但这种悍不畏死的战法给驺系也带去了大量伤亡。
离得远些，甚至可以发现，盍系上空的云气都比驺系厚实一些。可惜扬岑与盍隰只会最基础的云气调用，无法像大晋一些名将一样，把云气玩出花。
“第四十三个！”扬岑一剑劈下去，一个驺系的蛮子应声而倒。他抬起手里的长剑，这柄被他蕴养了许久的长剑，已经崩了许多口子，不太趁手了。
“莫要逞凶，来与我过两招！”
扬岑抬头，只见一个年纪不小的蛮子首领提着刀就冲向了自己。显然，他的修为还是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去死吧！”扬岑一抖长剑，也朝着那首领冲过去。
云气压制之下，两人的修为无法调动，只能靠着身体素质、武技装备和战斗经验搏杀。甫一接触，两人就知道遇上了对手。
身体素质两人半斤八两，一个年老体衰，气血衰退，另一个干脆是嗑药练起来的修为，对身体素质的提升算是同级里比较弱的一批。
武技装备上，扬岑手里长剑的材质确实不错，而且扬岑练过几年剑法，倒是占了全优。但这点优势又被对方的战斗经验抹平。
转眼间，两人就是十几招过去。见拿不下扬岑，这首领有些急了，挥刀斩向扬岑时，左手已经摸到了腰后的手斧。又过了不到三招，首领就一斧子扔向扬岑。
然后首领就看到了扬岑脸上残忍的笑意。
生挨了这一斧子，扬岑反手就削去了首领的右手臂，然后上前一步一剑捅进首领的心窝。
若是正常交战，扬岑这种人肯定不会是这种打法，但这是最后一战啊，以伤换命可不算太亏。
“盍隰，给我回去，按计划行事，给这群混账来个狠的！”扬岑对着正在战斗的盍隰吼道。
此时的盍隰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战斗了一整夜，精神已经到了极限，刚刚还挨了一青铜铤。再打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得死在战场上。
不过听到了扬岑这声吼，盍隰也就不再强撑，立刻撤出战线，上山执行计划去了。
杀了对方一个练气成罡的首领，扬岑几乎是立刻受到了针对。一开始还是几个士卒有意无意联合针对他，逼退了扬岑几次。后来就发展到对面特意派了两个首领过来，压着扬岑打。
平时战斗的机会就少，此刻受了伤还被两个人压着打，扬岑很快就失了手，被对方一刀砍中。勉强再接了几招，扬岑又被一脚踢中，隔了一层甲仍然胸口发闷。
“看来我得死在这了……”扬岑喘了几口气，再次迎了上去。
山顶，族巫洞窟。
祈看着已经推到山腰的战线，满脸都是惊叹。双方的战斗力以及战斗意志给了他极大的震撼，让他的心中有了不少明悟。
以前总以为当上了族巫就是人生巅峰，所以一心扑在圣山上。到头来，族巫忽然变成了根本就不重要的位置，好像谁都可以给族巫脸色看。扬岑如此，盍隰也是如此，就连之前被杀了的盍刕，也敢给他这个族巫摆脸色。
看看下面这两波人，有哪一个需要给族巫面子的？
如今想来，还是手里有兵马更实在一些。再不济也可以像扬岑一样，和敌人拼个鱼死网破。
如今手里掌握的，说得好听是神权，说的不好听，谁是神还得另说。这种看别人脸色的权力，要来何用？
“神啊，你能听到信徒虔诚的呼唤吗？如果可以，还请显灵吧。您的意志已经为凡人所扭曲，您的使者已经为凡人所欺辱，您的神谕已经无法执行……”
就着下方的献血与嚎叫，祈向着天空念叨起来。就当这山下的修罗场是祭品了，只要神有回应，那么他这个族巫就不会活得太憋屈。
祈身旁的巫师也念起并不长的经文来，祈祷着神的降临。
可惜，他们信奉着的，那传说中法力无边的火神，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的祈祷，也没有给他们回复。
“族巫，咱们怎么办？”
过了很久很久，一个巫师终于忍不住停下了祈祷，站出来问道。
神灵没有指示，但人还是要活下去的啊。就山下联军那杀红眼的样子，谁也没胆子保证攻下圣山之后，人家会不会没收住刀把巫师都一起砍了。
更别提巫师们年年接受各部供奉，这么些年下来，一个个富得流油。粮食可能存的不多，但是奇珍异宝什么的，整个汉江蛮的存货，圣山的巫师们起码占了八成。
刀子握在手里，财宝就在眼前。这种有能力又有动机办事的情况，要是驺樊默认不管，圣山上的巫师都得遭殃。
一群巫师不由地后悔起来，早知道要是没这么多财宝就好了。
“安心，我们的话就是神谕，不管谁来都要借我们的势。”祈淡然说道，扬岑带着人干死他的竞争对手时，他就将这一切都想明白了。
一听说性命无虞，众巫师立刻松了口气。但几乎是同时，贪婪之心又生了出来。
“那咱们的财宝……”一个巫师试探性地问道。
“你若是愿意献出去结个善缘，便拿出来。若是不愿意，就存放起来吧。”祈的语气不变，说罢顿了顿，又闭目念起经来。
大军打到山上来了，刀在人家手里，说的难听点，大家连自己本身都是对方的战利品。这种情况还一心想着保住自己那点宝贝？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这种货色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对祈来说这种家伙被乱军劈了反而是好事，省的以后脑子不清醒给他找麻烦。
时代已经变了，火神的名头再也不好使了。族巫已经不是权力巅峰了，就是个看别人脸色混饭吃的，从今以后怎么苟怎么来。
第一百二十章 烧的就是火神
“唔……”
扬岑连吐出几口血，发出了阵阵惨笑。他的面前，两个首领正举着武器，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们可不想被扬岑临死前以伤换命带走一个。
刚刚交手时，扬岑那一手剑术着实精彩。作为对手，这两个首领在交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要不是扬岑战斗经验实在匮乏，那剑术压着两人打都不是什么难事。
“列祖列宗，我来见你们了！”扬岑张了张嘴，对着天空大喊一声，随后一剑朝着那两个首领刺去。
两个首领不敢大意，纷纷摆出防御的架势，朝后退去。于是强弩之末的扬岑挥舞着剑招招对着二人要害，而二人节节后退。
一连凶了七八招，其中一个首领才抓住机会，一枪扎中扬岑，然后向前一步直接把扬岑踹倒在地。
另一个首领刚上前准备补刀，就看到了扬岑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都快死了，怎么还在笑？首领赶紧到不对劲，下意识地就要朝后退去。
“来陪我一起死吧！”扬岑大笑起来。蛮子就是蛮子，到底是什么给了他们错觉，认为一个拥有天赋，修炼精神力的谋士，会被刀剑杀死？
精神力能不经过大脑思考主动拨开箭矢，凭什么就不能攻击别人的意识了？
要是在大晋，随便一个祖上出过狠人的世家，碰到这种情况，都会让重要人物先走，让杂兵上来兑子。
三步之内，暴走的精神力可以将任何人变成一个植物人！
还不待这个首领逃跑，扬岑就抽干了自己的精神力，直接冲进了这个首领的脑海。庞大的精神力直接将这蛮子的脑海搅了个混沌。
下一刻，失去了平衡的首领栽倒在地，没了生息。地上的扬岑因为抽干了精神力，当场死亡。
那些爆发出来，却溢散出去的精神力扫过整个战场，产生了一阵大风，一直吹到了山顶。那里，盍隰正举着火把，看着山下的战场。
“风来了。”盍隰张口道。
看着山下的驺系开始增兵，盍隰按耐住自己的冲动，继续等待。很快又有四百多人在驺系首领的带领下打上山。
扬岑战死，盍系其余几个首领也纷纷被针对，战线一直往山上撤，并且越来越不稳固，随时可能被突破。
不必再等待了。
火把落在了脚下一堆易燃物里，随后被盍隰一脚踢下山去。随着这团火球的翻滚，各个地方安排好的人手纷纷点燃早就准备好的易燃品，然后从各处冲出去，袭杀驺系的战士。
“老族巫啊，我现在知道你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盍隰叹了口气。一把火烧了圣山，这种刺激的事情正好对得上老族巫最后的眼神，也能解释为什么老族巫看完盍隰直接咽气——肯定是给气的。
“我也算是罪人了吧……”盍隰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精彩生活，无限感慨。趁着驺系的士卒还没跑上来跟他拼命，盍隰拔出了一柄他早就备好的短剑。
“我来了……”
如今刚刚秋收完成，正是干爽的气候，花草树木沾到火星子都容易引发大火，更何况扬岑与盍隰刻意准备了大堆引火物。
不到十分钟，几乎是盍系的防线被击溃的同时，大火就彻底燃了起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看着圣山变成了一座“火山”，驺樊的脸色直接变了：“快让他们撤下来！”
然而急并没有什么用，一千多人的撤退怎么可能是一句话的事情？驺樊的命令还没到，火光和浓烟就遮住了驺樊的视线。
“完了。”驺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正如驺樊所料，他派上山的一千多人完了。当火彻底烧起来的那一刻，那一千多个蛮子的第一反应不是避火，而是以为火神发怒了，甚至有许多人选择了跪地祈求……
扬岑的安排便是各处一起放火，无论山上山下，一时间都成了火海，能站人的地方迅速缩减。砍伐树木破坏地皮来控制火灾的手段根本派不上用场。
至于水，圣山又不是什么大山，哪有什么河流。要是从山脚挑水上去，还不如直接等它烧完快。
至于下雨……且不说地形以及火场气流对于水气雨云的影响，扬岑昨晚就用精神力把周边的云都驱赶走了。
扬岑虽然拥有天赋不太久，但不代表他的精神力就薄弱了，积攒了几十年的底蕴让他一拥有天赋就有了不弱的精神力。之前拨开附着了罡气的狙杀箭，就是扬岑实力的证明。
虽然扬岑目前还做不到大规模变更气候，但是让一座山头变干燥倒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真是狠啊，这一手恐怕连盍系的人也留不下多少了。”观察山上局势的首领感叹了一声。这是摆明了对最后的族人不管不顾，非要报复他们出口恶气。
“是我大意了，没让士卒们检查周遭环境。若是……”驺樊低着头埋怨着自己，周围的首领面面相觑，沉默以对。
谁能想到扬岑居然在山穷水尽之时玩了个火计？
就算能想到，绝大多数人也会以为这不过是妄想，谁敢去烧圣山？且不说圣山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族巫在诸部展现的威严。就凭这座山叫火神的太息，这是火神的地盘，你在哪里烧不行，来火神面前玩火？这不是开玩笑嘛！
然而现在那山上熊熊的火焰却在告诉大家，人家扬岑还就是在火神眼皮子底下玩了火，还烧了你家火神的道场。
山顶的盍隰自刎身亡，山下的驺樊捶胸顿足，而夹在中间的祈，人都傻了。
烧山什么的他倒是不怕，巫师的山洞里都存了不少东西，只要把洞口一封，在洞里蹲一天，等火熄灭了就好。
但是，这把火之后呢？族巫和圣山怎么办？
火神必须得是真的，那么圣山就必须是假的。不然扬岑这波火神门前玩火根本没法解释，这地方被烧了火神怎么能一点反应没有？火神不管汉江蛮了？
那既然圣山是假的，族巫是不是假的？那肯定是假的啊。
这场火之后，恐怕族巫就忽悠不到人了。至于神权……还指望能有什么神权？扬岑之前先用兵权强行支配了一波，现在临死还放了把火烧出这么个大问题，以后族巫还能好好传下去就不错了。
“不行，这样下去我很快就会失去被利用的价值……我得想个好点的理由。”祈让两个仆人封死洞口，然后自己躺在睡榻上思考对策。然而他并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他感觉他的前途就和这洞穴一样漆黑。
“必须得有个解释……圣山不能有假，族巫必须有沟通神灵的能力。神一定是因为一些原因才没有反应……”祈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心中忽然出现一抹灵光：“如果神在考验我族？”
“太好了，就这个理由。把矛盾都转到扬岑身上。”祈一拍巴掌，随后又陷入思考：“不行，扬岑已经死了，神的考验不能是死人……”
“有了，晋人！晋人刚刚击败了盍殳，杀了我族数万青壮，这恩怨是如此的明显，来的真是恰到好处！而且也正是汉阳国这样有着极大威胁的目标，才适合神灵拿来考验！”
漆黑的洞穴中，祈露出了笑容。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遇到打不过的对手，逃走就行了。如今汉江蛮青壮大损，收缩领地避一避风头，还是能恢复一些的。
可是祈现在构思的所谓神之考验，无异于给汉阳国竖了一个人菜嘴臭的靶子。如果驺樊真的按这个来，汉江蛮的衰落指日可待。
“我真是个天才！”
第一百二十一章 铁官
汉阳国，庐城。
一个数十人的车队赶在宵禁前进了城门，随后暮鼓敲响，城门不久便关闭，阻挡一切行人进出。
府衙的胥吏此时也懒洋洋地走上街头催促着行人。再过上一段时间，还在街上行走的人就要受罚了。
“这里的地头蛇是李家吧？”刘初坐在马车上，向身边骑着马的刘芸问道。
“是的。”刘芸点头，这次出来她还是负责照顾刘初的饮食起居。
“去县衙吧，这事李家也不好解决。还是我亲自下场比较稳妥。”刘初闭上眼，身体随着马车晃荡。
基建队修路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最起码几条交通要道和城里得铺上水泥路才行。哪怕是目前弄出来的劣质水泥，也比现在地上的土路要好，至少不会颠的屁股开花。
刘初的思绪慢慢扩散开来。
这些天刘初走遍了汉阳国除庐城外的所有县城，考察了二十一座村子，几乎把整个汉阳国逛了一遍。官吏上报的情况倒是没有弄虚作假，但冷冰冰的数字和文字，总没肉眼看到的事实直接客观。
总体来说，汉阳国内目前的形式还远远达不到刘初的期望。
首先是大旱时扬氏的做法导致许多百姓卖身为奴或者远走他乡，严重破坏生产。如今虽然有所恢复，但粗略估计，起码有数万百姓逃到了汉江郡，这也是今年粮食产量没有回到巅峰的一大原因。
其次就是和汉江蛮的大战。这场战争虽然达到了战略目的，但也延缓了汉阳国的发展速度，并且消耗了大量资源。少府多次集中生产军工用品，水泥产量到现在也完全跟不上，基建计划几乎停摆，至今还在几个水利专家实地考察画图的阶段。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进展。
一来，汉阳国的世家已经明白了形式，暂时不再是刘初的阻碍。
二来开局就抄了扬氏，再加上其他几个世家给的诚意，汉阳国的府库还算充盈。少府和游氏的联合经营，更是源源不断从整个大晋获取财富和资源。
要是今上知道他的宝贝儿子这么有钱，估计都能哭出来。作为一个能把国库用得比脸还干净的皇帝，他最明白什么叫钱多好办事了。
三来，刘初收获了一大批民心。一开始就用永不加赋搞了个大新闻，之后又弄出了曲辕犁，命令少府总结教授耕种的经验，汉阳王的形象可以说是很亲民了。再加上这次走了不少村落，与很多百姓沟通交谈，问题了解了不少，戏却也演了不少。
除了普通百姓之外，士卒也得到了好处。一整套荣誉系统自不必说，身后事也有了保障，死后抚恤，国家祭祀香火不绝。
总而言之，现在的汉阳国内部矛盾暂时消弭，外部威胁已被清扫，国库充盈，天时人和俱备，正是发展的好时机。
刘初右手握拳，轻捶左手掌心。他现在衷心祝愿皇帝老爹活得更久一些，给汉阳国多留几年时间发展。
“县衙到了。”刘芸轻声唤道。
“嗯，让大家尽快休息，赶路一下午了，都累了吧。”说着，刘初就走下了车驾。刘芸亮出身份，一行人直接进了县衙。
这些天刘初将汉阳国境内几座城都逛了一遍，就差个庐城了。因此得知刘初已经到了县衙的消息，县令并不惊讶。
他早就做好了迎接刘初的准备。汉阳王一向务实，所以他也不必一副溜须拍马的样子，县衙后面随意腾出三进院子给刘初一行居住。
“大王，这是您的院子。”
县令卫伋领着刘初刘芸进了院子，十几个卫士将三进院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确认安全，刘初三人方才进入房间。
看见房间里的桌椅板凳，刘初不由地露出了一点笑容。能看见自己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改变，还是挺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伯思，我要的东西呢？”刘初坐下来，看着卫伋。刘芸则转身出去准备茶水，按照刘初的作息，今夜肯定是要写写画画的。
庐城可是李家的地盘，卫伋虽然是县令，但权力并不大，和李家是类似盟友的关系。这次他给李云下了任务，结果李云直接告诉刘初，卫伋是李家的盟友，等到了地方找他就行。
“大王莫急。”卫伋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竹简，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是庐城铁官的履历。此人与我一样，是寒门出身，过得很不如意，是个麻烦。”
说罢卫伋又拿出一卷竹简：“这是庐城新发现的矿藏情况，储量还没有确定，但绝对不小，矿石质量也属上乘。”
刘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来庐城，视察防疫情况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把庐城新发现的铁矿控制在手里。
刚穿越来的时候，刘初还觉得大晋的发展不够全面，几百年的王朝居然还保留了实权诸侯王，这不是给他留空子钻嘛。
但是在接触少府之后，他就不这么想了，那些之前造反失败的王爷们可能并不都是蠢货。
盐铁专营这个政策，大晋已经点出来了，最开始铁官是归少府管理，由各郡自行任命的。然而当大晋经历过第一次诸侯王造反之后，铁官就被划给了大农令，各王国的少府要用铁，甚至需要向当地铁官打报告。
尤其是这些年大晋穷得叮当响，国库连耗子去了都得哭，这种能为国家增加收入的政策就更要抓的紧些。刘初之前去少府，要求打造甲胄、兵刃、箭矢，就被袁昭告知，少府储备的铁完全不够，调用铁需要知会汉阳城的小铁官。
幸好那小铁官和袁昭关系不错，能多给就多给。至于理由——修缮损坏的军械，补齐汉阳国的军械储备，这两个理由拿给谁看都觉得合情合理。
至于研究并生产曲辕犁，更是没人敢阻止。特别是当刘初搞出第一架曲辕犁并且拿耕牛实验过之后，连那些若有若无的阻力也都消失了。
什么叫以农为本？封建国家只要粮食足够，货币什么的全崩了都能玩的转。这一点世家和皇帝都懂，所以刘初这种行为分明是在缓和社会矛盾，给大晋续命来了。谁不同意，谁就是在破坏所有人的利益。
而现在，理由已经用完了。想要大规模开采铁矿，走铁官的路子行不通，必须自己掌握矿场，绕过铁官才行。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可是心里有鬼
“这矿还真是发现得及时。”刘初将记录矿藏的竹简放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桌子。门外的刘芸立刻端着一盏清茶进了屋子。
如今汉阳国最缺的就是铁了，无论是军械还是农具，都被铁限制着。想要迅速增加实力，这个铁矿必须拿下，而且要立即大规模开采。
因为要和蛮子开战，之前大部分的铁矿库存被造成了军械。要是没有铁矿补充，明年农业就会受到影响，起码大规模开垦是做不到了，农具数量不够。而这个时代，粮食才是一切的根本。
“芸儿，明日你便代我去看看这里的铁矿吧。我留在庐城，吸引注意。”刘初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记得带几个侍卫，注意安全。”
“诺。”刘芸接下这个任务，后退两步，站到一边。
刘初又看了看那份铁官的履历，皱起了眉头。铁官直属大农令，一旦涉及到中央就不好办了。
要杀他的话，没什么合适的理由，也会让长宁方面警觉。况且即使杀了现在的铁官，长宁那边还会再派下一个铁官过来，最多只能保证两三个月的时间。
况且刘初也不是什么变态，谁整天没事老想着杀人啊？事情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
但是要想和现在的铁官合作，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要是在没发现这座铁矿之前还好说，现在嘛，就很难办了。
现在庐城铁官是小铁官，但只要庐城发现大铁矿的消息传上去，要不了多久大农令就会派专人来查勘铁矿，如果属实，庐城起码要设置一个大铁官。
而这个大铁官大概率是由现在的小铁官充任，毕竟对当地的情况比较了解，工作也方便展开。
一条升官的坦途就在眼前，谁愿意跑来和汉阳王这个诸侯王混啊。得罪了储君，有几个人能善终的？
“铁官……伯思你先拖着他吧。然后拦截他向长宁传递的一切消息，切不可让长宁得知铁矿一事。将我的命令给李家，整个汉阳国的世家，都会协同你行动。”刘初捏了捏下巴。
“大王，此事仅可拖一时啊。”卫伋出言提醒道。
“我知道仅可拖一时，不可瞒一世，但是有这一时就够了。”刘初笑起来：“我在长宁也并非没有助力。”
“诺。”卫伋心头虽然还有些担忧，但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领命。
“好了，回去休息吧，明天你还要带着我视察全城呢。”刘初挥了挥手，卫伋立刻明白了刘初的意思，转身出了房间，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等卫伋的脚步远了，房间内的二人才说起话来。
“大王要去求大农令了吗？”
“不算求，只是送一封信，述说一下我和子德这几个月的境况。”刘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丝毫不慌。
大农令对刘初来说可是个大熟人，而且绝对说得上话。原因很简单，大农令就是许彦的——父亲。
许彦和刘初现在的关系，应该算是好友兼上下级。但是以前可不是这么简单，在刘初那个皇帝老爹的主持下，刘初和许彦的妹妹订了婚。这很明显是皇帝对世家的拉拢手段。
刘初的记忆里，许彦的妹妹那是个很可爱的小萝莉，天真烂漫，活力满满，对周围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后来虽然受到了一些管束，但仍然显得很活泼。只可惜，她前几年就因病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那个时候，许彦身上已经被打上了刘初的标签，许家也不好做切割，只能任由许彦和刘初混到一起。从那时起许家就出现了资源上的倾斜，开始照顾支脉。之前许家出现权力更迭，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出自于此。
如今的许家，许彦这一脉就靠着大农令的位置支撑。至于许毅许子纲，那一脉现在虽然掌握许家内部很多话语权，但官位还真就一个侍中拿得出手。
这也就导致许家实际上出现了割裂，力量并不整合。明明算是大晋最强的四大世家之一，结果现在直接被皇帝玩得没什么存在感了。倒是李段何三家没事老是蹦跶，整天给刘明添堵。
“大王就这么肯定，大农令会出手相助？”刘芸有些疑惑。大农令的位置，绝对算得上是皇帝的心腹了。
“会的，子德还在我汉阳国呢。”刘初笑了笑，将手中茶杯内的茶水饮尽。
过了一会儿，刘芸端着茶杯出了屋子，随后对屋外的卫士亮出手里一件东西。
“将这个命令传递给封都尉，这是你们缁衣卫的第一次任务。”
“诺。”卫士行礼，随后从刘芸手中接过军令，转身离开。
第二日一早，刘初就洗漱完毕，在卫伋的带领下开始视察防疫状况。而刘芸也带着几个卫士和一名少府工匠，前去勘察铁矿。
与此同时，一位信使也得了庐城铁官的命令，揣着一封书信，前往长宁。而在官署外，几个李氏的家仆盯着这信使，目光闪烁。
“怎么办？是咱们上，还是通知他们？”
“笨！”领头的家仆一巴掌拍在问话的那人头顶：“缁衣卫就在附近，咱们出什么风头！快去把消息传给缁衣卫，然后通知老爷，防止发生意外。”
“哦……”这家仆摸着头，迅速离开。
不久，正在官道上的信使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跟上了七八骑，而且都是身材高大魁梧的壮汉。
“这是什么人？”信使默默加快了马速。
这群人一看就不好惹：整齐的黑色战袄，腰间都挎着兵刃，骑着的都是骏马。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这群人应该是军队里出来的。
“不应该啊，汉阳国这么多世家，没有哪家私兵精锐到这种地步吧？”
没认出身后的是谁，信使也不多想，只是又加快了马速。这年头路上可不安全，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
只可惜，信使的马匹虽然也不算差，但和后面的缁衣卫可没法比。缁衣卫的马就是贯虹卫的那一批，贯虹卫的规模至今没有恢复，多余的马匹就调拨给缁衣卫了。
“前面那汉子，速速停下，接受调查！我等乃是汉阳王麾下亲卫！”
“为何见了我等便匆匆逃离？可是心里有鬼！”
信使一脸懵逼。不过看身后的人也不似一般的匪徒，自己的马也不够快，稍作犹豫，信使便停下了马，准备交涉。
第一百二十三章 废徭役
三日后，汉阳王宫内，能抽出身的文武官员全部汇集在政务厅会议室。当然，实际上大多数是文官，向承汤永等一批高级将领还因为疫情，在新城待着隔离呢。将领里到场的也就罗回、封宣几个校尉都尉。
不过问题不大，战争已经告一段落，这场会议要讨论的是战后的恢复发展问题，让他们来旁听，更大程度上是表达尊重。
没人指望这群将领能在内政上提出什么绝妙的意见。至于汤永……那家伙现在种地也是一绝，不输老农，不能以常理度之。
至于文官缺席的，只有许彦这个倒霉蛋了。不过自从汉阳世家倒向刘初，汉阳国不再缺少治理人才之后，许彦就开始向军方靠拢，也算是半个军方的人。刘初也没打算给许彦安排什么任务。
“对汉江蛮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战略目的已经达成，汉阳国目前已经没有了外患，可以专心发展了。”刘初坐在主坐上，看向下方的群臣：“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还请诸位认真处理政务。一些小的瑕疵我可以不管，但谁要是敢出大纰漏，别怪我不留情面。”
丢下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任谁都能听出刘初语气里的认真。这时候要是办砸了事，恐怕会被刘初狠狠收拾一顿。
“第一件事，我曾经承诺过，要给战死的士卒修建一座英烈塔。”刘初看向袁昭：“图纸材料可都准备妥当？”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储存的材料足够修建两个英烈塔，至于图纸，甚至有工匠将一些细节绘制了三视图。只待劳工到位，就能立刻开工。”袁昭立刻回道。
“好。”刘初眼睛一亮。
“可大王，现在劳工数量不够啊。少府目前可以抽调的，只有两千个蛮子奴隶。如果能抽调力役……”袁昭说着，头低了下去。
在灾年抽调力役，管饭的徭役可以有效降低农民的生存压力。但这并不意味着徭役本身就是个好词。
兵役自然不用说，抽调兵役，时日动辄以年计算，一抽兵役，就代表着家庭缺失劳动力。如果爆发战争，搞不好人直接就没了。
力役也分季节，秋收前的力役同样会让农业缺失劳动力。秋收后抽调力役，则会打击农民的副业。
本质上这是个极其扰民的政策，是统治者强迫平民进行的无偿劳动。
这也是刘初选择异族奴隶制的原因之一。把痛苦丢到蛮子头上，让奴隶将苦活累活危险活包揽，劳动力需求缓解，本国百姓自然就会轻松一些。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刘初扫视一圈，发现这些人眼里全都是赞同之色。
“中仁，汉阳国刚刚经历大旱，又和蛮子大打一场，再征发徭役的话……”刘初皱起眉头，所有人都同意徭役，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是打算用招工的方式来解决劳动力问题的，工钱日结。这样有空闲时间的农民自然会来工作获取报酬，没时间的人也不用担心被工程影响。
只是群臣的反应……只能说大晋的本质是封建君主专制国家了。他们考虑的只是资源的消耗，甚至将百姓也当成了工具。
“今年并非灾年，府库的粮食还算充盈，还有游氏商会支援物资，征发徭役完全可行。”袁昭又补了一句。他身后的李云还跟着点头。
倒是张著，这老狐狸看出刘初的表现有些不对劲，没有反应。
“孟廉，给你一个月时间，修改现有的律法，我要以雇佣代替徭役。以后建设工程需要招募人手，必须以钱财或者物资结算工钱。”刘初看向狄洪，命令道。
“诺。”狄洪应声，随后开始向刘初询问一些具体的细节问题。他可不管这样是否会耗费钱财，他只知道这是仁政，然后制订法律就好了。
李云刚想站起来说些什么，却被张著拉住了袖子。
“你干什么？大王这做法实在是太过挥霍，若是真的事事都这么办，得浪费多少钱财物资？国库经得起这么用？”李云盯着张著，小声道。
“你拦得住大王？”张著看着和狄洪聊得火热的刘初，声音愈发小了。
这位可是上来就弄死了扬氏，刚刚又把汉江蛮打残的狠人。如今声威升了一个台阶，汉阳国哪还有人能拦得住刘初？
“那也得劝劝啊，大王的计划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汉阳国的基建铺一遍，这得多少钱！”
“不劝。”张著摇摇头，伸手指了指袁昭：“你看看中仁，他都不急，你急什么。”
李云看向袁昭，袁昭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加入了刘初和狄洪关于律法修订的讨论，而且看神情激动的有些上头。
“办法很简单啊，多劳多得，不劳不得。只要能做到公平，肯定会有人来的，因为他来了能改善生活啊。”刘初对着袁昭解释道。
“明白了，还是大王厉害！”袁昭双眼放光，他终于弄明白刘初的意思了。
与其征发徭役，弄的怨声载道，不如以利诱之，自然会有人上钩。而且征发徭役的工作效率极低，雇佣却可以充分激发劳工的劳动积极性。
都是干活，徭役会弄得民怨四起，雇佣却可以在高效完成计划的同时，让百姓也过得更好一些。真算起来，说不定连财政支出也会减少，毕竟徭役也是要管饭的，几万人磨洋工，哪怕一天都能消耗不少粮食。
“好，既然你们认可，那孟廉制订规则，中仁你负责收集数据反馈问题。这个新制度就由你们完善了。”
刘初说完笑眯眯的端起茶杯，补充起水分。任务已经丢出去了，自己等结果就好。
不过这件事上，袁昭等人的反应算是给刘初提了个醒。无论是大晋，还是他的汉阳国，都不过是黑暗的封建国家，鲁迅吃人的社会。
别看他的汉阳国如今蒸蒸日上，形式一片大好。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汉阳国施行的所有仁政，都依托于刘初本人。如果有一天刘初离开了汉阳国，要不了多久，汉阳国就会和现在的大晋一样，走向衰亡。
“都说华夏上下五千年，闪烁着无数耀眼的辉光。或许正是因为人亡政息，才让这些辉光没有连成一片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建学宫
“大王，那是否要提高蛮子奴隶的待遇，来激发他们的积极性？如果能让这些蛮子也卖力干活，那么……”袁昭终于想起了少府里的几千蛮奴。
“奴隶就不用了，还是按照子高的制定的规矩来。”刘初揉了揉太阳穴。
之前刘初让李云弄了一套管理蛮子的方法，结果不合格被打了回去。然后两人交流了一番，李云拿回去接着修改。这一改，就改出了一个算得上经典的方案——以蛮治蛮。
先让看押奴隶的武装部队对蛮子进行洗脑，给他们灌输自己低人一等的概念。然后告诉他们，只有劳动改造才是出路，表现优异的可以成为管理者，管理一部分奴隶。而且来世再也不用受苦。
李云甚至自己写了一篇短小的文章，打算让蛮子每日朗读背诵，牢牢记住这些扭曲的思想。
在此基础上，挑选一些听话的奴隶，给他们封个头衔，管理其他奴隶，手握生杀大权。再从这些管理层里挑出最听话的，让他成为总管，管理一定区域内的所有蛮子。
说的简单点就是洗脑外加等级制度。洗脑的作用自不必说，而等级制度的存在，足以让奴隶内部出现分歧，互相争斗，消耗力量。
这个方案可以说是毒到了极点，配合上刘初将男**隶阉割的法令，完全就是绝户计。
“让这些奴隶去干容易死人的危险活。”刘初想了想，接了一句。
刘初心里太清楚了，奴隶制可不是什么好制度。别看现在可以白嫖劳动力，可等到国家发展到一定程度，奴隶制必然会拖后腿，甚至会有后遗症。
灯塔就是个再好不过的例子了。通过南北战争废除了一直存在的奴隶制，提高了生产效率，表面上皆大欢喜。然而黑命贵的种子也正是在那时就生根发芽了，最终引发了一系列社会问题。
所以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刘初下令阉割的目的，就是要剥夺奴隶的繁衍能力，避免之后一些问题的出现。
“那……开采庐城的铁矿和汉阳的废矿可以吗？”袁昭问道。
庐城铁矿的信息，在座的人都是知道的，怎么说也是汉阳国的高层，没必要藏着掖着。
储量极大，足够汉阳国使用过百年，还有不少伴生矿。但是露天部分不多，大部分都埋藏在地底，想要开采打矿洞是必须的，而以这年头的技术，深一点就是拿人命堆……
至于汉阳废矿，情况就更糟了。这是个小矿，但是矿洞打的很深，塌过几次后就被废弃了。袁昭想到这个矿，显然明白了刘初的意思——蛮子就是消耗品，随便用。
“可以。”刘初回答的很干脆。
袁昭得到批准，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提笔开始在竹简上做记录。既然刘初对蛮子的使用毫不吝惜，那很多工作都可以加快了。
“这第二件事，我曾经许诺过要教育阵亡士卒的孩子，让他们读书识字。”刘初又看向了张著。张著负责户籍统计，哪些人识字他肯定比刘初这个到处浪的汉阳王清楚。
不久前，张著终于将户籍统计完毕，上报了主要数据。由于纸张的制造和改良还没结束，人口清查填写的黄册已经堆满了王宫里的十二间库房。就这样，还是没有备份的结果。
按照明朝原版制度，黄册是要造四份的，如今一份就弄了半年多，堆满了十二间库房。显然，即使这个制度再怎么好，纸张弄不出来，也没法扩大应用范围。不然等到上百万上千万人的时候，堆放黄册的地方能比武库都大。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急不来。谁让刘初只看过宣纸的纪录片呢。要是能提前知道自己会穿越，刘初肯定抱着科技树一通狂啃。
根据这一次人口清查的数据，汉阳国总共有九万户，四十三万人，其中成年男性十八万。这么多人里，招募一些识字的当老师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元昭，张贴告示，招募教师，凡是能熟练读写一百个字的，都可以招来。”刘初直接下令：“成为教师之后，除了薪俸之外，每月还可以免费来王宫藏书阁借阅一部书籍。”
“达标者全部录用？”张著抬头，脸上带着错愕之色：“是不是多了点？”
汉阳国这才打了多久的仗？伤亡不过数千人，适龄的孩子才多少？汉阳国能读写一百字的人起码几百个，全招来是干什么？
最简单的办法不应该是直接从世家里挑一些专门研究学问的族老吗？
“全部录用。”刘初平淡地重复了一句，随后盯着张著的眼睛。整个汉阳国的高层，就张著这个老头子人老成精，足够精明沉稳。刘初敢打赌，张著这老头子已经猜出来他的一些目的了。
“诺。”
“另外，来学习的学子发放助学补贴，饮食花销全由内帑支出，农忙时节可以回家帮忙。家中贫困难以生存者，可以向孤借钱周转，学有所成后偿还即可。”刘初补充道。
对许多家庭来说，孩子也是劳动力，尤其是这些孩子都是战死士卒的遗孤，家中劳动力更是缺乏。如果不考虑这些人家中的情况，那么将会有很大一批人失去受教育的机会。
“记下没有？”
“都记下了。”张著放下笔，心底却在抽搐。
这汉阳王年纪不大，目光倒是放得长远。这才刚刚稳住阵脚，就已经开始考虑摆脱汉阳国世家了，还考虑得如此细致。
偏偏汉阳国世家还不好反驳，刘初用的是照顾汉阳国阵亡将士遗孤的名头。谁敢站出来阻止，不用刘初动手，军营那群丘八就能在刘初的默许下，把你家掀了。
刚刚才把汉江蛮打残的军队，哪怕是练了不到一年的新兵，实际战斗力也不比经过完整训练的正卒弱了。对上精锐自然占不到便宜，但打打世家私兵，还不是碾压？
而纠结于教师数量问题，除了引来骂名外没有意义。这群人已经有一定文化素养了，而且数量不会增多。真正麻烦的是随时可能增多的学子。
不出意外，汉阳国肯定是要和大晋碰上一场的。若是输了，现在帮刘初的汉阳世家肯定全体倒霉，遭兵祸什么的铁定没跑，搞不好就是灭族之祸。要是赢了，那又多了一批遗孤，刘初手里的筹码更足了。
张著揉了揉脑袋疼，做选择令人头秃……
至于拉汉阳国之外的世家下水……就汉阳国这一个郡大小的地方，有能力跨地区下场的世家，哪看得上这点破事！不就千把读书人吗，存在与否有什么区别？
在规模没扩大之前，那些顶级豪门根本不会把汉阳国的情况当一回事儿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农业与基建
现在张著能做的，就是及时止损了。把自家人也塞进去，然后把刘初的藏书阁给薅一遍。虽然刘初本人成为汉阳王不到一年，没有什么收藏，但是从扬氏抄出来的，还有皇室带来的，可都是好东西，用来填补家学也不错。
毕竟世家家学的填补可不容易，各个家族对自己的家学都严防死守，没有知识又怎么填补家学？
“不管了，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考虑。现在只能同意大王的计划。总之先把便宜占了再说。”张著很快就下了决定。等开完会就去和其他几家也商量商量。
世家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靠的就是对教育的垄断。不管帝王有多讨厌世家，你总需要读书人来治理天下。总不能各地官吏都是文盲，连版籍文书都没法填写吧？
所以唐代即使有了科举制，五姓七望依旧风光无限。科举提供的是相对公平的竞技平台，但架不住考生全都是世家子弟啊。
真正从根子上击败世家的，是造纸术和印刷术。自唐代雕版印刷技术普及之后，世家再也无法彻底垄断教育，于是就逐渐走起了下坡路。
刚开始时，世家还无比自信。因为和一群草根比起来，他们有着绝对的优势——独有的家学，更科学成体系的教学经验，更浓厚的文化氛围，更强大的后台……事实也确如世家所料，即使国家弄出了科举，给了双方一较高下的机会，草根们依旧被打得溃不成军。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时代的推移，即使是极端的垄断，也挡不住这天下的饱学之士。再坚固的防线也有陷落之日，再高大的堤坝也有被洪水冲垮之时。于是唐代之后，再无门阀政治。
如今的大晋，造纸术还未改良，印刷术也不曾兴起，连科举制也没有诞生。对于世家来说，这正是最好的时代。也正是因为如此，就连张著这个人精都没猜出刘初真正的想法。
甚至张著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毕竟历代帝王就算是想要绝对的掌控，也不过是拿几个世家开刀而已。
“对了，速度快一些，我希望在入冬之前，能让孩子们正式开始学习。”刘初看着张著道。
这件事太过重要，涉及到许多计划的布置，所以除了张著负责之外，刘初自己的缁衣卫也会有人盯着。张著识趣那没什么说的，若是不识趣，那刘初不介意给张家添点堵。
虽然短时间内刘初不好再对汉阳国世家下狠手，但是限制限制，搞点小动作恶心人还是能做到的。
“诺。”张著应声，到也没什么不情愿的表现。
“好，那接下来第三件事，明年的农业问题。”刘初敲了敲桌子，这件事可是重中之重。无论什么时代，粮食产量都是最基础的，没有足够的粮食，其他什么都没得谈。
“我的计划是明年继续开垦新地，扩大种植面积。曲辕犁等新农具的推广，肥料制作方法的传授，还有耕作技术的改良，同样要持续下去。”刘初站起身，一手拉开椅子，然后转身看向挂在墙壁上的汉阳国地图：“我怕畜力不足，特意拜托商会从北方购回几千头牛，分批运来。到时候子高记得接收一下，套上鼻环。”
“大王放心，保证每头牛都有记录。”李云自信道。
“嗯。等牛到了，就低价卖给百姓用来耕作。付不起钱，可以从孤这里借钱，无需利息，三年之内还清即可。”刘初缓缓道出自己的计划。
以政府的力量改善农民的生产条件，从而增加农业产量，增加农民收入和财政收入。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每一头卖出去的牛，都要监管到位，千万别被某些商人拿去倒卖。还有，也要防止政策实施过程中有官吏抑配。”刘初看向狄洪：“孟廉，如果发现这种无良商贩以及乱来的官吏……”
“杀！”狄洪冷笑起来。整个会议室好像突然冷了几度，周围的文官们纷纷觉得背上一凉。
向承和狄洪真不愧是一支部队里出来的，这两人都是不苟言笑的类型，大多数的时候都板着脸。向承已经被新兵喊做“向阎王”了，这狄洪自然也没差到哪去。
自从上任以来，狄洪更多的工作是研究大晋和汉阳国的律法，根据实际情况查漏补缺。要说大开杀戒，他还真没有干过。
但没干过不代表不愿意干。狄洪是什么人？他可是军正出身，最看不惯的就是坏规矩的家伙。虽然他一直忙着修改法条、编纂新法，没什么时间能拿去杀人立威，但偶尔抽出时间干一次也是可以的。
这一年汉阳国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蛮子上万，士卒上千，再多几个脑子拎不清的商人和官吏也不是什么大事。
狄洪很愿意为了营造一个治世而背负残忍好杀的骂名，因为这是对他功绩的承认。
“然后是水利设施的问题，这段时间少府已经画出了不少图纸，只差人手足够就能开工。”刘初顿了顿：“中仁，此事和英烈塔的修建同时进行，如有必要，可以肆意使用奴隶。”
“另外，修路的事情也一起进行吧。工程队修到哪里，路就铺到哪里。”
“诺。”袁昭应声，语气很是自信。
目前汉阳国附近已经有不少家族开始做起了奴隶贸易，少府每个月起码能补充几百个可以不管死活，肆意压榨的奴隶。
如今算上汤永那一批还在隔离的蛮子，汉阳国的蛮奴数量高达一万余人。而有这一万个随时可以抛弃的奴隶，很多事情都可以加速搞定。
“我已经说完了，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刘初终于停下了布置任务。他嘴上说的只有三件事，结果每一件都不是小事。
英烈塔，学宫计划，以及明年的农业安排。这三件事砸下去整个汉阳国都要花很久的时间才能消化。
下方群臣互相望了望，没有一个人搭话。刚刚刘初说的那些已经够多了，甚至大家觉得有些超出汉阳国的负荷。
将基础设施建设铺满全国……这可是上千年来从未有人干过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六章 预备役
十月中旬，出征的大军终于回到了他们曾经居住过的军营。望着面前熟悉的场景，这群刚刚回来的士卒打心底里产生了一股安全感。
本以为出征之后最大的敌人是蛮子，没想到最后却是被一场瘟疫拖了几十天。大家伙儿在新城重新过上了训练生活。
“都来了？来，坐。”会议室里，刘初看着走进来的几位将领，露出了笑容：“之前开会的时候你们不在，所以军事方面的内容就没有决定。如今你们回来了，就好好谈谈。”
封宣、罗回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而原本文官们坐的位置，已经换成了向承、汤永、许彦、田健以及李氏兄弟等人。
“先说说这次论功行赏的事情吧。子德、仲康，你俩的官位已经是九卿了，升无可升，爵位我是不能封的，只能分些金银。”刘初敲着桌子，这种情况真的头疼。当时刚刚就国，一心想着种田搞建设，以为只会给蛮子一点颜色瞧瞧，根本没想到会和蛮子打这么多场，甚至把人家打到半残。现在倒好，军功不好赏赐，尴尬了。
“没关系的，大王要是真想补偿我，可以以后嘛。”许彦笑起来。他虽然不幸染上了瘟疫，但好歹修为在身，没出什么意外。不过如今看来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想来是伤到了元气。
刘初对着两人笑笑，随后看向汤永：“景云，你这次立有大功，我封你为破虏将军，麾下常备五千精卒，拱卫汉阳。”
“诺。”汤永应声。
他对于官位没什么执念，如今汉阳国刚刚走上正轨，以后能立功的机会太多了。如果现在就坐上王国九卿的位置，以后会不会功高震主很难说。
至于万一以后拿不到功勋……汤永表示不存在的，他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年轻人怎么能不气盛啊！
更何况这个年龄就已经有罡气化形修为的，无不是天资卓绝、心高气傲之辈。
现在他看中的是实权。汉阳国除各地驻守的必要郡兵之外，能打的只有这次带出去的新兵。那么他麾下的五千人马哪里来还用问吗？当然是这群新兵里最强的五千人！
刘芸端着托盘，将一块虎符以及一枚官印呈到汤永面前。汤永将旧的官印放上去，收起了新的破虏将军印。
“说一下我的想法吧。”刘初看了看在场的将军们，这群人要比那群世家出身的文官要好交流得多。
“首先，国内的人口已经统计出来了，不到五十万，所以扩军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在人口没有上去之前，军队将一直维持这个规模。”一开头，刘初就抛出一个坏消息。
一群将军互相对视起来。打蛮子战果虽然大，但自身也不是没有损失。减去阵亡的、残疾的，新兵还能留下来作战的只有一万一千多人。就算算上汉阳国内几座城池的驻军，以及之前大战时世家缴了一部分私兵参与驻防，也就差不多一万五千人。
虽然汉阳国不是什么大国，也就一个郡的大小，能养得起一万五千兵力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架不住刘初要干的事情大啊。
想和长宁那边对着干，一万五的军队远远不够，哪怕这一万五千人武装到牙齿也不行。许彦汤永这群家世不一般的，以及向承这个禁军里混过的，都知道大晋的中央军有多恐怖，汉阳军现在和对方比起来无比稚嫩。
“另外，军事制度我也要根据现在的情况做出一些调整。经过这一场战役，咱们已经有了一批可战之兵。”刘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道：“我准备将国内的军事力量分为三个部分：现役部队，预备役部队，以及民兵部队。”
“十六到四十五岁之间，完成新兵训练的，素质达标的士卒，将被划分到现役部队。他们是战时第一批参与战斗的部队，也是主力部队。”
“士卒四十五岁以上，军官五十岁以上，拥有一定战斗能力或指挥调度经验的，则编入预备役部队。预备役以老兵为骨干，以新兵为血肉，负责向现役部队输送兵源，补充战损。必要时可以迅速成建制的转为现役部队，投入战场。除了日常训练之外，屯田也是预备役的主要任务。预备役部队我打算由子奉全权负责。”
“士卒五十五岁以上、军官六十岁以上，以及残疾但未完全失去战斗能力的，可以自愿参与民兵部队。民兵部队主要负责维护城市以及乡村的治安，宣传国家政策，组织民众进行军事训练等等，由孤亲自领导。”
“至于不愿意参与民兵部队的，也可以由国家安排工作，维持生计。”
刘初一口气说完自己的预备役设想。之前连合格的士卒都没有，全是新兵，自然也没建立预备役制度的条件。如今既然有了条件，自然就该把制度先建立起来，不然以后摊子大了想改制度就不容易了。
他可不想以后打仗，动不动就是抓壮丁，时不时能在军队里看到白发老翁。真到了这种情况，他和历史上那些暴君有什么区别？
“大王，这四十五岁就进预备役是不是早了些……”汤永张大嘴巴，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初居然敢张嘴就把四十五岁以上的老卒踢进预备役。
这些年大晋虽然有些不太平，但大体上还是处于和平时期，战斗经验丰富的基本上都是老卒。四十多岁正是一个精兵的壮年期，虽然体能开始下滑，但是以其丰富的经验，对上新兵具有极大的优势。
这也意味着，这道命令一下，必然有一部分精兵被划入预备役之中。
“不早，我觉得正好。四十五岁的老卒，身体素质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与其消耗在战场上，不如直接掺到新兵里，传授一些战场经验，帮助训练。如果顺利的话，今后你们的兵源问题将大大改善。”刘初说着，笑了笑：“再说了，预备役又不是不打仗。真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会回到战场上去。”
“景云，就这样吧。有一群老兵，我练新军就方便多了。最多一年，我能把所有新兵都练出天赋来，到时候还要你带着他们打仗呢！”向承笑起来，整个预备役都归他训练，这是多令人兴奋的事情！
“那……好吧。”汤永想了想，也不再反对。看刘初的意思，给他那五千人应该是从现役作战部队里挑选了，对他的影响不大，甚至还赚了。
再说，这个新的预备役制度对士卒也是好事。别看刘初张嘴就是退出现役，退出预备役，实际上刘初连这些老卒退役后的生活都考虑到了，一门吃饭手艺都没有的还可以进入民兵部队养老。
当然，刘初也有一些自己的考虑。在这个平均寿命不高的年代，能活到五十五的也没多少人。所以汉阳国即使要养这些老兵，规模也不太容易上去，花不了多少钱。
民兵的用处也不少，而且大多数和基层治理有关。随着民兵部队的规模增加，刘初对于基层的掌控能力也会上升。也许过个几十年，刘初靠着这群民兵就能把世家给掀了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编制与讲武堂
“然后是编制问题。”刘初扫视一遍在场的诸位将军，以及许彦这个凑数的军师：“我打算新设置两级单位，分别为军团和集团军。”
“部队人数达到四千人以上，组织军团，设置军团长，统一管理。军团拥有自己的指挥体系、战斗体系，以及后勤体系。平时有专设驻地，军团长不得随意调动超过百人以上的士卒。战时需接受上级指派，除非拥有集团军总指挥，或者孤的授意，方可自行寻找战机。”
“两个及两个以上军团组成集团军，设置总指挥，统一管理。集团军主要负责长时间、大规模的战役，除特殊情况外，一般不常设。通常来说，集团军总指挥会被孤授予自主作战的权力。”
刘初看了看向承和汤永：“目前咱们的兵力将近一万五千人，剔除即将退入民兵部队的士卒，组建三个军团还是可以的。”
“一个现役步兵主战军团，编制五千人，由景云统帅。目前的任务是加强训练，驻扎在汉阳城外，拱卫国都汉阳。如果发生战事，第一批奔赴战场的，就是这个军团。”刘初顿了顿：“不过得按照制度来，年龄素质达标方可加入。如果达标数量不足，那么军团不满编，等子奉的预备役合格了再说。”
“两个预备役屯田军团，编制四千人。如果人数有超出，增设一个不满编的军团。预备役由子奉你主管，所有军团长皆由你设置，我就不多插手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快提高战斗力，越高越好。”
刘初说完，皱起眉头，思索着自己说的话，感觉没有什么大的漏洞：“子德，预备役制度和新的编制，目前还是草创阶段，具体的制度条例，还希望你能助我尽快完善。”
“诺。”许彦朝着刘初行了一礼，军国大事上，他显得郑重了很多。
“诸位有什么问题吗？”刘初又看向其他人。
军团和集团军的设立并不是刘初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初步考虑。军团对应战术兵团，集团军对应战略战役兵团，具有一些现代战争的思维。而现代之所以有这样的级别划分，是因为作战方向的增多以及战争规模的扩大。各国的方面军正式组建，基本上都是一战时期。在那个机枪已经出现的年代，战争的残酷程度自然不必多说。
而作战方向的增加，和战争规模的扩大这两点，也是汉阳国必将经历的。假设有一日刘初举起了反旗，那么必将招徕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也必将应对大晋组建的，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超汉阳国的平叛军。
汉阳国总兵力在一万五千，以刘初目前的名望，临时抓壮丁完全可以爆兵到三五万。长宁方面为确保必胜，起码也要调集四五万人，甚至连最为精锐的禁军也会加入其中作为主力。再加上大晋从其他郡抽调的兵力，到时候绝对会出现一个总兵力接近十万的大战场。如果算上双方的后勤运输，这场战争双方调动的人数不会少于五十万人。
这个人数已经不少了，完全够得上设置集团军需要的规模了。
“大王，这个军团的人数上限是多少？”汤永直接张口问道。作为一个即将上任的军团长，他对自己军团的编制很是上心。
“一般来说是四千出头，军团的人数会根据实际需要，以及军团长的官位和能力进行调整。”刘初根本没有思索，直接给出了回答。
在他的计划里，一个现役军团的人数应该普遍在五千以上，六七千最好。因为这个数量足够进行多兵种配合，打造一个没什么短板的，可以适应绝大部分战场的军团出来。同时人数也没有过多，对刘初的君权威胁不是很大。
但是军团的人数不适合一开始就直接放宽。
一来，汉阳国目前兵力不足，如果一个军团就有七千人，那么也没设置军团的意义了。现役一个军团，预备役一个军团，民兵下放基层，整个汉阳国就两个军团，直接叫现役预备役还方便一些。
二来，对武将来说，麾下士卒的数量极为重要。现在卡住军团编制，以后如果要做什么事情，发生了利益冲突，可以用军团的编制作为条件来诱惑武将集团。
政治嘛，利益的交换可以省去很多麻烦，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刘初想要接手的是一个没有受到太大破坏的国家，一个足以供他试验自己想法的舞台，能保存的力量尽量都要保存下来。早早给自己备几张牌，到时候也能更好的实现自己的目的啊。
“如果没有问题，那就进入下一件事吧。”刘初看了看手里的竹简，最后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将在宫内划分一块区域，开办讲武堂。从军中招募学员，完成学业后再分配至各军。目前缺少教材以及讲师。你们都是军方的将军校尉，想必对战事有一些自己的见解。”
“所以，自军团长以上，所有高级将官都可以总结自己的经验，编成兵书，作为讲武堂的教材流传后世。千夫以上，每年需在讲武堂教授一定时间。”刘初严肃地看着众人。
在场的所有武将闻言，当场愣住了。连许彦都顿了顿。
“这……大王你说的是真的？”向承最先开口。
自古以来，兵书就几个大佬写了那么几本，而且大部分都作为将门家学，不对外流传。有书读和有兵书读完全是两个概念。刘初这做法，说的直白点就是让在场的众人在兵家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这是讲武堂啊，他们写了教材，他们教授了学员，他们有了徒子徒孙……这可不就是开宗祖师爷吗？
“自然是真的！而且你不必担心内容，在我看来，无论是安营扎寨还是排兵布阵，无论是练兵之法还是歼敌之术，都是兵法的一部分。抛射如何定位落点？士气如何保持高涨？前人没有想到的，前人没有记述的，我等都可补齐。”刘初微笑点头，他的想法太多了——给军队里塞政委、用军功阶层缓解世家压力、大量培养低级军官提高整体战力……
很多事情，刘初都顺手布了局挖了坑。如今刘初是潜龙，许多布局隐而不显。真等到刘初登基，那些留的后手爆发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见识到刘初脑海里，那沉淀了两千年的智慧的威力。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工兵营
十一月，汉阳国这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不但没有减速停下，反而开始了加速运转。
全国各地都是少府招募的工人大搞基建的景象。对于这件事，百姓们极有干劲，比少府负责此事的官吏还要上心。再怎么说，这挖的是给他们自己使用的水利设施，大王废除了徭役之后，还按照工作量结算工钱。
这笔账，老百姓算得比谁都清楚。工程一开始，就有不少百姓来了。仅仅两天时间，刘初又开始施行仁政的消息就传遍了汉阳国，近十万男丁纷纷参与起各地的基建建设。其中有一万多劳工已经开始建设英烈塔，王宫内的学宫、讲武堂也正在改建，一些设施已经可以使用。
庐城的铁矿也已经开始开采，每日少府都会将买来的奴隶投入矿场之中，这也使得铁矿石的产量越来越高。少府为了方便，已经在庐城开了作坊，设了工官，专门负责军器生产。除此之外，少府还将一部分奴隶拉去了庐城，开始大量生产水泥，为铺设水泥路做准备。土法水泥虽然质量不行，产量不高，但水泥路总比土路要好不少。
倒是混凝土方面没什么进展，少府的人手已经完全不够用了。许多小吏都已经身兼数职，若不是刘初给少府提高了待遇，恐怕许多人都坚持不下去了。
“这些酒都蒸过了？”
“回少府，总计二十一坛，都是烈酒，很呛人，大王说是要消毒用的。”小吏对着袁昭恭敬地施礼。
“嗯，我亲自给景云送去。”袁昭说罢，招呼一旁刚刚闲下来的一群壮汉：“去准备三辆大车来，将这药酒拉去军营！”
高度酒，是刘初尝试建立医疗兵的开始。之前和蛮子一战，受伤的士卒有将近八成使用了烈酒消毒，效果很明显，死亡率降低了很多。现在向承汤永这几个将军，天天催少府送酒来，恨不得先在军营里储备个一万坛，每个伤兵都能在酒里泡澡。
当然，这种事情也就只能想想。酒是粮**，汉阳国虽然没有禁酒令，但是少府酿酒还是要报备的，毕竟粮食储备太过重要。
至于民间私酿……汉阳国刚刚才从旱灾里缓过来，百姓都饿怕了，个个都和刘初一样是仓鼠精，恨不得屯他个能吃十年八年的粮食。酿酒？开什么玩笑！现在要做的是屯粮，屯粮！
至于粮食放十年八年会不会坏？你以为这是现代吗，一过保质期就不建议食用？这是古代，到了凶年有得吃就不错了。
至于那些真没保存好的，品相不好，有些变质的食物，汉阳国少府和几个世家最近也在低价收购。蛮奴的数量越来越多，刘初再怎么富也做不到用精粮喂蛮子，这种快坏了的米正好能拿来当奴隶的口粮。
路上耗费了半个时辰，袁昭亲自押着这批酒到了汤永在城外的军团驻地。隔着军营的围墙，一行人都能听见里边训练的声音。
“雁形阵！”
“二队慢了，加速，快快快！”
“干什么呢？四队快点跟上！再出现失误，今晚开饭时间推迟半个时辰！”
一连串呼喝声传进袁昭等人的耳朵。袁昭轻声笑了笑，看来汤永的心情还是不太好。
前些天结束的汉阳国士卒信息全面汇总整合，直接把将近一千号人送去了民兵部队。剩下的一万三千多人大多是新兵，虽然和蛮子一战之后算是形成了战斗力，但是新兵就是新兵，许多士卒素质还是不合格，要接着练。
结果就是，足足一万三千多士卒，最终能合格进入现役部队的只有一千七百余人，其余人都被划进了预备役。汤永捏着五千人的编制，手里居然只有不到两千个士兵。
预备役方面目前有两个军团，向承自己担任了一个军团长，另一个军团长的位置给了罗回。这两人的屯田军团目前都是超编将近两千人的状态，再对比一下汤永这个手里不到两千人的军团长……人家真的做到了超编的人数比你总兵力都多。
虚假的军团长实锤了。
虽然汤永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情况，等练兵结束他的军团立刻就能满编。但是现在这也太淦了啊！
“怎敢劳烦袁少府亲自来送药酒！”
不多时，李氏兄弟二人就迎了出来。他俩如今还没独领一军的资历，目前在给汤永当副手。想升到军团长级别，怕是要等到汉阳国再次扩军了，还早着呢。
“哎，送酒只是顺路，主要还是来问问装备改进和工兵营的事情。”
“少府请。”李罡将袁昭引入营内，李正则去喊汤永过来。
目前军械的制造都是由少府负责，生产的成品交付军方使用。一般的修缮军方自己就能搞定，刀钝了磨，甲破了补，这也不算多难，更多是力气活。
但是像损坏的甲片之类的东西，军方就没能力处理了，得送去少府回炉重造。除此之外大型器械的制造也没办法，工匠都被少府招走了，军方就小猫小狗三两只。
所以在刘初的授意下，工兵营的组建就提上了日程。不求军方能自给自足，至少一个满编军团出征时要保证一定的制造能力，保证大型攻防器械的生产。
更重要的是，工兵营的建立，也算是给以后医疗兵和各类技术兵种的建立起个头。随着技术和理念的发展，军队里的特殊兵种将会越来越多。
“中仁你来得正好，工兵营的组建我已经弄了一个方案，你要是同意的话就立刻开始吧。”汤永一出现，就将一卷竹简拍在了桌上。
袁昭拿起竹简，用目光扫了一遍：“你打算让士卒学技术？真不要我派一些工匠来？”
“是啊，这样可以保证工兵营的战斗力。毕竟真到战时，很有可能顾不上保护工兵营。不过你要是想支援一些工匠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想得美，还打我工匠的主意！教会你的士卒可以。但先说好，短时间内我不可能给你教出几个大匠来，只能按照大王的流水线理论，教他们制造一些特定的部件，然后组装。”袁昭皱着眉头，这又要抽调一批人手，而且还得好几个接近大匠级别的好手。
汤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最近少府尝试制造了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什么云梯车、投石机、床弩，有数的大型器械少府都造了一个遍。诸侯王国制造攻城器械啊，特别是强弩，这可是谋逆大罪！
“可以了可以了。不过铁匠我这里也缺，要不……”
“少府已经技术公开了，你选几个铁匠出身的一起来学不就成了？别跟我说没有。”袁昭说着白了汤永一眼：“明天就可以派人来少府参加培训了，这件事我回去就安排。”
袁昭说罢，从腰间解下一块私印：“让人拿着这个就行。”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丰山陉外垒京观
一月，是一个喜庆的月份。大晋没有什么公历农历，只有一个开国不久弄出来的晋历，一月一日就是过年，就是庆祝的日子，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而今年的汉阳国，年节的喜庆更是达到了数十年来的巅峰。
有事没事来搞事的汉江蛮，被汉阳王刘初出兵暴打，死伤数万人，缩回了老家。去年闹得人活不下去的恶吏，被汉阳王免官去职，依律处罚；连整个扬氏都被连根拔起。
更别说经过几个月的工程，汉阳国一半的村落都修建了新的水利设施。这种在全国境内将基建铺到村级的事情，自有史以来就没统治者做过。而现在汉阳国居然在官民和谐的前提下完成了一部分。等另一半村落的工程结束，再修一小段运河，连通汉阳国内早已挖好的水网，这个大工程就结束了。
一切似乎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汉阳国的百姓甚至找不出今年日子不红火的理由。
和平的年代，贤明的君王，加上刚刚整顿过，还没变质的官僚阶层。这已经是绝大部分百姓对美好生活想象的极限了。只要没人掣肘，这些淳朴的农民有把握用自己的双手，打造一个虽有瑕疵，却相对美好的人间。
一月一日，大晋举国欢腾，汉阳国也不例外。刘初放开了三天宵禁令，整个汉阳城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就连规矩极严格的现役军团军营里，汤永也放松了禁令，允许士卒喝上一口酒，暖暖身子。
丰山陉，这个扼住汉江蛮咽喉的关隘，此时正驻守着一千现役士卒。他们虽然是现役，但和汤永麾下不一样——汤永军团属于野战军，而这里的守军属于地方守备军，受汉阳都尉管辖。
“屯长，辎重队到了！”
“招呼弟兄们，都出来活动活动。”屯长哈哈一笑。守备关隘是件没意思的事情，附近没什么人烟，过关的大多是各大家族组织的奴隶贩子，几乎没什么正常的过路人。这群人干的事说出去也不光彩，所以倒是挺懂规矩，尽量少生事端。
屯长让一人去喊士卒们集合，自己则领着几个士卒先一步去交接物资。
“来了啊。这次的物资都堆在这里了，这是清单，你核对一下。”押运官将一块简牍塞进屯长手里。
“兄弟，这次要在咱这里歇多久？”屯长扫了一眼简牍上的内容，迅速将内容记下，然后问道。
“大过年的，弟兄们都想早些回去，就不多做停留了，歇息半个时辰便上路。”
“那好，我这就清点物资。”见辎重队急着要走，屯长也不好挽留，转身加快速度，迅速把物资清点完毕，然后在简牍上按下手印。
不过他心里倒是有些难过。过年不能回家，任谁都不会太舒服。
“共计粮草五百石，弓五十张，箭矢七千支，刀三十四口，戟百二十支，铁甲五套，皮甲三十二套。另外还有五坛药酒，十坛允许饮用的甜酒！”屯长将简牍还给押运官，然后扭头招呼士卒：“清点完毕，归入库中。”
刚刚赶来的上百号士卒立刻开始搬运，几趟下来就把这些物资搬走大半。
“今日是年节，大王和汤将军商量后决定，允许饮酒，但只可暖身，不得酒醉。若有失职，酒醉者十倍罚之。后果严重者，斩，且三代不得为官。”
“某记下了。多谢大王，多谢汤将军。”一听可以饮酒，屯长的脸色顿时灿烂了不少。他是汉阳本地人，已经一年多没尝到酒味了。
“好了，此间事毕，我这就返回汉阳。丰山就仰仗各位兄弟了。”押运官抬手捶了捶胸口，做了一个军礼，随后带队离开。
屯长带着几个亲兵送了押运官一程，很快就折返回来，拦下一个还在搬运物资的士卒：“那十坛子酒呢？”
“什么酒？”
“大王和汤将军送来，允许咱们喝的酒！”
“那十坛子酒和药酒一起，搬进仓库里去了。”士卒想了想，回答道。
屯长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你们这群小子，咋这么笨！这酒今天送来，还能等到明天喝吗？”
“快去，叫几个人把酒搬出来，让弟兄们集合，每人都来一口！”
平日里军中禁酒，今日一听有这等好事，士卒们迅速集合起来，排成队列，还不忘记顺手带只碗来。
这屯长倒也不贪酒，遵循刘初的意思，士卒们一人分了一口，自己一点没多喝。不过这一小口显然是不够喝的，不但没过瘾，还勾起了馋虫。
“屯长，这就没了？”一个士卒不死心地问道。
“老子都没得喝，还轮得到你们！散了散了！”屯长擦了擦自己的嘴，看着一边的空酒坛子，好像又闻到了酒味。
底下士卒们摇着头，哀嚎几声，然后三五成群地散去，一时间像极了一支衰兵。
“回去都给我打起精神，喝了酒，出了事要十倍处罚！像我这样带头的，哼哼！老子要是完蛋了，你们也跑不掉！”
屯长说完，拍拍自己的戎服，就打算转身离开。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守卫从远处狂奔而来，身上的半身甲碰撞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声，让很多还没离开的士卒驻足。
“报，在关隘外五里之处，发现了一座京观，大概有两三百颗人头的样子！”
“我淦！”屯长立刻大骂出口。他这边刚喝完酒，就有人来搞事，特么想害死我是吧！
“点齐一百人马，随我出关查探。其余人封锁关隘，不准任何人通过。如有不测，固守待援！”屯长大步返回自己的房间，披上了自己的铁甲，腰间挂了佩刀，又抄起架在墙边的长戟，整个人变成了一头暴怒的，择人而噬的猛兽。
一百人虽然不多，但足够了。汉阳国的敌人只有蛮子，蛮子有什么能耐屯长心里门清。
之前的几次大战，汉阳国已经打出了以一敌五的气势。就算蛮子有上千人埋伏他，他也有把握带着一百人杀出来。
“那京观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屯长扶起正小口喘气的守卫。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让我的人过不好年，我就让谁过不了年
“有点意思。汉江晁家的捕奴队被蛮子反杀了，还堆成了京观。”许彦将新传来的战报递给刘初，然后看了一旁老神在在的张著一眼：“不知道老爷子你怎么看？”
“蛮子大过年的过来耀武扬威，我怕丰山陉那边是过不了一个好年了。”张著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张家和晁家是姻亲，捕奴这个事情两家各有分工，利润分成。换句话说，这次蛮子算是劫到张著头上了。
“那，依老爷子您的意思，这群蛮子该怎么办？”许彦笑眯眯地问道。
张著伸手做出一个切割的动作：“自然是杀鸡儆猴，不然日后蛮子必然劫掠成风。”
“到也是个办法。不过上次能重创蛮子，纯粹是依靠城池之坚，军阵之严。若是主动深入山林之中去找蛮子麻烦，胜负犹未可知啊。”许彦收起笑容，缓缓说道。
张著皱起眉头看向许彦，两人目光对视起来。良久，张著扭过头：“老夫自然知晓，方才所言不过是一个不成熟的建议而已。”
许彦笑了笑，不多言语。看来张著还是很注重家族利益的，大家道不同，终究不是一路人，以后还是得提防着点。
“我打算将捕奴队的限制放宽一些，允许最多两百人同行。子德你看如何？”刘初仿佛没听见两人的对话，抬头问道。
许彦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可以。”
强大的捕奴队，可以非常有效地遏制汉江蛮的恢复速度。今日抓几人，明日抓几人，不出一个月，蛮子一个部族就被抓垮了。如今的汉江蛮被汉阳国收拾了一顿，内部又乱了一段时间，正是虚弱的时候，极其适合捕奴队钻空子。料想新的蛮王也没能力召集军队扫荡这些奴隶贩子。
就拿晁家来举例子，和张氏合作之后，晁家直接把家族的私兵拉出来改编成捕奴队，在战斗力这方面，还是有着一定保证的。能弄死几百号人，想必蛮子也费了不少力气，撒网埋伏了好几拨人。
然后那伙蛮子就挨了丰山陉守军的一顿毒打……想想还真有些可怜。
“一百士卒，自身伤八人，杀敌四十三，伤敌百余。打得不错。”刘初了解了双方战损，点头夸赞一句，然后便将战报丢到一边。局势走到今天，这场战斗不过是小摩擦而已，算不上太重要了。甚至整个汉江蛮都已经不被刘初放在心上了。
之前七万蛮子都被锤爆了，现在才过去几个月？刘初怎么想都觉得蛮子翻不起浪花来，光是损失的人口和劳动力就已经很难补充了，更别提汉江蛮保持了上百年的气焰也被一并浇灭。要是蛮子敢闹事，刘初完全不介意再去锤一次，就当大练兵了。
“蛮子杀捕奴队，我没什么看法。双方都是为了自己，真说起来，咱们反倒不占理。但是大过年的跑来丰山陉，拿着几百个人头堆京观，甚至还埋伏我的士兵，这就有些过了。”刘初敲了敲桌子，缓缓说道：“大战之后还能集结起这么多蛮子，要么是大部族，要么是一个地区的部族联合。去查清楚，堆京观打伏击的到底是谁。然后由景云带兵，将领头的几个部族平了。”
“谁让我的人过不好年，我就让谁过不了年！”
许彦和汤永对视一眼，朝着刘初一礼：“诺。”
许彦一手打造了汉阳国的情报系统，建立了刘初的亲军缁衣卫，搜集情报的事情自然是许彦负责。而汤永嘛，经过了几个月的补兵，他这个现役军团的人数已经达到了将近三千，虽然依旧没有满编，但是这已经给了汤永足够的自信。
新城攻防战之后，向承的新军里有八百人觉醒了天赋。这次练兵向承直接以这八百人为骨干训练，练到所有新军都能够覆盖那土黄色的光辉才算合格。也就是说，现在汉阳国的现役部队全都是拥有天赋的部队。
这才是几个月时间，汤永军团只补充了三千人的原因。向承除了要进行严格的新兵训练项目之外，还要将天赋覆盖整支部队。这需要改变整支部队的精气神，花费的时间自然就多了。就这样，汤永军团的天赋还暂时处于时灵时不灵的状况，不能很好地控制。
不过再怎么说，有天赋的军队也算得上精锐了。尤其是这个天赋的效果极其稳重，居然是增加士卒的耐力以及体力恢复，极其适合长时间作战或者行军。
“具体怎么办，你们两个自行商议。我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忙着呢。到时候把战报给我看看就行。”刘初说罢，低头提笔，接着埋头书写。
再过不久就是学宫正式开学的日子了。不管是学宫还是讲武堂，都由刘初自己担任校长，到时候肯定要露面参加典礼。不过现在刘初最头疼的不是露面时的事情，而是学宫和讲武堂的教材没有准备好。
说起来还是刘初心太急了，打算一口气把事情都办完，结果现在落得个赶工的下场。
学宫没教材的原因很简单，学生大多是阵亡士卒遗孤，要从蒙学识字开始，然后才能教其他东西。现在大晋常见的蒙学识字书籍刘初都看过，和秦代的《仓颉篇》有得一拼。虽然内涵丰富，但读起来晦涩难懂，就算是刘初有两世记忆，读起来都有些吃力，更别说那些不识字的孩子了。
你是用来识字的啊喂，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干什么？这种书拿去当教材，简直是在帮倒忙！
相比之下，刘初自己就会背的《三字经》、《千字文》就无比合适了。合辙押韵，朗朗上口，或许以后还能走出学宫，传遍天下，为扫盲提供不小的帮助呢。
当然，这两篇文章也不是刘初想用就用的。比如说大篇幅讲述华夏历史的部分就要删除，然后用上大晋本土的典故。这部分工作量就不小，好在刘初自己就有大晋历史的记忆，不管好不好先改一遍再说。到时候再找人润色一下，质量应该不会太差，起码识字够用了。
至于后续的教育，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看看这些孩子学习速度怎么样，然后再进行一些基础知识的培养。刘初之前已经将很多学科的知识成体系的梳理过一遍，大不了从那堆竹简里拿一小部分过来应付，多教一些科学知识总是没错的。
第一百三十章 京观旁的伏击
“就是那一座，堆得很高的那个。”守卫伸手朝着前方指去。在那里，一座由上百个人头堆成的京观无比显眼，无比恐怖。
屯长阴沉着一张脸，带着两人荷戟走上前去。十几个人散开警戒，其余人列阵待战。
“这些人头……都是咱晋人没错。”屯长的面色愈发难看：“这些人死前受了不少折磨，这几个伤口不像是后来造成的。还有这地方，明显是割下来后又被乱丢造成的……”
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饶是他勇气过人，打过几场大仗，也很少见到这地狱般的场景。上一次看见京观，还是在汉阳之战，战后那些蛮子的首级被割下来堆了京观，用于威慑。那座京观比面前这个要大了几圈。
“屯长，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人了……你看顶上这个，虽然多了两道伤口，少了一只耳朵，但还是能隐约认出来，是晁家的管事……”
屯长一愣，看向身后说话的士卒，盯了他几秒：“你不是说过你脸盲，认不得人吗？”
“这晁家管事看不起我，瞪了我两眼，还骂了我一句。我平时虽然记不得人脸，但我记仇。”士卒挠着头尬笑一声。
“娘的，好一个记仇！”屯长骂骂咧咧：“这么记仇正好，这些人头你带人就地埋了。再怎么说也是晋人，曝尸荒野可说不过去。”
“要找蛮子算账吗？”
“看情况吧，我得先请示一下将军。将军要是点头了，咱以后就有事做了。”屯长拍拍士卒的肩膀，走了几步，然后取下腰后的水筒，灌了一口。
他站得离京观太近了，有些受不了。很显然，蛮子在防腐的技术上并没有大晋这么好，整个京观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换了口气，看着麾下士卒开始拆京观，然后挖坑掩埋，屯长叫来唯一一名传令兵，打算先向丰山陉报个平安。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叫。
“敌袭！三四百蛮子！”
“列阵迎敌！”屯长立刻高喊一声，本来散开忙活的士卒立刻丢下了手里的活计，拿起武器结阵。一时间铁锨和头颅丢了一地，除了刚刚列阵的队伍，一切都无比凌乱。
与此同时，散出去的十几个斥候也迅速赶了回来。最后一个归阵的斥候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支有些弯曲的箭歪歪地挂在他的甲上。
“小张你没事吧？”屯长皱着眉头，还没打先伤了一个，这可不是好兆头。
那斥候摇了摇头：“无妨，蛮子的箭杆就没削直，射到我时也歪歪扭扭。若不是正好射到破损的地方，根本伤不到我。”
“你小子又穿破损的甲胄！”
“没办法啊，咱手指头粗，编甲可是个精细活。”斥候回了句嘴，然后躲进了军阵里。
屯长还想多骂几句，可看到已经出现在面前差不多一百多米，那乌泱泱一大片的蛮子，屯长还是选择先打完再收拾他。
“弓弩准备！”
看着一群乱哄哄朝着军阵冲来的蛮子，屯长撇了撇嘴。连军阵都不摆，自从新城大战之后，蛮子越来越拉了。
不摆军阵就冲上来，运气压制之下，和自杀有什么分别？
一百多丰山陉守军排成三排，一排蹲姿持弩，后两排错开站立，弯弓搭箭。
新兵训练他们都已经完成了。汉阳国的新兵训练在刘初和向承的要求下极为严格，每位士卒都必须拥有一定的远程攻击能力，以及近战格斗能力。
换句话说，汉阳国随便一个士卒拉出来，弓弩至少会用一种。在还未展开近身白刃战之前，汉阳国的远程火力猛到不可想象，甚至有几分盛唐风采。
这副轮射的架势蛮子显然是见过的，冲在前面的蛮子立刻举起劣质的木盾，减慢了一些冲锋的速度，希望能挡住对方的箭矢。
“射！”
一排弩箭立刻放出来，射进人群之中。击发弩矢之后，这些蹲在前排的弩手不慌不忙装填起第二发弩矢。
此时蛮子已经冲到了约八十米的距离，一些带着弓的蛮子也张弓朝着汉阳军的军阵射去，稀稀拉拉的几支张弓朝着一个方向集火，真给他们射中了几个人。
不过蛮子箭矢的质量太差，歪歪扭扭射到士卒，却只是扎在甲胄上，破不了防。
“速射！”
听到屯长的命令，后两排弓手毫不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将随身携带的箭矢倾泻到不远处的人群之中。
就百来个人，战阵列的不宽，左右互射是玩不起来的。但这个距离也不远了，一群人窝在一起，别说他们是地方守备军，就算是预备役都能射中。
很快，这群蛮子就尝到了苦果。往前冲了不到五十米，他们就在身后丢下了一大片伤员。
百来个人能携带多少箭矢？这个问题蛮子不知道。但是蛮子知道一件事，在刚刚的几秒之内，有接近千支箭矢弩矢糊在了他们脸上。
“冲过去！靠近他们就赢了！”就在这群蛮子即将溃败的时候，一道吼声从这群蛮子的后方传来。这声音虽然听上去有些苍老，但蛮子的士气居然缓过来了一些。
屯长挑了挑眉头，没想到这群乌合之众里还有练气成罡的首领。看来这伙蛮子应该是一整个部族了。
这练气成罡的人头应该很值钱吧。
“架戟！”
一声暴喝，前排的弩手立刻射出最后一次弩箭，然后将弩放在身后，从地上拾起早已准备好的长戟，架成一排。
列阵时将枪戟之类的长柄兵器放置于地面，有时可以起到示弱诱敌的作用。但是就现在的情况，诱敌难说，但对对方士气的打击倒挺大的。
那整齐划一的抬戟动作，只要脑子还算正常，就不会将他们当成杂兵。但是现在蛮子已经冲到了面前，他们没得选了。
“刺！”
其实不用屯长喊，士卒们已经将手里的长戟刺了出去。这群蛮子没有甲胄，锋利的戟尖轻易地撕开了他们的皮肤与肌肉，给他们带来了致命伤。
横过来的戟枝阻止了戟尖的深入，刺击变为一股推力，直接将刺中的蛮子推开，士卒们顺势拔出长戟，做好下一轮刺击的准备。
然而他们用不到下一轮了。冲锋路上的箭雨早已杀伤了数十人，现在一个照面又有二十多个蛮子倒在血泊中，这高效屠杀的场景，直吓得几个蛮子发出了恐惧地怪叫。再然后这群蛮子失去了所有的勇气，扭头就跑。
“追！”屯长大呼。
古代战争大多数的伤亡，都是在一方溃败一方追击时产生的。就比如此时，这群蛮子扭头就跑，完全没考虑过对方还有弓箭手，转身逃跑却会露出没什么防护的背部。
不需要屯长提醒，弓手们再次张弓，用一轮速射送客。蛮子逃跑的路上留下了一路的尸体和伤员。
“打扫战场吧。”屯长派了几个斥候前往四周侦查，确认安全后找来了传令兵。今日一战他是指挥官，战报还得是他来写。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军械哪去了？
“已经查清楚了，是丰山陉附近的十几个部族联合整出的阵仗。捕奴队在那一片抓了快有三百蛮子，这些部族实在无法忍受，几个首领找了个时间聚在一起，就决定对捕奴队下手了。”许彦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然后他们纠结了大概六百多人，靠着熟悉地形，一路伏击了六支捕奴队。不只是晁家的，很多家族以及一些游侠都跟着倒霉了。”
“最狂的是哪个部族？”汤永双眼冒光。
事情的具体过程汤永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只想带着自己的军团去见见血，好好拉练一次。
“是这个，他们是驺系的支脉。据说新的蛮王是驺系的人，所以这个部族的地位最近提高了不少。”许彦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纸来：“这是新绘制的地图。附近的部族加起来大概有四五千人口，下手时候悠着点。”
“虽然这些部族加一起你也能收拾了，但还是尽量少造杀孽，只针对最跳的那个就行。”许彦拍拍汤永的肩膀：“蛮子又选出了蛮王，所以咱们最好不要赶尽杀绝，免得蛮子跟咱们死磕。我们的士卒比蛮子精贵多了。”
“好，我会注意的，这次只诛首恶。攻下那个部族后，我会留书给蛮子，告诉他们我出兵的理由。”汤永点头，拿了情报，转身就去往城外大营，准备出征事宜。
许彦这话说白了就是——不要把这些部族全收拾掉，否则其他地区的蛮子会因为害怕而联合，继而和汉阳国死磕。
虽然经过几场大战，蛮子基本上没了什么战斗力，青壮一下少了几万，粮食也没剩下多少。但蛮子人是真的多，光是面前这些个部族加起来就有五千人了。真逼急了，有那个新蛮王的号召，聚集几千人弄一个军团出来应该不难。
而现在汉阳国忙着发展，没时间和蛮子过家家。最好的选择就是让那些捕奴队给蛮子放血。抓个几万蛮子，汉江蛮就再也没有威胁了。
“一群蠢货！”见汤永离开，许彦实在没忍住骂出了声。之前张著和晁家商量的不是挺好的吗？挑起蛮子之间的矛盾，让他们打起来，然后再兜售军械，攫取资源以及人口……
这个计划很完美，很有格局。一个一个抓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抓完？奴隶还是发动战争来的快，战败方作为战俘，想怎么处置都行。
可现在问题是，汉阳国淘汰的军械都已经低价处理出去了，可晁家根本没按计划来。蛮子不但没打起内战，反而联合起来把捕奴队搞了，现在大过年的，人家跑过来堆了个京观示威……
“得去查查这晁家是什么情况。”许彦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疲惫，然后提笔写下一道军令，交给了缁衣卫。
晁家的捕奴队出事后，许彦派人去查，根本没有发现大量辎重的痕迹。而缁衣卫去摸那些蛮子部族营地的时候，那些蛮子也依旧装备着各式各样的破烂武器，不是汉阳国给晁家的那一批。
那么问题来了，这批军械去了哪里？晁家拿着这批军械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是军械，不是玩具啊！万一你晁家造反，然后被查出武器来自汉阳国……那场面可就太美了。还发展个锤子，全国动员征兵吧。
所以这种事情晁家必须给汉阳国一个交代，不存在蒙混过关。
虽然晁家在汉江郡，不在汉阳国治下。但是得罪一个刚刚用武勋证明了自己的实权诸侯王，显然是不智之举。更何况晁家是和张家合作的，此举是连张著也一起坑了……想来晁家也不至于无缘无故把两边都得罪。
那这批军械的事情，水就有些深了。
“不会是哪几家又要搞什么事情吧？晁家是跟着哪一派混的？记不清了……”许彦眉头又紧了几分。来汉阳国后，他和长宁许氏的关系也就断了，很多世家内部的信息自然也就收不到了。而汉阳国的世家在这个阶层里排不进一流，自然也有一部分消息得不到。
可以说，在顶级世家这方面，汉阳国根本没有信息渠道，像个瞎子。
就在许彦派人调查晁家的时候，张著已经和晁家的人接上头了。
“这是你家管事的头颅，带回去吧。”张著命人捧出一个木盒子。晁家那位管事的尸体已经无法寻找了，但是头颅仍在。
只是蛮子的防腐技术实在是一言难尽，那头颅的表情着实吓人，张著连看的兴趣都没有，直接让人拿布裹了装盒。
“多谢族老收敛族人尸体。”
说话的是位相貌平平的年轻人，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还未束发戴冠。不过他虽然年轻，身上却有股书卷气，想必也是学识过人之辈。
张著哼了一声：“他没派个管事，直接让你来，应该是有事情要说吧。”
“族老猜中了。家父让我来解释那批货的事情。”晁家幼子从身上取出一张帛布递给张著：“这批物资原本应该用来与蛮子做交易的，但是就在不久前，何氏公子来我家做客，要走了这批货。我晁家哪里敢拒绝何氏的要求？”
“何氏公子？”张著皱起眉头。
“是的，是何玉公子。”
“晋安何氏！”张著的脸色立刻变了：“他们拿去干嘛了？”
张著一颗心沉了下去。那几个顶级世家的大名他还是听过的，甚至对方有什么底牌都略有猜测。也正是如此，张著非常明白这些顶级家族的强大之处。
这群人是真的有改朝换代的力量！
关键在于，今上可是对那四个大家族下了狠手的，而现在晋安何氏居然从晁家那里把这批军械搞到了手……
他们想干什么？
张著不由地咽下一口涎水，自己好像参与到了不得的大事里去了。
“具体什么事情我不敢说，但我保证，此事若成，对汉阳国只有好处，没有害处。此外，何氏和晁氏都欠您一个人情。”
说着，晁氏幼子冲张著行了一礼。
“好吧。”张著叹了口气，对面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他还能怎么办？再说何氏势大，他也得罪不起，那个欠下的人情还很香……
“捕奴的生意怎么办？是继续还是中断？”张著问道。
“中断吧。家里一时已经攒不出那么多钱了，那可是一整个郡的武库啊……”
“好吧。汉阳国这边我来处理。我会尽量让大王不注意你们。”
“多谢。”
看着晁家幼子离开的背影，张著叹了口气，他又要加班了。
拖住刘初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政务。而偏偏刘初是个穿越者，出了什么问题，能直接甩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大礼包来。别人几个月都搞不定的计划，刘初能很快把草案糊在你的脸上叫你去执行。
想用政务转移刘初的注意力，刘初最多累几天，熬几个晚上就能把大框架规划好。可真正去执行的张著，工作量就要飙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