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明心见性
“大王真是仁君啊！”
“袁少府也是好官啊！”
王宫外又挂了两卷竹简，一群人围在边上，听着胥吏的宣读。
这两卷竹简是关于少府修建水利设施的通告。少府计划在汉阳国境内大干一场，做到村村用水方便。在新地图的基础上，少府组建了一个将近百来人的专家队伍，在各地进行实地勘测。目前已经有十来个村子拿出了切实可行的计划，少府已经派人带队，前去挖渠了。
说起来，少府进行实地勘测、工程设计的人比干活的少不了多少。这次派去兴修水利的施工队其实就两百多人。袁昭手里也就一个郡少府的体量，哪怕招了一大批工匠，也就几千人的规模，和长宁动辄万人的庞然大物没法比。
所以这次的主要目的不是修多少东西，而是培养专业人才，就连施工队的也要往管理上培养，为以后管理奴隶做准备。
说到底，还是汉阳国人少了，刘初手里的劳动力不足，得用在刀刃上。徭役是个好办法，但是仅限于严重的灾年，大家都快饿死了，徭役管饭反而能起到良好作用。可一旦是丰年，或者经济发展起来了，那徭役就是个坑了。
而且这个年代很多事情不但需要劳动力，还要拿命填。地球上开采盐池、矿井，修长城、运河，死了多少人？说尸骨垒起来绕地球一圈一点都不过分。本来刘初手里的劳动力就不够，他舍得让自己的子民拿命填这些坑？
“这才是我现在提出这个法案的理由，子德你就别担心了，我心里都是有数的。”
刘初拍着许彦的肩膀，说到底他们俩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许彦的思维更多地停留在大晋，着眼点都是世家。特别是许彦本人也是世家出身，他太明白世家的能量了，这个时代说一句得世家者得天下并不为过。
刘秀、曹丕凭什么坐得稳帝位？还不是给了世家利益来拉拢。东汉一朝世家越发强大，到了三国已经处处是世家的手笔。曹魏更是直接上九品中正制，条件好到后来晋朝全中原的世家都养废了。司马家成为皇族之后，居然出现了王与马共天下，可见当时门阀的猖獗。
而刘初是穿越者，满脑子是人民群众的力量。世家的力量他要借助，因为这是现实。但是人民的力量才是刘初真正需要的，这一部分直接决定了刘初未来是否能脱离世家的掌控，是否能做真正对这个国家有利的事情。
想想吧，连门阀粉碎了都不知多少年之后的明朝，都能在实录里出应州大捷这种笑话。那还有什么事情是现在这群世家干不成的？这群没事就联姻玩的家伙，可比所谓的文官集团团结得多。
“大王说的也不错。”许彦算是认可了刘初的想法。这确实是快速发展的好方法，毕竟劳动力拉进来了，光是一个基建狂魔就能硬带出一个繁荣来。
“理解就好。接下来的关键就是将汉阳国打造成人间乐土，我的重点会放在民生方面，军事上的事情就由你来代我照看。还是那个要求，一万五千人马，必须练出一万精兵，最好都有精锐天赋。在影响不大的情况下，你可以随意找汉江蛮练兵。”
许彦领命离去。一万有天赋的精兵，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个挑战了吧。
送走了许彦，刘初坐回椅子上，一手抚额。
在通神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神通是什么。但是这个神通想要开启有个前提，那就是成为真正的一国之君。
不是现在汉阳国的国君，这只是一个诸侯国，并不算独立政权。也不是属国的国君，因为属国上面还有宗主国。刘初想要开启自己的神通，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成为大晋的皇帝，真正头顶没人的那个。
开启的条件过分，开启的效果也过分。但是现在开都开不了，讲这些有什么用？只是给刘初造反多加了一个理由，多增添一点动力罢了。
这个神通真正的意义是，让刘初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这么久过去，刘初早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了。一开始刘初只是打算拥兵自重的，能吓住长宁，那就得过且过。可现在的刘初已经变了，他的野心随着实力的增长，随着自己的知识正逐步发挥出力量，目标已经从自保变为了登基称帝。
明心见性才是刘初最大的收获。
许彦快步走进官署，从自己的座位上取了刘初根本就没收回的虎符，然后直接进了军营，占据了一个营帐。
汉阳国不过一郡之地，想要起兵称帝，打的就是一个速度，要趁着天下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口气直接拿下长宁，这样才稳当。
基本上是成是败就看三个月内能不能拿下长宁，干掉皇帝。三个月之后各地该勤王的，只要不在路上磨蹭，都能抵达战场。一旦被拖住，刘初就是把汉阳国治理的好上十倍，也经不起整个大晋各路勤王大军来轮番消耗。
这才是刘初要精兵的理由，这种局势兵力越多汉阳国越耗不起，不如精兵一波推过去。
“子德，你这是……”
“政务上大王自己就足够了，更别说还有世家的配合。我这个九卿现在也只好来这里当个军师喽。”许彦轻松的说着。其实他对政务权力一点都不感兴趣，天天忙的要死要活，还得等很久才有成效，哪有当个军师舒服？
战时握着情报系统从战略到战术细细布局，用智力与大敌对弈，用能力去取得功劳；和时喝着小酒吃着小菜混日子。这才是许彦觉得最舒服的日子。
至于仗打完了怎么办？他许彦的能力，仗打完了只要人还活着，凭功劳换个爵位混饭吃很难么？
“兵练的怎么样了？大王给我的标准是一万有天赋的精兵啊。也就是说可以淘汰五千人。”
向承：“基本上差不多了，战场上会出现的情况我也说了，应对的方法也都训练过。为了对付蛮子我还特意训练了几次山地行军布阵。想成精锐打几仗就有了，最好是胜仗。不过五千人的数量，有些多了，我看两三千就可以。”
许彦嘴里的淘汰，向承太清楚是什么意思了。练兵只能练出个胚子，精锐都是打出来的。大王这次是来真的了，打算用三分之一人的阵亡换一支精锐。
“你有信心那是最好。”许彦转身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给我一份汉阳国的新式地图，一份旧式地图，我对比着看。然后今天的训练我也要参观一下。”
第五十九章 阳谋
“子奉，景云，你们想不想给汉江蛮来个狠的？就像祁原侯文广北伐那样，一仗打得对方十几年缓不过气。”许彦说着，自己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了笑容。
虽然大晋对四周的蛮夷很是瞧不起，但对外作战的战功却是实打实的，文广的祁原侯就是证明。如果许彦真能一仗把汉江蛮子打焉巴了，封侯还差一点，但是一个上卿是跑不掉的，哪怕他是汉阳国的臣子。
“这就是你把我们叫来的理由？”汤永看了看挂在一旁的地图：“子德你越来越，呃，越来越喜欢说一些胡话了。”
这话倒也没错，跟刘初这个穿越者待久了，许彦不知不觉就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一旁的向承抬起自己的独臂，轮了几圈。罗回不动声色地离许彦和向承远了一些，生怕受到波及。这些天罗回对向承了解了不少，这两人虽然关系不错，但是汉江蛮是向承的敏感点，许彦要是敢在这上面逗向承玩，向承绝不介意当场胖揍许彦一顿。
许彦往地图上一指：“你们看这里，是不是个好坟场？”
几人顺着许彦的手望到地图上，那是汉江蛮和汉阳国的势力交界处，中间是一片被群山包围的平地。若是能将蛮子全部聚集在那里，一旦战败，蛮子能撤退的路不多。
“我查过我能得到的所有资料，包括历代县志、新旧地图，还问过当地居民，最终确定，这个地方只有一条可供大军通行的道路。”许彦抬手一指这片土地的北部：“这里，大晋曾经在这里修过一条路，阔三步，长二十里，名曰丰山陉。”
资料都摆在一旁，许彦将这些都推到几人面前。向承和罗回直接把这沓资料丢给汤永，他俩都是从基层杀出来的，虽说后来识了几个字，但是论阅读理解还是汤永这个世家子更合适。
汤永随意扫了几眼就将这些资料都放下。虽然他文武双全，但根子上还是朝武将培养的，许彦则是直接朝谋士的方向培养。以许彦的水平，认真起来汤永绝对挑不出刺。
“好了，直接说你的计划吧。盍殳再没脑子，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待着的，更何况扬岑还在他身边辅佐。”汤永直接点到重点。
确实，这片地方很适合关门打狗，两头一堵中间的人就跑不掉了，想走只能翻山越岭。而在这个时代翻山越岭简直是地狱难度。
山地崎岖，无论是行军还是补给速度都极慢，汉江蛮动不动就集结万人，吃喝哪里来？即使山林里的物产丰富，想要供给万人也是不可能的。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百十人一队各自寻找方向前进。
这样的话，山林里的毒虫毒蛇和大型食肉动物又会成为这些小队伍的天敌。不仅仅是人民少而禽兽众，要知道这个世界连动物都是有修为的，战力同比增长之下，人类的劣势会被再次放大，原本地球上十个人能搞定的生物，到这里一百个人弄不好会被反杀。
就比如老虎这种，战力普遍在罗回那个层次，普通士卒哪里玩得过这些家伙，基本上什么时候被叼走就看老虎心情。
条件限制在这片群山里，汉江蛮对这里还算熟悉，恐怖的生物领地在哪里也大致清楚，但是汉江蛮内部消息不流通啊，只有附近一小部分部族的人知道这些。而且更关键的是，这片山林的产出并不多，不然汉江蛮也没必要为了粮食和大晋和汉阳国翻脸，直接出门走几步把吃的采回家不舒服吗？
也就是说，汉江蛮子想从这片没什么食物的山里逃走，起码得饿死一大批，甚至会出现人相食的惨剧。
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汉江蛮子会在这里集合开战啊。
“你说的不错，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很危险。所以我得替他们找一个来这里的理由。”许彦笑起来：“景云，你说，大王就国之后，汉江蛮和汉阳国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个问题自然是民间一套说法官场一套说法，核心圈里的人则是对一些不宜公开的东西心知肚明。汤永不假思索直接张口：“一来是扬氏和汉江蛮相勾结，很大程度上二者一损俱损。二来则是粮食，汉江蛮人口在南蛮里算是多的，但是显然粮食不足。汉阳城内粮仓至少有三成被扬氏拿去接济汉江蛮了，这可是数十万石粮食，少了这批粮食汉江蛮子不知要饿死多少。”
“这就对了。其实我们缺的也是粮草。钱财有税赋和游氏的产业，各类先进技术有大王提供，壮丁劳力有徭役和奴隶。真正制约住我们的其实就是粮食。”
许彦摸了摸自己并不长的胡子：“去年大旱造成的缺粮定死了现在汉阳国人口的上限，这才是大王和我怕汉江蛮子袭击各乡里，摧毁农田的原因。”
“但是我这几天从盍殳的角度思考了一下。蛮子也是种田的啊，只要我们毁掉汉江蛮子今年的粮食收入，一切就都完美了。为了获取足够撑到明年丰收的粮食，盍殳必须等到我们的粮食成熟，然后和我们打一场粮食争夺战。到时候我就可以用各种手段，引诱乃至逼迫盍殳到这里来。”
汤永和向承点点头，这个计划仔细规划一下还是靠谱的。倒是罗回，站在一边咽了几口涎水。蛮子的粮食来源他太清楚了，自己耕种一部分，山林采集一部分，扬氏支援一部分。
扬氏已经没了，这部分粮食刘初接手了，想都别想。而山林的产出并不是多么丰富，基本上只能起到一些丰富饮食结构的作用，想靠这些野菜野果养活这么些人，根本就不可能。
至于只有利益没有国界的商人，一开始还有大晋商人前去贩卖货物，被抢了几次之后就再也没人愿意进山了。因此互市这种情况基本不存在。更何况这个连山路都少有的环境，运力是多么感人。
这是彻彻底底的阳谋，将陷阱直接放在了明面上，然而陷阱后却有他们无法拒绝的东西。
“来，现在讨论一下我们该怎么让他们的农田长不出粮食。”许彦笑起来，看向汤永：“你可是这方面的大师啊。”
第六十章 大势所迫
“我的神通应该是应对仇人时会加强自己的能力。可这个仇人到底是我认为的仇人，还是实际上真正的仇人呢？如果是实际上的，那么到底是谁损害谁，损害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扬岑现在一有时间就在思考这些，但是因为例子太少，很多东西很模糊，进展缓慢。扬岑现在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实验。他一声不吭地挖了一堆坑，并且将许多看他不爽的部族首领坑了进去。目前来说，只要涉及到这些人，扬岑的大脑运转速度都会增加。
至于汉江蛮内部的管理，扬岑已经没必要操心了。已经有十几个散布在大晋各地的扬氏族人聚集来了这里。在这个教育基本被垄断，而世家还没彻底腐朽的年代，世家子的成材率高到难以想象，基本上对学习没有恶感的，拉出去当个县令都没问题，最多是经验不足。
所以扬岑直接将事情都丢给了这些同族，他则缩回来研究自己的神通。出了问题扬岑去指点一下就好了，反正汉江蛮还落后得很，扬氏的家学放在这里简直无比先进，很多问题的答案只要对着历史照抄就好。
关键是这样能培养一批合格的人才，扬氏的再次崛起少不了一群人的努力，光是扬岑一个人发光发热那只是落日的余晖而已。
总而言之，现在在扬岑的眼里，局势一直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扬氏的力量在不断壮大，汉江蛮的实际治理权仍然在手里。只需要忍过这段时间，美好的未来就会被扬氏再次拥入怀中。
他完全没想过局势很快就会脱离他的掌控。
“好了，就是这里了。老规矩，所有农业设施全部摧毁，能烧的一个不留。仲康你搞快点。”汤永指了指前面，田健无奈地摇摇头。两人修为都是罡气化形巅峰，但是侧重点不同啊。论速度和耐力都是汤永胜出，而田健的破坏力在这些脆弱的农业建筑面前严重溢出。
话音落下，汤永已经冲了出去，然后从一片树边掠过。等到了田边，肩头已经扛着一颗巨木了。那巨木一个挥舞就将桔槔砸散架，随后被汤永顺手塞进了井里，然后一脚一个大坑将井填了。
田健可不管罡气的消耗，照样凝出大斧，几下将边上老旧急需维护的水渠拍了个稀烂，然后用少府新制作的火折子点了火，将这片田烧了。
这可不是第一次作案了，两人都是惯犯。这一周时间里，两人凭借着罡气化形强者的强大机动能力，走了七百里，烧了七百里，群山里兜兜转转差不多两圈了。这个效率，实在是恐怖到了一定程度。
最恶心的是，能和两人对抗的只有盍殳和能结阵聚起云气的军队。后者完全追不上两人，前者要是敢追，汤永和田健当场就能帮向承把仇报了。
因此扬岑的提议是着重布防几块大的农田，防不住的就任由他们烧吧。
“可是我就只能这么看着他们烧我的农田？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盍殳的表情都是扭曲的。
然而扬岑一句话就把盍殳顶了回去：“你要是有什么好办法尽管去试，反正因此造成的损失，大家都会算在你头上。”
试？早就试过了。盍殳第一天就带着人围追堵截去了，然后还好死不死和汤永两人撞上了。结果这两个货硬是顶着盍殳和三百蛮兵凝聚的云气，直接把阵型凿穿了，杀伤了大量士兵不说，连盍殳本人都被打了个轻伤。
云气确实压制修为，但是三百人的云气想压两个罡气化形巅峰？你以为这是贯虹卫啊。就算是贯虹卫，那也很勉强。这支军队练了数年，剿匪最多算是热身，真正的大战就之前那几场，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至于汉江蛮的新军，只能说勉强比之前强，和汉阳国的军队比还差得远。扬氏本就不是将门，虽然懂一些东西，但也就是一些而已。而且无论是扬氏还是汉江蛮都没有擅长练兵的将帅，质量离大晋这边还差得远，最多只能说在这条路上开了个头。
反正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除非汤永田健疯了，自己往汉江蛮的大军里扑，不然汉江蛮还真治不了这俩人。
“那我们今年的粮食都被烧了，怎么办？”盍殳大声叫嚷着。
扬岑掏了掏耳朵，这声音这么大，一副恨不得别人不知道你即将断粮的样子。若非你就是蛮王，所有人都会觉得你就是内鬼吧？
“没事，本来粮食就不够，最多是要饿死的人更多一些罢了。大王还是理智些，冷静下来想想补救的方法。”扬岑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样子。不得不说，要是没扬岑此刻淡定的表情，现在汉江蛮的决策圈子恐怕已经炸了。
不知不觉间，扬岑已经成为了汉江蛮的决策中心。盍殳是蛮王没错，但是就目前的危急情况和盍殳的智商表现，大家觉得还是听扬岑的更靠谱一些。至少大家从扬岑脸上看不到慌乱，这说明一切都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这人稳啊！
“你说怎么办。”盍殳看着扬岑。
虽然扬岑已经让他失望很多次了，但是盍殳心里也清楚，扬岑的水平确实比自己高得多。如果不是扬岑，现在的局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附近有粮食的就是汉阳国了。族内的粮食储存勉强能撑到秋收。咱们秋收时候出兵，割汉阳国的稻子便是。”扬岑直接说出了许彦最希望他说的话。
这也是没办法了，今年没被烧的田地就那么几块，产出加起来也撑不了几个月。附近有粮的只有汉阳国，不盯着汉阳国还能盯着谁？甚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汉江蛮还得保证汉阳国的农作物生长，不然一旦歉收，能抢到的粮食可能还不够吃。
这不算是中计，这是大势所迫，不这么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只能如此了。”盍殳叹了口气，他又想起了汉阳城下的溃败。今年汉阳国已经有一万五千人马了，人数翻了几倍，战斗力到底什么样盍殳心里没底。
“大王无须担忧。秋收之战，我方乃是求活之军，必然人人敢战。而汉阳国大多是刚招募的新军，战力比之前的要弱很多。此战必胜。”扬岑给了盍殳一颗定心丸。
实际上这话也不算错，古代作战最重要的从来都是军心士气。装备什么的确实重要，但是战争始终是人在打的，人才是最大因素。
但是扬岑此刻并不知道，汉阳国的军队已经大不一样了，他们将要面对的不是以前的晋军，而是一条打不穿啃不烂的钢铁洪流。
第六十一章 建城
“二位将军辛苦了。”
许彦倒了两杯茶水，亲自递给了汤永和田健。两人接过茶水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就将杯子放下。实际上这两人回来后立即回军营洗澡去了，任务完成的消息都是让家仆传递给许彦的。
行军打仗可没那么多时间注重个人卫生，大家身上都脏，臭味都闻习惯了，谁知道你身上什么味。生点虱子什么的都是正常情况，只要不生疫病，一切好说。
这次汤永和田健两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周多的时间抱着一卷地图在群山间到处跑，根本没顾得上这些，烧完收工之后身上难受得紧。二人确实能忍受身上的脏，但这不代表他们愿意身上多脏几个小时。有条件了还不去洗澡，那是欧洲中世纪才能干出的事情。
“这种事情，以后能少干还是少干吧。”汤永苦笑起来。他很清楚自己烧了多少，那么大的地方，就算汉江蛮种下去不怎么管，产出的粮食也是很可观的。这一次别的不说，蛮子至少有上万人要被饿死了。
虽然心里清楚那是异族，是敌人，但是再怎么说，那也是人啊。
“放心吧，这也就是欺负蛮子了。真正的大战哪里会有这种情况？”
在大晋罡气化形的修为虽然不低，但也高不到哪里去，随便一个郡，急切之下都能找出一两个。拉两个罡气化形就想在敌后混的风生水起？想都不要想。在大晋能凝聚起云气是军队的基本素养，而大战一起，那些重要的场所，哪个不是四位数乃至五位数的守军？
所以在大晋，派高手去对方家里搞破坏根本就不是常规玩法，猛将就是猛将，没必要当特种兵。就连欺负周边没云气没高手的弱鸡都很少用这一招。
“那就好。放火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想一下，这比我用长枪杀人时还要恐怖。沙场作战，败亡不过一时之疼痛，而放火烧粮却能让敌人陷入绝望。”
许彦笑了笑：“景云喜欢堂堂正正与敌作战啊，不过没必要这样想。死的若不是敌人，那就是你麾下的士卒了。”
“道理我懂，只是心里感慨罢了。”汤永回了一个笑容。将门出身怎么可能心慈手软，只是太年轻没那个见识罢了。
许彦结束了这个话题，直接走到一旁挂着的地图边：“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袁少府和子奉、景云了。短期内筑城一座，用来囤积粮草，作为这一次的诱饵。防御力不能太低也不用太高，能把蛮子的主力引过来就好。”
“这难度，子德你是故意为难我？”袁昭直接咧开嘴笑骂起来。自从成为少府，和工匠待久了，袁昭身上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不但身体变得更加强壮，就连性格都直了很多。本来他的身上还有些阴翳的气质，现在也完全磨没了。
今天袁昭本来是要在少府忙的，很多技术的研究他这个少府都有参与。但是叫他来的是许彦，刘初的头号心腹，汉阳国军方的大脑。袁昭一看递口信的是许彦的家仆，就知道这次军方的动作少不了少府的支持。
果然，今天一来，发现居然是这么个恐怖计划，许子德这个家伙居然打算一口气把蛮子打废。
“不是为难，是把事情交给内行来做。”许彦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喝起来。
“现在可不好征发徭役，没有劳动力怎么筑城？你是想要让军队来筑城吧？”袁昭一下就明白了许彦的心思。现在汉阳国几乎所有人都有事做，种地的种地，经商的经商，少府近万工匠夜以继日的生产和研究，唯一方便抽调的劳动力就是正在训练的新兵们。
“一万五千人，只修城墙应该来得及吧。”许彦轻轻晃着手里的杯子。
“本来可能来不及的，但是从昨天开始就来得及了。”袁昭一笑，对汤永和向承一拱手：“二位将军若是无事可以随我去少府瞧瞧最新的筑城材料。”
袁昭说这话的时候很有底气，因为前几天少府正式制造出了第一块足够硬的混凝土，然后在刘初的指导下开始了竹筋混凝土的实验。到昨天为止，少府已经用竹筋混凝土建了一座屋子。
然后一群工匠围着那屋子，每个人眼睛都在放光。一开始这群家伙还觉得建房修路没必要新弄一种材料，又是研磨又是烧窑，费劲心思弄出水泥，结果还要找适当的比例配混凝土，弄完混凝土还要加竹筋网，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结果后来弄出水泥试了一下，这些工匠就不说话乖乖干活去了。这群专业人士比一般人更明白这些新东西意味着什么。那房屋的墙壁还没温养就快赶上城墙的硬度了，造价还不贵，那位酷爱建设的大王知道了会干什么可想而知。
要知道现在的城墙基本都是夯土的，连长宁的外城墙都没包砖，无论是高度还是硬度离峰值都还有十万八千里，结果汉阳国已经搞出了竹筋混凝土。这技术不建城墙有点说不过去啊。
“好，我倒要见见少府工匠又弄出来了什么新玩意儿。”汤永回了袁昭一个微笑。
谁都知道少府本质上是皇帝的钱袋子，但是在汉阳国可不一样，因为汉阳国少府极为出色的表现，大家似乎都忘了少府的经济功能。
百姓们被少府普及的耕作知识所震惊，觉得少府就是一群力田组成的专业种田机构。士卒们则被一车车铁制的军械晃瞎了眼，觉得少府是个全国最大的铁匠铺。只有刘初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少府在他眼里大概是中科院和国企的结合体，以后必定要拆分的一个机构。
而汤永作为军方大佬，对少府这个生产精良军械的部门自然也抱有极大的善意。袁昭的邀请在他看来就是少府向军方发出的善意信号。
“将军愿意来看就好。以后少府制出新的器械，还需要将军在战场上试用呢。”袁昭笑着说道。
一旁的许彦转了一下眼珠，没说什么，只是喝茶。
袁昭心里松了口气。目前汉阳国的高层虽说离党争远得很，但也是抱团的。当地世家抱在一起，许彦等元老也抱在一起，他和罗回的定位实在是有些尴尬，和两边都不太搭。现在好了，终于正式和其中一方搭上线了。
第六十二章 暗流
“我现在忽然有些理解大王常挂在嘴边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话了。”
向承看着面前迅速立起的城墙，感叹了一句。没想到这个世界变化居然这么快，这才多久啊，汉阳国修城墙的速度已经到了这个程度，甚至战争的形态都将因此改变。
想想吧，若是少府的生产力乘上十倍，水泥管够，以后打仗会是什么样子？大家结硬寨打呆仗就好了，到哪去第一件事就是保养运输线、加固营防，每天往前挤一挤。只要够稳，什么军神来了也没用，硬靠国力给你拖垮啊。
“这个建城的项目一启动，整个少府就没一个能闲下来的人。昨天我去少府的时候，连中仁都在打铁。”汤永同样发出感慨。少府规模翻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人手已经极大地制约了少府的生产。那位极为看重工匠的大王绝对会扩大少府的规模。
修个城墙就已经让整个少府停下了几乎所有不是那么急迫的活，至少七成的工匠直接被抽调去生产水泥。这个生产力让刘初完全没有底气说什么汉阳国全境修水泥路，城墙改造什么的。
最关键的是汉阳国的人口也就四五十万的样子，军屯一万五千人，少府近万人，各级官员胥吏数百。刘初算了一下，以这个时代的农业脱产状况，就算他不扩军，少府也没太多增长的空间了，两万人就是极限。
总而言之，汉阳国还是人少了。若是汉阳国有一百万人，刘初现在就能把汉阳国拉上飞速发展的轨道，让这个时代的人见识一下来自地球的智慧。
“晋人在丰山陉外建城？”
扬岑直接将前来报信的蛮子打发了出去。建城就建城吧，影响不到什么。除非汉阳国有能力在丰收前把城池建起来。可惜，现在不是农闲，汉阳国抽调不出那么多的人手，等他把城建起来，仗早就打完了。
那汉阳国修建这座城池要干什么呢？
扬岑死活想不出汉阳国修建城池的理由，于是也不在这上面纠结，而是将精力转到的另一件事上面。对他而言，相比于汉阳国莫名其妙的举动，还是汉江蛮族巫的威胁更大一些。
其实，扬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就是神通觉醒后，思维和智慧的增长，对于事件和人心的分析更加细致清晰。借助神通，他能迅速分析一件事情，然后用常识去判断事情的发展走向，去做出最理智的应对。
即使不懂军事方面的知识，没关系，可以用常识推导局势走到这一步该干什么。是撤军，还是整军再战。练兵到底该怎么练，也可以通过记忆里郡兵的能力进行逆推还原一部分。或许作为一个合格的统帅这样还远远不够，但是这样的大脑做一个谋士绰绰有余。
更何况他现在混的圈子里，只有自己一个智者，身边围着一群都是蛮子。这种情况他就显得很突出了。
总而言之，扬岑的能力变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用逻辑推导出了更多的信息，弥补了自身知识的不足。而这次他的对手并没有和他讲逻辑，而是直接讲起科技……
要是告诉扬岑汉阳国能在短时间内建起一座坚城，恐怕扬岑立刻就能反应过来。可惜此刻的扬岑没有亲自去看的时间了。
汉江蛮的族巫搞事情了。
说起族巫，那是个活了八九十岁的老头子了，一身修为足以炼气成罡巅峰，差一步就是罡气化形高手了。俗话说人老成精，一点不假。这老头子别看穿着打扮奇奇怪怪，还经常疯言疯语，但光论智商还真不低。
看见盍殳带着大军浩浩汤汤回来，驺朼不知道死在了哪里，这老头直接就缩回了汉江蛮的神山上，当起了缩头乌龟。现在可能是觉得盍殳还是很尊敬他这个族巫的，于是又打算出来了。但是现在汉江蛮的大权基本都在扬岑手里，族巫的利益怎么保证？
族巫之前可是受到全族崇敬的，可是说一不二的。要不然族巫一个要死的老头子了，一身修为还能保持在巅峰状态不下滑？
“你再说一遍，他是怎么说的？”扬岑闭上眼，大脑迅速运转起来。虽说族巫和他无冤无仇，他得不到加成，但是神通觉醒后，他自身的能力也有不小的增长，对付一个没有什么知识传承的蛮子，还是没问题的。
这和智商无关，纯粹是智慧的问题。来自大晋的扬岑学习记忆着无数先人的智慧结晶，同样的智商，扬岑的智慧能有族巫的数倍乃至数十倍。这是文明的积累，已经无关个人了。
“族巫说，神灵传下口谕，灾祸即将临头。烈焰会吞噬我们的村砦，寒鸦会啄食我们的尸身。英雄挺身而出，探索远方的出路。强壮的勇士有资格成为神侍，卑劣的懦夫将永远成为贱奴。”
这个扬氏的小伙子直接将原话背了下来，此刻张口就来，没有一毫迟疑。
扬岑冷笑起来：“神灵若是存在，还要英雄做什么？这群巫师也就会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了。若是他能携余威直接打上门来，我还会佩服他的果决。如今看来，这族巫已快是冢中枯骨了。”
“盍隰。”
壮汉走了进来，站在扬岑的面前。明面上他是盍殳的心腹，派给扬岑的护卫。实际上扬岑已经将他变成了听话的自己人。
“你去问族巫，大王是否算得上英雄。他若说算得上，就警告他遇事需与大王商量，不可自作主张。若说算不上，那便是妖言惑众，恶意污蔑大王，能杀就杀了吧。若是给了你其他答案，绕开这一节的，就揍他一顿，让他知道疼痛。”
“诺。”盍系转身走了出去。
扬岑从席子上站起来，走了几步，松了松双腿。族巫的动作给他提了个醒，他需要好好查一下，暗地里到底还有多少人有小动作。汉江蛮子虽然性子都比较直，但是真涉及到利益，再直的人也会生出一些花花肠子。
第六十三章 火神的太息
汉江蛮最大的祭祀场所位于汉阳城北边两百多里的蛮神山，每隔几年汉江蛮全族的重要人物都会聚集在蛮神山中，祭祀先祖与蛮神。
当然，汉江蛮可不称呼这里为蛮神山。这个名字是大晋的人起的。在汉江蛮的语言里，这座山真正的名字应该是“火神的太息”。
在汉江蛮的神话传说之中，火神是至高神。而这里是火神最后待过的地方，火神就是在这座山的某一个石头上坐了三天三夜，最终选择了返回神界，抛弃了人类。刘初曾经听说过这个故事，他甚至从这个神话里感受到了原始人类对于火焰的崇拜……
大晋人觉得神很多，但是至高神只有一个，于是发展出了一个围绕至高神运转的神明体系，在刘初看来有些类似天庭。所以汉江蛮的火神放在大晋就是个淫祀，除非汉江蛮愿意承认火神只是太一神的小弟。
而大晋的至高神因为其独一无二，至高无上，被大晋人称为“太一”。太一，没错就是这个，和汉代的主神一个名字。要不是历史学的不错，刘初真以为自己来汉代了。
历代族巫都居住在蛮神山中的一处天然洞窟内，他们在祭祀时是主祭，平时就负责沟通神灵、传递神谕。基本上每一任族巫从走上这个位置开始，就失去了旅行的自由。同时，因为此山的重要性，每一任蛮王都会将自己的部族迁到此山附近。
之前驺系的营地，此刻就被盍系给占据了。因此盍隰要找族巫，只需要走一段不远的路，以他的修为走上一个小时就到了。
“盍隰，见过族巫。”
魁梧的身影在洞窟的入口堵住了正好要回洞里的族巫。这位族巫看上去已经极度苍老了，头上没有多少头发，老年斑遍及整张脸。身上也干瘪得很，皮肉之下的肋骨已经不甘寂寞提前和这个世界打了招呼，展现出了自己的形状。
若是这位族巫倒在地上，盍隰甚至会认为这就是一具普通的干尸。
“找我，何事。”族巫抬头说道。声音无比沙哑，没有任何感情，好像是一台许久没上过机油的机器。盍隰觉得喉咙发干，不由地咽了口唾液。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出现在盍隰的心里。
“族巫应该还记得神谕吧。敢问大王是否算得上英雄？”
盍隰大声问道。一点点诡异而已，盍隰可是在死亡边缘打滚过的战士，胆子可比一般人大许多。
“英雄，是什么。灾难到来。带领族人走出去，就是。”族巫说着，声音更加沙哑，甚至有些像是野兽的嘶吼。盍隰不由地减缓了呼吸，仔细辨别族巫说了什么。
“吾言，不可信；王言，不可信。后言，信也。”族巫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了一定程度，听起来有些尖锐了。盍隰不由地退了半步，忍受着尖锐声音的折磨。
“神言，灾自……来……预，尔等……”
“族巫，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盍隰大声问着。
“你……”
族巫呆呆看着盍隰，瞳孔慢慢变大。盍隰从那双眼里看到了痛苦、绝望以及难以置信。下一刻，族巫直接往后一仰，轻飘飘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这什么情况？自己可还没动手啊！
就在盍隰怀疑自己被碰瓷的时候，一群巫师围了过来，无数双手伸出来，在盍隰的面前晃了一下，便将族巫的尸体抬了起来。一个巫师走来盍隰面前：“首领，请回吧。圣山将封山三月，选出新的族巫。在此期间，一切外来者将被驱逐。”
“这可是族巫啊，你们就……”
“族巫这是去侍奉神灵去了，首领或许还不懂，但我们都明白。”
呵呵，都多少年的巫师了，天天看着族巫装神弄鬼，谁还不明白啊。什么火神不火神，都是假的，族巫才是真的。拿下族巫的位置就是拿下神权！拿下族巫这个位置就能作威作福，成为这片山林里最无忧无虑的人！
巫师说完就丢下盍隰，带着一群打扮得奇奇怪怪的巫师涌入洞内。不时有得到消息的巫师冲进洞里，只有盍隰一个人傻傻站在洞口，看着族巫刚刚倒下的位置。愣了有足足两分钟，盍隰才摇着头，回去找扬岑。
“什么？族巫自己就死了？”
扬岑吸了口气。问题并不大，但是明显复杂了起来。修炼者对于自己的死期都有着模糊的感觉，族巫还不至于死前跳出来和他搞事，那只是单纯找死。
也就是说族巫这个事情还有隐情？
不过肯定不是真的神谕。神要是这么看好汉江蛮，汉江蛮这么多年也不至于在汉阳国边上这穷山恶水混，早打进中原享受繁华世界了。大晋都没神的眷顾，何况这个鬼地方的蛮子！
真要说神的话，大晋才像是真有神眷的国度，汉江蛮更像是个神弃者。
“你去和大王训练新军去吧，有事我会派人找你的。”扬岑摆了摆手，让盍隰离开。
族巫这件事既然圣山那边选择了偃旗息鼓，重新选人，那他也不必插手了，反正没什么影响。现在的主要目光还是放在汉阳国和汉江蛮内部上，其它问题都可以往后挪。
虽然说很多问题搁置后一旦爆发，麻烦会大上许多倍，但是这和扬岑有什么关系？现在稳就好了。扬岑要负责的从来就不是汉江蛮，而是扬氏。只要扬氏能抓住机会翻身，管他洪水滔天！
“查出多少人了？”
“目前已经确定有十几个首领对您不怀好意，还有几十位首领正派人去查。山里没有路，消息还没传回来。”扬氏的年轻人憋着笑：“其中有七人是在公开场合直接说您的坏话。”
一群憨憨，搞事就搞事，居然不怕泄密，作死一样不避开人群就开始商量了。这种事情大晋就开国的时候发生过一次，然后就再也没有了。
看着这群首领的操作，这位年轻人甚至有种发现历史的感觉。
“重点关注那些当众说我的人，一旦有实际行动，立刻抓住杀了。”扬岑露出了冷笑。现在盍殳和他可是一条船的，军队和最强者都在自己手里。既然不打算听话，那就用血水刷一遍吧，最后总会有人听话的。
第六十四章 驻兵新城
“七月了啊。”
向承站在新城的混凝土城墙上发出一声感叹。大家在长宁挣扎的景象仿佛还在眼前，然而现在都已经在汉阳国扎根发芽了。而且这个根不是一般的深。
看刘初近半年的表现和汉阳国的发展势头，向承不得不说一句佩服。但是偏偏自己断了一臂，许多狂欢已经与他无关了。有时候看着汤永罗回，向承会发自内心的羡慕。那种功名只向马上取的快意，他已经难以体会到了。
“还好，我还能练兵。”向承低语一声，随后抬头看向远方的山，神情恢复了自断臂以来一贯的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再度流出。站在旁边警戒的卫士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
“城防情况如何？”向承冷声道。声音像极了一块淬了火的钢铁，听上去极为刚硬。他今天才带着三营新兵到这里，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新城的修筑是由袁昭和汤永合力完成的。
实际上还是有不少人佩服向承的，比如说新城的城门官。这家伙看着向承那张冷着的大黑脸，双眼都快放出了光。
向承都断了一臂，却依旧站在第一线，甚至没有人能从他的一举一动中察觉到一点一滴的失落。这是何等坚强的意志！而且整个汉阳国的新兵都由他来操练。也就是说非战时，全汉阳国的兵仍然在他这个中尉手中，他仍然是实权的统帅。
这可是真正的大佬啊！
“报，新城防御状况优良。目前木石储备充足，粮草可供一万大军半年之需。军械方面，箭矢囤积二百四十万支，弩矢囤积七十二万支，足以应对来犯之敌。若是水泥足够，便是十万大军也难破此城！”
“很好。不过太多了。”向承说道。
城门官一愣，太多是什么意思？
向承接着说道：“粮食运一半出去，五千人半年的粮草就够多了。箭矢也没必要储存那么多，运一百万支出去，弩矢够用就行。”
城门官这下彻底懵了，这几个意思？
我方统帅是内鬼？
“城南二十里处，汤校尉在等你。将军械运给他们，水泥也全部运去，然后你就不要管了，他们有秘密任务。”
“诺。”城门官领命而去，随后大批士卒运着军械出了南门。
向承看着城下进进出出的人，深深吸了口气。最多一个月，为他复仇的一战就要打响了。只要这一战打垮了汉江蛮，那么汉江蛮将再也没有机会成为汉阳国心头之患。刘初的奴隶政策会让汉江蛮的人口始终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准，形成不了战斗力。
这种狠毒的政策比大晋怀柔的政策要好用的多，毕竟这个世上的人大多畏威而不怀德。
如今汉阳国的新兵已经不足一万五千人了，与汉江蛮的小规模冲突多了，也有将近千人阵亡或者因伤退役。向承虽说带来三个营驻守新城，但是这三个营都不是满编，满打满算有三千士卒。
剩下一万一千余人都在汤永的手中，这些人才是这一战真正的主力。而新城防线后边，就交给世家的私兵来防守了。
游氏的商会算是正式搞起来了，有刘初给的技术，有少府提供的一些优质商品，游氏这几个月倒是赚到了不少钱，游轩和游異两个人明显阔气了很多。刘初用股份制将其他几个世家绑到商会去之后，这些世家在刘初的暗示下很识相地交出了私兵。
私兵这玩意算是世家对抗朝廷的最后手段，有些识相的到满门抄斩都不会亮出来。所以除了某些特殊世家，这玩意给世家带来的除了安全感之外，就只剩下大额的支出了。在有安全感的时候，抛弃私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汉阳国的世家基本上都跟着刘初的政策走，各家都知道自己对于刘初的作用，也能拿到属于自己的利益，那还有什么必要留着私兵？这玩意在统治者眼里就是一根刺，放在那里双方都不舒服。既然如此，直接摊牌表示自己无害或许会更好一些。
当然，也不是全部都上交了，每家都留了一百两百人。不过即使这样，刘初手里也多了三千人。这三千人被布置在新城的后方，阻止蛮子突破这片区域。
这就是许彦的计划，简单到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向承带三千人在新城为饵，汤永带主力随时绕后进场，世家私兵则在最后一道防线处，防止蛮子长驱直入。
至于蛮子朝其他方向进攻的可能性，基本上不会太高。蛮子敢去打其他城池，且不说当地粮食储备是否能达到蛮子的需求，贯虹卫只要两天时间，就能绕到蛮子背后给他一个狠的。贯虹卫打完之后步兵也该到了，到时候蛮子拖着粮草跑不掉，说不定胜利比现在的计划还要简单一些。
而且各地都是百年老城了，城墙蕴养了多少遍，比新城要好得多。刘初刚刚才伸手拿回了各地郡兵的兵权，各地加起来足有三千多人，发动百姓守上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所以只要扬岑还是理智的，就不会选择攻打其他方向，这就相当于强行将汉阳国的一部分守军拉入战场，还露出了后背给汉阳国主力精锐狂透。
要知道贯虹卫现在人数虽然少了一些，但是精锐天赋的效果更强了，打背袭不要太愉快。蛮子现在有了扬岑，又练了自己的骑兵，心里应当对汉阳国骑兵的战斗力有点数。与其赌贯虹卫进入战场时间地点，不如一开始就把贯虹卫放在自己正面盯住。
“这一次你们死定了。”
向承一手捶在新城的城墙上。
汉阳国不算各地守军，只算主力和两支防御部队，投入兵力也高达一万七千余人。之前两千人就能打爆蛮子，现在都快两万人了，蛮子就是来十万，又有何惧！
至于蛮子的大致兵力，多不到哪里去。就算扬岑把汉江蛮全族的壮丁都拉上，能有七万人就不错了。能在这群山里面发展到这个程度，算是极限了。
更何况，军队膨胀起来之后，扬岑或者盍殳能指挥得动吗。这个世界上可不是人人都是韩信，人多了战斗力反而会下降的。
第六十五章 扬岑的想法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这句话，但是其中真意却早已被一位兵家大佬道破：兵贵知己，战贵知敌。扬岑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眼看快到了丰收的时间，赶紧将探子放出去收集情报。
然而在看到情报的瞬间，扬岑就变了脸色。这次扬岑真绷不住了——即将进攻的时候对方多了一座要塞，这难度直接从普通上升到了地狱级！
“混账！晋人居然在短时间内修起来了一座要塞！”扬岑破口大骂：“你们怎么连一个提醒我的都没有！这么违背常理的事情，你们连一个报告都不递给我！”
没错，就是要塞。虽然汉阳国人喊它都是新城，但是它的规模可比城池小得多，也没有一名百姓。三千士卒站上城墙，基本上处于人挨人的状态。要知道一般守城，士卒散开站上城墙，之间隔个十米都是很正常的。
而就侦查的详细结果，这座要塞里有一半是粮仓，另一半是武库。可想而知这座要塞的防御恐怖到了什么程度。
半城的粮仓，真要是拿下了这座要塞，里面的粮食绝对够蛮子撑到明年了。但是这座要塞除了有这么多粮食的同时，还有把蛮子大军在城外拖到明年的能力……
一开始扬岑还以为汉阳国往要塞堆积粮食是打算引诱他上钩，可是看这要塞的武库数量，不像啊。正常操作不应该是多屯粮食少屯军械吗？你这种守城力量，我敢攻？我知道自己八成打不下来，我还会来送死？
“你们下去吧，接着探查消息，给我把这座要塞附近探清楚了。若是设了伏兵你们没探出来，那就等死吧。”扬岑冷声说着。
这个等死可不是对这些人说的，而是对汉江蛮全族。
他可不觉得刘初是什么好人，汉阳国的奴隶政策现在整个南蛮都知道了，汉江蛮还算好，面前只有一个汉阳国。其它郡的蛮子现在连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躲到哪都有奴隶贩子四处抓人。现在搞奴隶贸易的已经不是某两个无良家族了，而是当地世家全体插了一手……
这几个月起码有几千奴隶被刘初塞进了少府和矿山，基本是拿去当人形机器用的，特别是那些拿人命填的地方，直接丢奴隶过去。
再加上之前许彦丧心病狂的举动，派罡气化形的强者过来放火烧田。这摆明了就是要把汉江蛮往死里整。这一仗若是败了，扬氏倒是没什么，顶多复兴更困难一点，暂时挪个窝再往山里去一点。手快的话，甚至还能从汉江蛮里捞不少劳动力和军队。但是汉江蛮子恐怕就完了。
“诺。”
领头的一个扬氏子弟低下头，带人退了出去。说起来这个情报来迟了，和他也有不少关系。理论上扬岑当时忙着处理内部矛盾，他这个负责人应该去确定汉阳国修建城池的作用和进度的。
结果这个憨憨当时完全没在意这个，那段时间他和汉江蛮里的一个妹子看对眼了，在忙纳妾的事情，把这个情报丢到了一边。建城这种事情，没几个月能有什么成效？
谁知道人家直接开挂，没征发力役，就修起来了啊！
话说纳妾这个情况也能从侧面证明，只要不搞屠杀和人种歧视之类的东西，民族融合还是很快的。
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这个大坑已经交到了扬岑的手里。他望着挂在一边的最新舆图，陷入了沉思。
经历了几次大战，扬岑虽然没读过什么兵书，但是也多少有了些感悟。想了想自己手里的大军，再想一想汉阳国那支堪称恐怖的骑兵，许多想法立马就打消了。
分兵？不存在的。晋军的战斗力显然比汉江蛮高，哪怕最近训练了不少东西，但是五打一扬岑仍然觉得很悬。更何况一旦对方那支骑兵出现，几乎没有哪支部队能阻挡。上次汉阳城那一战，就是给这支骑兵打溃一支又一支部队，最后滚雪球一般把后面的大军也冲溃了。这次要是分兵，搞不好汉阳国又会来这一套，最多注意一下驱赶溃军的方向。
绕后？也不存在的。人家那支骑兵要是真不顾及战马，光靠机动性就能按着汉江蛮爆锤了。绕后的结果大概率是在路上被骑兵各种骚扰，甚至直接背袭凿穿。就汉江蛮的素质，这种情况都不用打了，人家大部队赶到直接投降差不多。
扬岑的指尖在舆图上划过，最后停留在了要塞上。现在扬岑算是明白这个要塞多么重要了。他目前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集中优势兵力，攻其一点。而这样的话，最近的路就是丰山陉。但是出了丰山陉走不了多远，那要塞就卡住了汉江蛮的脖子。
“看来不是诱饵，而是单纯在这里驻防，想要把汉江蛮活活饿死在山里。”扬岑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汉阳国的情况他也算是清楚一部分，之前整个汉阳郡的大型储备粮仓都在汉阳城，也就是说粮食收上来之后大多数都会运去汉阳。如果大军的攻击目标不是要塞，而是其他城池，时间就必须要赶在秋收之后，粮食运去汉阳之前。
这个时间一般在一两个月左右，这段时间内汉阳国不加强侦查才有问题。率军赶到攻城是没问题，但是之后不管怎么发展，似乎都没有好果子吃。
如果短期内没有攻破，军粮是否足够的问题也抛开不谈。只要汉阳国大军一个包抄，那乐子就大了，带去的军队能回来多少就两说了。
如果攻破城池，那也得分各种情况。比如粮仓有没有被烧毁？城墙是否能再坚持一次攻防战？晋军会不会在大军运粮的时候打个突袭？
甚至假设的过分一些，破城会不会从头至尾只是对方的算计？想想吧，一旦大军困于城内，得到了粮食补充和城墙保护的蛮子们，会愿意和城外的晋军拼命？别忘了，汉江蛮可不是铁板一块，每个派系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的，而保存实力又是危急关头的必要反应。这种情况固守待变几乎是唯一选择。为什么不是固守待援？这种情况哪里还有援军！
而固守待变，除非对方脑子一抽犯下致命错误，不然结局只会越来越糟。因为这给了对方充足的时间针对你结一张网。
曾经就有那么一个统帅，在自己的后路被切断、大军被分割、国内不可能有援军的情况下，选择了原地修筑工事，固守待变。结果大军行军携带的军粮吃完了，对方倒是赶来了一群人。最后这位统帅带着自己的亲兵亲自冲杀，送了人头。
这位有名的统帅叫赵括。
所以思来想去，扬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直接对那座新的要塞下手了。趁着要塞新建，城墙蕴养的时间还短，直接莽上去就好了。
莾不赢那是正常情况，不算什么太差的开局。
万一赢了，粮食立马装车带走，速度快一点，和大晋的主力赛跑。就算大晋速度再快，也就割汉江蛮一点肉，虽然挺疼，但是完全可以接受。
第六十六章 庙算
古者兴师命将，必致斋于庙，授以成算，然后遣之，故谓之庙算。
汉阳国现在走上了正轨，战争前的战略决策活动也该恢复了。如今已经七月中旬，趁着汉阳国各地正在收粮，汉江蛮还没大肆进攻，赶紧先把军事会议开一下。
由于刘初自己只顾埋着头搞科技和经济，将军事丢给许彦等人，直到今天，刘初还是不清楚许彦想要怎么打，只是知道许彦打算玩一场大的直接把汉江蛮给废了。
这才是刘初踩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战的时间点，非要开一次作战会议的原因。说白了就是不放心。
毕竟战争这种东西，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汉武帝那么厉害，打匈奴的时候，也就中期有一段时间战绩爆炸，前期后期的战绩简直不能看。刘初觉得自己没汉武帝那么强，自己手里的牌面也没汉武帝那么好，稳一点是应该的。
虽然许彦上一次的战绩简直爆炸，但是他还是太年轻了，今年才十九岁。这个年纪本身就不容易让人信任，更何况这次又是决定国运族运的大战。不搞清楚许彦到底打算干什么，刘初心里没底啊。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
刘初上来就开始背书，《孙子兵法》的原句直接拉出来。他现在身居王位，这辈子估计是没什么机会亲自参与战争了，但是树立一个知兵的形象还是有好处、有必要的。
“子德，此战由你一手策划，说说你的想法。”刘初直接点了许彦的名。
许彦站起来，环顾四周。汉阳国的高层几乎全体到场：江威、高盛这两个一心著书的家伙今天出来露了次脸。袁昭、田健、汤永、狄洪、李云、张著每天都会来官署打卡签到，是老面孔了。没来的有游轩和向承两人。
游轩还在商会忙着，所以此次来的是游異。这父子俩一个是钱袋子，一个是绘制新地图的领头人，绝对有资格占据一席。
而向承要负责防守要塞，不便离开，由罗回前来汉阳代为参加。现在的罗回已经不是军司马了，他在一个月前升为校尉，也有资格在这个会议上露脸。
除此之外，太史绍和太史如两人坐在一旁，一个用书简记录，一个研墨。刘初的身后还站着刘芸，这个侍女可是整天跟在刘初身后，一有事情就去跑腿，整个官署就没不认识她的。
“我的想法很简单，诱敌深入，围而歼之。”
许彦朝前两步，走到墙边，侧身指着墙上挂着的地图。那地图以新城为中心，最南端是汉阳城，最北端是丰山陉，而群山在地图上像极了一个不规则的框。
“这就是我给汉江蛮选的墓地。之前我让田、汤二位将军前去烧了蛮子的农田，蛮子想要度过这个冬天，必定会将主意打在汉阳国的粮仓上。而此时我于新城设置大量粮仓，将今年新产出的粮食屯在这里。”
“那么汉江蛮子必然会集结重兵前来攻城，企图夺粮。”许彦一指新城：“中尉率三千士卒镇守新城，有粮食和子奉两个诱饵，吸引力是绝对够大了。”
“待蛮子攻城之时，由汤将军带领主力绕过蛮子大军，直取丰山陉，封锁蛮子退路。随后留下人手驻守丰山陉，大军自蛮子背后发动猛攻，乱其阵脚，接应中尉出城。新城就丢给蛮子，我军则围过去，将所有蛮子围死在新城内，同时在城外再筑起一座城墙，一来困住蛮子，二来以后稍作修改，便可作为新城的外郭。”
“接下来说一下此地的地形，以及各路大军的兵力配比，武器装备情况。汉江蛮已知的信息也会说一遍，这几个月来，蛮子的变化很大。”
这一说就是小半个时辰过去，江威和高盛这个著书二人组听得冷汗直冒。一边震惊于汉江蛮半年不到发生的巨大变化，另一边对于面前这个扬言要一口气把人家打废的许彦充满了敬意。这才是少年天才，这才是绝世狠人。
别看说的时间不长，但是每一句话都是干货啊！
“我说完了。”
“好。”刘初鼓掌三声：“接下来是提问时间，大家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出来，子德随后一并解答。若是有解答不出的，其他人也可帮忙补充修改。”
众人互相看了看，最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到了李云身上。李云看着四周那一道道期盼的目光，瞬间头皮发麻。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啊？”李云小声道。
“干什么？子高你可是将门出身了啊，专业的。”张著踢了踢李云的椅子。
一旁的狄洪则眯着眼一副要下手的样子，袁昭嘴角已经露出了一点笑容。
刘初憋着笑，摇了摇头。
这李云算是官署里任务最轻的一个了，当初刘初将马政交给他，可是汉阳国总共才多少马，加起来不到六百匹。李云一个月不到就圈好了地，建好了马场凑齐了马倌，把架子搭起来了，并且做到了正常运作。
然后这个家伙就无所事事了，每天的任务就是来官署报到刷一波存在感。有时候闲着无聊甚至会端着一杯茶到官署坐一整天。
而对比一下众人，张著这个老头子现在满脑子户籍，几个月过去还是没弄完，压力多大可想而知。袁昭不说了，整天被刘初拖着去少府干活，很多体力活他这个少府都逃不掉。狄洪，自从接管刑律之后，整个人都精神衰弱了，给人的感觉危险了许多。就这样李云这货还不说伸手帮个忙。
大家每天就只能一边工作一边看着李云划水。有时候被搞了心态，不去看他，结果这货喝茶还吹茶叶，那声音简直如同魔音灌耳，直往你大脑里钻。
这下逮到机会了。你不是将门出身嘛？大家给你机会啊！
“好，既然大家这么想要你来，那你就说说。”刘初微笑着把李云点了出来。张著的内政能力他是看到了，游轩的商业能力他也看到了，李家能与这两家并列，能力应该也不会差。正好借着这个纸上谈兵的机会，见识一下李云的能耐。
“那好吧。”李云站出来，看着许彦：“我虽然精通家学，但是却不曾上过战场。故而算不上疑问，只能说是求教了。”
客套一句，李云吸了口气，神色猛然正经起来。
“第一，蛮子若是不走丰山陉进攻新城，该当如何？”
“第二，蛮子若是分兵，一部分围住新城，一部分直攻汉阳，四下劫掠，又当如何？”
“第三，新城让给蛮子，城内的粮草军械是否可以带出，中尉的安危是否可以保证？”
……
一连十几个问题扔出来，有些问题是正常的，甚至有替其他人问的意思。但有些问题的难度明显上升。这下在场的诸人都认真了起来，看来涨知识的时候到了。
第六十七章 演戏
“都快点，要是误了时辰，我也得陪你们挨鞭子！”都伯对着民夫大吼道。
由几百辆板车组成的车队浩浩汤汤的朝着新城而去，车队里的护卫光是着甲的士卒就有三百，近千的壮汉更是人手一把铁刀，身后背着盾牌。
这个装备配置，放到汉江蛮里绝对是精锐了，然而在汉阳国这只是一个押运队。
一个年纪有些大，头上夹杂着几根白发的民夫道：“老何，你这催也没用啊。大家走了一上午了，又渴又累，不如给大家歇息一会儿，缓缓劲。”
“这一路上都歇了三四次了，还走不走？这批粮草今日就要运到新城，运不到全都得治罪！”都伯吼道。
那老民夫身后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嬉皮笑脸的贴到都伯面前，一个伸手解下了都伯腰间佩刀：“姓何的你个夯货，就知道对云爷发脾气，有本事来打我啊！”
“我今天就是劈了你又如何！”都伯大怒，佩刀是何等重要的东西？
当即都伯也不讲情面了，两步赶到那人身边，对着他就是一脚。那人将刀一丢，闪身躲了过去，身后的运粮车却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脚，一侧的轮子直接倒了下去，整辆车一个倾斜，砸在地上。
车顶盖着的布一下被扯开，好几袋装满了粮食的袋子滚落在地，其中一袋可能是因为口子扎的不紧，直接撒了一地。
都伯气得嘿笑一声，弯腰从地上将佩刀拾起：“你小子不是能耐吗？来来来，掉地上的你给我背着走！”
说罢都伯将刀挂回腰间，自己从地上提起两袋粮食，往背后一甩，走开了。几个民夫也低着头，自觉地扛起一两袋。最后那袋撒了一地的，则被囫囵往袋子里一塞，然后扎好口带走。
等车队走出去两三百米，路边才有两个蛮子钻出来。他们低着头在路面搜索，好半天才发现路上那一片撒落的粮食。两人矮下身子，一点点将落下的粮食全部捡起，然后用手捧着，朝山里奔去。
盍系的营寨里，几十名首领窝在盍殳的家里开会。扬岑合兵的提议还是很有市场的，这些首领里有一些已经被上次那一战吓破了胆，真让他们散开自己打，他们还不一定敢。相比之下合兵一处就很有安全感了。
就在扬岑领头商量进军事项时，盍殳的一个亲卫直接冲了进来，在盍殳耳边耳语一句。
“什么？晋人往要塞运了二十万石粮食？”
盍殳听完消息直接站了起来，瞪着那亲卫：“可是你亲眼所见？”
“我从路上发现了这些。”亲卫直接张开手，手心里是一把饱满的稻米。旁边的一些首领看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汉江蛮的种植技术本来就不咋地，基本就靠天。再加上田健汤永两人祸害了一遍，今年汉江蛮自己的粮食产量连十万石都不到。这点粮食以汉江蛮六位数的人口，就算搞粮票，让所有人都维持在饿不死的程度，那也撑不到两个月。
但是再多二十万石就差不多了，省吃俭用，再靠着山林一年的产出，冬季的补种，勉强是能撑过去的。而且战争中肯定是要死人的，死的还是青壮，这一个个可都是最能吃的那一批。
也就是说，只要拿下要塞这一批粮草，粮食危机就解决一大半了？
扬岑听到盍殳的声音，一拍脑门，暗道不好。这家伙平时说话声音就大，此刻惊讶之下简直像是怒吼一般。
那亲卫也算是个机灵人，知道附耳来说，可惜盍殳就这么大声说出去了。这个消息一传，那还了得？
不是所有部族都像现在的盍系一样富足，像是之前的驺系，因为失败被各种掠夺，现在存的粮食够不够撑到下个月都是问题。这些穷苦的部族明天就可能会饿死，现在会听你盍系的安排？
之前听你的安排稳住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毕竟汉阳国刚刚大旱一次，今年的粮食还没产出来，出兵也只能抢个寂寞。现在为什么还要听你的？粮食就在那座新的要塞里，出兵，打下来，运回来，就这么简单，刀子在我们自己手里。
至于打不打得过？现在能吃饱都打不过，再等等到饿肚子就能打过了？这群蛮子可不明白什么叫兵法策略，从来都是跟着感觉走，所以军事上的上限和下限都极为感人。
扬岑想要的知己知彼，想要的排兵布阵，想要的一切都需要时间，而这些缺粮的部族是根本不会给扬岑时间的。他们知道消息的第一反应绝对是出兵掠夺，因为他们快等不起了。
果然，就在扬岑拍脑门时，一个首领已经站了出来：“我部两千儿郎愿为先锋，大王下令进攻吧！”
扬岑看着这人，他的脸上只有激动和兴奋，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晋军的战斗力，不知道攻城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不知道他这两千人只是炮灰一样。当然，实际上他肯定是知道的，但是现在他没得选了。
对于这些粮食马上就要吃完的部族来说，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撺掇盍殳立刻发兵，然后大家乌泱泱一片直接杀过去，以最快的速度破城夺粮，然后运回来分赃。
至于伤亡什么的，根本就不用考虑，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情况死一些人其实是好事。有些部族已经开始抛弃老人了，甚至用一些没有劳动能力的人去山里钓狼之类的。死一些青壮也不是不能接受，以后出问题再说以后的事，现在可都要饿死了啊。
更差的结果，比如说那些粮食其实只是晋军的诱饵，或者干脆这批粮食只是个假象，这些完全不在他们的思考范围内了。现在这群首领就像是溺水之人，而这批粮食就是那根稻草。这根稻草必须是真的。
“二弟，你看……”盍殳还是扭头想听扬岑的意见。
“那就出兵吧。请各位首领回去点起人马，自备军械粮草，由丰山陉南下，在晋人的要塞下汇合。此次乃是大难，大王会根据战功和战损，分配得来的粮食，希望不要出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扬岑直接将早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的话抛出来。
拒绝出兵肯定是不行的，盍殳拒绝，这群人绝对敢自己组队去刷汉阳国副本，而这个结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极坏的。首先汉阳国的晋军绝对有能力把这些乌合之众给吞了，汉江蛮的力量会受到一定的削减；其次这些首领的联合对盍殳这个王也是一个打击，毕竟本来应该由盍殳牵头的才对。
堵不如疏，既然拦不住，那就一起去打好了。反正扬岑觉得自己在场，一定比自己不在场要好得多。至于扬氏的计划，大不了提前一些时间，反正条件已经成熟，只要盍殳一死，汉江蛮明面上的话事人就是他了。
第六十八章 出城夺势
“子德真是……诡计多端啊。”
站在粮仓前，看着旁边一车车粮草往里运，向承不由地感叹了一声。许彦这一招是真的损啊。
在路上每隔几个小时就演一次戏，毁一辆车，然后落一袋粮食。只要有蛮子侦查，运二十万石粮食的消息就会迅速传给汉江蛮。很好算的，车多少辆，每辆能装多少，一个乘法就搞定的事情。
但是实际上，哪里有二十万石粮食？汉阳国今年的粮食还没收齐呢，汉阳城粮仓才进去五万石。这二十万石粮食全是垃圾或者杂物打底，铺一层粮食，然后盖上布，真倒出来，粮食有没有五千石都说不准。
“计策好使就行。”罗回嘿嘿笑道。这一次负责运粮的就是他，而整个新城知道这批粮草是假的人，只要向承罗回以及正在搬运粮草的这一批士卒。
汉江蛮完全不知道这一次汉阳国压根没给他们留活路。就算打下了新城，迎接他们的也不是能吃的粮草，而是反过来吃掉他们的晋军。
“嗯，接下来按计划行事。你去和景云带大军抄蛮子后路，我留守新城即可。”
“诺。”罗回朝向承行礼。这一次向承也是做出了牺牲的，守城能获得的军功，显然比断对方后路要少的多。
这一次守城的除了向承之外就没有别人了，后方的世家私兵由原本的统帅统领。绕后包围的主力统帅是汤永，副将就是罗回。李家的两个嫡子在二人手下为小将，手里也有一些人马。
可以说向承已经给后来者让开了道路，打算让新的将领们练一练，然后自己退回二线了。只要李家的李罡李正能练出来，汉阳国暂时也就不缺高级将领了，有没有他影响也就不大了。
蛮子来的比想象的要快。
汉江蛮的首领普遍是炼气成罡的修为，从盍殳扬岑那里得到许可，然后便一路狂奔回自己的部族，点起兵马，第二日正式出兵。在扬岑说出那句话后的第三日，第一个部族就已经出现在了丰山陉中，向着新城进发了。
“蛮子有多少人？”向承让亲兵给他披上甲。此时罗回已经离开了新城，城内只有向承和三千守军。
“大约两千人左右，矮马大概十来匹。”斥候道。
“两千人？我知道了，你将这个消息送给汤将军，让他准备好。”
向承闭上眼，任由亲兵将铁甲绑好，在腰间挂上钢刀。等披甲完毕，他睁眼道：“点兵吧，先出城杀杀他的气势。”
刘初提出的守城必先挫敌，已经成为了汉阳国所有将官的共识。上一次和汉江蛮开战虽然这一点没有体现出对于守城的效果，但是蛮子士气的下降倒是真真切切的。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胜负永远都在人身上。哪怕装备再差，只要士卒敢战，不畏生死，打出绝地反扑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削弱敌军的士气，这是重点啊！
很快守军就集结了起来，三千人站成一个方阵，看上去颇有种现代军队的整齐感。
“我会带领两千人出城，溃敌于城外。愿意出城一战者，向前一步！”向承抬起自己的手臂，大吼道。
整个方阵整齐朝前行进一步，跺脚声直接从地面炸响，朝天空冲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向承说的是齐步走。
“我只要两千人，剩下的一千人留在城内驻守。都伯，上来抽签。抽到有记号的，留下守城。”向承直接说出了解决办法。
几十个都伯走上台前，伸手抽到后立即看起来。那些抽到记号的都伯直接就苦起了脸。在汉阳国，军功赏赐是很丰厚的，基本上砍下几颗脑袋，房子妹子就都有着落了。很多人就等着和汉江蛮开战获取军功呢。
结果现在因为你手气臭没抽到出战签？
你猜猜手下士卒会不会怨你？
“好了，留下守城的也不要急，这才是第一战而已。有的是仗给你们打，到时候你们别输了就好。”向承笑着，转身骑上自己的战马。第一战可以说是稳赢了，就凭手下士卒这个士气，结果已经注定。
丰山陉里的那一部蛮子此刻还在加速行军。所有人都期待着盍殳带着大军赶到，然后攻下要塞夺取粮食，分配给各族的情景。这一次他们来的早，就是要事先拖住晋军的手脚，好让大军顺利汇合。
这个功劳足以让全族吃饱了，哪怕拼着极大的伤亡，也值得试一试。就算失败，凭着伤亡也能分到一笔不少的粮食了。
“儿郎们，速度再快一点！”首领大吼着。声音落下，整支队伍的速度达到了运动员百米冲刺的水准，最可怕的是还是长途行军……
然而这种高速行军在出了丰山陉后立刻就停住了。两千散乱的蛮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片，然后场面陷入了死寂。
向承嘴角上扬，露出了笑容。他抬手一挥令旗：“推进！”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云气腾空凝结。一副副黑色铁甲连成一片，好像是一面钢铁铸成的墙。而现在这一面墙正势不可挡地整齐朝着蛮子扑去。
由于守城的缘故，这一批士卒的武器配备大多是长戟和弓弩。在长戟方阵推进的那一刻，后方近千弓弩手就准备起了抛射。都伯拉开弓就是一箭，那支用来校准的箭矢落在蛮子们的身前，随后一片箭矢射上天空，盖在了蛮子的脸上。
“撤！”
首领发出了凄厉的嘶吼。有些敌人一看就是不可阻挡的，比如说面前这一支两千左右的晋军。论身形体格，谁也说不好强弱；论战斗意志，蛮子也被逼到了绝境。但是论武器装备……
你们清一色的铁甲是怎么回事啊！
看了一眼身后的族人，这一部并没有分到多少东西，只得了两套铜甲。这两套铜甲一套在首领的身上披着，另一套则在族里，交给了留守的族人。
也就是说，蛮子全场唯一有护甲的就是他这个首领啊！
箭雨无情落下，升起的是一片惨叫与哀嚎。而这惨叫与哀嚎，随后也被整齐的脚步吞噬。
第六十九章 尴尬的伏击
一波箭雨落下，蛮子倒了一小片，大约几十人左右。大部分人都是挨了几箭没有伤到要害，痛叫一声接着逃跑。唯一的区别是，之前这群蛮子勉强还能说是撤退，现在完全是溃败了。
这位首领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控，所有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往后逃窜，连首领自己都跑在前头。很快这群蛮子就分成了两批，跑得快的顺着丰山陉跑出老远，慢的大多是被射伤了腿或者直接射中要害，行动能力急剧下降。
平时运气差点没关系，在战场上运气不好是真会出人命的。
“逃不掉了，还是男人的就给我停下，随我阻挡晋人的大军！”一个伤了腿的壮汉大吼起来。
许多蛮子回头看去。那壮汉是族里的一个勇士，力大无穷，素有威望。此时喊叫起来，还真有许多蛮子停了下来，准备和追上来的晋军决一死战。
向承看了一眼扭头开始阻挡军阵的蛮子，随后将目光放在了更远处逃走的蛮子身上。在他们往后疯跑的时间里，后边的弓弩方阵又齐射了两次，对方至少有一半人身上是带了伤的。
“停止齐射，从两侧包抄上去。”向承下令道。
弓箭这种兵器直接将敌人射死的概率是极低的，杀伤才是其最主要的目的。在没有完备军医体系的古代，中了一箭基本上代表着你会几次和死神擦肩，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带走。
光是一个伤口处理就很困难了，古代没有止痛药和凝血剂，箭矢一个没拔好，就是失血过多。拔完之后还要考虑卫生问题，一个弄不好就是细菌感染伤口发炎。
而这还是最简单的情况，除此之外，对面射箭的要是心狠手黑一些，箭矢上沾点金汁，浇点毒液，那在中箭的那一刻起，你就可以思考遗言了。这种情况你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这个世界能够修炼，人体的抵抗力自然是要高一些的。但问题是，被强化的不只是人啊，所有东西都强化了，病毒也不例外。总体来说，伤口感染的概率确实有所降低，但是这个数据真要统计起来，和地球比差距并不明显。
想要彻底摆脱这个威胁也不是不可以，让生命再次进化就好了。炼气成罡因伤死亡的数量就急剧下降了，罡气化形基本上不是剧毒干不掉。至于更上面的层次，自然是更加安全的了。
所以向承根本懒得追击那些逃掉的蛮子，反正其中一半人都陷入了生命危险，让他们逃回去也不失为一条好计。将近一千人蹲在边上等死，这会给蛮子的士气带来怎样的打击？
后方的弓手得到命令，背起弓，从腰间抽出刀来，分成两股从方阵左右直接包抄了过去。一时间，那些扭头反抗的蛮子面前到处都是晋军，只有背后是一条空荡荡的古路。
最先和这批蛮子接触的就是长戟方阵。长戟和长枪不同，长枪在刺击的时候要注意力度，否则枪头扎深了，如何将枪拔出来都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戟则不同，伸出的戟枝会阻挡戟尖的进一步深入，端着戟只管刺就可以了。
几十杆卜字戟几乎在同时刺出，直接将十几个忍着痛扑来的蛮子刺死在阵前。随后方阵依旧向前推进，挂在长戟上的尸体被第一排的士卒上前一步一脚踹下。
“受死吧！”
那壮汉抓住机会，趁着第一排的几个士卒又刺死一人，立刻挺身冲出，大腿上还没拔出的箭矢甚至歪了一些。不得不说这个时机抓得很好，三四杆长戟刺在一人身上，在拔出长戟之前，第一排的三四个士卒可以说是只能挨砍，不能还手。
锋利的铜刀直接斩在一个士卒的肩头，炼精化气巅峰的修为加上天生的蛮力，这一刀直接让这名士卒的肩甲碎裂，刀刃卡在了锁骨上。
下一刻，旁边的士卒端着长戟继续挺进，将壮汉淹没在了阵中。被砍中的士卒原本所在的位置也被顶替。第二排和第三排离得近的人，有的拔出腰间大刀，有的直接架起长戟，五六个人直接扑上来将大汉砍翻在地，救下了自己的袍泽。
“运气不错，这要是搁一年前，这一刀你小子就成两半了。”
受伤的士卒跪在地上喘着气，那铜刀仍然卡在骨头上，不敢轻动。
“先保持着吧，我杀敌去了。”袍泽留下一句话，扛起长戟朝着方阵追去。
受伤的士卒一手托着那将他锁骨砍断一半的刀，抬头向两边望了望。方阵的后边已经有了将近十个重伤员。大多是钝器打击造成的伤势，只有他一个被刀砍成这样。说到底碰到铁甲，利器就不太好使了，还是上钝器更划算。
随着两侧的包抄，这批蛮子的人数迅速降低。短短几分钟，长戟方阵的前面就再也没了交战的声音。那些弓弩手很自觉地收了刀，又变成一开始的阵型，排在了长戟方阵的后面。
“追！”向承迅速下达命令，随后留下百来人照看伤员，自己则率军追了上去。刚刚追出去十几里，将一些跑得慢的蛮子砍死，向承便停下了追击。
斥候带来的消息只说了这一支蛮子，蛮子既然敢来，不可能是这么一点。谁知道现在丰山陉里还有多少蛮子？
万一后面有蛮子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然后往旁边一躲准备打个埋伏，那乐子就大了。上次断了一臂就闹得整个汉阳国高层开会，这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反正自从上次被砍了一臂，向承是越发谨慎了。
“混账！”
扬岑暗骂一声，他身旁的盍殳和盍隰脸色也垮了下来。
这次盍系出动的速度算是最快的了。其他首领赶回部族都是第二天出发，但是盍系不一样，在宣布消息之后，盍殳立刻点起人马朝着新城进发。除了刚刚那个倒霉部族之外，盍系是最早的一个了。
一来到这里，就有族人来报告说，前方有晋人在追着自己人往死里砍。扬岑和盍殳观察了一下前方战场的形势，同时决定打一场埋伏。只要晋军贪功一点点，追过来，结局就会注定。
谁也没想到这群晋军追了一半就直接走人了！
面前那些逃跑的蛮子可是唾手可得的军功啊，这种情况下主将一声令下士卒居然会扭头回去？这是什么程度的精锐啊！
第七十章 自古弓兵多近战
“这，追么？”盍殳露出了苦笑。
和扬岑待久了，他也了解了很多大晋的军事常识。而面前这支听到号角直接放弃到手军功，毫不犹豫撤退的晋军，显然放在整个大晋都是少见的精锐。
若是能和这样的军队正面硬碰硬打一场，那是何等的畅快与豪迈！但是盍殳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行。想了想自己手下军队的日常训练，再想一想对方的表现，盍殳觉得只要对面统帅不怂，输的只会是自己，甚至会变成溃败。
“追，当然要追。”扬岑直起身子：“此战不求胜，只要能试出晋军的战力即可。”
说句实在话，到这一刻，扬岑的心里也有些慌了。要是汉阳国的军队都是这个素质，那问题就大了。就算到时候刘初起兵，主力直扑长宁，汉江蛮能给汉阳国本土造成多少压力？
今天无论如何要试出对方的战力，早做准备。
“好。”
盍殳点头，不交手就撤走，他的心里也不舒服。有扬岑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抄起弓来，盍殳直接一箭射了出去，紧跟着一排箭矢散乱地朝着晋军飞去。相比于晋军几次使用的抛射，蛮子这样的平射攻势就显得混乱无序，而且还无法完全发挥出人数优势。
“后队变前队，弓弩交错射击。”向承在发现这些箭矢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然后就是一阵后怕。刚刚要是再晚一点，那可就要吃大亏了。
话音落下，一排羽箭就扎进了晋军之中。刚刚是撤退队形，弓弩手走在最后面，此刻转向，他们自然也就成为了前排。
然而这一波箭矢并没有取得良好的效果：大多数箭矢都落在了甲胄上，小部分刺进身体，士卒们倒是能忍住。刘初和袁昭造出的甲胄第一次在实战中展现了自己的意义。
“杀！”盍殳大吼一声，领着人追了过来。那罡气化形标志性的罡气兵刃也亮了出来，几十米的长刀对着向承的方向就劈下来。
向承面无表情地抬起自己的手。
练兵的过程向承自己也是有收获的，比如对云气的运用。直接挂在天上压制敌军修为，或者引一部分作为攻击打出去，都是很基础的做法了。而目前向承自认水平已经到了进阶的程度。
随着向承那支独臂抬起，天空中晋军的云气如开水沸腾般翻滚起来，随后迅速在向承手指之处凝成一面朴实无华的圆盾。盍殳手中闪着光芒的长刀斩在圆盾上，那盾只是轻轻一震，凹下去一些，很快便又恢复了原状。
“盍殳，你修为再高，也斩不了我。”向承看着离自己数十米远的盍殳，露出了冷笑。
言语间，又一柄斧子出现在了天空中。而看到这一幕，晋军的士气立刻拔高起来。一个猛将对于士气的作用是极大的，很显然现在的向承是有着对抗盍殳的实力的。
盍殳将长刀往地上一插，反手握住。随后看着向承前方的弓弩手。只要他的属下能贴近，那么在这狭窄的丰山陉内，晋军的弓弩手就跑不掉了。
只要站在这里，别让向承一会儿逃跑了便是。
“放！”一声令下，一排弩手将弩矢平射出去，随后后退两步，退到第三排。第二排的弩手上前一步站定，等待着命令。
“放！”又是一声。已经张弩搭矢的弩手顶替前排的位置，再次做好准备。
三排弩手往复交替，不停地射击着。倒是一旁的弓手显得有些杂乱，随意寻找着自己的目标，然后用自己最快最准的箭法带走敌人。
然而这种三段式的射击配合弓手的自由点射，并没能彻底挡住蛮子的攻势。此次盍系可是直接来了八千人马，虽然分成了两批，但是这一批的人数也在四千左右，是向承的两倍。
只见前排几十个蛮子举着长牌，排成密集的队形顶了上来。箭矢弩矢只能清理一些无盾的目标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蛮子和晋军的距离越来越近，让盍殳不自觉发出了一声笑。
“你再看着，属下的士卒就保不住了！”盍殳道。
向承看了看前方的弓弩手，非但没说话，看盍殳的眼里更多了一层不明的意味。
弓弩手是战场上最脆皮的兵种之一，需要安全的环境来保证输出，这没错。但是世事无绝对，这并不代表被近身后，弓弩手就再无反抗之力了。
自古以来就少见专司远程的弓弩手。为了提高战斗力，保证存活率和近战反抗能力，几乎所有的弓弩手都会配备副武器和护具用来近战。
穷一些的，配备个臂盾，带一把砍刀就算完事了。富一些的，比如大唐，直接把网传的神器陌刀作为弓弩手的副武器。
换句话说，其实大唐的陌刀兵都是弓弩手，别看人家砍起人那么猛，实际上这群猛男是弓弩手，玩陌刀算是临时转职。
而极致炫富版本，盍殳面前这一支弓弩手勉强算是完成了一半。原因很简单，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披着铁甲，防御力超过了大多数兵种，和谁对砍都不虚。唯一的缺陷是副武器仅仅是厚背刀。
若是换成陌刀这种大杀器，那就算是完整的极致炫富版了。然而很可惜，陌刀长什么样子刘初都不知道，更别说复原了。
不过虽然是个半成品，但铁甲的配备也让弓弩手的胆子变得极肥。他们很清楚，自己已经脱离了脆皮的行列，短兵接战不太吃亏的。
那还怂什么？面前可都是军功啊！
在举盾的蛮子顶到弓弩手面前的一瞬间，他们仿佛看到什么封印被解除了一般，面前的弓手忽然变得可怕起来。他们纷纷丢下手中的弓箭，然后从腰间解下大刀一手握住，另一手拿起战场上一切能使用的物体，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下一刻，整齐的长牌阵被弓手们撞成了碎片，两军交接之处再也保持不住严整的军阵，而是演化成了混战。此时那些弩手才从容上前，将弩上最后一发弩矢射进蛮子的身体，随后将弩机一丢，也抽刀扑进战团。
从抽刀反击到变成混战，仅仅是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已经有至少三百蛮子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第七十一章 惟有富者留其名
“不好！”盍殳看着场上一面倒的局势，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立刻提起长刀，打算对着混战的地方一刀劈下去。
这种情况已经顾不上会不会砍死自己人了，混战不下狠心，两方都撤不出来的，必然要战到一方崩溃为止。而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会崩溃的显然不是汉阳国的弓弩手。
与其过一会儿被打崩，然后被人像狗一样再撵着跑，不如现在就下狠手，直接连一部分自己人都劈死，将两边分开来。前方的人死就死吧，只要后方能稳住重新排成军阵，那就还有一战之力，至少不会被打一个溃败。
心里这样想着，盍殳手里的长刀毫不留情对着混战处斩了下去。就在长刀即将劈在地面时，一条云气硬生生将长刀勾在了半空。
“蛮王也输不起啊！”向承一抬手，盍殳手里的长刀竟然被朝上提起一截。
“散了一部分军阵，你能借用的云气就少了。”盍殳手上的力道越发沉重：“现在的你拦不住我！”
话音落下，长刀和云气接触的部位猛地爆出一声巨响，罡气和云气直接炸开，化作一道恐怖的能量冲击朝四周撞去。下方混战的双方士卒当即倒了大霉，百来人直接被掀翻在地，十几个运气差的直接被能量击中，吐起血来，眼看着人就不行了。
很显然向承现在是拦不住盍殳的，两人交手的余波都有清场的效果。若是摆出军阵，这点攻击力完全没什么影响。但问题就在于现在双方都是乱军，在一起混战。
向承的脸色难看起来。眼下这个局势，田健和汤永只要有一人在，盍殳都不敢出来猖狂，不然装完逼能不能走得掉都得两说。
甚至都不用这两个杀神来，只要刚刚接战时那些弓弩手没有杀嗨，还保持着阵型，那么有云气防御，这些余波都伤不到汉阳国的士卒。
两千打出自信，打出感觉的士卒，云气的质量和数量完全足以让向承打死一般的罡气化形。盍殳虽然比一般的强点，但是也强不到哪里去，连罡气化形的巅峰都没有达到。田健和汤永都是站在罡气化形顶点的高手了。
“这次打完，看老子不练死你们这帮兔崽子！”
向承暗骂一声。训练的时候他可没教过弓弩手打混战。没有了军阵云气，他训练的精锐和杂兵比，也就是装备、训练、意志上有一些差别了，战损比很快就会被杂兵堆下来。换句话说，这种打法每损失一个士卒都是血亏。
“列阵，列阵！”向承直接张口大吼，麾下的都伯也高声大呼起来。这下那些冲得靠前的弓弩手才反应过来，缓缓朝后杀去。
而和弓弩手混战的蛮子见对方要退了，也不敢追上去。刚刚那一波攻势实在太猛，直接把他们打出了心理阴影。再加上盍殳和向承的交手伤害范围极大，一时间两方士卒都开始迅速后退，然后重新列阵。
这种时候，训练有素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在蛮子们还混乱成一团的时候，汉阳国的弓弩手们已经捡起了刚刚丢下的远程武器，然后排好了军阵。云气直接升起，罩在弓弩手的头顶。盍殳看到这一幕，面色瞬间变了。
都伯看着远处汉江蛮乱哄哄的军阵，脸上露出了笑容：“抛射，抛射，干他娘的！”
其实此时都不用都伯指挥了，在都伯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支用来校准的箭矢就已经射入了蛮子的军阵中。都伯的大吼唯一的作用就是使这一次的齐射更整齐一些。
无数箭矢升上天空，随后劈头盖脸对着蛮子砸下去。在齐射的一瞬间，那弓弦就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传遍了战场。无数蛮子抬起头，然后就看见天空中一片黑点越来越大。
与之相比，蛮子射向汉阳国士卒的箭矢稀稀拉拉，就像是在开玩笑。
随着箭矢落下，又是一片惨叫响起。一部分带了盾牌的蛮子举盾挡住了箭矢，但受伤者也瞬间达到了百人。
“长牌手结阵！”扬岑立刻大吼起来。盍殳被向承拖住了，最高指挥权理所应当的转移到他的手上。但是很不幸，扬岑的几次指挥都是收拾烂摊子，包括这次也一样。
炼气成罡的修为让他的声音传出很远，许多蛮子想起了这段时间的训练，没时间犹豫，下意识就提着盾牌挤在了一起，勉强组成了一个乱糟糟的盾阵。
几乎就在蛮子们刚刚组成盾阵的一瞬间，远处又传来弓弦炸响的声音。无数箭矢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了盾牌上。然而这一次只有寥寥十数支箭矢穿过盾牌的缝隙伤到了人。
战场上忽然寂静起来。蛮子们互相看了看，确认没有太大的伤亡，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整个战场瞬间被蛮子的欢呼引爆。
但是这欢呼随即被一波箭雨洗了下去。
见对面已经结好了盾阵，向承也没继续拖着盍殳了，毕竟此战对双方来说都不是决战，也没把握把盍殳干掉，没必要死磕到底。而盍殳急于查看己方的损失状况，也不多纠缠，直接回转阵中。
“大王，还请下令退兵。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扬岑上前说道。
“好。”盍殳冷着脸，这一战到底打成什么样子他看得一清二楚。不得不说，汉江蛮的战斗力确实有了很明显的长进，但是对方的进步显然也不小。
向承也回到阵中。一名都伯立刻迎上来：“刚刚统计了伤亡情况，长戟军伤九十二人，阵亡七人。弓弩手伤一百二十三人，阵亡四十八人，其中七十余人伤了手臂，一时难以张弓。”
这个损失倒也不算出乎意料。汉阳国全国的钢铁储存几乎全被打造成了甲胄，而这一批四千出头的铁甲还是优先装备向承所部的。也就是说今天向承拉出来的两千人每个都是甲士。
虽然说这年头的铁甲不是全身甲，大多只是两档铠之类的。但是百分百的着甲率，伤亡高了才有问题。别的不说，弓弩手在混战中阵亡将近五十人，对面的蛮子至少得付出三倍于此的代价。
第七十二章 李罡的箭
扬岑在稳住了军阵之后，就开始让汉江蛮缓缓撤退。
再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近战人家弓弩手杀嗨了直接莾你脸上压着你暴打，要不是盍殳反应快，搞不好又要被赶一次鸭子。
远程更是没的说，大晋的制弓技术是出了名的强大，无论是威力还是射程都压着汉江蛮一头。步兵强弩更是大晋建国时就有的标准战法，玩起来不要太顺手。
而且盍系大多数弓手此刻和盍隰在一起，运送军粮和物资，包括弓和箭矢。而这一批弓手是跟在盍殳扬岑后面的，也即是说现在盍殳手里的四千人大部分是近战。
再耗下去只能挨揍了，己方的还击在对方看来是毛毛雨，那还打什么打，真当箭伤好处理啊。更何况现在已经差不多弄明白了晋军的战斗力，这一战的基本目的已经达成。
最重要的是，盍系损失不起。目前正是汉江蛮最困难的时刻，越是这种时候，盍系越要保存足够的实力来镇压内部的其他声音。
在撤退命令下达到位的瞬间，所有蛮子都松了口气，随后按照这几个月的演练缓缓朝后退去。
刚刚盾阵的防御效果已经体现了出来，显然扬岑的训练是有用的，战场上没有傻子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扬岑这套新的东西几乎是立刻就被蛮子接受了。
“他们撤了，追不追？”都伯指着前方问道。
向承摆了摆手：“我们也撤吧，这支蛮子后面应当还有援军。我们是出城挫敌士气的，不必把士卒的命用在拼消耗上。传我令，带上所有伤员以及遗体，缓缓后撤，退出丰山陉后加速行军，尽快回到新城。”
向承看了看蛮子退去的方向，一个高大壮硕的蛮子正挥着自己的长刀，而在他的身旁，隐约能看见一个身着儒袍的文士正指挥着蛮子的部队后撤。
扬岑才是汉阳国目前最大的威胁啊。汉江蛮若是只有盍殳，那绝成不了气候。可要是有扬岑，那变数就多了。若是今天能干掉扬岑，那简直是大喜事。
“李正严！给我过来！”向承大吼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都伯就出现在了向承面前。他正是李家的嫡子，李罡。
话说李家两个倒霉蛋这次也算是正式作为军官参与此次大战了，哥哥李罡在向承手下任都伯，弟弟李正则在汤永麾下。若是这一战真能打出功勋，迅速混到汉阳国军方高层也不是不可能。
“正严，你看看。”向承抬手指向扬岑：“这个距离，干他一箭没问题吧？”
李罡眯眼看了看，旋即从背后摘下弓：“二百步左右，我全力一箭，必中！”
说罢一支雁羽箭已经搭在弓上。李罡在军中是出了名的善射，他的修为已经是炼气成罡的巅峰，已经有能力将罡气释放到体外，或者附着在羽箭上。全军除了汤永和田健，射程最远的，就是李罡附着罡气后的箭了。
只见李罡用拇指勾弦，直接将弓拉满，随后大量罡气顺着他的拇指蔓延出去，整张弓和箭矢都亮起了微弱的光芒。随后李罡屏息，箭镞对准扬岑，微微抬高一寸，又逆着风向偏了一分。
嘣……
弓弦声响起，箭矢化作一抹流光，瞬间到了扬岑的面前。扬岑似有所感，抬头朝李罡看去。下一刻，这支必中的箭矢朝着一侧偏了一些，擦着扬岑的耳朵飞了过去，然后将扬岑身后的一个蛮子直接钉在地上。
“这不可能！”李罡惊呼出声，随后不信邪又一箭射了过去。
这支箭又是从扬岑的身边擦过。
“不要试了，你射不中的。”向承伸手将正在搭箭的李罡拦下：“你的箭是在扬岑的身周变了目标的。”
李罡的射术不必多说，向承特意喊他来就是最好的证明。而向承虽然断了一臂没法射箭了，但是可别忘了向承是北军出身，驰射的本事还是有的。两人都能做到从羽箭的飞行轨迹判断最终的落点。
而以李罡这两箭的轨迹，是绝对能射中的。那么问题一定出在扬岑身上，和李罡的箭术无关。
“回去问问子德和太史公吧。”向承摇摇头。这一波没干掉扬岑，向承想想心里就难受。
当然，对面的扬岑也很难受。
刚刚他感觉到了危险，抬头一看，一支箭直冲自己脑门就来了。他下意识地用精神力将箭矢拨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第二箭居然又来了！而且已经是第二次了，一旁的盍殳居然还是慢了一拍，长刀扫过时，那箭矢已经飞过去了。
“加速，加速。各部再快一些！”扬岑继续镇定自若的指挥，依旧保持着脸上的淡然。然而这一次盍殳却看出了不对劲，扬岑的心跳太快了，脸上颜色明显不对……
由于两军的距离确实拉开了许多，扬岑也不担心加速会直接崩散军阵了。而且和这些蛮子相比，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金贵。
他扬岑再厉害，也不过刚刚才修炼精神力。战场上拨开流矢还算轻松，可是这种狙杀箭连续拨开两次，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在发疼。这种箭矢要是再来一箭，他可没办法保证自己不死。精神力这种东西牵扯的因素太多，谁知道下一箭过来的时候，扬岑自己是个什么状态？
“二弟，此战……”盍殳来到扬岑身边。其实已经不用讨论了，连参战的蛮子都明白对方的战斗力有多么恐怖。
“我估算了一下，这一次试探除了阵亡了四五百人外，还有至少一千余人身负箭伤。而行军所带的药物不足。”扬岑的思路已经迅速移到了善后上。
“药物……”盍殳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我会去找其他首领要的。我现在只是担心，万一此战输了，我岂不是成了部族的罪人。”
扬岑摆摆手：“有得是机会，大兄不必如此悲观。现在还是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吧。若是没有药物，这一千多人里，起码还要死上几百。”
绝大多数弓弩的威慑力都不是在战斗中射杀了多少人，而是在战斗结束后，无数伤员在军营里默默等待命运的审判。在军医体系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受伤就是要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