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盍小七
“大王，城外的围墙已经有一人高了。”
盍殳躺在坐榻上，抬眼看了看闯进来的首领，然后又低下头去：“我知道了，下去吧。”
“大王，除此之外，大军已经断粮两日了。”那首领看着盍殳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首领看着盍殳，停顿了几秒：“大王，已经有几十个伤员饿死了！”
“嗯。”盍殳翻了个身。
那首领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直接站到榻边：“大王，形势如此危急，你就不能站起来，管一管吗！”
盍殳缓缓坐起来：“你要我如何去管？”
还不等这首领开口，盍殳就道：“我是有万石粮草补给大军，还是有千斤草药治疗伤员？我出营巡视时，若是有人求我，我又该如何应答？”
首领愣住，看着盍殳，也说不出话来。
“我本不该说这些话，但盍隰领命离开，扬岑不知下落，你们又是一群只会指责我的家伙……这些日子，你们中有不少人在说我的坏话，却没有一个能站出来，说有办法解决问题。”盍殳和首领对视着，冰冷的目光让首领低下了头。
这些人都是一个部族的族长首领，每个都对自己的部族有应尽的义务。他们中大多数人在乎的只有自己部族的利益。
现在大家的利益都得不到保障了，矛头自然就统一到了盍殳这个蛮王的身上。只要把锅全部扣在盍殳身上，他们这些首领自然就干净了不少。
至于盍殳的部族战斗力是不是最强？盍殳个人作战勇不勇猛？哪个部族在战斗中第一个崩溃……这些问题有人在乎吗！
大家现在只是需要一个背锅侠来减轻自己心里的负担而已。
“滚吧！该怎么办我心里有数！”
那首领不敢多言，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传令，集中所有粮食，统一分配给各部。各部勇士每日饱食，伤员减半。至于饿死，伤发而死的人……运到一处，偷偷做成肉干吧。记住别让底下的族人知晓。至于各部首领，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盍殳招来一个盍系的首领，吩咐道。
随着命令的下达，各部纷纷聚集起没有受伤的战士，开始全城搜刮粮食，连一粒米一丁肉也不放过。
“您高抬贵手，这是我兄长的救命粮食啊！”
穿着铁甲的战士一手扶刀，一手提着婴儿拳头大的布袋，地上另有一个战士抱着他的小腿。
这两人都是搜查队的成员，只不过趴在地上的那个是盍系，站着的那个是驺系。
本来以盍系的身份，也没必要抱着人家驺系的腿求情。可今日盍殳刚刚下令斩了搜查队里两个徇私的盍系队员，所有人都知道大王这次要来真的。
于是往日里的尊贵高傲，这一刻全都被还了回来。
那被抱着腿的战士皱着眉头：“给我撒开，老子要和晋人作战的都快吃不饱了，哪里管的上这些伤兵！”
“你这是公报私仇！盍老四，你也是盍系的，倒是帮老子说句话啊！”战士看向了搜查队的另外一个人。
“小七，放手吧，驺哥他弟还有我弟的口粮也被搜走了。”盍老四无奈地摊了摊手。
连盍殳这个蛮王都交出了自己的粮食，那么高的修为每天只和普通的战士吃一个分量，其他人更没理由不听令了。
“赶紧放手！惹毛了老子，砍了你也是白死！”驺系的战士一脚踢开盍小七的手，抓着那救命粮迅速离去。
盍小七激动地嘶喊起来，却被盍老四和另一个盍系的战士拦住。直到那人消失在视野里，盍小七才无力地垂下手臂。
过了好一会儿，盍小七才缓过劲来，他看着盍老四：“走吧，还有哪些地方没搜过？”
盍老四看着盍小七的眼睛，那里面燃着一团冷火，包裹着一股狠劲。
和刚刚驺系的那人一模一样。
最终，盍殳的这道命令只填充了小半仓粮食，比预计的还要少。盍殳叹着气，又开始削减起各部士卒的份额。
而削减士卒的份额，直接让场面变得血腥了很多。
“盍小七，你给我死！”
一道身影直接将正在喝粥的盍小七扑倒，然后一拳砸在盍小七脸上。
“姓驺的，你找死不成！”
“我找死？”这人正是收了盍小七哥哥救命粮的家伙：“你抢我弟弟吃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老子要和晋人作战的都吃不饱了，哪里顾得上这些伤兵！”盍小七躺在地上，一脚把这人蹬开：“快滚！抢食的多着呢，老子杀了你也是白死！”
一旁，盍老四血红的手捧着半碗清粥，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动兵器了！”围观的人群一声惊呼。
只见盍小七拔出挂在腰间的铜斧，直接糊在了对手的脸上。然后趁着这人脑袋受击，有些发懵，盍小七直接朝着脑袋上又是十几斧头。
“混账东西……”盍小七骂骂咧咧地一脚踢开还在抽搐的尸体，扫视了一圈围观的蛮子，然后将斧子别回腰间，蹲下来捡起那碗撒了大半的粥，直接倒进嘴里。
刚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一队十几个全副武装，穿着铁甲，挎着汉阳国制式战刀的壮汉行来：“哪个是盍小七？”
“老子就是，找我什么事？”盍小七直接蹦起来。这般打扮的都是盍殳的亲卫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我们是巡逻队的，有人举报你残杀同族。”为首的壮汉冷哼一声：“拿下！”
还不待盍小七转身，两个壮汉就将盍小七按倒在地。
还有两个壮汉将一旁那个驺系战士的尸体拖了过来。
“不错，尸体也在。”壮汉挥了挥手：“拖回去。”
盍小七被一个壮汉抓住脚踝直接拖走，和旁边那具尸体一模一样。
不多时，盍小七就被押到一个简易的断头台边，台下正有着几十个和盍小七一样因为杀人而被抓来的倒霉蛋。
“大王有令，军中凡有残杀同袍者，皆斩！”
宣告了新的军令，随后一队壮汉将十个犯人押上台，挨个斩首。很快就轮到了盍小七，他朝下看去，盍老四正端着碗，朝他笑着。
第一百零四章 瘟疫
时间走的很快，眨眼就是三天过去。所有人都觉得城内早该断粮了，但是大家依旧能从上面领到食物。
只是看着碗底那一层肉沫，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询问这肉来自哪里。大家心里都有点数，军粮中肉类本就不多，又怎么能支撑到现在呢。
这三天，伤兵死了四千人啊！
什么士气，什么军心，此刻全都碎了一地，拼都拼不起来。整座城池都陷入了莫大的悲哀之中。
“大王，有个坏消息。”
一个盍系的首领走进了盍殳的房间，他是盍殳的死忠。
“断粮，吃人……还有什么算得上坏消息？”盍殳看着来人，神情仿佛老了二三十岁。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但下了决定，看着事态的发展，盍殳的心还是受到了重击。
他这个王，从今往后怕是汉江蛮的耻辱了。
“瘟疫应该算吧……”那首领苦笑道：“我们发现了十几具发黑流脓的尸体，现在有不少部族也出现了族人四肢开始发黑的情况。”
这也不奇怪，几仗下来，汉江蛮的伤员已经达到了五位数。上万伤员，却没有药品，没有洁净的生活环境，没有卫生的水源，没有换洗的衣物……
早在没进新城前，蛮子的伤兵营就发臭了，再加上对士气影响极大，盍殳直接命人把伤兵和正常士卒隔开了。
如今全窝在这新城里，新的伤员不断产生，老的伤员不断死去，尸体越来越多，环境越来越差，出现瘟疫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
“怎么能说是坏事呢？这怎么能说是坏事呢！”盍殳突然大笑起来：“瘟疫好啊，借着瘟疫，我们可以大规模杀伤汉阳国的军队了！”
“把染上瘟疫的人集中起来，让他们出城向汉阳国投降！”盍殳说着，又笑出声来：“我是打不败汉阳国了，但是我临死前能坑一次汉阳王，也不亏了！”
很快，十几个蛮子被集中起来，从新城北门出去。十几人刚刚出城，身后的城门立马就关上了，生怕他们扭头回来。
“走，就像首领说的，咱们几个能坑了汉阳国全军，这条命也不亏了！”
十几个蛮子朝着城外跑去。他们以为迎接他们的会是汉阳军的缴械受降仪式，但是刚刚来到那面高高筑起的围墙下，上百支弩箭就将这十几个人射成了刺猬。
“记住了，这几天再有人出来不用汇报，直接射死就好。”许彦打着呵欠，转身走回自己的营帐。
这时候出来几个人还能干嘛？谈判？投降？我现在要的就是饿死你们，多等几天的事情罢了，何必节外生枝！
谈判对方没有筹码，诈降搞不好自己还得搭点人进去，都不值当。
“对了，记得每天用投石机往城里扔些饼子。如果有大队人马攻出来，你们就多扔几包吃的，拖延时间。”
“诺。”
当天下午饭点时候，一台投石机就将几包热乎的麦饼投进了新城。包裹越过城墙，正好落进伤兵堆里。
一个伤兵眼疾手快，直接拾起了包裹，打算借这包裹里的东西向上边的首领讨个好，换点吃的。他可是听说了，每个首领都有一些余粮可以分配，给谁就看他们心情。
然而他刚刚将包裹拿起，一股香味就钻进了鼻子。直觉告诉他，这包裹里装的是食物。
“你们几个想干什么？”
捡了包裹的伤兵压下心头惊喜，随后就发现了两个人正朝他围过来。
很显然，他们的目的也是这个包裹。或者说是这个包裹里，汉阳国传递来的东西。
也许这里面的东西会让首领们震怒，但错过这个机会，就只能坐着等死了。
“包裹拿来。”
说话的是在他左前方胸口染血的家伙，很显然他的伤在前胸，看他此刻轻松的样子，恐怕还有着不弱的战斗力。
而在正前方是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大个头，他光着膀子，一条狰狞地伤痕从右肩延续到胸前。此刻他的脸上正露出了杀机。
“与他废什么话，速度快一些就行。这一片谁敢惹咱们！”大个子冷笑一声：“动手！”
那拿了包裹的伤兵早在看到这人面上有杀意时，就明白今天得见血了。他把包裹往大个子脸上扔去，然后趁着左前方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抄起脚边的青铜铤直接刺进那人胸口。
大个子一掌拨开包裹，看见同伴被刺，顿时大怒：“找死！”
“杀人了！”周边的人见这边场面如此火爆，立刻叫嚷着散开来。
伤兵拔出青铜铤，一脚把那人踢开，然后将铤尖对准那高个子：“不怕死便来！”
高个子直接从腰后取出刀来，也不说话，一刀就朝着伤兵劈过去。伤兵则持铤前刺。
两人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就是赌对方会因为惜命而放弃攻击转向防御。然而可惜的是，两人都是真正不要命的狠人。
伤兵的青铜铤直接从高个子的腹部刺入腹腔。高个子手里的刀也劈在伤兵左肩，连锁骨都斩断了。
“撒手！”高个子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即使一照面就受了重伤，两人依旧没放下手里握着的武器。刀还在向下切割着伤兵的血肉，铤却旋转起来，将高个子的内脏搅成一团。
就在二人搏命时，一名首领挤开了人群，看到了正翻倒在地的两人。
“大王早就禁止自相残杀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首领怒吼一声：“斩首示众！”
“我呸，你还想杀我！我可是斩了两个汉阳国士卒，你呢？你呢！”高个子大叫起来。
听着首领的话，伤兵和高个子都松了手。虽然知道恐怕活不了了，但两人还是选择了联手对抗这个首领。
二人没有取下留在对方身上的兵器，而是取出了其他兵器。伤兵从腰间摸出一把青铜短匕，而高个子则把同伴的一柄短斧拿了起来。
只是此刻两人的状态差极了。伤兵肩膀的刀伤太大，根本止不住血。高个子更惨，内脏差不多被搅了个干净，现在没死完全是生命力够强。
“还敢顶嘴！”首领冷哼一声，从身边亲卫手里接过自己从战场上夺来的剑。
他一个练气成罡的首领，自然无惧二人。这两人虽然算得上精锐，也极为悍勇，可修为还是低了些，更别说现在身负重伤。
拿了剑，首领一个健步越到两人中间，一剑拨开伤兵的匕首，将剑身横在伤兵颈前。随后一个转身，剑锋割开伤兵的咽喉，然后斩断了高个子的斧柄，刺入了高个子的心脏。
首领拔出剑来，往脚下一扎。原本高个子奄奄一息的同伴顿时断了气。
周围的蛮子不由得又让开了一段距离。
“这就是汉阳国投来的包裹？”首领看到了落在地上的包裹，上前几步将之拿起。随后一股香味就钻进了鼻孔里。
第一百零五章 盍殳的决定
“大王，刚刚又镇压了一次暴动，死了十几个人。”盍殳的心腹前来汇报城内局势。
盍殳低着头。汉阳国往城里丢食物已经有两天了，按照之前的军令，所有粮食都要上交统一分配。然而伤兵们确实吃不饱，饿死了不少人。如今忽然得了食物，还要去抢，自然激起了伤兵们的反抗之心。
仅仅两天时间，城内就发生了六次超过百人参与的暴动。至于拳脚相加、口舌相争之类的事情，更是多到没法统计。
饿死的，被杀的，感染瘟疫的，不计其数。据不完全统计，这两天时间至少有三千人死亡。完好无损的人数已经跌下了一万。
“还有多少首领敢战？”盍殳问道：“我说的是敢战的勇士，不是那些关键时刻只会搞些小动作的混账。”
有几个部族的首领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了，怕是私底下正商量着搞一些事情呢。
具体是什么事情，盍殳心里大概也有点数。无外乎把他这个蛮王拉下马，向城外的汉阳军投降，通过跪舔汉阳王来获取一线生机。
表面上这群首领代表着汉江蛮对于他这个蛮王的效忠，实际上这些家伙心里全是自己的部族，短视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程度。
这都什么时候了，不想着集中力量突围，反而在这里拉帮结派搞分裂。
这些蠢货甚至还打算投降——人家汉阳王对待蛮子的态度早就清清楚楚了，要么去死，要么被奴役！
“大王，明确表示愿意死战的首领，只有四个。而这四个部族里有多少愿意死战的勇士，就不知道了。”
盍殳摆了摆手：“通告全军，就说午饭之后，我会带着勇士发起最后一次冲锋，愿意决死一战者，往城北集合。”
“大王……”心腹看着盍殳，大惊失色。
“事到如今，我能做的只有豁出一条命，尽全力砍杀几个晋人了。”盍殳踱了几步，缓缓道：“如果真有人能突围出去，回到族地，告诉族人，以后再也别招惹大晋了。如果可以，举族迁徙吧，离大晋越远越好。”
盍殳说罢，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他大步走出房间，发出了一阵笑声，一阵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爽朗的笑声。
管那么多干什么，带着汉江蛮里剩下的勇士，发起最后的进攻就好了。战死之后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论勇武，他一身修为不必多说。论开明，任用扬岑后汉江蛮的发展有目共睹。无论后人如何评说，至少他这个蛮王问心无愧。
就在盍殳觉决做出决定时，一个信使从汉阳赶来了新城。
城外大营之中，许彦摆了摆手，面前从汉阳赶来的信使躬身一礼，退出了大帐，复命去了。
田健挠了挠头，好奇道：“子德，大王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这一战所耗费的时间超出了预期，大王那边已经开始忙了，没等我们回去。”许彦放下书信，看了看帐内的将领们：“本来我是打算把这些蛮子饿死的，现在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至少景云得回去看看军屯的成果。”
田健大声笑起来，国内正值丰收，战争即将取胜，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啊。
汤永嘴角微微翘起，作为军方最懂农业的人，军屯有成绩，他的功劳也不小。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作战计划要和汤将军商讨。”许彦微笑着将其他将领都赶出了大帐。
等田健等人都离开了，许彦和汤永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不见。
“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是好消息，你可不会把人都赶出去。”汤永盯着许彦。
“你自己看吧。”许彦直接将信递到汤永手上。
汤永接过信来，细细读了一遍，脸色立刻拉了下来：“今年推广了新农具，产量怎么还没恢复到之前的水平！”
汉阳国的基础建设，以工代赈的民夫，军队的训练，乃至以后可能数以万计的蛮子……汉阳国的粮食支出极大。今年产量不高就意味着发展速度的迟滞，就意味着造反计划又要延迟。
可谁知道刘初的便宜老爹什么时候驾崩？
“虽然有新技术，但去年天灾人祸导致的人口减少，今年又受战争影响，耕地面积小了，而且大旱之后必有蝗灾……有前年七成的产量已经说明新的农具和技术是行之有效的。”许彦解释了一句。
“先把这场战争结束吧，我们练兵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汤永道：“我们又有了一支拥有天赋的精锐士卒，而且这种天赋适合大规模使用。至于战后的扩军……暂时停止吧。”
许彦看着汤永，神情有些微妙。堂堂军方大佬，居然决定暂停扩军……还真是大局为重啊。
“那好，给你们补齐兵员之后，扩军就停止了。如果粮食真的不够，普通部队的训练强度就减下来，只练精兵，刷天赋。”
向承新带出来的八百精锐，其天赋名为坚韧，可以将部队的韧性提高三成。这个天赋效果不是最好的，但胜在全面。无论是行军还是鏖战，都用的上，适合大军普及。
等打完这一仗，把正卒往这支精锐里一编，练上几个月，新编进去的士卒就也成了拥有这个天赋的精锐。只是数量要控制一下。这支部队现在八百人，第一批塞个五百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一年时间练个几千精锐还是可以的。
只要第一年练完之后，从第二年开始，这个天赋就可以大规模普及了。
许彦说罢，站起来打了个呵欠：“现在当务之急是结束战争。想必城内的蛮子此刻已经饿死不少人了，咱们明日就攻城。”
大军出征最是耗费粮草，每日人吃马嚼一点都不能省，早结束也能省下不少粮食。
“嗯。”汤永也站起来，掀开帐门正要出去，忽然一个士卒从远处跑来：“将军，蛮子主动出城了！”
“蛮子来了多少人？”
“蛮王盍殳打头，大约有两千人，不像是饿过的样子！”
第一百零六章 决战
“他这是打算干什么？破罐子破摔了？”田健看着新城北门外集结的两千蛮子，实在搞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盍殳端着长刀骑着矮马立在最前面，几个首领位列左右。他们身后的蛮子都用上了最好的装备：精致的箭矢、厚实的木盾、锋利的铁刀……甚至盍殳身边还有两百骑兵，他们身上还披着从汉阳国缴获来的铁甲。
很显然，盍殳出城之前将城内所有的好东西都集齐了。至于使用了什么手段说服那些首领……看看盍殳手中暗红色的刀就明白。
“步兵结阵，骑兵侧翼待命！”
随着军令的下达，步兵迅速结阵，骑兵绕到侧翼，然后盍殳长刀一挥，一层云气出现在头顶，越来越厚。不多时，这云气就达到了汉阳国正卒的水平，并且还在不断增厚。
田健看着天空中的云气，吸了口凉气：“我的天，他这是嗑了五石散啊，这么猛！”
许彦脸色有些尴尬。达官贵人圈子里嗑药的不少，他作为许家的人，自然也嗑过不少次。
结果到了汉阳国，刘初说这玩意根本不能强身去病，嗑多了直接要命。唯一的作用就是给某些阳事不举的家伙表现的机会。
几个月前有个官吏在宴席上摆出了五石散，当时在场的其他人几乎同时瞄向了那家伙的下体。从那以后，汉阳国明面上再也没了五石散的踪迹，根本用不着刘初下令禁止。
“他又不是长宁的那些个名士，嗑什么五石散？大概是没有了办法，决定战死在此吧。”许彦拍了拍田健的肩膀，一句话就把自己和那些名士隔开。
汤永看着许彦，两人一个对视，随后许彦道：“堂堂正正和他一战吧，就当做给蛮王送行了。”
“正合我意。”汤永应了一声，随后让身后传令兵举起令旗：“列阵！”
八千士卒进入高墙之内，随后列阵。弓兵在前，长牌随后。八百精锐背刀持弩，顶在最前面，贯虹卫则位于最后，作为奇兵。
随着阵型摆好，厚实的云气升腾而起。
“景云，你看他的云气怎么那个样子？”田健指着天空，向汤永问道。
“云气失去流动性，快要凝成固体……这种情况要么是快要形成军魂，要么就是从主将到士卒都怀有必死之心。”汤永解答道：“这一战想来伤亡不会太小。”
汤永话音刚刚落下，只见对面盍殳一挥大刀，将近两千蛮子高呼一声，整个军阵整齐地朝着前方压去，每走几步，都会停下来重整一次阵型。
蛮子的军阵同样是弓手在前，盾牌在后。还未接战，几百支箭已经劈头盖脸射到了汉阳国的弓兵身上。
只可惜，弓手作为精兵，大多数都是披甲的，只要没射中要害，对战斗力几乎没有影响。
“弓弩手还击，不必节省箭矢。”汤永大喊一声，将军令直接传达下去。
随后几百个弩手端着臂张弩就来到了第一排，跪姿射击。蹶张弩手集中到第二排。第三四排的弓手和第二排的蹶张士错开。
阵型列好，紧接着无数箭矢从弓弩阵列飞出，精准扎进蛮子的军阵里。臂张弩和弓还好，这群蛮子的皮甲还勉强能挡住，可蹶张弩就没办法了，一个照面就把十几个蛮子射翻。
几轮射击下来，蛮子损失了差不多五十人，军阵已经推到了面前。汤永传达军令，身后的令旗再次翻飞。
“变阵！”
弓弩手迅速后撤，长牌手持戟向前两步，直接列出一排盾墙，长戟就架在盾上。一些箭法好的士卒此时仍然没有停手，箭矢穿过盾牌间的缝隙也能射出去。
很快，两个军阵撞在一起，天空中的云气也撞在一起，喊杀声连成一片。和以往的轻松应对不同，这一次蛮子的战力超乎想象，直接把正卒组成的军阵压着打，连向承练出的八百精锐都没有余力反击。
“这群蛮子是疯了吧……”田健看着前线的战况，一口气憋在心里。他的目力足以看清此时的蛮子有多么悍勇——自己挨了一戟也要压上去，汉阳国士卒要么放弃武器，要么被推得后退，军阵变形。
远处，盍殳举起了刀，催动胯下战马。他的身后，两百骑兵随他而动。绕了半个圈，盍殳带着两百骑兵，直接朝着汉阳国军阵左侧冲过去。
“以正合，以奇胜。扬岑到底教给了这些蛮子多少东西！”汤永脸色有些难看，盍殳这个操作放在大晋也算是标准的战法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汤永伸手将一道军令递给一旁的田健：“仲康，带贯虹卫拦住这支骑兵。小心盍殳，他现在一心求死，你别被他带走垫背了。”
“诺。”田健接过军令，立刻跨上战马，迅速离去。
不多时，贯虹卫百余骑就从左侧出阵，将盍殳带领的两百骑兵在半路截下。然后那标志性的大刀和大斧再次出现，打的欢实。
两人激战之时，两支骑兵也打得激烈。贯虹卫兜着圈子玩驰射，虽然没什么准头，也射得对面大批骑士带伤。而蛮子也不是好欺负的，各种远程武器都用上了，箭矢、投石、青铜铤，倒也将几个倒霉的卫士砸下了马。
转了大概几分钟，蛮子的骑兵大多没了远程武器，于是干脆一扭马头，找机会和贯虹卫对冲。
“将军，咱们要不要冲他一波？”趁着田健盍殳两人交手的间隙，一个军司马凑上来问道。
“冲啊，有什么好纠结的？咱们马好，马具齐全，骑枪还长。直接冲就完了！”田健说完，抡起斧子又给盍殳来了一下。
有了田健的授意，军司马放心了：“切换骑枪，迎战！”
一声令下，贯虹卫也调转马头，朝着蛮子骑兵冲去。很快两支骑兵就撞到一起，一片人仰马翻。仗着优于对方的装备，贯虹卫只有七个人落马，却刺死了蛮子几十个。
“再来！”
第一百零七章 决战（二）
两支骑兵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冲杀。
骑兵对冲，这种战法的本质就是兑子。只要是正常的骑兵，哪怕有再多的训练，当骑枪对刺之时，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战损比一定会接近一比一。因此只要用己方的劣质骑兵兑掉敌方的精锐，那就是胜利。
但是，此刻的战场形势却完全违背了这个战法应该有的战损比。原因很简单，蛮子大多装备的是短兵器。
两次对冲之后，双方的人数都降到了一百以下，百来匹矮马，二十匹北方大马在战场上伫立。那血红的蹄旁，正躺着它们的主人。
两支骑兵头顶的云气都因为人数的减少而变得稀薄。但一方士气如虹，一方视死如归，云气虽然薄弱，却仍然保持着韧性。
只是这样的云气对盍殳田健这般高手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了。随着二人全力出手，两支骑兵不得不转移战场，免得受到波及。
蛮子骑兵再次绕向汉阳国军阵侧翼，然后贯虹卫再次截住，两支骑兵开始了最后的较量。
另一边，双方的步卒也杀得火热，悍不畏死的汉江蛮给汤永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前排刚刚顶上的盾卫正被蛮子压着打。之前和蛮子交手时的那种轻松感荡然无存。
不过也仅仅是震撼罢了，八千人的军阵哪里是两千蛮子能冲破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汉阳国的后军已经从两翼包抄上去，整个军阵成了月亮状，仿佛要将蛮子的军阵一口吃掉。
而蛮子的军阵也因为汉阳国的包夹而逐渐变形，方阵的棱角逐渐变得圆润，正面的直线也开始有了弧度。毫无疑问，随着汉阳国军阵的变化，蛮子的军阵迟早会变成一个标准的圆阵。
“破了，破了！”一群蛮子大声高呼起来。
原来是正面有一片盾卫全部战死了，露出了退至后方的弓弩手。蛮子们兴奋地扑了上去。
“混账东西，居然看不起我等弓手！”一个都伯冷笑起来，拔出了腰间的佩刀。随后在他的指挥下，几十名弓手发起了反冲锋。
别以为弓弩手是远程兵种，近战就好欺负。能开强弓硬弩的人，哪个没一把子力气？当他们披着铠甲，手执刀枪的时候，你会突然发现，这群肌肉猛男比什么枪兵盾兵都要恐怖。
短短半分钟不到，还没冲进汉阳国军阵里的蛮子就被劈死了十几个。都伯带着弓手直接杀出阵去，反把蛮子的军阵打得一阵混乱，直到几十号蛮子端着长矛支援，才把这群弓手逼回阵中。
但局部的战果并不能减轻整个前方的压力。在蛮子的猛攻下，汉阳国的军阵陆续又出现了几处破绽，蛮子趁机杀进去，带走了不少士卒。
“军阵方面还有待加强，应敌过于死板，补员时有着明显的空档。”汤永淡淡评价道，随后扭头看向田健那里：“胜负已分了。”
许彦开脱道：“毕竟是刚练的新军，能做到这样很不错了。”
说罢，许彦也看向田健。
只一会儿过去，这战场上就只剩下了一支骑兵，那就是汉阳王刘初的亲卫军——贯虹卫。与贯虹卫对冲的蛮子骑兵现在只剩下了七八骑，不成建制，跟在盍殳身后显得无比萧索。
盍殳的脸色并没有因为骑兵的损失而产生什么变化。他只是更加卖力地维持着近百米长的武器和田健交手，抽个冷子还会对一旁的几十骑贯虹卫下手。
“你们先走，我拦着盍殳。”田健对军司马吼道。军司马毫不犹豫带着贯虹卫脱离了战场，朝着蛮子军阵的后方绕去。
骑兵的用法可不是直接冲击步兵军阵，而是袭扰分割以及衔尾追杀。覆灭了蛮子的骑兵，贯虹卫腾出手来，直接盯上了蛮子的后背，打算来个背袭。
“想走？没门！”盍殳也不傻，虽然蛮子的骑兵从训练开始就没用过几次，他本人也没有多少使用骑兵的经验，但是贯虹卫的行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冲着步兵军阵去的。前后夹击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于是盍殳直接爆发全力朝着贯虹卫一刀下去。这百米长的大刀真要砍实了，起码能带走十几个骑士。
然后这一刀就被田健硬生生顶住。
“我去帮一下贯虹卫，大军调度你优先把控。”汤永整理一下自己的甲胄，提起长枪，几步冲到了战线最前方。
许彦嘴角抽了抽，论嘴炮他自认不输任何人，但是真要上手指挥，他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换句话说，许彦属于那种智力点满了，但统帅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点属性的家伙。
没过多久，汉阳国的云气波动起来，形成了一杆长枪。这杆长枪一形成，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扎在了蛮子的云气上。一时间，双方的云气都沸腾起来，以极快的速度相互抵消着。
只是那长枪实在太快，蛮子头顶的云气直接被长枪撕裂了一大半。
“好机会！”
贯虹卫的军司马眼睛一亮。本来他打算远程射几波就走人，现在机会摆在面前，不吃一口肉下去又怎能甘心！
“给我截断蛮子后军！”
随着新命令的下达，贯虹卫朝着蛮子的军阵里一波齐射，随后换成了骑枪和马刀，朝着蛮子的军阵冲过去。
金色的光芒闪耀起来，蛮子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贯虹卫拦腰截断。最后面的差不多五百蛮子被贯虹卫分割开来，两翼的汉阳国士卒顺着贯虹卫截穿的通道将蛮子的主力包裹在阵中。
还不待蛮子后军五百人有什么反应，一千多弓弩手就已经顺势从两侧展开，对蛮子展开了射击。
看着两侧弓弩手平射放倒了几十个蛮子，坐镇中军的许彦摇了摇头：“命令两翼弓弩手，左射右，右射左。”
下一刻，反应过来的蛮子纷纷举起盾牌，排成了一道颇具弧度的线阵。随后一连两波射击皆被盾牌挡下，只有几个倒霉蛋中箭。
“推进，推进！”一个高大的蛮子大喊着开始指挥。然而就在这时，许彦的命令传达到了两翼的弓弩手。
“左射右，右射左！”
这也是演练过不少次的战法了，弓弩手们毫不犹豫地切换了目标。随后一支支箭矢在空中画出一个个不标准的十字，穿过盾牌防御的空隙，从侧面射中了持盾的蛮子。
第一百零八章 盍殳战死
蛮子的后军在几波射击后倒下了百余人。剩下的蛮子见防不住汉阳国的箭矢，也不再拖沓，顶着盾就冲弓手们猪突过来，一副一命换一命的架势。
“蛮子的后军没了。”许彦嘴角露出了微笑。
就在蛮子冲向两翼弓弩手的时候，绕了一个圈子的贯虹卫又杀了回来。先是一波只求杀伤的弓箭抛射覆盖，然后几十个精骑顺着蛮子背后就杀进了军阵，没花什么力气就把军阵凿穿，还顺手宰了几十号人。
贯虹卫刚刚冲出去，两翼的弓弩手又恰到好处地射出一波箭矢。然后一千多弓手拔出了近战的短兵，化身为狼，直接扑向蛮子。
在经历了骑兵背袭，羽箭射击之后，蛮子还没来得及重整的军阵直接被这群杀得兴起的弓弩手撞得稀碎，头顶的云气在这一刻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不见。然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见后军完蛋，前方已经被包围的蛮子士气也猛地跌落。这倒不是蛮子们又开始怕死了，而是这群蛮子意识到，即使是死也换不了多少垫背的了。
“好机会！”
汤永毫不犹豫，再次卷起云气，化作一个大锤，朝着蛮子军阵砸去。仅仅两锤下去，蛮子头顶的云气就几乎彻底消散。
没了云气保护，一个能调动云气的猛将有多强？
紧接着第三锤轰然落下，地裂山摇。锤子正下方的蛮子直接被砸扁，四周几十个蛮子被一锤砸地抛飞起来，场面极其壮观，像极了开无双割草。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紧接着一柄超过百米的长剑忽然出现在空中，轰然落下，将本就开始崩溃的蛮子军阵切成两半。
云气被打散，阵型被切割，几乎是一瞬间，这千来个蛮子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看着麾下士卒生疏而有序地将蛮子分割剿灭，汤永放下心来。战后这些士卒的战斗经验绝对会上一个台阶。
随后，汤永将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边田健和盍殳的战斗上。
打了这么久，两人依然没有分出胜负，连伤口都没多少，甚至散发出的气势更上一层楼。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两人凝聚出的武器已经达到了当前修为的极限——百米。
汤永不骑着他的白义马，也就是这个长度了。换句话说，盍殳这个家伙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将修为提升到了汤永田健两人的水平，达到了罡气化形的极致。
这份天赋虽然不是汤永见过最强的，但也能拍得上前几了。
至于跟在盍殳身后的几个蛮子骑兵，早就被田健顺手给清了。这个层次的交手如果没有云气压制，一万个杂兵也会被战斗的余波弄死。
“这两人，打完这架怕是要突破一个……”汤永很快做出了判断。
嗯，可能还要死一个。
不过汤永还是觉得田健的机会更大。毕竟田健在这个修为停了很久，根基可比刚刚到达这个水平的盍殳厚实。
“受死吧！”田健怒吼着，声音之洪亮，比之一旁将近一万人的激烈战场也丝毫不弱。一杆大斧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盍殳抡过去，整个画面看上去无比残暴。
盍殳挥刀挡格，将田健的攻击一招一式全部接下来。两人打到现在，一直是田健处于攻势，盍殳被压制地死死的。
“怎么还没结束……”
新城的城墙上，一群蛮子的首领正在观战。一个年纪较大的蛮子开口抱怨道。
随着这蛮子开口，立刻有一大批首领附和：“就是，这要是打得久了，把城下的汉阳军等急了，我等投降都不好办。”
盍殳带着最后一批有血性的敢战之士出城之后，新城就落到了这群首领的手里。他们第一时间就关了城门，断了盍殳后路。然后开始宣扬盍殳的种种不好，开始夸大汉阳军的实力，开始讨论保证族人生命的方法……总之所有为投降铺垫的事情，他们想到了都去干。
甚至还有两个首领已经开始让人排练迎接汉阳军入城的仪式……
盍殳的亲信站在人群中，看着身旁的首领们，面无表情。这群人什么德行，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从来就没对他们抱过希望。有些事还得自己亲自来办才行。
亲信正在思索时，忽然听见了城下传来一阵欢呼声。抬头望去，只见盍殳田健二人分出了胜负。
田健的斧子从盍殳的肩头一路劈到最后一根肋骨，包括心脏在内的几个重要器官全被破坏。而田健身上却只是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不断流着血。
众所周知，修为到了这种程度，哪怕伤得很重，只要不是当场凉凉，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很显然，田健只需要回去养几天伤就好了，而心肺都被劈开的盍殳可能熬不过下一秒。
田健提起自己的斧子，看着盍殳手里的刀落地。他有种预感，自己离突破不远了，可能就是多练几天的事情。
“你很强……”盍殳夸了田健一句，随后扭头看了眼城头上观战的首领们，露出了一个轻蔑的冷笑。
很快，一阵寒意占据了盍殳的身体，盍殳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没了力气，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许彦骑着马，上前来看了眼盍殳，此时盍殳已经闭上了眼睛。作为蛮王，死战到最后，他对得起汉江蛮了。
“怎么说也是个勇敢的战士啊，找块好地方葬了吧。”许彦叹了口气，一个蛮王就这么死在了面前，作为一个年轻人他还是有些感慨的。
不过感慨归感慨，正事也不能忘记。抬眼看了看新城已经打开的城门，许彦招呼一声：“走了仲康，随我领军入城！”
田健笑了两声，提着染血的大斧，跟在许彦身后。
八千士卒排着军阵朝着新城的城门推进。而新城的城门早已经打开，二十几个首领走出城外，将自己的武器丢在地上，又跪了下来，以示臣服。
看着面前一排跪在地上的首领，许彦彻底放下心来。既然是成建制投降，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许彦策马上前去，田健跟在许彦身后。两人来到城下，停在那群首领的面前。许彦正欲说话，忽然城头上一个人影朝着许彦扑来。
身后的田健眼疾手快，伸手对着那人影就是一斧子，直接将人影劈开两半，掉在地上。随着人影被斩断，一些血液不可避免地粘在了二人身上。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找死么！”田健冲着城门口的蛮子大吼一声。
许彦看向落在地面的尸体——那尸体多处溃烂，皮肤上有着大片的黑色。
这一刻，许彦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第一百零九章 瘟疫
一众蛮子首领被面前的异变吓了一跳，看清楚了地上尸体的样子，更是心头一惊。再听到田健的一声怒吼，当即吓昏了一个。
“将军，我等怎敢如此，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一个首领反应极快，他向着田健解释一句，回头看向城头。
城头上，盍殳的亲信看着城下跪了一排的首领，露出了不屑的轻笑。发生了这种事情，就算汉阳国愿意接受投降，也不可能信任这群首领了。
“大王，我来了！”亲信大吼一声，随后攀上女墙，高高跃起，脑袋朝着地面砸了下去。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本身两百斤的体重，再加上一身铁甲，这个首领毫无意外地摔死在了城下。
嗯，死无对证。
首领们顿时意识到不妙。
“子德，怎么处理？”田健伸手在许彦面前挥了挥，将许彦从愣神中拉了回来。
“麻烦大了……”许彦的笑容有些苦涩，瘟疫啊，这倒是他没有考虑到的，还是年轻了。
“仲康，传我命令，墙外士卒加固防御，夯土给我把围墙加高到十米。此外每隔二十米设立岗哨。一月之内，凡是有欲出墙者，无论敌我，无论尊卑，皆斩！哪怕是我和景云也不能出去！”许彦的目光有些飘忽。
田健看着许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子德，发生何事了？”汤永见情势不对，也赶了过来。
“景云你来得正好，看见地上这具尸体了吗？这是瘟疫的症状。”许彦吸了口气：“立刻将丰山陉的守军调回来，加强围墙的防御，必须将瘟疫拦截在新城之内。”
“好。我这就去下军令。”汤永二话不说，立刻离开。
城门口的蛮子首领看着许彦当场处理军务，有些懵，这种场面还真没见过。
“传我命令，搜集大量干草、木柴、油脂，全部撒进城里，明日放火烧城，尽量把新城给我烧成白地！”
烧城这群首领还是听得懂的。顿时几个首领膝行而前：“将军，那我们怎么办……”
“愿意出城的都出来，由我军统一管理。不愿意出城的，明日就当做燃料一起烧了！”许彦冷冷地看了这群首领一眼。就算这群人能在这场瘟疫中活下来，以后也不过是个奴隶的命了。
“烧城是不是太过了……”田健小声道。
“不知道。我只是有一次和大王聊天时，大王说起过，大火将城池烧成白地，却意外解决了棘手的瘟疫。如果大王没有开玩笑的话，瘟疫怕火。”许彦说道。显然刘初和他吹牛打屁的时候扯过伦敦大火。
许彦叹完气，看向了身后赶来的亲卫：“取笔墨竹帛来，我要给大王去一封信……不行，竹帛也可能传染……带我去围墙边，由我口述，墙外誊抄。”
一系列的命令从许彦这里发出。大军在围墙和城墙之间搭起了简易的建筑，暂时驻扎。所有城里出来的蛮子都被赶到一起看管起来，染上瘟疫的也集中隔离。
大批的燃料和药草也开始向着新城运输，从控制感染源到杀菌消毒，许彦做到了当前的极致。
当天夜里，李氏兄弟就从丰山陉一路赶回新城，接手了围墙的防务。兄弟二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边让士卒加高围墙，封锁消息，另一边大量运输药物，所有物资都是从围墙上抛下去，杜绝一切与墙内的接触。
很快，许彦的信就送到了汉阳城。
“新城生了瘟疫，几日之内便会发作，死者十四五，身上大片黑紫……”刘初看见许彦的信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那刚刚从农村视察带回来的疲惫，被这个坏消息直接冲得七零八落。
瘟疫，几日之内就发作，死亡率高，尸体黑紫……这个病发症状，让刘初瞬间想到了那个名头很大，但却一直无缘得见的黑死病。
“是败血症型鼠疫吗？这个玩笑开大了吧……”刘初的表情极其复杂。打个蛮子而已，怎么把这个大爷召唤出来了！这个大爷杀人可动不动就是八位数的地图杀啊！
“如今是八月，鼠疫多发在夏秋，时间倒也对得上。新城之前修筑了粮仓，囤积了一批粮草，生一些老鼠什么的也可以理解。再加上几次战斗的尸体，蛮子又没有卫生概念……”刘初很快就猜出来瘟疫是怎么发生的，他扭头看向一旁面色难看的袁昭：“中仁，少府暂时停下手里的工作，所有人给我收集制造防疫物资去。先按以前的惯例来，如果缺少一些物资，我会教你们制造。”
“诺！”袁昭知道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瘟疫可容不得耽搁。他立刻转身离开，出了政务厅，赶往少府。
“元昭你尽快拟一份防疫通告出来。”刘初看向张著：“各地进行必要的防疫措施，但是不能引起百姓的恐慌。子德那边已经封锁了消息，此事应该不难办。”
“诺。”张著朝着刘初一礼：“臣先去查看往年卷宗。”
“去吧。”刘初挥挥手，以示同意。这个时代卫生条件并不好，瘟疫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以往处理的记录也许对现在有一些帮助。
刘初已经后悔穿越前为什么不研究一下瘟疫了。
扶额许久，刘初看见了坐着的李云：“子高，接下来你主持政务厅工作，一天天的闲出病了。”
“诺。”李云应声。张著跑去处理瘟疫的事情，政务自然要他代管一二。
刘初靠在椅子上，闭上双眼。尽人事，听天命，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这场鼠疫不要扩散。
真要是扩散了，自己造反计划延迟都是小事，万一闹成席卷大陆的大瘟疫，那这个时代都毁了！
汉末三国，连续十几场大瘟疫带走了上千万人，直接导致三国时期人口暴跌。从汉末的五六千万人口，到西晋一千三百万人，瘟疫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功劳。
至于欧洲那场黑死病，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十四世纪就把整个欧洲的人口给干掉三分之一，此后三百年间更是不断反复，死亡人数又何止两千五百万人？
若是真到了那种地步，刘初自己心里就过不去，造反称帝什么的也就没有意义了。刘初和盍殳两人将直接成为人类铭刻在历史上的罪人。
第一百一十章 应对
汉阳国的压力本来就不小，现在又发生了瘟疫，整个国家进入了一种全速运转的状态。
“快，收拾东西，咱们有得忙了。”
汉阳城附近的一座村子里，几个少府的人正打包着行李。旁边一个小吏看着同僚们急切的模样，不由地叹了口气：“这又是干什么啊……”
自从汉阳王就国以来，他们少府就没安稳过，已经有过好几次暂停工作，集中所有人力物力办事的经历了。
“咱回去据说是要安排运输队运一些药材和建筑材料去新城那边。想必和蛮子的仗已经打完了，大军正在修缮城池吧。”一个正在打包的小吏说着：“轮作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流程咱们都背过，简单的很，你应该应付得来。”
秋收大部分已经完成。虽然大军未归，但军屯也有军属打理，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因为各种原因，粮食产量并未恢复正常，少府正在推广轮作，希望能弥补一些。
但是这瘟疫一来，少府的人手就又紧张起来了。
“这里交给我就好，你们赶紧送物资去前线吧。”那小吏叹了口气，很明显这重担他得一个人背了。
另一座村子里，也有几个胥吏从村口走出。
“老丁，咱们的任务终于结束了！这是最后一个村子了！”
“是啊，忙了快一年了……”那个叫老丁的小吏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大王问户籍进度问了几个月，今天咱们终于搞定了！”
“快，去政务厅递交资料，咱们也能休息几天了。”几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脚下的步伐加快。
第二日，所有的资料都汇集在了政务厅。几个小吏正快速统计着最终数据，而其他人还没回去休息就被张著集合了起来。
“你们对各地村庄都很熟悉了，给你们安排个新任务：配合少府的人，把这些石灰、艾叶、大黄之类的物资分配运到各村里去。”张著说着，捂嘴打了个呵欠，然后接着道：“特别是新城周围，刚刚打完仗，容易生病。按照以往防疫的惯例，把这些东西都用掉。以后每五年，国境内所有村庄都要这样来一次，以确保瘟疫在汉阳国永远不会发生。”
“每五年来一次？”小吏们面面相觑，张著的性格他们知道，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情。所以说大王又要干什么啊！
看着面前这群胥吏，张著笑了笑：“放心，钱是大王从内帑出的，不会影响百姓。这种政策，大王什么时候不想持续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负责户籍这块的胥吏都是许彦挑选出来的，少有各家族的人。这些人出身都不高，对苛捐杂税大多反感。听到这个政策的第一反应就是税收的事情。
如果钱从国库出，那这个政策以后大概率会成为一些贪官捞钱的项目之一。可是钱从内帑出嘛……大王可是承诺过永不加赋的！
“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一个小吏朝着王府大殿的方向行礼道。
“行了，去吧。”张著站起身，准备回家里换一身衣服。或许农村的情况不需要他去管，但是汉阳国各个城池还是要陪刘初去全部视察一遍的。
自就国以来，刘初的足迹只踏过汉阳国两座城池，汉阳国大部分的土地对刘初来说仍然是陌生的，仍然处于世家的掌控之下。这次刘初正好借着防治瘟疫，四处去逛一逛，提高一下在各城的影响力。
顺便看一看各家对他这个汉阳王的忠诚度，如果真有哪家打着一些很过分的小心思……刘初不介意汉阳国的高层换几个人。
“正好，大王让我将家里的俊才举荐上来……”张著一边走，一边思考。他已经打算给自己的儿孙捞一笔小功劳了。
刘初对瘟疫的极度重视，转化成了极高的行动效率。在书信送出的第五天，第一批由少府运输的少量防疫物资就到了新城。
这也是独裁统治的特点之一，如果统治者是开明之君，那么在绝对意志的控制下，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国家容易创造奇迹。
当然，如果统治者是个垃圾，独裁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让一个璀璨的文明，瓦解成一堆历史的废墟。
五天过去，原本的新城已经烧成了一片白地。外边的围墙上挂了几十个头颅，全是蛮子的——有不少蛮子觉得瘟疫问题不大，主要是汉阳军想要屠杀他们。
“这是第一批物资，共二十车。另外大王要求新城尽快展开捕鼠行动，凡是附近出现的动物全部捕杀。如果条件允许，各部自制口罩遮掩口鼻。”少府的官员照着竹简上的内容念道。
负责交接物资的是李正，他一边让士卒检查物资是否齐全，一边听着面前官员的话。见此人说完，他立马问道：“口罩是什么东西？”
“这个。”少府押运的官员从身上摸出一个崭新的口罩：“大王说这个能阻碍瘟疫的传播，要求新城所有人佩戴，直到危险解除。”
李正看着面前的口罩，不由扶额：“这……我是做不出来。”
面前这个口罩是少府急赶出来的，是丝织品。这种材料大规模量产不太现实。
“布帛，丝绸之类的都能制作，少府还有五千个口罩正在制作中。大王为此可是连自己的袍服都拆了两件呢。”
李正看了眼清单，这一批物资里口罩就几十个，根本不够分。
对于口罩，刘初知道的不多，只记得可以用纯棉制作，中间可以夹一些炭用来吸附。问题是整个汉阳国刘初都没找到棉花，刘初根本没办法在这方面搞事。
如果是按照地球的历史，棉花在汉代已经进入华夏了。所以刘初决定，以后有机会要去大晋的皇家园林搜刮一波，搞不好棉花或者类似功能的植物就在园林里种着观赏呢。
确定物资齐全，李正盖下汤永的印章，开始吩咐士卒将物资扔进墙内。而墙内的士卒也准时到来搬运。这几天已经让墙内外的人养成了默契。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新城闲谈
“防疫的物资到了！”田健大声叫着。许多听到这个消息的士卒，眼里闪烁起亮光。
虽然许彦封锁了消息，但是新城是瞒不住的，因此新城内也就没瞒着了，所有人都知道瘟疫的事情。
也正因此，墙内士卒的士气变得极其低落。看着隔离区每天拖出来几十上百具尸体烧掉，每个人都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至于逃走……且不说围墙看守有多严，许彦和汤永可是废了老大劲，联合各级军官，给全军做了思想工作的。这里每个士卒都知道，一旦让瘟疫扩散出去，汉阳国就会变成人间炼狱，家人亲戚的安全将得不到保障。
汉阳军可都是汉阳国本地人……出了问题祸害的可是自己的家人，乡里乡亲啊。
也正是因此，围墙内的八千士卒，奇迹般的保持着秩序，没有一个人逃跑。甚至，士卒之间还会互相监督，凡是行为有一丁点异常，都会被盯上。
这个过程中，刘初的仁君名头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农具的更新，永不加赋的承诺，在底层人这里意外地吃得开。
“物资……到了？”许彦窝在床上，耷拉着眼皮。
一旁的汤永点头：“对，到了，石灰艾叶，还有口罩。这批物资来的是真快。”
说着，汤永把一个帛口罩戴在了许彦脸上。刘初信里说的很清楚，这玩意是临时制作的，虽然有其原理，但作用有限，更多是一种心理安慰，总比没有好。
“拿下来吧……有些闷。”许彦道。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这口罩是干什么的？”
“你自己看吧。”汤永将一封书信递给许彦，这是李正之前和少府官员对话的内容，主要记录了刘初的要求。
“按大王说的办。”许彦放下书信，松了口气。看来刘初对此事足够的重视。
根据这几天的统计，患上这种瘟疫之后，有一半的几率会死去。这是一种极其烈性的瘟疫，感染快，死亡率高。还好当时许彦谨慎，直接封锁城池将情况控制了下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才短短五日过去，就有百来个士卒进了隔离区，目前已经死亡了三十多人。至于蛮子，在城里捂了那么久，基本上全部完蛋。
现在能出来活动的蛮子不到一千人，其他的全在隔离区。每天都要从隔离区里拉出上百具蛮子尸体焚烧。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修为越高越不容易患病。汉阳军几乎全员是炼精化气，体内有那么一股气，就没那么容易病。
倒是蛮子，很多蛮子没什么修为，几乎是接触就感染，一天就凉凉，然后拉去焚烧。
和蛮子接触了五天，才染上百来个人，足以说明修为的作用了。田健和汤永更是浪到极点，也没见被感染。
当然，修为也不是万能的，不是说修为强就能免疫，修为只是大幅降低感染的概率而已。
就比如许彦，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躺着都没劲。怎么说也是练气成罡的级别，放进军队里至少也是个百人将，结果还没怎么接触，就被感染了。
应该和在城门口被淋了血有关。
“这一次大王有的忙喽……”许彦往床上一倒：“本来还打算冬天窝在宫里好好休息的，现在倒好，这瘟疫一起，大王的卫生计划就要立马开始。”
汤永嘴角不禁有些上扬：“那不是正好遂了大家的意？”
刘初作为一个现代人，有着不同的思想观念，有着先进的文化技术，有着千年岁月人类积攒的各种经验智慧。所以在执政的过程中，自然也不可避免地在自己的国度里发挥出一些。
特别是刘初这种历史爱好者，绝不会去生搬硬套。他提出的每一项政策都是根据当前的具体情况调整过的。
其造成的结果就是，整个政务厅根本闲不下来。只要干完活一有闲暇，刘初就会出现在政务厅里，拿着一份新的计划和大家商讨。偏偏大多数计划都很重要，而且足够完美，没有不去执行的理由。
对着历史选合适的政策，然后抄下来修改修改，一个能困扰正常官员很久的问题就解决了。真要让刘初去执行可能没那个能耐，但列个大纲之类的事情刘初不虚任何人，毕竟早有历史帮他试过效果了。
到现在，大家已经习惯了没鱼摸的生活。干活就干活吧，碰上刘初这种个人能力极其强大，一天能搞定一个月政务，然后坐在政务厅一边喝茶一边监督干活的君主，摸不到鱼很正常。
只是希望，这种人有一天也能体会到工作的辛苦……
“你以为大王会坑到自己？我如今养病正好逃过一劫，你却是跑不掉了。”许彦笑出声来：“之前你可是负责过农业的啊，现在大王要整治卫生，肯定算你一个，那张放在奇思阁的图纸怕是能用上喽！”
“奇思阁？”汤永脸色一变：“你是说，大王弄的那个沼气池的原理及设计图？”
奇思阁就是刘初存放图纸稿件的地方，为了防止自己遗忘知识，刘初几乎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将一部分知识记录下来。记录的多了，也就有了这座奇思阁。
“不然呢？一个小小的沼气池，能提供肥料和燃气，还能顺便改善卫生条件，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普及啊。”许彦看着汤永垮下来的脸色，露出了笑容。
可是很快，汤永的脸色就恢复过来：“这样也好，我累一点，汉阳国的百姓也能更快过上好日子。”
“你可是世家出身啊，竟然说这种话？看来你家的教育很奇特啊。”许彦坐起来看着汤永，不少世家都是将百姓当做牛羊看待的。
“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汤永盯着许彦的眼睛，决定走人了。许彦这个样子，分明是仗着得病，自己不会对他下手，所以出来浪搞心态的。
“好好养病，大王的路才刚刚迈出一步，以你和大王的关系，后面需要你的地方太多了……”汤永看着许彦，苦笑起来。
如果许彦真的出了问题，那这一战可就亏大了。
“你放心吧，我心中的执念可比你深多了，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我还没看到家里那一脉向我低头呢！”许彦笑起来，不过只是笑了几声，就没了声音。不得不说，汤永扎心也很有一手，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个早逝的妹妹。
以他的能力，觉醒灵识拥有天赋能力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才对。拖到现在还没办法，只是念头不通达而已。
第一百一十二章 目标圣山
就在新城封锁戒严之时，一千多个衣衫褴褛的蛮子从广阔的丛林中窜了出来，领头的正是盍隰，盍隰的身后还跟着扬岑。
“终于回来了……”盍隰看着远方那座火神的太息，以及山下盍系的大本营，鼻头一酸，差点哭出声来。
六七万大军啊，出丰山陉就用了好几天。可如今自己竟然只带回来一千多人。盍隰心里很清楚，自己应该是人数最多的一波溃军了。
那日，一万大军因为营寨布置混乱，根本无法结阵应敌，被杀得溃败。他只收拢了几百人就匆匆藏进了附近的山林之中，一来躲避那些追疯了的汉阳军，等待时机；二来也正好去探查一条退路。
然后他就在丰山陉附近的林子里蹲到了带着人撤退的扬岑。
扬岑是什么人？这家伙天天跟在盍殳身边，基本上相当于盍殳的外置大脑，说形影不离有些过了，但一个贴身随行还是很合适的。所以当盍隰看到扬岑的身边没有盍殳的时候，盍隰就知道出大事了。
在盍隰的一通追问下，扬岑最终还是说出了新城的战况——他带着几十人杀了出来，盍殳被汉阳军堵在了城里。几万蛮子在汉阳军面前，不是什么难以应对的强敌，只是一群不好驱赶的牲口罢了。
盍隰自然是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的。他一边让属下进丛林之中探路，一边带着扬岑和几个亲卫跑到新城边蹲守。
他看着城内几次冲击被击退，看着汉阳军开始筑墙围城，看着盍殳带着几千战士出城死战。
他看不下去了。这个跟了盍殳很久的壮汉提起了自己的刀就要冲上去，但却被扬岑伸手拦下。还没来得及发火，扬岑就为他分析了一遍当前局势。
盍系目前已经处于一种极其危险的境地，盍殳提出的作战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如今不但将各个部族数万青壮送到了火坑里，而且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威信和实力的双重暴跌，加上各部损失了青壮也没得到粮食，需要盍系给一个解释。一个处理不好，汉江蛮各部的怒火就会将整个盍系掀翻。
这个时候，盍隰手里的一千人可比盍殳更重要。如今大部分部族都受到了相当的削弱，一千人也算是一股不那么弱的力量，配合盍系留守的一个部族，还大有可为。
至少在盍系还保有一定实力的情况下，不会有人愿意损失自己的实力对盍系动手。盍殳刚死，大家的眼睛都盯着蛮王的位置呢。如今火神暗淡，新的族巫还没选出来，蛮王就是汉江蛮的权利顶点。
利字当先，谁愿意耗费自己的力量来针对已经出局的盍系？
至于盍殳……若是以前，盍殳一个罡气化形强者的战斗力，足以摆平整个汉江蛮，镇压所有反对声的。若是那时的情况，只要能救出盍殳，把盍隰麾下全搭进去都不亏。
可惜自从盍殳成为蛮王之后，大公无私，将来自大晋的军阵之道普及了整个汉江蛮。如今随便拉出一个部族，都能给罡气化形的强者造成很大的麻烦，甚至打得有来有回。
也就是说，盍殳已经不能作为荫蔽族人的依靠了，现在的盍殳只是汉江蛮怒气的发泄口。与其救回盍殳，不如直接让盍殳去死，就当是赎罪了。
这种情况已经超越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简直就是自己挖坑埋了自己啊。
这种情况下，冒着盍隰这一千人也搭进去的风险去营救盍殳？除非扬岑疯了。盍系不保存下来，扬岑拿什么控制整个汉江蛮啊？
在听了扬岑的仔细分析之后，盍隰这个壮汉哭得像个孩子。作为一个盍系的首领，他同样要为部族负责。
第二天，盍隰就带着所有人绕过丰山陉，走丛林回部族。
至于回到盍系驻地之后，麾下这一千人不全是盍系的人，如果不听话该怎么办……
真以为扬岑和盍隰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收拢一千人呐？这可是从遍布各种危险，出没各种猛兽的丛林里走出来的，死几个不听话的很正常。
“回来了好啊。”扬岑看着远处正朝这边赶来的巡逻队，也松了一口气。丛林里杀机四伏，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看这几个巡逻兵还挺精神，想来丰山陉还在大晋手中，战败的消息还没传回来，盍系的状况还不错。
“盍隰，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一会儿回到族地，你先和盍刕整编一下军队，做好防御作战的准备。”扬岑道。
“那您呢？”
“我整理一下自己的装束，然后去火神山。”扬岑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圣山。
神权对这种落后的文明有着巨大的影响，汉江蛮所有的部族都对火神极其崇敬，族巫的权力也由此而来。蛮王是君权，族巫是神权。
老族巫死后，本来应该在三个月内选出新族巫的，不知为何到现在圣山还是封山状态。不过这并不影响扬岑的计划。
“圣山？”盍隰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族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是啊，联合甚至控制圣山，也是我计划的一环。”扬岑看着盍隰，嘴角上扬。自从盍殳死后，他就成了盍系实际上的控制者，而盍隰这个神经粗大的家伙，完全没发现盍系的掌舵人已经换成了外族。
坐等局势发展，那么新的蛮王上位之后，重新划分利益之时，铁定要拿盍系开刀。要想保住盍系现在的地位，慢慢控制汉江蛮，就必然要从汉江蛮的另一个权利中心圣山下手。
“来者何人？”
隔着老远，几个巡逻兵就举起了弓。看起来，只要扬岑等人的回答不能让他们满意，就会遭到射击。
“我是扬岑，旁边这位是盍隰，从汉阳国前线回来。”
“前线？”几个巡逻兵笑出声来，大军会从林子里钻回来是吧？开什么玩笑！
“在这里等着，首领马上就到！”领头的巡逻兵喊道。
早在看到这批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了一个人回去报信了，然后自己带着人上来周旋。一千人可不是个小数目，特别对方还都是壮汉，没有一个老弱。
第一百一十三章 咱又不是外人
火神的太息，是汉江蛮的圣山，也是附近最高，最陡峭的一座山峰。山上有大大小小的洞穴，或是天然形成的，或是人工开挖的，数量极多。巫师们都住在这些洞穴之中，一人一个洞穴，几十上百个巫师住着也不算拥挤。
最大的洞穴自然是给族巫居住的。洞口修筑了一条长长的石阶，绕圣山一周，串联起许多巫师的洞穴，一直延伸到山脚下。每一级石阶都是百年的古物了，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脚下，这些石阶也显得破败，但整体来看，反而有一股历史沉淀的气势。
“这地方，还不错。”扬岑随意地评价道。石阶石壁上刻画着的古老印记，透露着些许神秘的气息。初见倒确实能给人带来瞬间的震撼，可惜扬岑是世家出身，见多识广，只是稍稍感到惊讶，之后就再没什么反应了，甚至连表情都懒得动一下。
圣山再宏伟壮观，不过是人力在山川之上做出些点缀罢了。真正宏伟的，应该是那些以凡人之力改变地形地貌的工程。长宁城，宁水五渠，哪一个不比蛮子的圣山更壮观！
至于其后的历史文化底蕴，扬岑根本就没在意过。光他扬家就有几百年的历史，汉江蛮要是真想比内涵，怕是找错了人。
从山脚往山上走去，扬岑的每一步都走得不慌不忙。反倒是身后跟着的盍隰表情有些奇怪，还被石阶磕了脚尖。
“怎么了？”听到了异响，扬岑回头看向盍隰。
盍隰看了看扬岑，又看了看脚下的圣山：“我刚刚想起了老族巫。上次见到的时候，他就像是一具干尸，皮包骨头……还说了不少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
“安心，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失败的。”扬岑笑笑，接着朝山上走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已经三个多月了，圣山还没选出新的族巫。但这并不影响扬岑给出的条件，无论是谁当族巫，扬岑都相信自己的条件足以打动他。
盍隰对着扬岑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现在思考的不是扬岑会不会成功，而是那个老族巫。
隔了这么久，那个老族巫最后的眼神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是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痛苦绝望和难以置信。
如今再次走上圣山，这一幕又开始在他的脑海中重映。他现在非常想知道，当时那个族巫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真的得到了关于他的神谕？
“来者止步，神灵正在选择新的使者，请等大典之后再来吧。”
还没到半山腰，一个巫师就将扬岑与盍隰拦了下来。
“族巫还没选出来么？”扬岑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那哪些巫师有希望成为族巫呢？或者，你愿意成为族巫吗？”
巫师一怔，眼神忽然尖锐起来，盯着扬岑看了许久，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很好，这眼神很有侵略性，很危险。看来自己一上来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盍系的一千战士，都是和汉阳国厮杀出来的，应该可以帮助任何人脱颖而出吧。”扬岑笑眯眯地看着巫师。
巫师冷笑一声：“你倒是胆大，连诸部不得插手的神谕都忘了。勾连诸部的族巫火神可不会承认！”
“瞧你这话说的，咱又不是外人。这一千人虽然出身盍系，但他们是神灵的忠实信徒，是拱卫圣山的壮士，是族巫的亲卫，神谕的执行者。”扬岑笑道：“盍系也不是一般的部族，他们是圣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居住于圣山脚下，是圣山的附庸，也是圣山的第一道防线，族巫的忠实捍卫者！”
这一番话说出来后，巫师陷入了沉默。稍稍思考了一会儿，巫师抬头看向扬岑，脸色不太自然。
脸皮这么厚，这么会说话的人还真不常见啊。
不过按他这个说法，盍系就是圣山的人了，干点什么事都是圣山内部的问题。从理论上来说完全是可行的。
至于这条神谕的本意……反正高高在上的火神根本不会理睬凡人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巫师就没见过真正的神迹。
“您到底是谁？”巫师问道。
“我是蛮王盍殳的兄弟，扬岑。”
“先生，可否来我的住处详谈？”巫师问道。
“自然是可以的。”扬岑心中一喜，这反应显然有戏。
扬岑身后的盍隰看着两人交谈，不由得咽了几口唾液。作为一个普通的汉江蛮子，他虽然不是火神的狂信徒，也干过很多不合火神意志的事情，但是对于火神还是很尊重的。
但是眼前这两个家伙，一个是圣山的巫师，自然清楚这神谕怎么来的，所以破坏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正火神就没显灵过。
另一个干脆是晋人，从平时的表现来看压根不信神，就算拜神也是拜太一，火神算老几？
现在这两人当着他的面商讨要钻神谕的空子……盍隰觉得自己有点绷不住了，不由地开始编排起火神来。
火神知道自己的信徒在搞事吗？
大概不知道吧，否则这个时候神罚应该已经到了。
巫师带着一行人朝山上走去，最终进了接近山顶的一个洞穴。随后巫师令奴仆捧来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
“这是之前驺系供奉上来的好东西，平日里都是自己用，舍不得拿来待客的。”巫师笑着打开了盒子。
扬岑朝着盒子瞧去，他也很好奇，蛮子的巫师们会把什么东西当宝。
“这是……”扬岑本打算开开眼，涨涨见识。没想到这一眼下去，竟然看到一个极其熟悉的东西。
五石散。
扬岑的双眼亮了起来。这东西，他自来了这山里就再也没见过，今天一见顿时勾起了以前的感觉。
就在两人一边嗑药一边商讨之时，苍茫的丛林里又走出来了一个人。
“还好我修为高强功底扎实，不然还真走不出来……”
壮汉穿着汉阳国弩兵的皮甲，腰间挂着一把铁刀，手里还端着臂张弩，他正是从丰水逃出来的驺樊。
本来驺樊打算回新城去禀报战败之事的，结果到了地方，却发现新城已经被一座墙围了起来，根本就进不去。逗留了两天，不但没等到新城解围，反而看见汤永的将旗插上了新城城头。
死心的驺樊只好只身回来，路上又被汤永安排的暗哨发现，在和两支巡逻队战过一场后匆忙逃走，走前抢来了这一身行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挟族巫以令诸族
“先把这肉吃了吧。”
驺樊坐下来，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一块早就烤熟的肉，大口啃食。丛林里危险的很，又没有稳定的食物来源，纵使驺樊修为不弱，也不敢一次就把食物吃光，总得留一些。
如今走出来了，也就不用这么担心了。以他的脚力，应该很快就能回到族内。
至于族内缺粮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本来驺樊没有什么好办法的。但是在看到新城陷落之后，驺樊就有了一些想法。
似乎盍系还有一些存粮啊。
看新城的战局，盍殳扬岑这些人应该都落在汉阳国手里了，盍系的实力空前虚弱，这个时候要是干他一票，不就有粮了？
反正盍系的主力已经没了，直接弄他也不怕报复。而且盍殳已经把大多数部族的青壮都一起送了，算是犯了众怒。现在去打盍系，不但不会有人拦着，甚至会来一堆叫好的。
现在的问题就两个：一是丰山陉被封锁，盍殳战败的消息不知道有没有传回来。二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盍系大部分部族全都驻扎在圣山脚下，并且留下了一部分青壮守家，光凭他驺樊的部落可吃不下这么块大肥肉。
驺樊一边嚼着肉，一边打量着前方的环境。这地方他有点印象，应该是驺系的一个小部族，他以前来过。这个部族距离他的部族还有一段距离。
“正好，路过咱驺系的部族，把消息散播出去，然后要求联盟。”驺樊将肉咽下去，起身按照记忆朝前方的部族走去。
事情比预想的要顺利。
三天的时间，驺樊就将前方战败的消息传开了，这么大的事情引起了极高的热度，汉江蛮所有的部族都炸开了。
甚至还有蛮子专程跑了一趟丰山陉，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见识到了丰山陉新出现的关隘，以及驻扎在丰山陉的将近两千守军。
对于很多部族来说，大部分青壮战死或者被俘，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此外驺樊还拜访了十几个部族，与驺系几个还有些实力的部族私下达成了协议，打算组建联军。
驺樊部族的实力在驺系也不低，不然也没底气在新城跟盍殳对着干。再加上他是战争的幸存者，联军的发起人，自然也就被推举为驺系联军的盟主。
第四天，回到部族的驺樊就重新整编了一支三百多人的军队。这些人年龄差距极大，上到四十，下到十二三，全都招进来了。可以说这次征兵直接将部族榨干了，一旦失败部族就将在这片土地上除名。
第五天，驺系十七个部族合计三千七百人，会师于驺樊部西十里处。草草宣布驺樊为盟主，又给其余几个大部族的首领挂了个副盟主的名头，就朝着圣山开进。
不是速度快效率高，是再慢一点，联军的粮草就供给不上了。之前出人出粮去打汉阳国，全打了水漂，现在真拿不出多少东西。
除了驺系联军之外，还有其他几个派系也坐不住了，同样组成了联军。只是规模上和驺系一比，简直不值一提，全部编到一起都不到五千人。这些派系有的和驺系一样打算对盍系动手，有的打算浑水摸鱼，有的是只求自保。除了谋求自保的派系外，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向着盍系开始进军。
至于对蛮王之位打主意的人，不是没有，但现阶段大家连粮食都不够吃，上台靠什么稳住局面？
蛮王的权柄确实足够吸引人，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大家都是一个部族的首领。当了家才知柴米油盐贵，才知道治理的难度有多大。
现在一个小部族的粮荒都解决不了，族人看你的眼神都带着不信任，带着对生活的绝望，带着必要时赴死的坚定。这种情况下去当蛮王，是要展现你真的不怕死，还是打算磨练出一副铁石心肠？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现在的蛮王之位简直是火神的御座——烫屁股。
打是肯定要打的，如今汉江蛮的存粮根本不足以养活这么多人，必须死掉一部分。像盍系这种坑了大家，自身还很富裕的家伙，绝对属于优先攻击对象。
“还真是迅速啊……还好我的速度也不慢。”扬岑擦去佩剑上的血迹，将剑归入鞘中。身边盍系的战士正将巫师尸体一具具抬下山去，准备堆起来集中焚烧。
驺系的动作扬岑也有所预料。展示一下肌肉，再抛出一些蝇头小利，足够将大多数派系打发了，如果有谁不依不饶，单独打起来扬岑也不虚谁。
“老兄动作真是快啊，一出手就把圣山搞定了。”这个叫祈的巫师陪着笑脸。这几天他一直叫扬岑老弟的。今天见识了扬岑的修为，也见识了那一千人的战斗力，嘴里的老弟悄悄换成了老兄。
扬岑看向祈，嘴角微微勾起，巫师被吓到的样子还挺有趣：“之前商量好的事情可以开始了吧？把盍系成为圣山守护者的事情，通告全族吧。”
随着扬岑的命令，上百人从圣山出发，传达所谓族巫的决定。
“新的族巫即将继位，并且盍系一族将挑选勇士成为圣山守护者？”驺樊将手里的骨片传给身边的其他首领，看向来送信的盍系族人：“现在守护者是驻扎在圣山上吗？”
“守护者当然是在圣山上了。”
驺樊点点头，看了看周围的驺系首领。大家都不是蠢人，都明白盍系在玩什么花样。无非是趁着圣山空虚，派人把圣山占了发号施令而已。
问题的关键在于，驺系到底有没有把圣山当一回事。如果承认圣山的任命，那么就不能对盍系下手了。
敢对圣山下手，盍系胆子这么大的，恐怕就扬岑了吧。
也就是说扬岑回来了？
“盍系违反神谕，挟持新族巫，倒行逆施。我等当兴兵讨伐，诸位可有异议？”驺樊道。
“大胆！你这是……”话音未落，驺樊一记漂亮的侧踢直接将盍系的使者踹出营帐外。
看着周围有些犹豫的首领们，驺樊冷笑起来：“不打盍系，还能打谁？我希望各位能够搞清楚几个问题：谁是我们的仇人？杀了谁能获得足够的粮食？”
“至于族巫”驺樊眯起眼睛：“他盍系能让族中勇士成为守护者，我驺系又有何不可！”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意料中的伏击
看着山下的联军营寨，扬岑眉头紧锁。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失算了。
这驺系是真的头铁，圣山让他们退兵的号令不理，盍系说要给他们补偿，也没人来谈。好说歹说就是要来打一仗。
行军路上还让军队喊口号，说要将之前失去的夺回来，将之前受到的欺负都还回去。这话听着太提气，驺系的士卒那叫一个士气高涨。
现在这一仗不打不行了。
盍隰快步朝扬岑走来：“先生，已经打听清楚了，对方的人数差不多在六千人左右，其中驺系有三千七百人。统帅是驺系的驺樊，此人也是从前线逃回来的。”
数日的行军，几个派系的军队最终会合起来，一起来的圣山脚下。不过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发起进攻，而是先统一指挥。
“此人我有印象，那个带头闹事说要独领一军外出劫掠的。”扬岑撇了撇嘴：“听说他在驺系算是智者，我打赌他连檀山口都没过去。”
扬岑猜的不错。就算驺樊收拢残军朝着汉阳国进军，也只能一头撞死在檀山口的三千守军怀里。所以驺樊压根就没去，谁喜欢挨毒打啊。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目前只有一千九百人，要是他们直接攻击族地，咱们可守不住。”盍隰低着头，心里没底。他们可不是精锐的汉阳军。
盍系的族地可不像汉阳国的新城，有着水泥浇出来的城墙。盍系的族地有两圈篱笆就差不多了，主要是用来防野兽的，哪经得起人来折腾。
一千九对六千人，你就是放铁丝网也拦不住啊。到时候人家把栅栏一拔，立刻就是六千人围着打。
最大的问题是，老弱妇孺还在族地里居住啊，一旦在族地里打起来，死伤可能会是一个无法接受的数字，更别说这些族人可能会被人赶着冲击己方军阵。
“所有人全都撤到山上来，依山扎寨，层层阻击。圣山要是守不住，那就全完了。”扬岑说罢，叹了口气：“必要的时候，可以放火烧山，想灭盍系，他驺系也别想好过！”
“唉——我这就布置下去。”盍隰转身离开。很快大批的老弱就撤到了山上，跟着一起上山的还有盍系的存粮和大堆的易燃品。
“谁挡我复仇，我就弄死他整个部族！”扬岑看着山下的营寨，目光变得危险起来。他可不在乎汉江蛮一族的未来，真逼急了他不介意再弄死一批汉江蛮的青壮。
以汉江蛮现在的情况，再死上一批青壮，基本上也就没战斗力了。而如今汉阳国正高价收购奴隶，民间以及几大家族已经组建了一些捕奴团。这个时候出现大量伤亡，下场可想而知。
这样大规模的行动自然瞒不过山下联军的眼睛。就在盍系刚刚开始搬运的时候，驺樊已经召开了首领会议。
“各位，如今正是个好机会，盍系忙着搬运物资，此时出击截断其道路，想必会大有收获。不知谁愿意领军出战？”
营帐里顿时吵嚷起来，首领们互相推搡，人人都想第一个杀过去。
“那就骆直首领领军前去截杀吧，驹览首领负责支援和阻断盍系援军。如果盍系动用人数超过一千人，我会全军压上。”驺樊直接指定了两个急缺粮食的小部族：“战利品分配之前已经说过，一成上缴，其余九成二位自己分配。”
“多谢驺樊首领。”两人大喜，立刻整兵去了。
一旁许多小部落的首领也松了一口气，他们最怕的就是驺系不要脸皮，拿他们当炮灰，还不给物资支援。如今一看，驺樊还挺照顾他们这些小派系，上来就把截击运输队这种事情安排出来了。
至于一成的上缴，不上缴这一成，这些小派系反而心头不安。
等这些小派系的首领都走了，一群驺系的首领围住了驺樊：“你这是什么意思？”
物资大家都缺，现在直接把任务安排给其他人，驺系怎么办？
“大家别急啊，我安排他们去，自然有我的道理。”驺樊挥挥手，两个亲卫立刻站到营帐外警戒。
驺樊这才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让他们去，原因很多。第一，是让他们先去试探。扬岑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放这么个破绽不管。第二，是消耗他们的实力，让盍系和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咱们渔翁得利。”
“这事干得不地道啊，怎么说也是响应咱们，一起来打盍系的……”一个首领低声道。
“目光放长远一些，现在已经打到圣山了，此战之后族巫还有什么权威可言？到时候蛮王才是真正的王！”驺樊压低声音：“你们不想把蛮王之位夺回来吗？”
此言一出，营帐里所有首领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一年来的起起落落，他们太明白驺系出个蛮王意味着什么了。权力的中心，资源的倾斜，看看如今盍系就知道，大家都没饭吃，他盍系还能有一些存粮。
圣山脚下，妇女们正将一波又一波物资朝着山上运去，老人小孩正忙着赶工防御建筑，而盍系的军队却失去了踪迹。
但前来截杀的骆系士卒可顾不着去寻找了。斥候回报了前面一个运输队大致的人数以及物资数量，五百多骆系的士卒直接红了眼睛，扑了上去。
然而面对这五百饿狼，盍系的三百多个妇女没有一点害怕，她们纷纷抽出自己的武器，准备接战。正如驺樊所猜测，扬岑早就安排了伏兵。
趁着五百骆系士卒和盍系健妇交战，五百埋伏在土坡后的盍系士卒直接杀了出来，拦腰将骆系的队伍截断。
“杀！”盍隰带头冲出去，一斧子斩开阵型。骆系这种阵型散乱，云气稀薄的队伍，他单人都敢闯一闯，何况身后还有五百人？
仅仅七八分钟，骆系的阵型就被盍隰凿穿。一部分人被打的溃逃，还有一部分夹在盍系士卒和健妇的中间，垂死挣扎。
不过因为知道伏兵的厉害，这群骆系的士卒本能般朝着健妇的方向冲杀。男对女，经过军事训练的士卒对上普通人，体能以及技战术的全方位碾压给这群健妇带来了极大的伤亡。最终盍隰还没来得及歼灭他们，这群骆系的士卒就冲破了健妇的阻击，杀了出去。
另一边，收到了骆直被伏击的消息，驹览直接下令前进支援。他有四百多人，足够配合骆直重创盍系的伏兵。但他还没赶几步，一支六百人的部队就横在了眼前。
“受死吧！”盍刕直接挥着刀杀上来，他的身后六百士卒开始推进，天上云气直盖过来。
而在驹览的后方，扬岑一挥手，四百士卒迅速赶到预定战场结阵。等云气升起，扬岑便领着这四百人直冲驹览的背面。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攻圣山
“报，骆系驹系被敌军伏击，骆系伤亡二百余人，驹系伤亡三百余人。驹览首领还被那盍刕斩了！”
“知道了。”驺樊淡定地应声，一旁的驺系首领们看着驺樊，一副惊叹的表情。
不过也有几人皱起眉头：“这刚开打就损失这么多人，骆系驹系已经没了战斗力，接下来该怎么打？”
“接下来该我们上了。”驺樊一拍手，立刻有士卒前去通知其他首领。
此刻出军，若是盍系反应慢了，物资和人总得丢一部分。若是动作快已经上了山，也正好可以趁着防御设施没建造好来一波抢攻。
从收到圣山的消息到兵临山下，总共不过一天时间，扬岑能把圣山上的尸体处理掉就不错了，防御设施能打个底子算他动作快。
经历了新城攻防战，驺樊对攻城极为恐惧，自然不可能给扬岑修建防御设施的机会。不然让扬岑把圣山修建成绞肉机，这仗就没法打了。他可不是新城下的盍殳，他只有六千兵力。
“驺孚首领，你带一千人进攻，若是盍系撤到圣山上，就攻击圣山，破坏敌军防御设施。我带本族勇士随后就到。”
“至于盍系的族地，先让那些小派系去占占便宜。这样一来，让他们去攻山，他们也没什么理由推脱。”
驺樊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一千八百多人转道去了盍系族地，两千七百人跟着驺樊朝圣山推进。一千人的先锋迅速赶到之前骆系驹系被伏击的战场。
盍系的士卒已经撤退了，他们只拿走了少量完好的武器装备。但是运输物资的运输队却没完全撤走，蛮子毕竟是蛮子，不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精锐，很多人甚至打算把族地搬空。
这一千人直接拦在了圣山和盍系的族地之间，将三千多盍系的妇女以及许多物资给截了下来。
“驺觅，带一千人攻山，防止盍系下山救人。”驺樊立刻改变了计划，分兵行动。
盍系全族不过两万多人，与汉阳国作战损失了起码五千青壮，如今又有三千健妇落入他手中，山上还有多少可战之人差不多都能算出来。
三千妇女足够给山上的盍系士卒带来巨大心理压力了。以后每天都拉着这三千人去山下劝降，应该会有些效果。
圣山的防御工事确实没修好，驺觅的一千人刚刚上山，就被扬岑布置的暗哨发现，紧接着就遇到了带领八百人前来阻击的盍刕。
山道上不好结阵，但双方还是顶着稀薄的云气接战，甚至打的热火朝天。
驺觅与盍刕都是炼气成罡的修为，虽然被云气压制了修为，但单论武技也是高手，自信满满。两人战了十几回合，还没分出胜负，就被赶上来的士卒用长枪逼退。
“首领，要不要弄死对面那个家伙？咱俩是打猎的，以前捉过炼气成罡修为的野猪！”两个亲兵拉住驺觅。
“这当然要啊！要我配合吗？”驺觅兴奋起来。要是能直接把对面主将拿下，那就轻松了。
两个亲兵商量了几句：“首领你带人直接朝他杀过去就行，我俩自有办法！”
“好！”
驺觅也不犹豫，点了几个勇武过人的家伙，带着人就一头莽向盍刕。盍刕也没多想，只当是驺觅再次带头突击，于是带着几个亲卫迎了上来。
甫一接触，盍刕身边的两个亲卫就被逼退，落后了盍刕一步。随后驺觅又示弱几招，让盍刕占了上风。
虽然知道再向前一点很危险，但如果能杀了驺觅，这波战斗就能直接拿下了。盍刕立刻做出决定——不要怂，就是干！
打退驺系一波进攻，盍系就更安全一分。
盍刕向前半步，一刀斩向驺觅要害。
“中！”驺觅的两个亲卫隔着几米的距离，朝着盍刕扔了两把手斧，这个距离砸不中就没天理了。然后一人抛出一张大网照着盍刕盖下去，另一人掏出早就上好弦的手弩，对着盍刕就是一矢。
在余光瞄到这两人的动作时，盍刕就觉得不妙，而这不妙的感觉在驺觅接下他一刀，并且反攻一招后达到顶峰。
刚将驺觅的攻击挡格，两把手斧就到了，一把是斧柄砸脸，另一把斧刃直接砸进了肩头。
根本来不及查看伤口，盍刕立刻凭着感觉，一刀劈开了那发弩矢，然后那张大网就盖到了身上。
整个过程，盍刕的亲卫都看在眼里，但就是那一步之差，亲卫全程都插不上手。
随后一股巨力直接把盍刕拽倒，拖出老远。
“干得漂亮！”驺觅大笑起来，看向自己的两个亲卫。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盍刕的亲卫就暴起，迅速将战线推到他身后，然后一杆长枪直接从他腰间撕了块肉下来。
这下可够狠的，以他的修为也至少要养上一个月。
二话不说，驺觅直接退后几步拉开了距离。他的几个亲卫已经把盍刕捆了个结实，抬了起来。
山头上，扬岑一拍额头：“这憨货，居然被活捉了……”
一旁的盍隰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对面这么阴的吗？
他和扬岑一直是学习大晋搞正规军的，盍系实力的提升，和汉阳国的大战，都告诉他们这才是军事发展的必经之路，是一条坦途。他俩从没想过正兵接战的时候，居然会有人带着捕兽网，还拿来套人……
这个时机，这个距离，直接弓弩攒射，手戟标枪集火不好吗，居然整这种花活？
最关键的是还成功了！
“盍隰，你快带几个人下去稳住局面。”
盍隰应了一声，立刻带着自己的亲卫赶往战场。现在只是士气低落，还没到崩溃的地步，只要接手得快，局面还能稳住。
然而，还没等盍隰走出两步，就听见山下传来一阵欢呼。
“他们把盍刕举起来处决了。”
扬岑看着下方一矛刺死盍刕的驺觅，眉头锁了起来。驺觅这个举动进一步拉开了双方士气的差距。
“盍隰，你先去，我马上点五百人支援你。”扬岑道。
盍系统共才一千九百战士，之前一场伏击已经伤亡了一百多人。如今又要抽调五百人去阻击，那么预备队就只有不到五百人了。
看来很快就要抽调健妇作战了，这一仗比想象中的要困难。扬岑心底默默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见招拆招的夜战
有盍隰带着一支生力军加入，局势终于稳了下来。双方一连打了三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驺系才退兵。
盍隰到场不久后，驺觅就因为失血过多被驺樊派人替了下来。一开始盍隰还能仗着个人武力强，驺觅又是重伤，占那么一点小便宜，换人之后就没办法了。盍隰往哪突击，对方首领就挡在哪里，一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做法。
这样一来，双方的伤亡数字迅速上升，当夜幕降临，清点战损的时候，盍隰才发现自己麾下伤亡达到了七百多，还能作战的只有六百人。
伤亡过半却还没有溃败，并不是说盍系的士卒有多么精锐，而是所有人都明白，盍系已经没有退路了。
汉江蛮内部每隔十几年，就会有一个小派系彻底消失，而在这个过程中，这个派系的男人会被斩尽杀绝。
陨其身，奴其妻，役其子。这一套可不仅仅在草原适用，在这个临江的群山间一样流传。也正因此，在彻底失去反抗之力前，战士的战意将无比坚定。
汉江蛮内部狠起来，干的事情丝毫不亚于汉阳国在新城的所作所为。
半山腰的临时聚集地里，扬岑看着一片正在吃饭的伤兵，心底里发苦。倒不是他多重视蛮子，单纯是现在的局势越来越差，再这样下去别说找刘初的麻烦了，就是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本以为保存一部分实力就能让这些蛮子有所顾忌，然后便可以坐山观虎斗。可如今倒好，被人围在山上，无计可施，只能先打完这一仗。
根据现在的局势反推，得出的结论让扬岑无语。那些个蛮子的首领，大概都在为粮食发愁，根本就没考虑过蛮王的问题。而他愿意赔偿粮食的提议，却被驺樊搁置。
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驺系命令那些小派系与盍系拼命，自己渔翁得利。
“组织族人制作陷阱，修建围墙。让士卒们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体力，驺樊那疯子不太可能给咱们休息的机会。”
盍隰摇了摇头：“夜晚作战不太可能吧，晚上大部分士卒连七步之内都看不见，要是作战的话……”
话未说完，山下忽然亮起了一点火光，这火光摇晃一下，变成了两点火光。随后二变四，四变八……短短两分钟，数百点光亮连成一条蜿蜒的虚线，逐渐朝着山上蔓延过来。
“举火攻山了，看来这寨墙是修不起来了。”扬岑苦笑起来：“让士卒们拒敌吧，记得把人分成两班，一班作战，一班休息。”
盍隰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提着武器带人下山阻击。
“你们几个，找些信得过的人来，把这些引火物放到我说的几个地方去。”扬岑站起来，指着几个首领道。
在这个大多数人都是夜盲症的时代里，夜里打仗的难度系数很大。再加上汉江蛮的体量太小，以往根本没有什么夜战的经历，于是双方的打法居然变成了想一出是一出，外加见招拆招。
“猎手集合，给我对着火把，狠狠地射！”将敌人放近到五十步的距离，盍隰大吼起来，百多个弓手立刻张弓搭箭，对着山下攻来的人一阵攒射。
举着火把虽然能照亮前进的道路，可同时也将自己暴露在了敌人的弓箭之下，再加上阵型比较密集，射出去的箭基本上不会空。只是短短几十秒，进攻的队伍就割麦子一般倒下好几排，起码有几十个伤亡。
“都别站在一起，分散开！”骆直立刻下达了指令。蛮子也不傻，有实际的伤亡和首领的指令，很快就散开了。虽然比不上机枪发明后出现的散兵线，但伤亡却实在降了下来，对方的弓手已经停止了攒射。
不过蛮子的军阵本就是半吊子，这一散开云气也就跟着散开了，变得无比稀薄。
“箭法好的自行选择目标射击，其余人准备接战！”盍隰拿起了一柄大刀。
真正玩弓箭的都知道造一支好箭需要耗费多少精力。汉江蛮捕猎的规模不小，造了不少箭矢，但消耗也不少。刚刚的攒射已经一口气射出去了一千多支箭，这个消耗速度别说汉江蛮了，就是汉阳国都玩不起。
很快双方的士卒就开始了夜间第一轮近身白刃战。以逸待劳的盍系士卒对上刚刚从分散队形集结起来的联军，毫无意外地占据了上风，仅仅半个小时就把前来进攻的联军击退。
“这一次攻击你们两个上，我会给你们弓箭支援。”山下，驺樊随意点了两个首领。这两个首领转身离去，随后又是几百人举着火把，分散阵型攻上山去。
只是这一次除了正面进攻的部队外，一支三百多人的弓箭手也赶到了侧翼。
“看见盍系的家伙没有？咱们都分散阵型了，这群盍系的混蛋居然还敢排成紧密军阵！给他们点颜色瞧瞧！”驺樊道：“不必节省箭矢，抓住机会就射他。我相信咱们的箭肯定比盍系的人多！”
话音落下，三百多支箭就射向了盍系的军阵。这次轮到盍系倒霉了，几轮射击立刻就出现了几十个伤亡，之前占到的便宜这次全还回去了。
不用盍隰喊，士卒们就主动散开了阵型，弓手搭箭就朝着联军的弓手还击。
经历过好几场战斗的盍系士卒，已经有了不少能自主判断战场形式，并且果断反击的老兵。只可惜留给这些老兵自由发挥的时间并不多，很快山下的进攻就到了眼前，两方的士卒迅速由散兵结成军阵，开始了新一轮的拼杀。
这一次盍系可没占到什么便宜，在付出了起码一百人的伤亡后，才把这波敌军赶下山去。
“还能战的有多少人？”盍隰看着瘫了一片的士卒，心里都在滴血。这一战就算能胜，恐怕盍系也得花上一两代人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首领，粗略统计，咱们今晚的伤亡已经有三百了。”
盍隰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三百人的伤亡啊，现在族内还没受伤的战士恐怕不到一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