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杀驺
全场直接安静下来，大家心里都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毕竟驺系的人出身，向着驺系很正常，大家也能理解。但是你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是什么意思？
“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仇雠。”扬岑冷笑一声：“大王既然如此偏向驺系，那么也不适合做王了，还请大王让位于族中更加公正的勇士。”
此话一出，场面上更死寂了，大雨淋在众人身上，原本的凉爽逐渐化为了丝丝寒意，直往骨头里钻。虽然本来就有预感，盍殳心里必然会有心思，但是没人想到盍系居然这么快就发难了。就不事先拉拢一下他们这些首领，就不事先试探一下驺朼还有多少力量吗？
本来这些首领还打算躲远远的，看着驺系和盍系互斗呢。现在盍系当场发难，直接把这些首领也牵扯进来了。现在在驺朼眼里，这些首领和盍殳恐怕也是一伙的了。怎么说都是跟着盍殳过来兴师问罪的，你说你是向着驺朼的，驺朼会信？
“你一个晋人，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驺朼怒道：“拖下去乱石砸死！”
盍殳一步向前，直接站到扬岑前面：“我与扬岑已经结为义兄弟，怎么就不算族人了？”
“好啊，你竟然和晋人结拜？这次大败莫不是你通敌所致！”驺朼直接一盆脏水泼到盍殳身上。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诡异起来。要知道几场大战里，最亮眼的就是田健这个强到暴的家伙，而他身后的背景板就是驺朼这个王，几次被田健暴打。反倒是盍殳在驺朼的衬托下显得比较英勇，战力显然比驺朼高出一个层次。
真要是通敌后放水打出的战绩都比你好，那要你这个王干什么？
盍殳手里直接凝出长刀，直指驺朼：“你还要冤杀我不成！”
“杀你又如何！当年你父亲我都杀了，还怕了你！”驺朼见盍殳动了刀子，同样凝聚出了骨朵，大喊道。
这一句话，全场哗然。很多人都猜测当初是驺朼下的手，流言传了这么些年，但又没有证据。这下好了，愤怒到失了智的驺朼自己直接自曝了。
“今日我必杀你！”盍殳直接爆发出全身力气，朝着驺朼斩了下去。
这是真火了，盍殳莽汉一个，耿直得很。本来他还在犹豫，毕竟直接硬刚弄死驺朼影响太大了，族巫那边是肯定不同意他用这种方式成为王的。而没有族巫主持仪式，就代表盍殳的王位得不到承认。那就必须让扬岑下手干掉族巫，换一个听话的。但是现在这个族巫与盍殳无冤无仇，杀了他盍殳心里也过意不去。
现在倒好，驺朼亲口承认毒死了他父亲。旧恨上头谁还顾得上一个路人？先杀了驺朼解气再说！
闪着亮光的大刀和骨朵直接打在一起，扬岑和一旁的首领们直接退开。盍隰等盍系的首领则悄悄朝两边抄过去，扬岑说过，要是真打起来一定不能放跑了驺朼。炼气成罡虽然打不过罡气化形，但是全力出手档上几招还是可以的。
和盍殳交手，驺朼感觉自己找回了自信。打了三十多招还能坚持，看来自己的修为并不是假的，只是田健太变态而已。
不过打着打着就不对味了，盍殳的力道越来越大，仿佛力气的增长没有上限似的。驺朼将目光从盍殳的刀和手臂上移开，看了一眼盍殳的眼睛，却发现盍殳原本黑色的瞳孔变得猩红，仿佛一只发狂的猛兽。
“啊！”驺朼惊叫一声。长刀和骨朵再一次碰撞，这次驺朼感觉到自己手中的骨朵被砍裂了一道口子。这代表着盍殳罡气的质量已经超过了驺朼一个层次。
“部众何在，来杀叛徒！”驺朼连忙跳开，大喝一声。一些驺系的人倒也提了武器杀上来，但是几个盍系的首领直接动手，将那些小卒子堵在了战圈之外。
驺朼边打边退，一旁的扬岑却冷笑一声：“诸位首领，还愣着做什么？若是驺朼逃了去，就今日的情形，还有你们好果子吃！”
说罢亲自拔出刀来，劈翻了一个蛮子。扬岑武艺虽然不怎么样，但好歹也干了那么多年的扬家家主，资源也有不少，一身修为在炼气成罡里也不算弱。真要丢军队里靠武力干个军司马也是可以的，正常砍几个小兵都是小意思。
剩下的首领看着这场景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此时扬岑一声喊，立刻有人反应过来，一连枷砸翻一个驺系的人：“反了吧，跟着盍殳未必不是好出路！”
有了带头的就好办了，在场的首领瞬间站到盍殳这边，除了阻止驺系的士卒之外，十几个首领直接朝着驺朼围了上去。这下子驺朼也顾不得消耗了，手里骨朵立刻变大，然后扫了一周。两个倒霉的首领立刻被砸飞出去。
就这一招的机会，盍殳二话不说一步赶上，手里长刀刀刃直接从驺朼身上闪着光的纹身上划了过去。
这一刀正好切开了驺朼的肚子，驺朼收回骨朵，动作幅度大了些，一截脏器立刻从伤口处掉了出来，拖在外面。驺朼一手拖住正要塞回去，盍殳反手又是一刀，直接削下了驺朼头颅。
罡气化形的强者生命力确实强，少几个内脏一时间也死不了，但是脑袋掉了就没办法了，除非有人能在半秒之内给他严丝合缝的安上，那样拼着罡气消耗也许能在脑死亡前接上。
无头尸身倒下，一个首领大喊起来，很快驺系的人就放弃了反抗。
扬岑扭过头不去看驺朼的尸体，他哪里见过这种开膛破肚的场面，要不是现在雨大盖住了血腥味，怕是要吐了。
“自即日起，我为汉江王！凡是今日跟着我来的，可以与我一起瓜分驺系！我取五成，诸位首领取五成！”盍殳大声喊起来，这是扬岑告诉他的，用利益联合所有首领，瓜分掉驺系和一些没有实力的小部族。
只要支持他的人够多，族巫说话能有什么用？这世上从来是谁实力强看谁的脸色。
第四十四章 制定规则的人
“大王，我张家可捐两万石粮食，出两亿钱去别处买粮，不知能否……”
官署的隔音议事厅里，汉阳国各个世家以及豪强的主事人都聚集在这里，几十号人直接将议事厅塞满了。当然，刘初和几位世家主还是坐在前面的，一些小豪强就只能站着旁听了。
今天的议题主要是粮种的问题，很多百姓经过一年大旱，连种子粮都吃了。而汉阳的粮仓经过了力役，消耗颇大，即使有李家和扬氏的补充也差得远。想了想，还是从世家豪强手里扒拉好了。这群家伙家里粮食不知道攒了多少年，凑吧凑吧十万石肯定有的。
此时李家家主李云抱着一块牌匾，满脸喜色。那牌匾黑底镶金，上书四个大字“济世安民”。之前刘初一提捐粮，这些世家豪强一个个都成了穷人，现在牌匾一发，立马瞪着这个牌匾，眼睛里满是渴望。
“我会在城门口树功德碑，今日凡是捐献粮食三千石以上的，皆可在碑上留名。”刘初笑眯眯地看着在场的人。世家豪强对于名声的渴望，足以使他们掏出家里的存粮。至于汉阳王和朝廷的问题，那不是之后的事嘛。一家不好扛，全汉阳国的世家豪强还扛不住？
“我游家捐粮五千石，出七亿钱供大王买粮。”游轩直接站了出来。作为汉阳国出名的商业家族，游家的田地和顶级豪强差不多，在世家圈子里算是最小的一批，粮自然掏不出多少。但是好歹也是干了好几代的大商人，钱倒是能掏不少出来。
“赵氏出粮四千，钱两千万。”这是一个豪强。
“王氏出粮五千，钱三千万。”
大家纷纷掏出一部分家底，得到刘初的许诺后，一众人说说笑笑走出了议事厅。刘初立的功德碑可不比扬家的牌匾差，先是永不加赋，然后以少击多大破汉江蛮，现在刘初在汉阳国民间的威望也不低了。
“游家主稍等，孤还有一些商业上的事，想请教一二。”刘初张口拦下游轩。其余几个家主扭头看了看，没说什么。反正都蹲在片地方上百年了，谁还不知道谁啊。管你们谈的什么，事后直接观察下你有什么动作就知道了。
等人都走了，刘初才让刘芸将一卷竹简拿来。先是打开自己看了一遍，确认了没什么错漏，这才递给游轩。
“看看吧，如果愿意就盖个印。”刘初说罢，就拿起刚刚记录的竹简，计算这次到底能拿到多少物资。
给游轩的竹简算是一个合作协议。刘初需要一股商业力量来为他赚钱以及购进物资，将手从汉阳国伸长到整个大晋。顺着游家的商业网络，刘初能干的事情太多了，接触到游家的人脉关系网，然后操纵物价、调控物资，连经济战争都能打一打。刘初甚至可以顺着商业铺一张情报网过去，然后抄一抄谍战小说里的手段。
游家也有好处。刘初有先进的技术，有超前的商业理念，甚至手里还握着少府这个大型手工作坊，可以提供货源。不管是作为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还是作为官方的后台，刘初都是很优质的。
总的来说，这是一份双赢的协议。
游轩看着竹简，渐渐松了口气，不是来割他韭菜的就好。
这年头商人最怕的就是割韭菜的了。聪明的皇帝国库没钱就下手割一波韭菜，等个二十年又有一波商人长势良好，就可以再次割韭菜了，都不用管理的。像是西汉的陵邑制度，每一个皇帝都要迁一波豪强割一把韭菜。要是这个制度没被废除，也不至于玩成门阀那个样子，怎么着也得往后推个上百年。
“大王，这组建商会是什么意思？”
“就是上面写的意思，不要吃独食，要让所有人都能赚到钱。这样可以整合你们的资源和人脉，最大限度地增强你们的力量。举个简单的例子，你现在的财力和天下前五的大商人没法比，但是只要你将许多小商人联合在一起，利用起你们的优势，完全可以吞下一家。”刘初随口说着。
“这我知道，但是如果您真给我这些条件，游氏自己就能成为天下前五的商人，又何必带这些小商人一起呢。”
刘初看着游轩，这个四十来岁的家伙，眼里闪烁的是商人特有的精明。但是不得不说，游轩还是没搞明白刘初的意思，如果只是简单的赚钱，刘初何必找游家呢。少府本身是手工作坊，又有负责销售的机构，刘初抱着少府制度随便改改就是国企，拿着一堆新技术还怕赚不了钱？
“我要的不只是商会，因为对我来说赚钱只是我支持你的，最次的一个目标。”刘初盯着游轩的眼睛：“我要你做一个书写规则的人，按照我的想法，规范整个商业。”
游轩猛地吸了一口气，这下全明白了。
明白了商会的真正作用，明白了自己即将获得的利益，明白了只要自己点头就能成为商界的巨星之一。
但是他也明白了刘初的野心和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是要把游家也拉上汉阳国的战车啊，而且还是用这样强的诱惑！最关键的是，涉及到这种程度的利益，刘初不可能不做防备。说不定现在自己嘴里吐出半个不字，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我同意。”游轩立刻做出决定，随后掏出随身携带的私印，直接盖下了印泥。
“合作愉快。”刘初看了看印泥，确定没有问题：“芸儿，将制盐的那一卷拿来。”
刘芸很快又呈上来一个竹简。刘初打开随便扫了一眼，然后丢给游轩：“盐铁官营很早就松散了，市面上盐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甚至售卖时候还会掺沙子。我就一个要求，晒盐之后用优质的盐把盐价给我降下来，至少汉阳国的盐价要和粮食一样。”
“然后，贩奴的生意你应该也有沾染吧？我这收奴隶，作劳工用。按市价收，阉割后的加价两成。”刘初说话时略带微笑，看得游轩一冷。
第四十五章 炒菜
“哎呦，农事算是结束了，我可以暂时休息几日喽！”许彦走回官署，伸了个懒腰。袁昭跟在他身后进来，原本脸上的喜悦在听了这话之后缓缓消失不见。
“哎？中仁怎么不说话啊，累极了？”许彦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倒是我疏忽了，中仁还有很多事要办啊。像什么水渠还未修完，纸还没造出……”
“你闭嘴吧！”袁昭大骂一声，也从自己的几案上端起一杯茶。许彦这人的能力倒是很强，还是个多面手什么都能干一些。但是性子太跳脱，每次见面都要撩拨袁昭几次。
汉阳倒也产茶叶，不过之前都是各种奇怪的喝法，刘初看着许彦往茶里加盐，袁昭往茶里加醋，然后果断喝了一段时间清水。等人将新鲜的茶叶送来，这才去少府指导人炒茶。至于这种新的喝法怎么样，反正许彦和袁昭现在每天都要喝了。
过去的二十天里，向承和汤永已经招齐了人手，一万五千人散到十个屯田点里，算上军属足足开垦了数十万亩田地。许彦则负责分田，顺带统计户籍，这两样都不好干，特别是户籍，写字差点将属下一百多个小吏手写断。
明朝户籍制度可是要连财产都要记上去的，再加上现在用来记录的是竹简不是纸张，工作负担上升了不是一个等级。这些天也就让许彦把这些军人的户籍做完，还有一堆百姓等着呢。
同样，袁昭也没闲着。少府将上万台曲辕犁拉了出来。除去军屯领走了五千台，其余的全部低价卖给了已经编户的百姓。除此之外，少府还负责推广代田法，这种早就出现的方法依旧在少部分地区使用，大多数农民根本就不知道。
许彦天天往屯田点跑，袁昭则是整个汉阳国治下到处跑。现在这两人皮肤都黑了不少，人也瘦了一圈。不过在二人努力下，计划的工作都已经做完了。就现在的情况看，秋天能有个好收成。
“怎么了？连续干了这么多天，总得休沐吧。”许彦喝着茶，吐槽一句。大晋五日一休沐，现在是什么情况？五日又五日，五日又五日，还不让人洗澡啦？
“人汤将军还没要休沐呢。”袁昭放下茶杯。汤永现在的职位是屯田中郎将，估计忙完这一阵就要升职了。
“景云那家伙……”许彦摇了摇头，想起汤永的工作状态，他就无语。
汤永简直是个谦虚的完美主义者。向承负责练兵，他负责统帅，没仗打的时候就顺带管一下屯田。结果汤永这家伙直接认真了，先是在官署把代田法研究透了，然后跟着袁昭到处跑，请教汉阳国各地的老农。最后真让这货总结出来一套看上去极为科学的种田方法，先让军屯试验了。如果可行，那这套方法就会推广全汉阳国。
许彦和袁昭这两人看着汤永的成果人都懵了，甚至连刘初这个穿越者都挑不出刺。结果汤永在被夸的时候，轻飘飘的来了句：这没什么，我觉得还有改进的余地。
你一个统帅现在把种田等级拉这么高，然后还说这没什么。虽然大家都知道你这是谦虚，但是为什么听着就那么不对味呢？
至于为什么都知道他是真谦虚……这货还在研究呢，每天十个屯田点来回跑，也亏了他是罡气化形的大高手，一般小身板还真扛不住这么折腾。
“算了不说他了，每次提到他我肝都疼。”许彦看了看已经落灰的几案，一边喝着茶，一边摊开了积累了半个月的政务。
正处理着，一旁的袁昭叫了起来：“子德，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培养一下大王啊。”
“怎么了？”许彦直接站起来，走到了袁昭身边。
“你看少府的报告，大王趁着咱们忙的时候，居然下厨了。”袁昭捂住了自己的脸。
起因很简单，少府用高炉练出了一炉铁，但是质量不佳，不能用做军械。刘初过去视察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让老铁匠给他打了个铁锅出来，带回了宫。然后当天刘初就进了厨房，开始教宫里的厨子炒菜。
话说炒菜这个技能怎么也要到唐宋才有出现，至于油这方面，大晋的荤油比较多。这个时代豆油的榨油技术简直感人，榨不出多少，反而是芝麻出油多一些。
有了铁锅和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嘴里已经淡了这么多天，忍不了了，现在就开始！刘初扛着铁锅带着刘芸就去了厨房，然后开始当众表演炒菜，还分了在场的大家伙一人一口，少府也送去一份。不过好吃是好吃，但是该劝谏还是要劝谏。
“民以食为天？”许彦看着竹简上记录的，刘初喊出的口号，然后笑了：“没事，让大王玩吧。”
被刘初坑了一次的许彦早就认识到，对于一个谋士来说，最可怕的不是神对手，而是猪主公。现在的刘初虽然总是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漏洞，很明显智商还是在线的，那就不用管。
谁知道这个神奇的大王脑子里又出现什么东西。
反正现在的开局已经比许彦想象的要好很多，扬家的障碍扫除了，汉江蛮子打退了，世家依附，百姓认同，说一句政通人和也不为过。而这些一半的功劳是刘初的。
这么给力的大王，培什么养啊，陪着浪就完了。
“可这，不符礼数吧？哪怕是看着也行啊，非要自己下手？”
“你别忘了，大王不讲究这些虚礼。”许彦翻了个白眼：“反正我觉得这话说的不错，吃喝比行礼重要多了。”
见袁昭还要反驳，许彦直接按住袁昭手里茶杯：“大王跟我聊过一次吃饭的重要性，你要听吗？”
袁昭点点头，随后许彦就把刘初说过的一套套理论全部砸在了袁昭头上。光一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就让袁昭心头一震。
不得不说，信息爆炸的时代，每天能接受到的信息放在古代是很恐怖的。刘初现在随口扯些什么都能涉及一大堆东西，中间再夹杂几句名句，那逼格和档次立马就上来了，一忽悠一个准。
第四十六章 高速运转的汉阳国
许彦舒舒服服地走进了官署。那天回来之后虽然处理了一些政务，但是时间一到许彦立刻就撤回了自己的小窝。休沐一日之后，许彦才再次来到官署。
“张老爷子，你也来了啊。”许彦做到自己位置上。
“是啊，还是你的属下！”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子呵呵笑起来。
自从世家豪强的功德碑立在城外之后，汉阳国的管理层就又扩充了一次，各个世家都有嫡系被安排进来。主要的几个就是张家的家老张著，李家的家主李云，以及游氏的嫡子游異。
面前这个白发老头就是张著，是一位知识渊博的智者。张家的其他人无论是嫡系还是旁支，全被这老头丢去从基层干起了，连家主都不例外。整个张家坐在官署里的就他一个。
至于李家，本来嫡子也能坐在官署里的，结果李罡拉着自己兄弟就去了军营，搞的李云的计划全盘破灭。
游氏派个嫡子来，一半是表明诚意，让刘初放心，毕竟游氏嫡系就这么一根独苗，损失不起。另一半是做个传声筒，毕竟游轩真的要忙起来了，组建商会，那会长肯定是游轩担任啊。到时候哪还能长期蹲在汉阳，肯定是整个大晋到处跑。
“老爷子你在正好，赶紧交接一下，然后我去忙我的了。”许彦坐到了自己的几案前，然后将一大片竹简摞了下来。
昨天休息到一半，刘初直接闯进他房间里了，然后一把竹简扔到案上。世家的人安排进来之后，大量的高端劳动力自然要安排好，许彦身上的担子直接被刘初丢给张著了。相比许彦这个家伙，张著的能力不弱，性格更是稳重很多，显然更适合这个职位。
张著接手了户籍，许彦自然就空了出来，刘初干脆让这家伙去铺设汉阳国的情报网，做信息收集处理的工作。户籍这个主要是耗费精力，能力够了谁来都行。但是情报网必须放在信得过的人手里，这个东西太要命了，放在世家手里刘初怕自己变成个小聋瞎。
宪宗、武宗时期厂卫横行，但是大明朝依然走了下去。等到崇祯时候厂卫没什么威势了，立刻群魔乱舞。世家虽然不像大明的文官集团那样没节操，但是对于一个君主来说，这两个没什么区别，都得防着。
除了张著和许彦，李云游異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游異还年轻，先干一些比较简单比较累的，去勘测山川水文，绘制汉阳国的地图吧。话说刘初每次看到大晋的地图，就觉得这是假冒伪劣产品，只有一些简单的标记表示关隘和城池，等高线比例尺什么都没有，看着极度不放心。为了以后起兵时候方便，还是现在开始就绘制地图吧，最好是全大晋的都绘制。
至于李云，刘初考虑到李家是将门，应该懂得怎么养战马，于是直接将马政丢给了李云。
汉阳国这地方哪都好，就是位于南方，养骑兵是个大问题。反观大晋朝廷，长宁城内三千禁军乃是当世第一流的强军，北方边境郡县为了保持对北狄的威慑也养着骑兵，真要进京勤王扒拉个两万骑兵真不是问题。
这种情况下，刘初的步兵能打出一个平局就是极限了，他可不觉得大晋也有一座界桥，文广丁超那些堪称名将的家伙会犯公孙瓒一样的错误。
至于所谓的以步制骑，不过是名将的悲叹和儒生的臆想罢了。真以为古代骑兵都是满清那一套，将骑马和射箭分开？停马射箭那都算不上骑兵，东方绝大多数骑兵都是全能型，做不到驰射、速射的，根本就不算精锐。
还有游戏里经常出现的枪兵克制骑兵，这个只能说对了一半，毕竟真脸对脸互冲骑兵占不到便宜。但是骑兵得比公孙瓒还脑抽才会直接突你脸，袁绍好歹演了一波才让公孙瓒直接下令冲锋。正常骑兵碰到枪阵或者大规模步兵都是直接绕开，然后环形射击，直接放风筝的，枪阵只能起到一个路障的作用。以步制骑主要还是靠弓弩输出，基本上都是打成对射。
然后最恶心的来了。骑兵只要觉得自己的损失足够大，扭头就能撤离战场，步兵和弓手完全没办法追。反过来，要是步兵一方溃败，那能逃几个就值得思考了。说简单点就是步兵根本无法扩大战果，对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所以想要克制骑兵只能用骑兵了。这也是为什么汉唐能做到“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这两个朝代骑兵贼强，跑到北边乱杀，大唐甚至做到了步兵骑马赶路，下马作战，还顺便每人都配了把弓。而到大宋，胡人岂止是南下牧马、弯弓抱怨？直接占了中原，连你骨灰都扬了！
同样的道理，岳飞没马的时候打得中规中矩，战马到手就溜到飞起。没有骑兵，这群不识时务阻碍民族融合的家伙，有什么能力阻挡异族南下？
像宋朝那样把骑兵拆开使用，各个军队里面都塞点，那就没救了。呃，说错了，大宋没有骑兵，大宋只有马军……
而要养骑兵，最大的问题就是马政。刘初和李云聊了小半天，搬出了对于汉唐马政的理解，以宋代马政为反面教材，最后定下了计划，小规模先养一次，能养出来多少就是多少。至于没有好马和好的养马地，这两个从来都不是马政搞不起来的理由。
别看老是有人替大宋洗这洗那，马政这方面还真没得洗。马不好，别人肩高一米一都敢组建骑兵，大宋河曲马蒙古马随便养养肩高一米三，愿意卖马给大宋的也大有人在。至于没养马地，那就更扯了，燕云十六州确实是最好的牧场，但是这不影响很多地方都能养马啊。
就不说现代很多优质马场的环境类似中国南方了，光从华夏历史上看。先秦时候楚国万乘之国，战车难不成是驴子拉的？汉唐就不说了，之后的明朝沙漠化比大宋还严重，结果朱元璋刚刚定都南京，就开始在合肥、凤阳养马，《合肥县志》上写的明明白白，这也是假的？
大宋马政不行就是单纯自己不行而已。《宋史》：”饶州所蓄牝牡马五百六十二，而毙者三百十有五，驹之成者二十有七。“这话意思是，种马562匹，养死315匹，养成了27匹。仔细一算培育率4.8%，结果这还是业界良心，很多地方直接就死光了。更离谱的是，就这个成绩大宋还将养马坚持到了最后。
讲句实在话，大宋自己养的马还不如西北弓箭手自备的马。一句有马者多分五十亩田，多少万弓骑兵就出现了。这些钱全部拿来养步兵也行啊，一万重甲步兵武装到牙齿，叠最厚的甲，什么毒打扛不住。然后再把弓箭手调过来，随便换个能打的当统帅，北边的辽金蒙古都得哭。
和大宋一比，刘初的汉阳国才是没马没地。至少现在刘初手里的北方大马还没大宋在饶州养死的多，地盘更是只有一郡之地。
虽说张著李云两人接手了户籍和马政，但是最累的还属袁昭。少府机构太庞大了，什么杂活都有。不过游轩的到来确实减小了袁昭的销售负担，现在袁昭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扩大生产上。为此袁昭已经贴了招募令，希望能多收一些工匠。
话说现在少府工匠的待遇好了不止一倍，为了提高少府的工作效率，刘初早就拿出了多劳多得这四个大字。现在这些工匠里，收入最低的一批也有将近百石，妥妥的高收入人群了。
不过这样还是不够，少府同时进行的项目太多了，曲辕犁、炼铁、造纸等等，将近两千多工匠扔进去都显得缓慢。特别是曲辕犁这个东西，名气已经传遍了这个汉阳国，很多百姓都等着用呢，至少得再生产个十万才够汉阳国使用。袁昭已经开始计划裁撤一些冗员给工匠腾位置了，或者干脆就把这些人往工匠堆里一丢，到时候干不好活的都走人。
“中仁，铁怎么样了？”刘初再次出现在少府。
“禀大王，这两日炼出了七炉，其中一炉的质量已经超过了府库里存储的铁锭。”袁昭面带喜色，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将生产质量稳定下来，汉阳国就得考虑铁矿的事情了。
炼铁的用处刘初说过，优先制造军械，质量较差的或者剩余的就用来改善民生。袁昭现在已经在幻想以后汉阳国万人带甲列阵的场景了。
这个时代铁甲还是很值钱的。文广打北狄是尽了全力的，结果搞了一年多军购，全军不过八百套。华夏也一样，曹操在《军策令》中道：“袁本初铠万领，吾大铠二十领，本初马铠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这一句话足以证明铁甲的稀缺性了。
当然，现在还是很尴尬的，炼出来的铁大多不够好，军械没见着，倒是铁锅铁水壶、菜刀锅铲造了不少。这一批铁质的厨具刘初直接给汉阳国五百石以上的官员都发了一份。
“让你找的石墨，你找到了吗？”刘初问道。怕袁昭找不到，刘初连石墨的古称都报了一遍，什么石涅、黑石脂、画眉石。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东西和地球一样了，刘初一度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如果刘初是个历史盲，恐怕早就把这里当成灵气复苏的地球了
“找到了，是这个吗？”袁昭直接捧起一块黑黑的固体，递了过来。
刘初一个文科生，理论知识丰富，但是人就有不懂的地方，矿石他就见过几张图片，哪里认得出来。见袁昭手上一团有些像，于是摆摆手：“耐高温就好，拿去试吧，坩埚炼钢能成功就更好了。”
袁昭很快就将新的研究项目安排下去。
“中仁，肥料推广办的怎么样了？”
农家肥这个刘初一开始还真没想起来，毕竟大部分农家肥都是有机肥，基本上都让人……闻之欲呕，望而生畏。还是汤永这个沉迷种田不可自拔的家伙抱着研究成果来找刘初，刘初才想起来还有肥料的问题。
刘初推广的也就是粪肥、绿肥以及草木灰，这三样暂时先应付着，也足够提升一些产量了。至于堆肥，刘初觉得先让少府试验一波再说。
“已经让胥吏下去宣讲了，再有半个月汉阳国应该就都知道了。”袁昭回答得极快，这些天他对于农业的理解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以前只是会种地而已，现在让袁昭下地，种出来亩产很可能高于一些老农。
“那就好。”刘初点了点头，直接在少府里逛起来。
刘初所学的东西实在是太驳杂，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些什么。所以刘初会偶尔逛一逛少府，找一找灵感，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坩埚炼钢就是有一次看高炉的时候想起来的。
“这是什么情况？”
刘初指着一个醉倒在地的工匠，然后右手抚额。闻着那股酒精味，刘初就知道这货喝的是自己让袁昭弄的蒸馏酒。再看看他身边那个大酒缸，刘初有些担心这货会不会醉死。
大晋的白酒就是米酒，蒸馏酒还没出现呢。就算是地球，蒸馏酒也公认是宋代才出现的，唐代存疑，东汉只是出土一个蒸馏器。也就是说，这个时代的人完全没有接受过蒸馏酒的考验。这种情况下真能喝死人的。
袁昭看着地上那个醉鬼，嘴角抽了抽。刘初一看袁昭的表情，也知道这是个意外：“以后这些东西藏好了。这玩意儿是用来消毒的，不是这么喝的。”
这话倒没骗人，刘初想起蒸馏酒是灭扬氏私兵之后的事了。当时大概有二十几个郡兵伤口感染了，让刘初想到了建立军医体系。
从经济上说，救一个老兵和训练一个新兵，显然前者的战力高效果好，后者开支大。从现实来说，他汉阳国缺的就是人口，要尽量保持士卒的存活率。不管怎么说，军医体系的建立都是有必要的，而酒精就是最简单的开始。
“我回头就把这些酒送到武库里去。”袁昭走上去拎起醉鬼：“大王，这人是少府的大匠之一，别看他现在醉得一塌糊涂，其实干起活来是个好手。”
“那你告诉他，以后研究出了有用的东西，我就让他敞开肚皮喝一个月酒。别拿鸡肋忽悠我就行了。”
大匠基本上就是工匠里顶尖的一撮，既然这人是大匠，那刘初也懒得下手了，这种专业人才给点特殊待遇也不是不行。一个人能喝多少酒？只要能拿出技术，刘初一国之力还不够他喝饱？
第四十七章 侍中
“陛下，这是汉阳国来的消息。”
刘明接过竹简，摊开，细细阅读起来。这一卷竹简上详细记录了汉阳国的军屯制度，甚至连曲辕犁的简图都画了。不过现在已经不叫曲辕犁了，因为刘初是汉阳王，汉阳国百姓自发给曲辕犁起了个新名字——汉阳犁。
事实上这已经是第三份竹简了，前两份分别记录了刘初对世家的手段和击败汉江蛮的全过程。这是刘明对汉阳国最感兴趣的事情，前者是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后者是他已经做出了成绩的事情。刘初在汉阳干了什么事情，刘明这个皇帝都清楚的很。
他当了十几年的太子，又做了十几年的皇帝，皇家这点事情没谁比他更明白了。但是他现在已经老了病了，年少时不好好修炼，浪的太过分，身子早被酒色伤了。他现在只是单纯的想要把皇位平稳地过渡给自己的太子。
这个要求对于一般的皇帝来说都不是事，但是对于刘明来说却是大问题。
首先，大晋的国库是真的没钱。一开始税收就出现了问题，两次对外战争更是直接连少府的内库都掏干了。扩军怎么说也要发军饷，几年的时间里给文广丁超配了数十亿钱的军备粮草，此外战死、残疾士卒的抚恤、战胜之后的赏赐，都是吃钱大户。就这样，打完南蛮子回来后，十二卫还嫌给的赏赐少。
呃，确实少，这抠门皇帝就给了一百万钱的赏赐，就够十二卫办两场酒……
除了财政问题之外，世家也出了问题。大晋的政策给了世家生存的土壤，百年来世家的实力越来越强，甚至有了些东汉时的风采。本来皇家和世家是和谐共处相安无事的，结果刘明闹着要打四夷，直接把势力最强的反对党给全部罢了官，甚至下令后代都不准为官。
刘明现在回想起这事，心里也后悔。这仗打得一点好处没捞着，还戴上了穷兵黩武的帽子。戴帽子就算了，和那些被罢的大世家也离心离德。大晋最厉害的几个家族李、段、许、何，除了长宁许氏，全都在给他添乱。
和世家闹翻这点已经凸显出很多问题了，他的政令已经传达不到那些世家控制的地方了。朝堂上也一直有给那些人说情的声音，这年头世家之间联姻都是常事，连起来一整张关系网，就是所有世家。
这种情况，刘明觉得自己活着勉强能压住，毕竟南北都打了，手里还有一支足够精锐的军队，威望实力都有。可要是换成太子，那就呵呵了，太子现在的亲信都是世家出身，争储结束的又晚，现在就算把太子舍人全部换成寒门塞过去都来不及了。
这个情况，没经验的傻儿子被世家忽悠瘸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不先替太子刘原解决世家的问题，刘明是真的不能放心去死。
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给儿子铺路上，汉阳国一直在情理允许的范围内行事，他管不了，也懒得管。只要儿子能顺利掌控所有权力，压服世家，稳住局势混日子就好。
至于汉阳国的隐患，刘明觉得自己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把整个帝国都留给刘原了，如果太子连汉阳国一个郡大小的地盘都压不住，那真就是菜的缘故了，怪不到自己这个先帝的头上。而且就算刘初真的把刘原推翻了，那也是自己儿子，皇位还是自己这一脉没跑。
当然，这也是安慰自己罢了，实际上刘明自个儿还是很气的。刘初这家伙真就恶心，朕考虑立太子的时候你掉链子，刚发配出去就秀起操作来了，搁这儿打谁脸呢！
“子纲，你说说你的看法。”
刘明抬头看着将竹简递给他的人。此人正穿着一身朝服，头戴貂蝉冠，身长八尺，姿颜雄伟，光看仪态是一等一的漂亮。见皇帝刘明问自己，他立马道：“臣以为，汉阳王其心可诛。汉阳国如今光是汉阳一城，已有一万五千人马，其余各城郡兵皆不少于千人。此皆可战之兵，若是算上辅兵民夫，称十万大军未尝不可。”
“那许子德可是你的侄子啊，这么说汉阳王，不怕牵连他吗？”刘明脸上带有一丝玩味。许家的事情他清清楚楚，甚至亲自下手操作了。
许子纲连忙朝刘明施礼：“君父和侄子，还是君父更重要，这是忠，是臣子的本分。”
排资论辈，许毅确实是许彦的叔叔，但是要说年龄，两人差的也不远。至于关系，那就呵呵了，许彦这一脉剁了许毅的心都有。
头戴貂蝉冠，这还能是什么人。许毅是侍中啊，皇帝最亲近的臣子之一，能量说不定比丞相都大。只要不是乱世，大家族一般来说都稳定得很，皇帝要是没个内鬼，哪里能这么轻易就把许家玩坏了？
“不错，不错。”刘明夸了一句，随后道：“不过你的话偏激了，汉阳王扩军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你看啊，这汉江蛮子是如此猖獗，如果汉阳王不扩军，那么下一次他能撑住蛮子的攻势吗？”
许毅一个激灵：“臣死罪！”
“起来吧，朕不怪你。”刘明叹了口气：“你去查一查段氏这几个月做了什么，最近他们动作有些大，有些频繁，朕的缇骑都得到了风声。”
“诺。”
许毅退到了殿外，长吁了一口气。什么不扩军撑不过下一次攻势，两千人几乎没太大损失就把对方三万大军打崩，之后谁还敢来闹腾？不出意外这一仗连汉江蛮子的胆气都打没了，还有什么危险。就算对方还来闹，你扩军到五千总够了吧？
而皇帝陛下可是正经操纵过战争的，招文广丁超入对也不止一次，都是十次起步。这个程度怎么会说出这么没水平的话。那就是说皇帝陛下明明知道刘初的动作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依旧放任。
既然太子不是刘初，那就说明不是偏爱。不是偏爱，知道危险也不管，那么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喽。力在哪里呢？段氏？
许毅露出了微笑，他知道该怎么做了。四大顶尖家族只有许家一家没受打击，别人说的闲话可不少，是时候展现出许家对于世家这个群体的价值了。
第四十八章 练兵
“恭喜你们，变阵这部分你们通过了！接下来是单兵作战训练，先从身体素质开始！”向承对着下方的士卒们说道。然而这本来值得欣喜的消息传下去，却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没有。
李罡站在下面，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这种事情发生过无数次了，每次只要训话时有人交头接耳，等待他们的将是全军加练，而且至少两个时辰起步。当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几个说话的人身上时，那种成为焦点的尴尬，会迅速教会他们下次该怎么做。
话说，李罡从没想过自己拉着兄弟来参军，却是从士卒做起。正常来说世家子入军职，最次也是个都伯，手里起码百号人马。这次算是栽了，撞到了向子奉这个活阎王手里。
一开始李罡李正觉得从小兵做起就是在羞辱他们，转身就要走。结果向承直接站出来怼了李罡一顿：军队里从来都是能者上弱者下，只有最怂的人才会觉得自己没法出头，你要是不行就直说。
年轻气盛的李罡立刻当着向承的面立誓，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然后稀里糊涂地成为了一名新兵，开始从头接受向承的新式训练。这一练，李罡发现了一堆不对劲的地方，最后连他自己都不对劲了。
训练的第一天没有内容，就是熟悉军营内的规章制度。有一些制度李罡还是理解的，像是不能随地大小便，要去固定的厕所解决；像是听到集合鼓必须在两盏茶时间内集合。这些都是有必要且有依据的，哪怕是李罡家学涉及到了，也挑不出刺来。
但是规定物品如何摆放，规定与军官说话要先喊报告，这个是什么鬼？真的有必要？
第二天，令人崩溃的生活就开始了。第一练就是方阵，新兵们在这一天里分清楚了左右脚，成功完成了方阵的转向。然而当天晚上就因为很多人没有遵守严苛的军规，上千人直接被从被窝里拉起来加练。
第三天直接上方阵推进。在李罡的意识里，方阵这个东西做到大致整齐就不错了，然而向承给出的要求是从侧面看必须是一条直线。就为了这条直线，齐步走足足练了七天，李罡自己都吐了。在他看来这哪里是练兵，分明就是一个强迫症在折磨人。
显然大部分新兵也是这么认为的。在向承宣布方阵训练结束，大家再站一会儿军姿就去吃饭之后，无数新兵发出了欢呼。能敞开肚皮吃的食堂绝对是最受新兵欢迎的地方之一。
然后，然后那天晚上大家就没吃上饭。因为大家欢呼时向承还没说解散，全军加练，晚饭直接推迟到凌晨。
后来所有人都学精了，都听话了，但是就这样向承还不断给大家找麻烦。方阵之后有圆阵、雁形阵、鱼鳞阵、锋矢阵等七种常用阵型，学完常用阵型之后还要能快速变阵。一连串的打击下来，新兵们已经麻木了，包括李罡在内，只要向承的命令下达，身体不自觉地就去执行命令了。
当然，也有不听话的，基本上都是站出来在全军面前检讨自己，有实在不愿意的，直接送去禁闭室三天起步。李罡就曾经体验过一把禁闭室的滋味，只是短短四天，他在向承面前就从桀骜不驯的世家子变成了乖乖听话的小绵羊。
因为向承的做法实在是有些过分，私下里新兵们都叫向承“向阎王”、“独臂阎罗”。不过最多也就是讨厌的层次了，谈不上恨。新兵们心里倒是清楚，向承虽说干的事情极度糟心，但是他从没扣过伙食，从不打人，训练时更是一直陪同，新兵站多久他就站多久，新兵跑多远他就跟多远。时间一长，向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了几十个铁粉。
“啧啧啧，真是让我失望，我宣布了这么好的消息，你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向承摇了摇头，底下依旧鸦雀无声，这招向承也玩过了，聪明的新兵怎么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算了算了，你们都成熟了，不好玩了。”向承咧嘴一笑：“解散，吃饭去吧！”
这下新兵们才松了口气，巨大的方阵缓缓散去，化作三道长龙，涌入附近三个军营。事实上这些士兵是分成三组训练的，向承、罗回、汤永每人带一部分，向承的训练进度是最快的一个。
每天解散之后，除了要注意随时可能会响起的集合鼓声外，就剩下繁杂的内务卫生之类的了。习惯了这一切的新兵们干起活来快得很，有事办的趁着天还没暗下去赶紧办事，没事办的吃完饭就回窝里歇着。
今天也是一样，解散之后各做各的事情，然后在八到十点左右全部入睡，只留下几个轮到今天站岗执勤的哨兵。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都是很平凡的一天罢了。
如果没有这声警报的话。
“蛮子攻来啦！”
一声大叫响彻天际，向承立刻从自己的窝里钻出来，然后让身边一个被惊醒的新兵帮他披了甲，提着刀就走了出去。走出去后，向承第一眼就看见了从远处向着军营直奔而来的一团云气。
向承不慌不忙地走到高台上，敲起鼓来。伴随着鼓声，所有的新兵都醒了，然后迅速穿戴整齐，提了武器走出来，排成方阵。当两分多钟过去，一个千多人组成的方阵排齐之后，那团云气也正好到了军营门口，然后直接轰碎了营门。
一支二百多人的骑兵出现在向承的面前。这支骑兵手里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只有寥寥十几人有护甲，胯下都是统一的矮马。光看这些都没什么，一支放在大晋显得很穷很low的骑兵而已。但是问题在于，这支骑兵有云气了啊！
蛮子什么时候会聚集云气了？
向承深吸了一口气，他有自信自己的指挥绝对不会出现错误，小规模的作战指挥几乎已经是他的本能。但是对于手下这群新兵来说，这么早就上实战，实在是有些坑了。
第四十九章 夜袭
“长枪方阵，枪盾在前，弓手退后，变阵！”向承大喝起来，身后的方阵忽然模糊了一下，短短十几秒后，一排长枪就指向了袭来的骑兵，后方的人虽然还没排齐，但是弓手的箭矢都已经搭在了弦上。同时一片云气聚起，整个军营瞬间亮堂起来。
不过这一排长枪显得孤零零的，特别是这一排人身后还比较混乱。
骑兵领头的是一个手持长刀，身高两米多的壮汉。这标志性的身高，让向承立刻想起了盍殳这个罡气化形的猛将。果然那壮汉随后大喊道：“吾乃盍殳，晋将受死！”
那长刀忽然延长到四十多米，朝着向承就斩了下来。向承摇了摇头，这要是单挑他绝对有多远躲多远，可是现在他的身后有一千五百人啊！云气一卷，有什么好怕的？
向承直接扬起刀朝着盍殳斩了过去，大片的云气凝聚起来，照着盍殳劈头盖脸砸下。云气和罡气相撞，二者飞速消融起来，四十米的长刀几乎在转瞬之间就变得残破不堪。盍殳看了看手中的长刀，再看了看面前只有一排的方阵，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冲锋！踏阵！”盍殳高喊起来，继续和向承拼着消耗。只要身后的骑兵冲破第一排枪兵，那么后面还没排好队的，就只能引颈受戮了。至于伤亡，扬岑说过，强兵都是打出来的，不死人练什么兵！
而向承立刻明白了盍殳的想法，这一瞬间向承差点笑出声来。
“来来来，今天是你们的第一场实战，让我来看看你们现在练成了什么样子！”向承高喊起来：“此战战功翻倍，得盍殳首级者，大王亲自赏赐！”
本来还有些迷糊的新兵们立刻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亢奋起来，头顶的云气运转地愈发快速了。向承运气往上一顶，直接将盍殳的刀给融掉一截，打断了盍殳进攻的气势。
不过盍殳并不气恼，他的目的达成了，他麾下的两百骑兵已经冲到了方阵的面门上。一排枪兵而已，能给己方带来多少伤亡？十几个顶天了。当马撞到长枪上，马翻，枪折，人死，这一排长枪立马就会被清空，然后他的骑兵就能在人群中肆意沐浴着鲜血了。
就在盍殳的嘴角露出微笑的时候，向承的嘴角也露出了笑容。玩骑兵？向阎王可是从草原杀出来的，从骑兵对冲到以步制骑，哪一项不是精通？大晋和北狄打了两年多，战法都进化多少次了，你个刚刚组建的矮马骑兵就敢来我这送？
“盍殳，你输了！”向承大笑起来。随着向承的笑声响起，即将撞上方阵长枪的马队忽然不受控制地转向，从方阵的两边绕了过去。只有几匹挤在中间转不了向的、没控制住速度的一头撞到了长枪上。
确实如盍殳所想，马匹撞上去后，马被枪头刺穿，骑士滚落下马。同样的，三米多长的长枪也因为冲击力极强而折断，止不住的战马直接和第一排枪兵发生了亲密接触，或砸或撞，直接在方阵上撕开一条口子。但是也就零星几处有这样的场景而已，大部分战马直接从方阵的两边擦了过去，根本就没挨着。
这些大畜生可聪明着呢，哪有自己送死的？看见面前的枪尖离自己越来越近，骑士的操控直接被大畜生丢在了一边，赶紧转向保命才是正理。这时候什么骑术都不管用了，除非这匹马想死，不然肯定会想办法停下来或者转向的。
所以无论是大晋还是北狄，骑兵都会备一根布条。战斗到了骑兵必须冲阵的时候，骑士们会用布条将马的眼睛蒙上。
而绕开的后果有多严重，向承本人深有体会。北狄就是被文广这么欺负的。
“射！”见骑兵绕开，向承大喝一声。随后后排的弓手直接一阵攒射，密集的箭矢迎面将二十多骑直接射成马蜂窝，然后倒了一片。
“什么！”盍殳看着从两边绕开的骑兵，上手将那些马捏死的心都有了。凭什么晋军的骑兵就能冲阵，我的马看见一排长枪都要躲？
战马从两边绕开，到了方阵后面才汇合，随后在盍殳的指挥下跑出百来步，缓慢的调头。盍殳看着身后连背都漏出来的毫无防备的方阵，拳头都捏出了响声。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只要转个向再杀回去，面前的就不再是长枪兵，而是脆皮弓手。盍殳就不信了，见长枪躲，箭矢这种小东西马也躲？
“变圆阵！”向承高喝道。已经排的整整齐齐的方阵直接裂开来，长枪兵如开花般迅速张开，将弓手包在了内部。整整三排长枪架起，比起刚刚那一排孤零零的长枪，现在的圆阵直接就是仙人球状的。
直到变阵完毕，盍殳才带着人转完向冲到一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玩骑兵门道太多了。比如马腿极度脆弱，狂奔时转个大弯还好，小弯直接就是断腿的节奏。所以战马折返需要多跑一段距离减速。再加上战场上节省马力，战马一般都是走，百步距离加速到小跑，三十步时才达到最大速度，然后借着马力撞入阵中。一套下来盍殳这还算快的。
不过显然还是向承的新兵更快，盍殳看着这刺猬一般的圆阵感到了一阵牙酸，短时间内根本想不到破解的方法。这次他连直接硬撞都不敢了，今天就带了这么点人，他敢全赔进去，手下的骑兵也不会跟着送啊。
“撤！”盍殳一挥长刀，然后骑兵跟着他从圆阵的一边掠过。
盍殳看了眼圆阵中心的向承，从一个蛮子手里夺了个连枷，直接扔到圆阵里，砸翻了三四个新兵。冷着脸的向承回头看了下损失，然后直接举起手，伸出三根手指。弓手们将弓抬高三分，数百支箭矢像是经过了精密计算一般，直接落进了骑兵群里，顿时传来一片惨叫声，大概有七八个蛮子落马。
圆阵缓慢地变成了方阵，堵到了营门前。向承带着人放了百来个拒马，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战打得不错，我会找大王请功！”
方阵动也不动，仿佛一千多个木桩杵在那里。
“解散！”
向承的声音落下，随后潮水般的欢呼声响彻天际。
第五十章 换装
“你说的都是真的？”刘初的脸色冷了下来。
汤永道：“臣哪里敢说假话！那些汉江蛮子确实会云气了，二百来号人就敢趁夜偷进军营里来。若是一般军营，至少也要混乱上一段时间，弄不好还要炸营。”
“他扬岑是肆无忌惮了啊。”许彦摇着头冷笑。扬氏满门已经被狄洪斩了，人头送往了长宁，死仇算是结下了。斩了牵挂没了顾忌，扬岑干出什么事来，他都不意外。
而且现在已经是六月中旬了，这么长时间练出一支能聚起云气的军队不算快了，由此可见扬岑的大脑应该还是很清醒的，至少他还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怎么做能给刘初带来更多的麻烦。
“此战子奉首功。”刘初一句话给这场夜袭画上句号：“子德，汉阳国进入战时状态，军屯的士卒交由你指挥。给我想办法干掉扬岑，此人不除必为我大患！”
刘初的声音极其坚决，上一战他是亲眼看着的，自己能赢就靠田健的勇武和士卒的云气。汉江蛮子如果有云气，自己这两个优势就要被克制，到时候还打不打得过就两说了。
这也就算了，毕竟只是一时之患。刘初有自信，只要自己发育起来，汉江蛮就是直接进化到大晋的水平也能吊打。别的不说，钢铁产量一上去，刘初能把麾下士卒武装到牙齿。大晋努力了这么多年，着甲率不过四成左右，铁铠不到一成。
现在刘初最怕的是汉江蛮打乱他的发育节奏。打败仗，伤亡大都可以接受，就怕蛮子破罐子破摔，直接对农田下手。骑兵的机动性加上游击打后勤、摧毁基础设施的思路，能把刘初气吐血。
许彦连忙接下命令：“诺。”
两个多月的时间，许彦能感觉到刘初身上的威势越发重了。如果说刚刚到汉阳国的刘初是个性子随和的文士，现在的刘初就已经没了人臣之相，该有的锋芒已经露出来了。不过可能是平等观念比较重，大部分情况下刘初都显得很平易近人，只有发怒时才极有威严。
“中仁，新造的军械甲胄有多少？”刘初接着问道。旁边的汤永和向承眼睛一亮，看这架势要换新装打大仗了啊！
袁昭直接从自己的几案上抽出竹简：“这是少府昨日的库存，我只说一个大致的数据。能记录在其中的，都是质检合格的精品。”
许彦和狄洪连连点头，质检是刘初提出来的，许彦完善了流程，狄洪制定奖惩。对于质检这两人都有发言权，他们俩肯定这套制度能坚持至少几十年。
袁昭抬起头：“先说兵刃。枪三千杆，矛两千杆，铁戟两千杆，铁刀四千七百柄，匕一千六百柄。弓弩方面，弓一千张，弩七百张，弓矢四万六千支，弩矢两万一千支。”
其实大晋最常用的长兵器是铁戟，是矛头和戈头结合起来的卜字戟。这种戟要说强确实也很强，无论是挥砍还是直刺都能做到，在挥砍啄击上更是比长枪好用的多。但是刘初记得卜字戟后大放异彩的是枪矛槊，于是让袁昭先多造一些出来，打算用实战看看二者的区别。
至于剑，制作成本比刀高了不少。而且作为副武器，剑的主要杀敌手段是刺，而刀是劈砍。很显然用刀谁都行，但是用剑难度可不止大了一点。为了降低成本材料和兵源成本，剑几乎被放弃了。
“防御方面，盾牌中间部位全部镶上了铁片，可抵挡强弩。其中圆盾五千面，长牌八百面，钩镶三百副。甲胄费时费力造的不多，目前皮甲造了三百套，大量皮革正在处理。铁甲的话，札甲已经完成了六百副，鳞甲二百副。大王要给军官配发的锁甲只有二十套。”
钩镶算是盾的变种，两头曰钩，中央曰镶，其实就是个小盾，全铁制成。镶上还有铁刺，可以用于刺击。这玩意的防御面积小到可怜，拿来挡箭极度考验使用者的眼力和手速。只有近战搏斗时，钩镶才会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反正刘初记得某纪录片上说这玩意造出来就是坑铁戟的，直接勾住戟枝，然后反手一刀。考虑到大晋这时候玩铁戟的人数太多，这种看上去极度奇葩的兵器还是先造一些预备着，万一遇到了情况那就赚到了。要是遇不到那也算了，毕竟才三百副而已，也没吃多大亏。
“干得不错，全部给子奉送去。以后的生产重心往甲胄这里偏一些，我要让每一个汉阳国的士卒都要甲胄可穿！”刘初拍了拍袁昭的肩膀。
“诺。”袁昭语气正常的回答了一句。现在汉阳国的钢铁产量翻了好几倍，还在持续增长，估计要被采矿速度限制了。这种产量袁昭自己反正是不慌的，造个万套铠甲而已，真要全力制造，明年这个时候汉阳国所有军队都能披上铁甲。
倒是一边的向承和汤永不淡定了，他们可不知道汉阳国的钢铁有多少，他们知道的只有大晋军队的着甲数据。
大晋努力了几百年，现在的结果不过和大汉差不多。四成不到的着甲率，其中铁甲更是只有一成左右。也就是说现在大晋有超过六成的士卒，打仗时是没有甲胄的，穷狠的甚至连盾牌都没有。铁甲只有大概六万件，还打散了分布在全国各地，只有军官或者精锐部队才有资格穿戴。
话说甲士这个词在古代正式场合，一直指的是披甲的士兵啊。换句话说大晋现在全国军队有六十多万，但是甲士只有二十余万。
想想吧，在这种大多数人都没有甲胄的时代，战场上忽然出现了一支数量超过万人的甲士，双方的心态会不会发生那么亿点点的变化？特别是这支甲士还是自己人。
铁甲往身上一套，捂得严严实实，只要对方不是强弩，只要对方没有打到要害，那基本上就是不死的怪物了。这年头铁甲没大规模装备，反甲武器也就那么几样，只要胆子大把对面往死里打，那对方跑得慢就真要死了。
如果对面也这样装备怎么办？呃，真要遇到，那刘初就只能让袁昭造开罐器了，什么鹤嘴锄十字镐，全部上一遍，就不信凿不开。大宋的步人甲都经不起这么砸，何况大晋的甲胄还没发展到这一步呢，基本上都是两当铠。
第五十一章 给蛮子添点麻烦
“你们运错了吧？这个军营只有一千五百人，你们怎么运了五十车？”
罗回站在军营门口，看着面前一片装的满当当的板车，浑身都在颤抖。当了这么些年军官，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崭新的军械。这些年大晋各地都不富裕，凡是不常打仗的地方，基本上都在削军费。
向承虽然是苦出身，但是至少富裕过啊，文广在北狄手里抢了少说二十万匹马，巅峰期文广手里最精锐的部队都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而向承当年就是那支部队里的一员。
罗回就苦逼了，一直是郡兵还没仗打。至少扬氏在的时候汉江蛮还是很安稳的。所以一直以来，汉阳国的军队就没见过多少新军械，大多数都是老旧的装备，一直靠着士卒们有限的修理苦撑。这种情况要是再持续个二十年，那汉阳的郡兵战斗力估计能和明末的卫所军比了。
“没错，就是一千五百人的装备。麻烦您清点一下数量，如果没错我们要回去运下一批了。”少府领头的官员说罢，低头对着竹简报出数量：“先从这些杂乱的开始——皮甲一百套。”
话音落下，一辆堆着盔甲的板车被推上前来，罗回带来的几个士卒直接扑上去清点数量，生怕少府的人反悔似的。在这种速度下，这批军械很快就清点完毕，然后被推进军营里。紧接着军营里就传出了一阵欢呼。这个军营里大多数是原来的郡兵，此刻正发出一声声嚎叫，那兴奋劲儿像极了见到美女的色狼。
“清点完了，多出来的两千支箭我们也不带回去了。请您在公文上用印。以后军械方面的问题和要求都可以来少府提，我们的工匠会尽力满足军方需求。”
“好。”
罗回取出自己的官印，往竹简的封泥上一按。少府的官员确定了没问题后，立刻招呼着人离开，后面还有一批军械要运送呢。
刘初第一天下达的命令，第二天所有的军械就已经到位了。各个军营都分到一批，给了训练中表现最优秀的士卒使用。就为这些装备，许多士卒居然学会了给自己加练，一时间各军营的训练速度居然加快了不少。
不过现在还不是浪的时候，大规模换装之后出现了一个问题。新的装备没有蕴养过，用起来还不一定有之前好用。这个需要时间才能解决，在以后的一两个月里，这批装备将会越来越强。
如果将这个比作游戏的话，之前郡兵的皮甲算是蓝色品质的装备，现在的铁甲是紫色。但是蓝色的皮甲+13，属性比铁甲还高一些。现在等的就是一个强化的时间。
“等这么长时间不会出问题吧？”
许彦、向承和汤永三人蹲在军帐里讨论着。旁边的墙上挂了几幅零零碎碎的地图，这就是游異这段时间的成果，至少汉阳城和十处军营已经画得明明白白。明白这些新符号代表什么含义的人，可以一眼看出需要的信息。
三人都是明白人，刘初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这三人立马就理解了。现在汉阳国不怕大规模的大战，反而怕蛮子搞一些小动作。今天偷袭一个村庄，明天捣烂一片农田。军队不可能每次都及时赶到，用不了多久汉阳国就受不了了。
与之相反，汉阳国要是想进山偷袭蛮子，第一步就是放弃自己结阵的优势。山里又不能骑马，机动性也保证不了。这种情况下万一被发现围住，那伤亡小不了的。
而刘初给的建议显然就是为难人的那种——将战火燃到蛮子的土地上。
这话如果将蛮子换成北狄，那么是一个非常好的战略构思。但是换成蛮子，就显得有那么一丝尴尬了。
“不会，汉江蛮子换蛮王了，驺系已经被推翻了，现在是扬岑辅佐盍殳。而扬岑这个人嘛……”许彦用手指快速敲击着几案，心里其实极度不爽。这个消息都不知道过期多久了，但是没办法啊，大晋和蛮子本来联系就不多，依附汉阳国的世家倒是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但是显然世家不会把情报网朝山里铺。
不过虽然晚了，但是消息的真实性差不多可以确认。许彦已经确定了几个重点，比如新蛮王盍殳很信任扬岑，在回军途中弄死了驺朼。再比如盍殳用来拉拢人心的手段，将战死首领的部族全部拉出来，然后愿意拥戴他的首领都可以前去分一份。
简单来说就是靠个人武力和利益重新分配拉拢了一批首领。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确实能迅速稳住局面，但是隐患可就大了。如果扬岑是真心辅佐，那么现在的心思一定是在内政上，缓和各部矛盾，找到蛮子的优势发展壮大，而不是现在这样一门心思练兵搞事。
不过这也正常，对于扬岑来说，无论是复仇还是家族复兴，汉江蛮都是最好的助力。算计一二再正常不过了。许彦有种预感，扬岑这家伙可能只是把盍殳当成了工具人。搞不好盍殳这货也要死在他的算计下。
“新蛮王？下一次我见了，非得斩了他。”汤永冷声道。
向承咳了一声，示意汤永不要插嘴。
“我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杀蛮王之类的，而是从汉阳国的发展来考虑。大王给的也只是一种参考方案而已。”许彦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毕竟新兵没有训练完成，直接真刀真枪打伤亡不会低。上次盍殳夜袭军营，子奉虽然击退了对方，但是自己也阵亡了数十人吧？”
向承点头，伤亡基本上都是对方远程投掷武器砸出来的。新兵打仗确实不行，后方弓手完全跟不上指挥。要是麾下是一千五百老兵，向承有把握在装备相同的情况下，把盍殳带来的两百多骑兵全部留下，盍殳自己能不能跑掉还得看运气。若是一千五百个有天赋的精锐，盍殳田健一起上，向承都敢直接镇压了。
“想要蛮子不来给我们添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们添一点麻烦。”许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们优先训练士卒山地作战，必要的时候直接干掉盍殳，把蛮王的位置丢给他们抢。我先试试我的办法，如果可行，那么就有得玩了。”
第五十二章 天赋神通
此时此刻，汉阳城远处的群山里，扬岑正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情，完全不知道许彦已经盯上了他，还猜出了他一部分谋划。
不过就算扬岑知道，他也不会在意的，毕竟这个很容易就能推出来，堂堂世家家老怎么可能甘心跑去给蛮子当智囊？
而且这种事情又不是猜到就有用。
他确实对盍殳没什么好心思，可刘初刘明这对亲父子就有什么好心思了？还不是想要造反，不然他混吃等死好了，有必要搁这儿打击世家豪强、收民心、练新军？跟着世家一起鱼肉百姓不香么。
这种事就算证据确凿都很难处理的，更何况现在是盍殳这个没城府的莽夫。就盍殳的智商，扬岑觉得自己能忽悠他一辈子。
这段时间在他的指导下，盍殳勉强稳住了汉江蛮，重新排了座次分了果果。然后就是大规模普及云气军阵，全面提高蛮子的战斗力。
甚至盍殳还听从了扬岑的建议，将全族所有的矮马集中到一起，组建了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扬岑描述的成建制骑兵已经成为了盍殳的梦想。
不过精锐二字暂时只能放在汉江蛮内部来说了，这些人在族内确实都是最健壮勇敢的一批。但前些天盍殳带了一半人马去偷袭了汉阳一个军营，结果被打得自闭了，自己损失惨重不说，敌方的损失甚至小到忽略不计。至少盍殳本人没有亲眼看到对方有死亡，只有几个倒霉蛋被砸出了血。
回来后盍殳向扬岑熟悉说了情况，然后问扬岑，凭什么他冲阵马就躲，晋军骑兵为什么冲阵时候不躲……
这不废话吗，我拿杆矛，你往上撞啊！
扬岑听到问题直接愣住了，这一看就是马怕了啊，眼睛一蒙就搞定的事情，你还指望我给你整一套适应型训练方法不成！
于是扬岑直接数落了盍殳一顿，然后亲自撕了块布蒙了盍殳战马的眼睛。希望以后这货的脑子能灵活点吧。
不过这事扬岑回过头来一想还是很开心的，他已经成功将盍殳变成了一个没脑子，懒得思考的人了。这样一来更方便扬岑下手了，现在训练的蛮子，以后都将会是他的家底。
蛮子的发展道路扬岑已经规划完毕，接下来就是时间问题了。时不时和汉阳国发生一些小摩擦顺便练练兵就好。如果粮食不足还可以去汉阳国的乡村里补充，反正在扬岑眼里普通百姓和牲口也没什么分别，不然代天巡牧这个词怎么来的。世家口中的民至少也得是个小地主，自耕农都勉强。
只要等到刘初起兵造反，就直接带着蛮子偷刘初老家。大晋击溃刘初的叛军之后，扬氏也就能洗白了。
至于大晋打输了……这不可能的，几百年了，诸侯王造反就没成功过的，而且刘初偏偏是汉阳王，这个位置凡是坐上去的就没几年好活了。
现在扬岑的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之前一直在忙碌，现在闲下来有必要好好审视自身了，总感觉自己最近的思维都比以往快了不少。
凡是涉及到自己看着不爽的人，那么思绪就会非常清楚。而在驺朼死后，扬岑甚至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轻快不少。现在回过神来看看，扬岑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凭什么很多没学过的东西看一眼就能直接明白？
思来想去，扬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我那天晚上通神了？”
通神是一个人能炼神的标志。肉身和内气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修炼。而且只要资源足够，至少也是小成，战斗力去军队里随随便便干个百人将绝对没问题。
但是炼神不行，炼神的门槛就是通神，大晋朝几百年通神的也就那么几十个，甚至被看成是苍天对于一个人的认可。很多人都认为，通神之人至少有一方面能力已经是当世巅峰。
而炼体、炼气、炼神三者对应了精气神，据说只有三者同修才能真正飞升仙界，而不是成为那些秘法批量制造出来的地仙。
至于炼神的作用，那就很复杂了。一般来说炼神只是修炼精神力而已，能小幅提升思维的运转速度，起到增加智力的效果。修为高的则能凝聚精神力控制一些小物件，比如给自己倒个水，比如拨开战场上的流矢。想御剑飞行冒充剑仙理论上不是不行，但你得要活那么久，把修为提上去啊。
真正复杂而又体现水平的，是每一个通神之人，都会在不久之后凝聚出专属于自己的天赋神通，而且有强有弱根本不讲求公平。比如说扬氏的先祖平南侯扬辉，他的天赋是趋吉避凶，跟在高祖身边南征北战打过无数场凶险的战斗，很多次都是九死一生的局面，结果他每次都能避开死劫。最后很多比他还能打的猛将都阵亡了，扬辉屁事没有。
而且神通的效果也会随着炼神的修为一起增强。
“如果是通神的话，那么现在应该可以炼神了。”扬岑说罢盘腿坐下，闭目养神。扬氏好歹也是出过炼神者的，基本的修炼方法扬岑还是懂的。
很快，扬岑就觉得大脑一阵清明。他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这是这些天来最好的消息了。
“我的神通是什么？”扬岑接下来又陷入了迷惑中。神通这种东西也不是有了之后立刻就明白是什么效果的，得靠研究才能大致弄明白。一般来说神通分为主动和被动，主动的好研究，开启天赋试几次就明白了，但是被动的就没办法了。
现在扬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开启天赋，大概率这是个被动技能，那研究起来就很头疼了。
不过也还好，至少有个方向，扬岑觉得自己这些天就不正常，对付驺朼和刘初明显高了一个水平，那就从这开始吧。先分析一下共同点，都是仇人……
扬岑一点点分析着自己的天赋神通，他并不知道，他的天赋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潜力的天赋了。初始效果就是，思考有关仇敌的事情时，思维增速三成；杀死一个大仇之后，智力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永久增幅，增幅水平与被杀仇敌的智力相关。
很可惜，扬岑觉醒的晚了一些。若是在他年轻时就通神，几十年的积累之下，刘初很可能就要领教一番古人的恐怖智慧了。但是现在这个扬岑根本就没时间发育，他还在试图弄清楚自己的天赋是什么。
第五十三章 游侠在行动
就在扬岑研究着自己天赋的时候，一件汉江蛮和汉阳国双方都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汉阳城外的一个村子里，十几个大汉围在火堆边，正吃着酒肉。
“宣哥，咱们这点人进山里和蛮子干，有点……”
“怎么？你怕了？”封宣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腱子肉：“你我每日吃的不比那官军少，就没那官军的能耐吗？”
那大汉见封宣这么说，连忙摆手：“这倒不是，怕是不怕的，咱们上去一对一，每一个都胜过那些军汉，更别说蛮子了。可是咱们也不是官军啊，没有强弩，没有甲胄，真打起来那伤亡可就大了。用兄弟们的命换蛮子的命，不值啊。”
“这倒也是。”封宣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个办法，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钱？”
周围几个直爽汉子直接将腰上钱袋解下，将财物往地上一倒。
“两百钱，加半块金饼。”
“我有七百钱，家里十几杆矛，随兄弟们取用。”
“我能拿两万钱，兄弟们都知道我是个铁匠，下次谁要兵器直接带铁来找我就行。”
……
一连十几人说了自己愿意掏多少钱，封宣点了点头：“大家都知道，少府是卖铁农具的。咱们都有汉阳国的新户籍。到时候去买价格最便宜铁最多的农具，然后将铁化了，铸成板子往身前一挂就好。”
此言一出，那个铁匠直接愣住，然后连连摆手：“使不得啊，私铸甲胄可是死罪！”
“不要紧的，几个铁板子而已，不挂身上谁知道是甲胄？打完之后再做成农具就是。”封宣接着说他灵光一闪想出的计划：“然后披了甲的冲在最前面，每战之后从蛮子那里得到的铜，也可以拿来做铜板子。”
铜匠铁匠都有，铁板铜板大家都是修炼者也能扛得动。在座的几人一想，这事好像还真可行，于是一个个笑起来。
“好好好，这些蛮子抢了咱们百多年了，这次让他们知道我等的厉害！”
吃完酒众人就散去了，第二天开始，该去山里侦查的进山，该去少府买农具的进城，该打造兵器甲胄的铁匠也关了铺子。花了整整五天时间，一支两百余人，完全由游侠组成的队伍就成型了。
最后他们还是没做出简易的板甲来，而是直接去山上伐木做了盾，每人配了一面。然后从少府处买来的铁全都做成了小圆片挡住要害。武器方面更是五花八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甚至还有十几个提着锄头镰刀跟过来的。
“兄弟们，咱们去杀蛮子！记住到了地方听我指挥。大家都是和蛮子有仇的，废话也就不多说了，凡是高于车轮的男人必须死！然后所有得到的东西大家平分！”封宣说完，背着自己的木盾，提着一杆大戟就走在了前头。
两百余人跟上去，乱糟糟的，吵吵嚷嚷，任谁来看了都只觉得这是一伙乌合之众。然而就是这么一群乌合之众，走了半天，等夜幕降临，到了蛮子营地外后，清点人数居然一个没少，而且都自觉的闭上了嘴，不再发出一点噪音。
这次他们选中的目标是近期归附盍系的一个小部族。他们是新迁来的，之前这里是驺系的地盘，驺朼死了，驺系的势力自然也收到了打压，被迫搬家的不在少数。因为刚刚迁来，这伙蛮子的精力大多还放在适应新生活上，防备心稍稍弱了一些，再加上对新环境不太熟悉，居然真就被这群游侠摸进了家里。
当然，也不排除游侠里确实有能人。比如半夜那几个靠近后直接从木围墙上翻过去，准备放火制造混乱的家伙。事实证明，偷盗技术过关的家伙，完全可以成为业余的侦察兵。
而此刻营地里的蛮子完全不知道阎王爷已经到了枕边，黑白无常的锁链已经在颌下绕了过去……
“这甲胄，碍手碍脚的。”蛮子的首领正在试穿盍殳命人送来的青铜甲胄。据说汉江蛮内部已经有一批披甲的军队了。青铜做的铠甲确实极重，而且显得臃肿。防护面虽然很大，但是手都抬不高，灵活性基本上直接就献祭给了神灵。总之这是一套穿上去极为难受的玩意，看上去颜值也很低，活像个罐子。
这还是在这个能修炼的世界，要是在地球，光一套青铜制造的全身甲就没几个人穿的动。套上了估计也只能走几步摆个样子，真打就是活靶子直接挨揍的。
至于那些精美的古希腊青铜铠甲……也就精美了吧。从金属成型的角度说，要造出青铜肌肉甲，厚度一般也不会超过一毫米，不然极容易出现拉伸破损。而一毫米厚的铜甲，随便找杆长矛，随便找个宅男，一下就能让穿甲的战士爽上天。
“帮我脱了，这都是什么玩意，我连手都抬不起来，这怎么打架嘛！”首领叽叽歪歪，一旁的人帮他取下一个部件，往地上一丢，就是一声闷响。第一次穿戴盔甲的他们显然极不熟练，废了半天劲才把上半身的甲脱掉。下半身的胫甲脱了一半，外面忽然喊叫起来：“着火啦，烧到粮仓了！”
“快快快，给我脱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脑壳痒的，居然连火都看不住！”首领急起来，两个帮他脱甲的加快了速度，然而越是忙乱越是出错，意外就这么出现了。
“我，我刚刚好像打了个死结！”
首领瞪大眼睛，这时候你告诉我你打了死结？你是不是演我！
“你去，让他们取水救火，等一下我就来。”首领指了指右边已经帮他脱下胫甲的蛮子，命令道。那蛮子立刻转身出去了。
“愣着干什么，解啊！解不开看我踢不死你！”
那蛮子咽了口唾液，接着伸手去解。摆弄了好半天才道：“好像，好像真的是死结。”
首领站起来，一脚踢开这个蠢货：“你等着，看我处理完这事怎么收拾你！”
他抽出自己的短匕，直接将后边的绳子割破，将胫甲扔到地上。然后空着手走出了门。然而门外的情景让他直接变了脸色：一个个手无寸兵的族人，正在被一支凶猛的军队屠杀。族里最能打的汉子，居然被一个小兵打扮的家伙单杀了！
这不是单纯的着火，这是敌袭！
在首领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一杆长戟从远处飞来，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接扎进了他的胸膛。锋利的戟尖刺破了他的心脏，导致肌肉收缩。这一刻心悸、无力等等负面影响全部涌了上来，他一身的肌肉和修为再也没有了半点威力。
尸体倒下，眼珠子里映着金戈与烈焰，然后一只草鞋从眼前踏过，接着那个打死结的笨人也被拖了出来，有人一锄头砸在了笨人的脸上。
第五十四章 事发
“晋人欺我太甚！”
被火烧的漆黑的营地里，盍殳将一个陶罐扔在了地上，砸得稀烂。他的面前是一堆烧的焦黑，散发着奇异味道的尸骨，看上去足足有三百多具。露天的火焰并不足以将尸骨化作飞灰，所以留下了这令人畏惧的遗骸。
在这堆遗骸前，还用血浇出了七个黑红的大字：杀人者汉阳封宣。封宣的本意是蛮子复仇来找他便是，他都接下了。但是在盍殳看来，这分明是挑衅，在用这七个字狠狠扇他的脸！
王位刚刚稳下来，小弟就被屠了全族。车轮高的男人全死了，女人和孩子全被掳走，财物一点都没留下来。对方还在地上写了杀人者汉阳封宣。这怎么着也得给个回应了，不然还有谁愿意跟着他混？
一旁的扬岑揉着太阳穴，只感觉头疼，这个事情简直没办法处理。无论是死者身上千奇百怪的伤口，还是地上留字自报家门的行为，一看就是游侠的手段。换句话说，这事和汉阳王一点关系没有，是民间私人武装干的。就算现在质问汉阳国，汉阳国的人也不一定知道这事。而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办，难道还会给你把杀人犯送来？
既然外交手段没用，那就只能使用武力了。可是上一次战争的惨状依旧在蛮子们的记忆里回荡，现在让他们去和晋军交战？算了吧，扬岑觉得自己就算把青铜甲和云气给蛮子装上，正面打也是打不过的。这是大晋，不是大送大明，郡兵战斗力还是很靠谱的。
汉阳城的郡兵被扬家渗透成了什么样子，结果向承这货还能挑出八百可战之兵。大送灾年募兵赈灾，大明卫所军中后期直接转职农民了，这没得比。
所以开战也捞不到好处。
对着村庄一顿操作确实能阻碍汉阳国的发展速度，可这又不能让汉阳国伤筋动骨，动摇刘初统治根基。世家不倒刘初能倒？
而且这也不符合扬岑的预期啊，扬岑心里其实还是希望汉阳国迅速发展的。条件不成熟刘初敢造反吗？不造反扬岑怎么装忠臣恢复扬氏啊。
真当扬岑打算让扬家混在蛮子里发展壮大？笑话，咱们是尊贵的扬氏，高傲的名门怎可与蛮子为伍！现在住在山里召集残存的族人，只是因为形势所迫罢了。
“大王，此事还需忍耐。我与你说过我军败绩的几个原因，此时出手毫无益处。开战可以，要么等新军练成，要么是敌攻我守。”
盍殳气得手直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好，我听你的，忍了。但若新军练成还打不过汉阳王，又该如何？”
“那时等待便是。大晋的皇室和诸侯王也并非一团和气，如果汉阳王真有这个实力，我们就相当于帮晋帝试出了汉阳王的威胁。到时候一旦事发，我们跟在大晋后面捡汉阳国便宜就是。”
盍殳咬紧了牙，拳头捏的直响。这话说的倒也有道理，但是听上去怎么就这么没气势，怎么就这么——怂？
“大王心里不要有落差感。大晋何等大国？疆域数十万里，版籍数千万人。大王手中才多少人马，就已经让大晋奈何不得了。只要大王励精图治，迟早能胜利的。”扬岑带着笑脸说着。
数千万人的大晋对你一个数十万人的汉江蛮，你还想赢？吃屁呢？先把这个人口四十多万的汉阳国拿下再说吧。呃，已经败过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尾巴夹起来，摆出应有的姿态。
人家落后的农业国都能一次又一次靠着体量车翻先进的工业国，跨越时代壁垒，你这几十万人除非弄出机枪，不然还是死。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机枪好像也没那么过分了，实力强的能顶着枪子把你一排阵地给削了。最多不过两刀的事，不算麻烦。
时间往前推，就在盍殳还没收到这条悲惨的消息时，汉阳国已经感觉到了窒息。刘初第一次知道，原来民间武装也可以这么凶残。
“你们看看这都怎么处理？”
官署里，刘初将许彦的报告往桌上一丢，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少府已经将官署里的几案全部换成了桌椅板凳，这种新的坐具受到了官吏们的疯狂点赞。显然跪坐是读书办公的天敌，这个时代大家身体好果然和跪不住有着巨大关系。
至于规矩礼数，刘初为什么当汉阳王，在座各位心里没点数？破坏就是喽，反正大王不讲究这一套！拿到长宁也没办法，刘初不尊礼数都出名了，只要不作死骂先帝、造反什么的，长宁都不好出手。虎毒不食子，毕竟亲爹，父子相残和手足相残都是瓜，前者可比后者大啊。
话说要是今天大家也跪坐，肥胖率是不是会下降很多？
“这个封宣啊，真是会闹腾。他是汉阳有名的游侠了，手下五百多人，势力遍布全城。”张著捋着胡子眯着眼：“这人机灵啊，之前扬氏在的时候，封宣一边替扬氏办事，一边瞒着扬氏做好人。名声和好处都占了。现在这个动作，怕是做给大王看的。”
“求官？”游異接了一句。他画地图满汉阳国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碰到了有趣的事情。
“差不多吧。两百多人剿灭了千多个蛮子，虽说对面有女人和孩子，但也算打的不错了，才三十多个伤亡。”张著说完就眯上了眼，摇着脑袋：“许小子干得不错，我张家的人消息还没传来呢，你就先告诉大王了。这个效率可以。”
许彦嘴角上扬：“那当然，你们几家的情报网都在我手上，我借你们的线安插些人手，编我的网，还是很快的。只要再换上两波人，这个网就彻彻底底是汉阳国的了。”
封宣是卖奴隶的时候暴露的。汉阳国的商业就是张李游三家把控，刘初后来也插了一手。大量的女奴和小奴出售，情报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各家和许彦的手上。然后许彦当机立断抓了一个游侠回来，正好是那天晚上参与行动的家伙。现在封宣身后估计还跟着派去监视的人呢。
话说这个速度比汉江蛮那边还快一些。事发第二天封宣回来之后，刘初就受到了这个消息，而盍殳是在第三天才得知。无意间汉阳国的情报速度都比蛮子快了。
第五十五章 刘初的内圣外王
“如果大王同意的话，这个人我要了。”汤永说道：“我看他对战局的把控不错，带着一群散兵游勇夜袭，而且成功了。若是带的是一支精兵，有甲胄防御，有强弩远处点射，完全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伤亡。”
“我也要，就他这组织能力，以及关系网，非常适合做我的手下。”许彦撇撇嘴，游侠这种群体做特务多好。武力值基本在线，关系网一摊一大片，多完美啊。而且显然这几十年游侠越来越吃不开了，很多向往侠义的家伙都快变成各地世家的打手了，再不收就来不及了。
“我觉得大王还是杀了他吧。此人私自组织军队攻伐汉江蛮，一来已经具备了对抗我等的能力，二来容易破坏现在的局势，招他做官无异于向蛮子挑衅。而且贩奴这个，实在是不光彩。游侠若是有用，子德可以找别人。”李云开口道。
李云说的也确实不错，封宣这个情况严重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容易破坏和蛮子对峙的局势，万一蛮子以相同的手段来汉阳国屠村，那麻烦就大了，汉阳国又要陷入战火之中，今年的收成就别指望了。
第二是封宣干的事情太敏感了，两百人的队伍，全员木盾护心甲，还屠了蛮子千人。这种战斗力，要是直接打现在内部空虚的王宫，一个照面就突进去了。王宫那么大，谁敢保证宫里的贯虹卫能及时赶到？就算赶到，现在贯虹卫也才恢复到一百来人，新补充进来的人战斗力如何还是个问题呢。总而言之，封宣其实已经有了威胁刘初的实力。
“和人才相比，蛮子的看法不必在意。封宣此人，就交给子德吧。”刘初开口了，讨论的几人立马停下。
“景云命令全汉阳国的军队进入战时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开战。一旦蛮子前来袭击村庄农田，立刻进山烧毁蛮子的营砦。”
“诺。”
“至于贩奴一事，提到了就说清楚吧。子德曾经和我聊过对待蛮子的办法，我提出过奴役法，不知道子德你还记不记得？如果记得就和各位分享一下。”
整个官署的人都认真了起来，这可是汉阳王的想法，是大王的指导思想，以后办事得尽量往这上面靠的。
许彦看了看官署里的这些人，缓缓开口：“首先说明一下，我是赞同大王做法的。”
“大王的意思很简单。首先，晋人不得为奴。所有的奴隶主，要把晋人奴隶的卖身契改成雇佣契，每月发放薪资。此外，受雇的仆从应缴纳的税赋由雇主一并缴纳。”
听到这里，在座的几位世家大佬直接皱起眉头。现在的世道，可能随便一个小地主家里都有奴隶，直接下这么狠的手打击面实在太广，牵扯的利益实在太大。如果单纯这么玩的话，刘初以后能用的人，估计也就剩下没书读的泥腿子了。
至于寒门，寒门也要看和谁比啊，这年头一般人家哪里读得起书？寒门再次，家学还是有的，奴隶大多也少不了的。
事实上，整个华夏封建时代，只有大宋算是没有奴隶的。明朝继承的元朝制度，有奴隶不奇怪。至于大清……那帮士绅连初·夜权都弄出来了，还指望这群人渣废奴？
所以废奴这个提议在大晋真的是第一次放到官署里讨论。在此之前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如果真的废奴，那必定是社会的进步，文明的辉煌，然而懂这个的都是奴隶主。在衡量完兜里的小可爱和全大晋进步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让别人做出头鸟。
现在提出这个事情的是刘初，一国之王。那么这个事情在汉阳国就成了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张著李云等人盯着许彦，如果仅仅是晋人不得为奴的话，那么这法子就只能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以刘初就国之后表现出的水准来看，绝不可能脑抽到这种程度。就算刘初真这样菜，那么许彦也不会同意的。
那也就是说，这一条之后一定还有刘初做出的弥补，而且这个弥补足以让整个政策还在世家的接受范围之内。
“其次，四方蛮夷皆可奴役，蛮夷之奴不征赋税。其死生富贵悉决于主。若使晋人为奴，一经核实，三代不可从军，五代不可入朝。”
“此外，少府按市价出钱购买蛮夷为官奴，没有数量限制。这些奴隶将用来开凿河道，兴修水利。阉奴少府开价高上一成。”
官署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张著这个老头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这个政策颁布后的场景：因为晋人为奴的禁绝，蛮夷之奴的需求大量上升。看到商机的人将会趁机做起奴隶贸易，其中的主力就是拥有私兵的各个世家以及边境的大商人。
无数奴隶贩子来往边境，将一车车的蛮夷拉进国内。然后因为少府购买的价格，壮年的男性将会成批的被阉割，然后高价卖入少府。之后等待这些奴隶的，将是做不完的苦力，黑暗将笼罩他们一生。
毫无疑问，一旦这样做了，大晋将会变成一个很野蛮很邪恶的国度。奴隶制将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无数的罪恶将在这里聚集，无数的惨剧将在这里上演，整个大晋上流社会都将踩着蛮夷的鲜血和尸骨。这显然和大晋一直以来的形象不符。
“老臣也同意。”然而张著还是做出了自己内心的判断。
刘初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笑容说是极其邪恶的也不为过。在和许彦聊的时候，两人基本上将所有问题都完善了一遍。
本来蛮夷的价格就比晋人的便宜，如今有少府无限购买，奴隶贸易赚钱是一定的了。而且晋律里擅杀奴仆也是死罪，如今放开这一条，奴隶能带来的利润就大了。对世家来说，无非就是将晋奴换成蛮夷而已，还多了条财路。
至于民间，少府买入奴隶可是要拉来修各种工程的。用之不竭的劳动力，足够整个大晋开始一轮疯狂基建，而且还不伤民力。
这样的好政策，大晋怎么拒绝？至于那些奴隶……有几个人会在意他们？
历史总会将那些受害者遗忘的。大家只能看见繁荣的罗马城，却忽视了那一整个衰颓的国度。大家只会夸耀日不落帝国，却忘记了那血腥的资本原始积累。大家只震惊于毛子计划经济的快速发展，却不知道当时过分的巧取豪夺。
想要快速发展繁荣，其过程必然要牺牲一些东西。既然能牺牲别人，为什么要让自己承受啊。合格的统治者，从来不讲究道德的。
至于刘初，他只是单纯地将大晋人当成了华夏人而已。这二者太像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这里和地球有些弄混了。和蛮子相比，还是晋人更亲切一些。他有限的仁慈，还是优先供应给自己治下之民吧。
这就是刘初想要的内圣外王。在国内他是圣人一样，引导着整个国家走向强大与繁荣；在国外则扮演彻底的铁面无情的统治者，吸血抽髓般夺走四方的养分反哺自己的国家。
什么修身养性，历史已经证明过了，儒、道两家对这个词的解释，在国家层面毫无用处。
第五十六章 我想试试
“臣参见大王。”
“起来吧，先坐，等我把这一段看完。”刘初抱着竹简，打着哈欠。
封宣眼珠子往上翻，偷瞄了刘初一眼，这个大王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像是个书生。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这才带着诧异坐下。而坐在桌后靠着椅子看书的刘初，身上带着一股子慵懒劲，明明是中午了，却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这个倒也不怪刘初。昨天下午传来消息，说是少府里那个贼喜欢偷酒喝的家伙搞出了一个新技术。刘初接过图纸一看，立马亲自去了少府，直到深夜才回宫歇息。没办法，这个大佬直接搞出了螺纹。
这个技术很奇葩。说早，出现的确实很早，希腊数学家公元前就开始螺纹施压，榨橄榄油葡萄汁了，阿基米德还用来取水。华夏这边也出土过唐代的螺纹。十五十六世纪这玩意还出现在欧洲的盔甲和枪里。但要说晚，也确实晚。工业革命之后才开始量产，然后英国制订了螺纹标准。
然后刘初过去确定了是螺纹之后，就和那位姓程的工匠聊了半晚上，把标准化生产和机床的概念全部灌输给他。至于能搞出什么东西，那刘初就不管了。他一个王爷还要亲自下场研究不成？王爷要做的就是吩咐下去，让专业的人来做就好了。
反正就算弄出了标准化生产和简易机床，那也算不上什么成就啊。连秦朝的水准还没追上，秦青铜剑的铬盐氧化保护技术刘初就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正常攀科技树的话，铬化处理技术是美国在1937年、德国在1954年分别获得发明专利权的，而且防锈一般只能保持60年左右。大秦这个挂开得已经让现代人汗颜了，刘初想追这个技术，只能说是极其过分，压根就没打算给其他人留活路。
花了点时间将这一段看完，刘初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世界的思想其实和古华夏比也不弱分毫，就是那些有名的思想家和著作变了。刘初现在每翻一本书，都感觉是先贤从另一个角度阐述同一个道理。这样读书，倒是能开阔眼界，顺便巩固学识。
“好了。”刘初放下竹简，坐正了身子。养了几个月的气势一下放开，原本的懒散书生瞬间变成了一个极有气质风度的君王。封宣心头一颤，头不自觉就低了下去，不敢再偷瞄了。
可能刘初自己不觉得，但是汉阳国打蛮子的战绩实在过于凶残，没有人会觉得刘初真是个文弱书生。几乎所有人提起汉阳王，都会脑补出一个知兵的君王形象，气势威严什么的都是基本配置，甚至有人觉得刘初应该长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
哪怕是见到了刘初的封宣，也在刚刚刘初将心态转变的一瞬间转变了自己的看法，认为之前的懒散模样不过是伪装，现在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汉阳王。那困得睁不圆的眼睛，在封宣心里就是汉阳王平易近人的表现。
身份地位和功绩这些东西，是真能加持一个人自身气势的。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初手里的力量越来越强，心里的底气也足了。再加上几个月养尊处优的生活，刘初的气势已经初步养成了。
“孤听说了你的事情，很好，很解气。我大晋子民就应该这样，有恩必还，有仇必报。”刘初开头便是一顿夸奖，听得封宣心里美了起来。虽说他这么干有冒险求官的缘故，但是他本人也是真看不起那些蛮子。
“那是，我大晋之民，岂能被蛮子欺辱！不报此仇，怎能顺得下心头恶气！迟早有一日，大晋能收拾了所有蛮子！”封宣拍着胸膛，展示着自己的豪气。
这种民族自信真给刘初带来了一丝熟悉感，毕竟华夏一开始也是这样的。貉从豸，羌从羊，蛮闽从虫，狄从犬，无论是哪个字都不是人。哪怕是夷，《说文解字》里从大从人，那也改变不了西周金文的夷和甲骨文比弯下了腰，春秋的夷直接变成了捆绑的人。
到汉代也是如此，匈人要不是跑去了欧洲留下了自己真正的名字，现在全世界都得叫它匈奴。哪怕五胡·乱华，鲜卑里也有个卑；氐字是从羝字而来，说白了公羊之义；羯字更是压根就懒得变，毕竟是五胡里地位最低的一个。
直到唐代，可能是被祸害了一次，心有余悸。而民族融合这种可能刘初只能呵呵。反正最后突厥、铁勒、高车，终于变成了中性词。后来的契丹、蒙古、女真，看英语读音应该是音译词。到这里也算正常，最多说华夏之民没了傲气，可以平等地看待世界了。
然而到了近代，美利坚、英吉利、法兰西、德意志，褒义的字全用上了。从一开始举世无敌的自信，到后来的中正平和，再到最后的自卑、谄媚。说这是一个民族的衰弱史，也不算太过分。幸好没有衰亡，不然如今的刘初是个什么样子还两说。
看着眼前的封宣，敲打的话到了嘴边，刘初却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将一卷空出职位的任命书推到桌前：“听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拿着这个，去找许子德，就说我同意他的安排，让他随便填。”
封宣一下愣住，只听刘初又道：“有人要孤杀你，因为你做了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私自攻击汉江蛮子，若是惹怒了蛮子四下劫掠，汉阳国明年的日子都不好过。但孤觉得有时候就要狠一点，让他们知道厉害，才不会轻举妄动。”
“谢大王。”封宣直接叩在地上。
“不必谢我，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以后不要乱来就好。”刘初摆摆手将封宣赶出了自己的书房，重新端起了竹简看起来。
但是这次他的心神已经完全不在竹简上了，刚刚的感慨仿佛萦绕在他的耳畔，提醒着他有一些事情不该忘记。睁眼看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和手里思想很熟悉但又完全不同的著作，刘初叹了口气。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忽然充斥在了心头。说到底，刘初一直是孤身一人啊。
“真羡慕你们，正处在一个最高傲的时期啊。而且还有我。”
造反、登基，然后带着一整个极具战斗力的帝国朝外扩张，开眼就要称霸世界。这样大晋所代表的文明就能在这个世界永垂不朽了吧？如果做到这一切，算不算是对养育自己的华夏文明有所交代了呢？
“我想试试。”
第五十七章 贩卖军械
“大王居然给了这个？”许彦看了看手中的任命书，看来刘初很看重封宣嘛。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发的，一般人可没这个待遇。
“大王直接就给我了。”
许彦点点头，刘初的能力他还是很认可的，基本上是当世一流的水准，偶尔冒出的想法甚至有横压一世的风采。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那许彦也没必要更改。
拿了笔在任命书上面匆匆写下几个字，随后许彦从腰间摸出官印，直接按在泥封上。几乎在官印按下去的同时，一道金光从官署门外照了进来。许彦和封宣扭头朝外看去，只见一条数百米长的龙形光影盘旋在刘初的书房外，将小半个王宫笼罩进去。那金龙绕了几圈，张口朝下边吸了些什么，随后发出一声愉快的龙吟，消失不见。
“别看了，跟我走，还有事要办。以后这个事情就交给你负责。”许彦拍了拍还没回过神的封宣，然后收拾起桌上的竹简来，最后挑了几样往身上一揣，顺便把封宣的官印塞进了他的手里。
封宣低头看看手里的官印，又抬头看看许彦：“刚刚那是……”
“大王通神然后引起了国运震动，仅此而已，还不一定是好事呢。只能说大晋国的意志承认了大王，大王是有资格践位称帝的。”许彦语气很清淡，可旁边的封宣一颗小心脏立刻跳了起来。
汉阳王，说到底只能管一个郡。虽然汉阳算是大郡，但是郡就是郡，大晋百来个郡，汉阳国才多大点地方？可是皇帝就不一样了，天下除了几个诸侯王的地方管不到，一切都是他说了算！若是刘初能登基，那么跟着刘初的自己也要做京官，说不定还是心腹！
不过现在太子都已经立了，汉阳王这时候和国运折腾这么一下，算什么事？
哪怕封宣一瞬间没许彦想得多，也明白这对刘初来说不是什么好事。长宁虽然不至于为了这个对刘初下手，但是刺已经扎下了，后续的关注监视也随后就到。
看了看许彦半眯着的眼，封宣咽了口唾液，举起手里官印：“大王如此待我，唯有以死相报。”
“别紧张嘛，想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许彦拍拍封宣的肩膀，迈步朝外走去。封宣急忙跟上。
“从今日起，你就是缁衣都尉，俸禄暂定千石吧。缁衣卫是大王的亲军之一，主要负责仪仗、监察、用间等等。简单来说就是暗中的一把刀子。人手我就不调拨给你了，你是游侠出身，有的是人愿意跟你混。”
跟着许彦走了一个时辰，两人来到了一处军营外。许彦亮出牌子，守门的卫士仔细看了一遍，便把两人放了进去。
“子德来啦。”向承走过来，身上崭新的鳞甲叮当作响。封宣抬头看去，只见这个独臂大汉浑身煞气，脸上的肉都紧绷着，看谁都是欠了钱的模样。光是站在他的面前，一股无形的压力就已经碾了过来。
“是啊，今天是来运那批淘汰了的军械。”许彦从身上掏出竹简递给向承：“子奉你这些天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向承看完之后一挥手，早就跟来的二十多个士卒立刻从仓库里将旧的军械一车一车运出来。
“都搬到门口，一会儿有人运走。”许彦吆喝一声，士卒们也就多走几步，将军械全都运到军营门口。而许彦和向承则站在一边聊着天，有时候谈谈过往，有时候说说政事，一副停不下来的样子。封宣只好跟在许彦身边，低着头听两人聊。许彦和向承都是九卿，他一个今天才上任的都尉，哪有插嘴的份。
一直聊了半个多时辰，向承才离开，给训练的士卒布置新任务去了。许彦则带着封宣站到军营门口，很没形象地直接坐在板车上。
又等了一会儿，几十号人出现在了军营外，一个个长得膀大腰圆，看上去就知道力气不小。领头的那人是个小老头，身上带有几分贵态，却又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
封宣是什么人？那可是汉阳城有名的游侠头子，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一些。各个家族出门办事的自然被封宣牢牢记得。因此面前这个老头，封宣一眼就认了出来：张氏的老管家。
封宣盯着许彦，嘴唇动了动，他知道这是干嘛了，倒卖军器啊！
许彦似乎是察觉了封宣的目光，扭头看了封宣一眼：“很奇怪汉阳国为什么卖军械？”
封宣很实诚的点点头。
“还不是因为你，打到山里就算了，倒是把人杀干净啊。你回来卖奴隶可是闹出不少事呢。”许彦没好气地说着。
虽然刘初没啥感觉，但是许彦个人还是觉得这有关奴隶的政策晚一些丢出来更好。旁的不说，对于边境的世家这政策简直就是发福利。等以后要做利益交换的时候拿来用不香么？
这个政策从昨天所有人同意之后，就算正式在汉阳国内实行了。国相是有权力在封国搞改革的，而汉阳国的国相修书前很自觉的将相印留在了官署，因此汉阳国直接走合法程序通过了这个新的法案。
张家是动作最快的一家，已经和汉江郡的晁家商量好搞事情了，连具体的计划和怎么分账都谈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张著这个精明的老头直接跑去找刘初要这批军械，并且直接说明了两家的计划。
南蛮可不是汉江蛮一家，整个大晋南方至少几十个报的上名字的蛮族，这么多蛮子总有几家关系不好的。先找一方，然后卖一批军械，等另一方吃过亏再卖一波。两方灭了一个也不要紧，环境那么好，再找一族挑起矛盾接着卖就是了。只要时间够，张家和晁家能把这些蛮子的一切都拿走。
这种事情，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地球的华夏，早先都干过。能这么快拿出这个方案，刘初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面对这么经典的方案，刘初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同意并且大力支持啦。军械可以给，钱也可以用奴隶抵消。刘初甚至很贴心的问张著武力支持够不够，要不要自己派一个营的人马前去帮忙。
张著当场拒绝了这个提议，两家的私兵加一起也不比汉阳国的一个营少了，差不多能有两千的数目。战斗力虽然差一点，可打不过郡兵还欺负不了蛮子吗？犯不上为了这点安全感让刘初往里插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