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财大气粗
虽然胜了一阵，但战争才刚刚开始，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刘初让向承犒赏三军之后，便与许彦一同回到了官署。
“子德，刚刚李家嫡子说了什么？”官署里，刘初端着一杯热茶问道。
就在刚刚，李家嫡子李罡到了王宫外，求见刘初。刘初让许彦去见李罡，自己没有露面。虽然对方是世家子，但是毕竟不是官身，也只是小辈，自身名气也不够大。刘初要是没什么原因就去见了，算是自降身份。让许彦这个太常去，就能说得通了，太常怎么说也管举荐人才，真要有事让许彦引荐也合规矩。
“李罡此人倒有诚意，他愿意代表李氏拿出五亿钱的物资支持大王。”许彦露出笑容。
“什么？多少？”刘初还没什么反应，一边的袁昭已经瞪大了眼睛。
许彦笑盈盈重复了一遍：“五亿钱。”
“李氏是疯了吗？五亿钱，五亿钱怕是李家全族所有的资产了吧？”袁昭瞪着眼，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
“差不多是所有资产了，李家这次光粮食就拿出来大概十二囷。”许彦很淡然的说着，他可是长宁许家出身，许家比李氏强多了，什么他没见过。
倒是一边的袁昭倒吸一口凉气，囷是大晋南方比较流行的一种粮仓，正常来说一囷粮食有三千石，十二囷就是三万六千石。随便算一算，袁昭就知道李氏在汉阳的田地至少有八千亩，不然攒不下来这么多。
大晋虽然和大汉像极了，但是历史还是不一样的。没有刘邦那样想得比长得美的开国皇帝，上来就把秦半两改成三铢钱，至少物价还是比较稳定的。而且很神奇的是，大晋的铜钱里，信誉最好的那种也是五铢重，和汉武帝的五铢钱算是重合了。
按市价一匹上等良马五万钱左右计算，五亿钱足够买一万匹。紧着用都能打造出一支五千人的骑兵，直接撑起一路诸侯了。虽然这五亿钱差不多将李氏掏空了，但是也足以证明世家的强大，李家这种规模的世家，在汉阳郡都不止一个啊。
对于世家的想法，刘初在许彦的讲解下也算是了解。在大部分世家看来，血脉存续比利益重要得多。虽然倒向汉阳王可以在短期内获得很多利益，但是从长远来看，太子登基之后处理汉阳王的概率几乎是十成。一旦和汉阳王靠的过近，到时候秋后算账肯定要被算进去。总的来说，风险比收益要大，刘初没有太高的投资价值。
也正因此，刘初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世家会主动靠上来，他的计划一直是用手段把世家直接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让世家不得不支持他。可现在倒好，李家居然主动凑上来了，还直接出了五亿钱。既然有了一个带头的，那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好了，中仁别纠结这五亿钱了。咱们最大的进账可是扬氏啊，光田地就抄了十万多亩，浮客数万人，书卷数千，各类物资折钱十三亿。”
刘初说着直接冷笑起来。李氏也算是比较大的世家了，虽然不算一流，但也绝说不上弱。结果算了算李氏的土地大概在八千到一万亩地左右，扬氏干脆直接翻了十倍。刘初就想问问，大晋这么多年是不是就没打击过世家？怎么随便逮了个典型干掉，他一个诸侯王就吃饱了！
袁昭用手捂住了脸，在汉阳郡做了三年太守，虽然早就知道扬氏厉害，但是到数据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叹。
“好了，现在是不缺钱粮了，考虑一下下一步的政务吧。按子德的计划，和汉江蛮子是要打到四月初了，这段时间子德要指挥作战。所以今年的农事就交给中仁你了，要求不高，及时种下去就可以。”刘初这边说着，许彦就已经笑着让人把一堆资料搬到了袁昭案上。
袁昭抬头看着堆满了的几案，又看了看幸灾乐祸的许彦，忍不住出言打击：“别以为你跑得掉，之后的授田和版籍还是要你负责，扬氏的浮客你还没来得及编户吧？”
这下换许彦噎住了，版籍的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汉阳郡的百姓不算浮客差不多三四十万，他一个人带十几个小吏，一百多个胥，至今不过核查了两三千户。现在又加上数万浮客，工作量更多了。
其实真正导致慢的原因是百姓不愿意让你核查啊。你要是不查，最多通过物资消耗判断一个地区人口有没有变动。可你真的往细里查，可能大家漏了几年没交的人头税就逃不掉了。
“五月之前会搞定的。”许彦咬了咬牙，直接报了个时限：“不过你曲辕犁造了多少？卖的时候核对版籍，版籍上没有的卖千钱，有的卖百钱。”
袁昭点点头：“好办法，过一会儿我就去少府催去。”
这要是前两天，袁昭肯定是不同意，这样干版籍统计是快了，可少府就赚不到钱了啊。可这两天少府连着出了几样产品，让袁昭心里底气足得很。曲辕犁这种关系民生的东西，不赚钱就不赚钱吧，反正现在少府指缝里随便漏点东西，都能大把赚钱。
刘初喝着茶，听着他俩把事定了下来。政务方面刘初最多在大纲上把把关，具体怎么实施还是许彦他们看着办。
“对了，中仁，汉阳郡这边，有没有出名的大商人？少府虽然也能售卖东西，但是手还是不够长。”刘初放下茶杯问道。
“商人也有，游氏就算大了。”袁昭说罢就给刘初介绍起来：“游氏经商大概有四五代了，生意几乎方方面面都有涉及，特别是船只。大晋南方的船只三成都是游氏造的，大多是商船。”
“造船？”刘初眼睛一亮，要是有了船，汉江不就是他的了！
大晋全国也就宁水校尉那里有一支精锐水军，全军加起来不过一万人，楼船两三艘，大小船只六七百。至于其他沿江地区的水军，真要打起来也就是运运步兵过江的程度。
第二十九章利用完了，该丢掉了
就在刘初、许彦和袁昭在官署里讨论下一步政务的时候，扬岑已经带着几百残兵败将撤到了前天驻扎的营地。蛮子们没了来时的兴致，没有交谈聊天，没有掉队走失，只是一个劲低头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晋人。不得不说，返程总是比去时要快。
由于各个部族的首领都骑着矮马，在瓮城里太过显眼，弓弩手第一轮齐射就把这群没穿甲胄还无比骚包的家伙给带走了。再加上扬岑在战败后收拢士卒、安抚军心的优异表现，现在这支败军已经默认将扬岑当成了统领，扬岑说什么就是什么。
旧的营地其实也算不上军营，就是几个帐篷，加上大片的篝火堆。这要是放大晋，不管敌人是谁，恐怕都要忍不住夜袭一波。之前扬岑没办法，现在好了，全军都听他指挥，在决定今晚就住这里之后，扬岑立刻安排人去伐木，先围一圈营墙再说，四周光秃秃的没有安全感。
之后，扬岑就带着几百蛮子在这里住了三四天，营寨的防御是一天比一天强了，扬岑的安全感也一天比一天足。光从表面上看，这确实像是一座能住三千多人的军营了，布局也有章法。
但是扬岑和这几百蛮子一直没发现，这几天一直有侦骑在盯着他们。
刘初和许彦一致认为，光是守城，一定会花费很长时间。想让蛮子退兵，一定要在蛮子攻城之前，逮到机会就往死里锤，把蛮子的士气打崩。或者直接点，一把火将粮食烧了，几万人要么撤，要么喝西北风。
而战败之后的前锋，回头找主力的几率，几乎高达十成。蛮子又没有经历过中原的残酷战争，不知道什么叫战争的艺术，自然不会特别防备。只要跟着这群憨憨，自然就知道该在哪里搞事了。
“先生，大王到了。”
扬岑带着家仆和几个蛮子走出营寨，前去迎接蛮王驺朼。一行十几人，就扬岑一个人骑着矮马。驺朼隔老远看着这个阵容，心里立马一个咯噔，不会是驺亓这个家伙把三千人马和十几个首领全送了吧？
“扬家老！怎么是你？”驺朼伸长脖子，朝前面的营寨看了看：“驺亓呢？”
“驺亓首领应该被汉阳王杀了。”扬岑立马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几日前驺亓首领带老夫去攻汉阳城，可惜中了汉阳王的奸计，几乎全军覆没。老夫费尽千辛万苦才把败军收拢，撤了回来。昨日派人去打探消息，汉阳王竟然命人将大王麾下勇士的尸身做了京观，就筑在城北山边啊！”
“损失了多少人？”驺朼的声音有些颤抖。
“只剩下这三百二十余人了呀！”
“驺亓你个蠢货！”驺朼直接骂出了声。送人头他不是不能接受，不过是两千多人，十几个首领罢了，人少一些族内矛盾也少一些。关键是你居然把自己也送掉了！
“今天先住在这里，明天再去汉阳城。”驺朼下了令，也不理会扬岑，直接朝营寨里走去。
扬岑怏怏笑了笑，也跟了上去。显然，不能给汉江蛮提供粮食的扬氏，在蛮王的眼里已经不重要了，看来自己谋划汉江蛮的想法是对的。
驺朼这次带了足足三万蛮子，汉江蛮几乎所有可战之兵都在这里了。这么多人，之前三千人的规模的营寨自然住不下，可汉江蛮又没有大晋军队安营扎寨的习惯，自然只是在营寨外燃起篝火了事。天色暗下去，远远望向这里，星星点点的篝火堆将营寨层层围住，像极了一个大蛋糕。
扬岑也没想到驺朼居然这么过分。驺朼来了之后，将营寨里的几百败兵，全部赶了出去。让他亲信的几个部族，大约两千五百多人霸占了整个营寨。即使还有些空位，也没让其他人进来。就连各部首领都只能蹲在营寨外边喝西北风。
“蛮子就是蛮子啊。怎么说这营寨也是那三百人建造的，明明有空位还不让住？”扬岑摇摇头，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他能感觉到那三百人心中的怨气，但是没办法，驺朼是蛮王，区别对待什么的都是正常操作。
走到了自己的营帐门口，扬岑才发觉不对劲。连忙快步走到帐前，就在要进去的时候，一个人忽然跌了出来。扬岑连忙伸手扶住那人，定睛一看，不是自己的家仆吗？
此时家仆身上已经到处是淤青，左臂直接被人从中掰断了，森森白骨已经刺出了皮肤，刺破了血管，血流不止。看胸口也凹陷下去，肋骨应该也断了几根。
还没等扬岑反应过来，两件自己的衣服就蒙到了头上，随后一堆杂物砸在扬岑的身上，将他砸翻在地。扬岑用手将头上的衣服拨开，只见两个蛮子将他的行李一件一件扔了出来。在他的脚边，他最喜欢读的一部儒经，已经散落了一地，许多片竹简甚至被撇成了好几段。
“你看这大晋的衣服，有什么用？我一扯就断了！还有这什么，是叫竹简？这一卷我不用力都能折断！”
“就是，学那些晋人的有什么用。驺亓那个家伙整天说他读了多少书，在我们面前趾高气扬，结果呢？一战就被晋人打杀了！”
两个蛮子一边扔着东西，一边嘴里说着蛮语，时不时还用鄙夷的目光瞟一眼扬岑。扬岑低着头没有言语，只是将碎裂的东西收拾收拾。和汉江蛮联系了这么多年，扬岑本人的蛮语也学的很不错，很轻易就知道了这些蛮子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半个时辰后，营寨外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扬岑坐在一堆篝火旁，看着火里燃烧的杂物和尸身，沉默不语。半个时辰，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东西，连跟着自己的家仆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现在他所拥有的，除了愤怒的大脑和炼气成罡初期的修为，就只有一身沾满了灰尘的衣服。
“驺系……”扬岑的嘴里发出了沉闷的低语。他在汉江蛮子里也算是有名气，发生这种事情，驺朼这个蛮王肯定是知道，甚至默认了的。
出身世家，一直有人告诉扬岑：你是文明的传承者，你是知识的使用者，你是先贤的后人，你生来高贵，你注定高高在上。你应当和那些在土里刨食的百姓不一样，你有能力去牧守一方。
活了这么大，四五十岁的人了，扬岑第一次被人砸翻在地，跌入尘埃；第一次察觉到自己仅凭自身是这么无力；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羞辱。他能感受到自尊和怒火都在熊熊燃烧。
“你们找死啊！”扬岑浑身都在颤抖，一口气呼出去，生生憋了二十几秒，这才又吸了一口气进体内，站了起来。随着他的站起，方圆十米内无数虫豸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纷纷逃离。
扬岑闭上眼睛，这一刻他的大脑比任何时候都更活跃，无数能让驺朼死无葬身之地的谋划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不，杀驺朼可不是我的目的，这只是顺带的而已……”扬岑直接否定了大多数谋划，最终选择了对扬氏最有利的一条。
第三十章 盍殳
“敢问这位是盍系的领头人盍殳吗？”
燃烧的篝火旁，一个满身是纹身的壮汉正盯着营寨发愣，身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盍殳回过头，仔细瞅了瞅来人。一身破旧沾了尘土的儒袍，一双精亮的眼睛。在他的身边是盍殳的几个族人，显然这个晋人已经说服了他们。
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的晋人，应该只有和驺系交往密切的那人了。
“你就是帮助驺朼那个家伙害死我父亲的混蛋？”盍殳站起来，将近两米二的身高，对他的气势有极大的加成，就连他身边的几个族人都吓得后退了半步。
不过面前的文士却一动不动，盍殳在他的眼眸里甚至看不见一丝波澜，就好像盍殳的气势并不存在一般。
“正是。”扬岑开口，给盍殳的感觉却是一种淡漠，淡漠到盍殳的心里有一些反感。
“既然是我的杀父仇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拖出去砍了！”盍殳对着族人喊罢，又转头对着扬岑咧开嘴：“之前有驺朼保你，我不便直接下手。看你现在的样子，驺朼都不要你了吧！”
扬岑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那又如何？我确实是丧家之犬了，但是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天天看着杀父仇人却不能报仇，很难受吧？”
“你！”盍殳被一句话噎了个半死。
“驺朼不过是个得到了祖先遗产的无知之人而已，一身修为虽然已经到了罡气化形的层次，但是却还不如你吧。想不想杀了他，你坐王的位置？”
扬岑直接抛出了他精心准备的诱饵，随后解释道：“我扬家在大晋待不下去了，想来大王的治下隐居。本来以为驺朼会念着往日的交情，划给我一片土地耕种居住。却不想驺朼见我扬家没了利用价值，就丢在一旁，一点情面也不讲。”
“既然如此，那我扬家也不用和驺朼讲情分了。在下认为您才是大王的最佳人选，我辅佐您登上王座，您在成为王之后，划两座山头给扬氏生活就够了。”
盍殳深吸了一口气，成为蛮王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很久了。他仔细看了看扬岑，盯着扬岑的眼睛道：“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扬岑听到这句话，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直接拒绝就好。毕竟当年盍殳的父亲就是扬岑设计干掉的，若是盍殳不管不顾直接拒绝，扬岑还真没办法。
但是只要盍殳愿意合作，扬岑就有一百种方法把盍殳玩弄于股掌之间。蛮王的位置在盍系已经是两代人的执念了。
“我可以仿效先祖，和您结为兄弟。”
在汉江蛮的文化里，晋人就是狡诈的代表，特别是世家出身的晋人，是狡诈的晋人里最狡诈的那一拨。但是扬家不一样，怎么说也送了上百年的粮食，下层不懂事，上层还是明白事理的。不管盍殳对扬岑这个人有多少意见，但是在信誉这一方面还是没的说的。
“好，据族巫所言，当年用的是血誓。”盍殳说着，从腰间取出一柄青铜匕，递给了扬岑。
汉江蛮的血誓特别简单，结拜两人刺破双掌和脸颊，将自己的血抹在对方的嘴唇即可。如果一定要表达诚意，可以直接喝血。
扬岑接过匕首：“拿碗来。”
一旁的族人拿来了碗。汉江蛮自己是不会烧制陶和瓷的，碗这种东西基本靠扬氏提供，也就几个首领拥有。盍殳手里这一个还是当年那件事驺系给盍系的赔偿之一。
盍殳接过碗，扬岑毫不犹豫在双手和脸上开了三道口子。盍殳接了小半碗血液，将碗递给扬岑。随后拿过匕首，在自己脸上缓缓拉出一条极长的口子，然后同样将双掌割裂。盍殳的血液直接将那个小碗装的满满当当。
两人一人一口，将碗中的血液饮尽。随后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盍殳终于放下了心，扬家人的信誉很有保障。有了扬岑的帮助，蛮王的位置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至于扬岑笑的原因，很简单，这个结拜对他毫无约束力。三道伤口换一个罡气化形的打手，是他赚了。至于违背信义，他和儿子扬宁可是差点把整个扬氏送掉啊，以发覆面，以糠塞口都不为过，还在乎这点信义？
“我的修为强一些，就做兄长吧！”盍殳笑起来，一股莽汉的气息扑面而来。扬岑直接低头喊了声大兄，称呼上吃点亏没什么，反正便宜是占到手了。
“刚刚你说能让我成为王，是真的？”
扬岑和盍殳对视，说话时还是无比平静：“自然是真的。大兄你找机会让驺朼意外死亡就好，不要亲自动手。剩下所有的事情我自会处理，无论是驺系反对的声音，还是巫师装神弄鬼的吟诵，我都会让他们闭嘴。”
杀驺朼不重要，关键是要对扬家有利。只要将盍殳推上王位，扬岑的手就可以伸到数十万汉江蛮子里，到那时候可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商量具体的细节，忽然响起了一阵喊杀声。扬岑和盍殳扭头看去，只见营寨南边升起一片云气，随后云气化作一杆百来米的长枪，直接扎到了营寨的寨墙上，炸翻了一片寨墙，清空了路上所有的蛮子。
再然后，一支骑兵就顺着云气长枪清出的道路杀了进来，直接突进了营寨里，肆意斩杀着驺朼的部众。
盍殳正要招呼人前去救援，扬岑却直接伸手拦下来：“大兄不必着急，坐观驺朼和汉阳王消耗就是。”
远远的传来驺朼的大吼：“何人犯我大营！”
话音刚落，一柄七八十米长的宣花大斧在空中凝聚成形，照亮了小半边天。随后，这柄巨大的宣花斧猛然砸了下去，扬起大片尘埃。
扬岑和盍殳感觉到脚下大地的震动，随后是一声巨响。盍殳的脸色顿时拉了下去，汉阳城也有罡气化形的强者。
“大兄，你和此人，谁更强一些？”扬岑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从家族之前收集的情报来看，汉阳王手里最强的是向承才对。但是向承的修为仅仅是炼气成罡，可达不到这个程度。
“我若是这样凝聚兵刃，最多三十米长。”盍殳说着舔了舔嘴唇，自从修为达到这个水平之后，就没什么对手能让他尽兴了，他现在好想上去和对方交手。
第三十一章 田健的首秀
时间退回到刚刚入夜，就在驺朼将三百多败兵赶出营寨，自己带着部众住进去时，向承派出的侦骑已经往回赶了。
在犒赏完新兵和郡兵之后，向承就派出了侦骑时刻注意着这里的动向。五十里的距离，侦骑赶回来时，天色不过刚刚暗下去。许彦当机立断，让向承带着卫队急行军，打一场夜袭，田健则跟去保护向承的安全。
折其盛势，以安众心。这就是刘初和许彦定下来的策略。刘初可太清楚了，自从张八百爆打孙十万后，守城的但凡有点能力，都要出城去先挫败对方的士气。
“子奉，这云气……”田健傻傻的看着面前的营寨，几万蛮子虽然没有结阵，但是营寨的上空仍然聚起来一层淡淡的云气，虽然有些散乱，但是田健还是感觉修为受到了一定压制。
一般来说大晋的军营有云气很正常，因为本身军营的布局就暗合阵法，主将在战时为了保持应变能力，也会顺便勾连士卒的内气，形成云气。可面前这个营寨一看就是随便布置的，而且士卒的散乱程度也超乎想象。这种情况能聚起云气，那对方主将的能力就恐怖了。
“人多了很容易产生云气的，通常超过两千就有了，城里见不到主要是因为太散了。”向承随口解释道：“我随文大帅打北狄的时候，冬天去抢马，那些个部落的营地里都有云气。”
田健挠了挠头，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仲康，一会儿我们直接突进去，你先不要对杂兵出手。蛮王和修为超过我的强者才是你的目标，除了蛮王之外，能砍死一个是一个。”向承直接给田健定了目标。
“等一下，这云气压制我的修为……”
“没事，我一会儿直接打碎就好了。”向承紧了紧身上的铁甲，随后托起了骑枪。
云气是由人体内自然溢散的内气和天地间游离的能量组成的，当人达到一定数量并且足够密集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产生云气，这种云气很容易散。而军阵的云气则是由将领主动勾连，将所有溢散的内气全部集中的结果，这种云气比较凝实，可以用来攻击防御，消耗也会迅速恢复。
正常情况下，军队的人数越多，平均修为越高，士气越高，云气的产生和运转就越快。同样，这三个条件只要随便崩掉一个，云气也就荡然无存了。
灭掉所有蛮子，或者废掉所有蛮子的修为，这些向承做不到。但是向承很自信，自己这一波夜袭能让对面直接炸营。都炸营了，哪还有什么士气？
“杀！”向承一声大喝，三百骑兵直接冲了出去，田健愣了一下，也跟了上来。下一刻，金色的流光覆盖在整支卫队所有人的身上，甚至包括田健这个不在建制内的家伙。显然卫队对于田健还是认可的。
在流光覆盖了整支卫队的一瞬间，田健感觉胯下战马的速度猛地快了将近两成。他挥了挥手，不光马快了两成，他也快了不少，这下田健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精锐。
骑兵最重要的就是速度，速度越快，射出的箭、架起的枪就越有威力。在天赋的加持下，卫队的速度上升了两成，战力却往上飙了五成不止。
这一次冲锋，向承就没有选择射箭了，他直接卷起头顶上所有的云气，凝成了一杆长枪，对着营寨的寨墙就点了过去。这一枪威力大的出奇，直接扎出一条通道，炸开了寨墙。就在寨墙炸开的同时，营寨外几乎所有篝火边的蛮子都乱了起来，这种威势，没人觉得是试探，肯定是晋人发动了总攻。
向承这一枪确实撕开了一角的云气，再加上蛮子士气的低落，天上的云气愈发稀薄起来。卫队顺着之前长枪清出的道路直接杀向营寨里，道路两侧不断有人被骑枪刺杀，还没杀进营寨，这附近的几千蛮子就成了溃军。就在这些溃军冲乱整个营地的那一刻，天空中稀薄的云气彻底溃散开来。与之相反，卫队原本被向承抽调一空的云气在士气的拔升之后，又恢复了一大片。
当三百骑兵杀进营寨中时，营寨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有四处乱跑想找地方躲避的；有直接缩在营帐里不出来的；有刚刚醒来跑出营帐，结果兵器都没有拿的；当然也有清醒着组织反击的。
向承在混乱的营寨里一眼就发现了聚集人最多的那一片地方，当即一声大喝，骑枪一指。整支卫队立即偏转了方向，朝着人群冲去。很不巧，那里就有一个组织了两百多人准备反击的首领，见卫队朝自己冲来，他立刻挤到前面，高声大叫，以示勇武。
然而这样的大叫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他的叫声还没有停歇，三百骑兵已经端着骑枪直接撞进了人群，在短短十几秒内将人群暴力撕碎，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以及肆意流淌的血液。
“何人犯我大营！”驺朼此时才穿戴完毕，提着武器走出了营帐。
就在驺朼出声的那一刻，一直打酱油的田健瞳孔一缩，他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罡气，那是同级强者的气息。
田健立刻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罡气不要钱似的疯狂涌出体外，随后凝成一柄七八十米长的宣花斧，银亮的斧身照得附近的战场一下亮堂起来。这一刻，营地里点点篝火像极了天上的群星，而在群星的中央，一轮皓月忽然亮起。
这轮皓月并没有保持多久，田健挥着大斧就朝着驺朼砸了下去。七八十米外，驺朼瞪大了眼睛，明明同样是罡气化形的修为，对方怎么会这样强大！
轰！
巨大的轰鸣声让整片战场为之一静，随后更多的蛮子陷入了混乱。驺朼也是罡气化形的修为，也曾经这样玩过，但是驺朼当时凝聚的是他常用的骨朵，而且长度只有十几米，远远没有现在这个大斧壮观。
罡气化形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将罡气凝成实体，用罡气凝成甲胄兵刃都是常规操作。大多数这个修为的人都选择了开战后直接用罡气凝兵器出来，质量有保障还不用考虑携带问题，动作还帅，只要没撞上那些绝世神兵，就永远不用担心在装备上吃亏。
当然，仅仅这些还体现不出罡气化形的厉害，真正让这个修为具有威慑力的，就是田健这种攻击方式了。直接凝出一个巨大的兵器，凭借自己暴强的身体素质打出大规模物理伤害。虽然这么做消耗极大，但是却让这个修为的强者有了单人破军的能力。在两军对阵时，这种强者对于士气的影响也极为巨大。
至少在现在这个对方没有云气的战场上，田健已经无所畏惧了，可以肆意释放自己的罡气。而驺朼和盍殳却要时刻注意向承的云气，否则一个失误被压制了修为，就离死不远了。
田健抬起大斧，七八十米的宣花斧在举起之后迅速缩小，很快就变回了正常大小。多余的罡气又被田健收回了体内，不过即使如此，一身罡气也少了两三成，看来打完这一场之后，又要大吃一顿了。
第三十二章 断臂
驺朼灰头土脸的站了起来，除了八年前的那个人，还没谁让他如此狼狈过。
当时驺朼不过是炼气成罡巅峰的修为，盍殳的父亲却刚刚突破了罡气化形。按传统的规矩，觉得自己比王强的首领可以进行挑战，如果胜利就可以成为下一任王。盍殳的父亲自然选择按传统来，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驺朼被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
当然，盍殳父亲也没讨到好，在接任王位之前就被驺朼药死了。能找到毒死罡气化形强者的毒药，还多亏了扬岑帮忙。但是这件事也让驺朼的威望受损，第一强者的名头丢了不说，许多首领也猜到是他下了手。
现在居然又出现了这个层次的强者，还见面就是一斧头将他砸翻，顿时无数不好的回忆再次浮现在驺朼的心头。今天要是再败，那他的威望可又要掉一截了。
“混蛋！去死！”
驺朼右手一张，手里迅速凝聚出一柄骨朵，这玩意就是一根长棍上接了个锤头，算是锤类兵器。不过驺朼这柄装的是蒺藜头，说是狼牙棒也没什么问题。
驺朼这边刚凝起骨朵，田健就已经追了上来，当头就是一斧。驺朼用骨朵一挡，双手立刻一麻，田健的力道比他要大得多，这回撞到铁板了。
两人就这样连续打了十几个回合，田健一直压着驺朼揍，甚至驺朼连还手的次数都不超过三次。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俩人虽然都是罡气化形，但战斗力差得远。驺朼已经感觉自己身后的族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去死吧！”驺朼身上亮起奇异的纹路，手里的骨朵立刻快了将近一倍。田健也跟着提高了速度，一斧劈在驺朼的骨朵上。蛮子一般都有什么本事，向承可是详细分析过，田健脑子不好使那也是和许彦比，记一些东西还是可以的。
适应山地作战，单兵体质较强，这些都可以弥补。蛮子真正的不同在于，他们身上的纹身可不是随便纹的，这玩意真有战力加成的作用。据一些天天闲着无聊研究阵法的老头说，这是什么上古时失传的阵纹。后来大晋发现这种阵纹放在甲胄上也有效果，所以二千石的武官人手一件阵纹甲。不过懂这方面的工匠不多，长宁少府一年的产量也就那么几十件，大部分都是当藏品用了，轮不到田健来穿。向承这种刚上任的都没分到呢。
通常蛮子的身上纹身越多，地位就越高，战斗力也越高。田健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驺朼一身鬼画符一样的纹身，早就留了心眼。不过不得不说，这纹身效果不错，大大增强了驺朼的身体属性，开了纹身之后，驺朼居然能打反击了。
“仲康，准备撤了！”向承朝着田健大喊，他时刻注意着战场的形势，蛮子并没有如他想象一般彻底崩溃，而是有一部分人顶住了冲击，随后大批的溃军被稳住了。而现在对方在稳住之后，正带着人朝中间围过来。
这伙人正是盍殳和扬岑，在稳住了自己人，拦下了大批溃兵之后，盍殳成功凭借自己的武力让这些溃兵安静了下来。现在两人带着将近五千多人正往战场赶。
“大兄去抄对方后路吧，在对方突出重围之时全力出手，如果能趁其不备时斩一将那就最好了。驺朼今夜的表现实在太差劲，现在正是大兄树立威望的时候。”扬岑笑道。
理确实是这个理，盍殳要是给这支精兵造成了大量损伤，确实会树立自己的威望。但是与此同时，盍殳和汉阳王的关系也就不可调和了，到时这个罡气化形的打手就算是彻底被绑上了扬岑的战车。
“好。”盍殳说着，右手一翻，用罡气凝出一柄长刀，类似眉尖刀、掩月刀的那种。
就在盍殳凝出了刀准备找时机下手时，田健和驺朼分出了胜负。两人又战了三十多回合，驺朼虽有纹身的加持，但是架不住田健修为实在太高。被田健逮到机会连续几次用十几米的大斧砸下去，驺朼整个身子直接进了土里，吐了几口血，凝出的骨朵也被砸得断成了好几截。
“走！”向承喊了一声。原本杀进来的通道上又出现了稀稀拉拉的蛮子，再拖时间就要被包围了。
田健调转马头，跟到向承身后。随后卫队整合了一下队形，再次端着骑枪，沿着来时的路冲锋起来。
“拦住他们！”驺朼已经从土里爬了出来，见向承田健要走，立刻大喊起来。不过此时营寨里的部众被乱杀了一通，损失惨重，又怎么有人敢追？看了一圈，驺朼只好再次凝了一把骨朵，自己亲自追了上去。
“跟屁虫。”田健骂了一句，伸手从向承背后摘下弓来，然后拉开弓弦朝后一瞄。一支罡气化成的羽箭浮现在弓上，被田健一箭射了出去。
刚刚凝聚骨朵还没追几步的驺朼被这一箭穿胸，顿时失去了力气，扑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用罡气止了血，翻身坐起，看着越来越远的田健，心里除了憋屈还是憋屈。
卫队的骑枪依旧锋利，杀出营寨时也清空了一片区域。正当面前一空，已经杀出重围时，向承心头忽然一紧，身子朝右边一歪。同时田健面露惊色，已经收回的大斧再次凝聚出来，但还是晚了。
一柄三十多米长的长刀从队伍左前方横斩来，虽然迅速被云气腐蚀了一大片，但是依旧具有数米的杀伤半径。这一刀立刻将十几名骑士斩下了马，造成了卫队迄今为止最大的伤亡。
“蛮子尔敢！”田健大怒，手里的大斧再次扬起，延长到将近百米，随后朝着长刀斩来的方向一个横扫。顿时数十个蛮子飞了出去，还有一个人倒是没飞，但也被这一扫扫翻在地。
盍殳倒地后立即站起身来，冲到卫队前，抬起三十余米的长刀再次砍下。田健明白此时重要的是撤退，也不纠缠，百米长的大斧直接将刀架住，然后两人较起劲来。等卫队冲出去，田健立刻全力出手，直打得盍殳连连退了数十米，这才从容撤走。
盍殳也不敢追，对方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一身修为简直恐怖。本来以为刚刚那样就是他的最高战力了，结果这下含怒出手，自己才发现之前这人一直在放水。虽然自己很久没打这么尽兴了，但是打个架而已，犯不着把自己小命送出去。
见盍殳没追上来，田健这才松下一口气，看了看伤亡情况。卫队三百人，如今身边却空着将近三十匹战马，这一次刺激是刺激，伤亡也不小。
“子奉，你没事吧？”田健看到了向承，这才发觉不对，向承伏在马上，一动不动。田健策马向前，和向承并列：“子奉，你说句话。”
“没事，死不了。”向承给出了回应，随后坐直了身子。田健点了点头，可随后却发现不对，向承说话的语气怎么很虚弱似的？
田健直接伸手扣住向承的甲绦，将向承拽得一斜。这次田健看清楚了，向承左上臂被斩断了，下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第三十三章 大败
王宫里，刘初看着坐在胡床上的向承，脸色铁青。向承怎么说也是二千石，汉阳国九卿一级的大员，现在变成了残疾人。不管这夜袭打出了什么效果，光是向承断臂这一条，就是一场大败。
“大王，都是我大意了，一心只注意那个蛮王，没有护住子奉。”田健跪在一边，低着头。这件事的问题确实出在他身上，毕竟三百精锐的云气还是稀薄了，硬刚一个罡气化形确实可以，但是却没法防备这种强者的偷袭。要是田健时刻戒备，就算那一刀盯紧了就劈向承一个人，田健也能挡下。
“不，是我自己的问题。”向承的语气低沉了许多：“杀出蛮子营寨的时候，我居然放下了警惕。这才是此次失败的原因。”
许彦摇了摇头：“都杀出去了，谁会想到那里也埋伏着人？这很明显已经不是蛮子的智慧了。他们的军事素养，不足以玩出这么漂亮的手段。”
刘初也点了点头，这次确实不对劲。同一条道，向承杀进去时没有埋伏，杀出来时却有一个罡气化形，这显然是向承冲进营寨之后才有人设的伏。若是之前就在那里，直接现身打断卫队的冲势，伤亡肯定会小得多。
而且这个伏击心理战术玩的也不错，突围时心里都是紧张的，突围后要时刻注意身后有没有追兵，仍然是紧张的。只有刚刚突破包围圈的时候，心里会突然放松一下。然而就这么一下就被对方抓住了。
在被夜袭的混乱之中迅速设伏并且抓稳了人心，这种水平放在大晋也算是一号人物了，绝不是汉江蛮那个小池塘能养出来的。刘初和许彦都能猜到，这次设计的八成是扬岑这个扬氏家老。
“都别说了。仲康粗心大意，罚俸半年。至于子奉，你……”刘初迟疑了一下，随后道：“此战之后，你就负责练兵和参谋吧。再上战场，你这独臂太吃亏了。”
“诺。”向承抬了抬右手，这才反应过来，没了左臂，连礼都施不全了。
“子奉以后可以不必行礼。”刘初叹了口气，这件事对向承的打击确实太大了。这年头做官是要考虑仪容的，从今往后向承的官位算是卡死了，最多一直保持着中尉不变。
“好了，让子奉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出去商量一下怎么替子奉报仇。”刘初说完带着田健等人人离开了向承的居所。
见刘初几人都走了，向承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天空久久不语。
走出向承的居所，刘初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子德，弄清楚是谁偷袭的子奉，这般修为在蛮子里必然不是无名之辈。还有，既然扬岑已经彻底投了蛮子，和我们隔空交手了，我们也不必和扬家讲什么道义了，狱中的那些人可以动了。”
“诺。”许彦行了一礼，随后转身便去了官署。
许彦一走进官署，就发现除了刘初、向承、田健外的所有人都到齐了。袁昭罕见地没蹲在少府。罗回、狄洪这两个家伙干脆就是一直等着事情的处理结果。至于太史绍，这么大的事可少不了史官。甚至高盛和江威这两个一直在研究文字的都出现了。
汉阳国除了汉阳王之外，也就国相国傅，加上没任命齐的九卿是二千石了。至于太守，都空缺大半个月了。二千石大员就这么几个，现在直接残疾了一个，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大家都在啊，那正好，有些事就明说了吧。”许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伸手摊开一卷空白竹简，一边写着字，一边道：“扬氏现在已经投靠了蛮子，在座的各位都能想明白吧。”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许彦接着道：“按今上处理暗通北狄之人的方法来，诸位没有意见吧？”
此言一出，狄洪和罗回两个武将没什么感觉，但是一旁坐着的太史绍、袁昭、高盛、江威四人，心头猛地一跳。江威嘴角动了动，小声道：“是不是有些过了？”
许彦说的是北伐之前的一次官场大震动，皇帝刘明一口气将一百多名极力劝阻北伐的官员全部下狱，称其为“狄党”，并令有司彻查狄党里通外国的罪证。那一次牵扯了近万人，杀了两千多人，其中有五十多个千石官员，六个二千石大员。“狄党”中人极其子孙后代更是永世不得为官，光这一条就直接影响了中原三成世家。
“哪里过了？今上将不同意北伐的人全部打入狄党，也没人敢说什么。怎么到了汉阳国，连真的国贼都不能处置了？”许彦看向江威：“国傅若是不明白，缄口不言即可。”
江威闭口，反正他和扬氏不熟，开口不过是看在大家都是世家的面子上。真要是能影响到自己，那就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孟廉，你跟子奉多久了？”
“六年多了，当年打南蛮的时候，我就是中尉麾下什长。后来一直干到都伯，直到调来大王麾下，任军正。”狄洪的面色很平静，但是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怒意。他和向承是真的老战友了，袍泽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
“大王说了，狱中的人可以动了。”许彦将刚刚写完的竹简扔给狄洪：“两个时辰内，这些问题，一个都不能漏，全部给我问出来。使什么手段，死多少人，那是你的事，我只要结果。办得好，你就做廷尉平，扬家人全部交给你处置。”
廷尉之职还空着，现在汉阳国的刑狱也是许彦代为管理。许彦让狄洪这个军正转任廷尉平，除了让狄洪公报私仇之外，也有着为自己减轻负担的想法。军正到廷尉平能力应该是能胜任的，就是很可能会因为严格执法，下手过于直接狠辣，被人扣上“酷吏”的帽子。
“诺。”狄洪接住竹简，行了一个礼，立刻大步走出官署。看他一副急切匆忙的样子，今天廷尉狱里怕是又要记上几条人命了。
话说汉阳王宫大部分地方都被袁昭带着力役修缮了一遍，但是有一个地方只是加固了一下就草草了事，这个地方就是廷尉狱。扬氏所有人都被关在这里，扬家人被抓进来之后，张家和李家毫不犹豫就把扬家的四个家老送了进来。怎么说头上几条都是诛满门的大罪，关在汉阳狱就显得不够郑重和安全。
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狄洪才拿着两个竹简走回官署。他将两卷竹简摆在许彦的几案上：“总共审了二十三人，死了八个，废了九个。”
一句话说的高盛和江威身子一抖。狄洪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的军汉，最多身上有股子执拗劲罢了。两人实在没想到这位下起手来居然这么狠，看来以后得小心了。
许彦看了看竹简里的内容，点点头：“子还。”
“在。”罗回应声上前。
“子还，扬家人压了你差不多八年吧？”汉阳郡所有官员的档案都在许彦这个太常手里，这些事情许彦很清楚。
“正是。”罗回回答道。
说起来，罗回和扬氏恩怨也不小。他是汉阳本地人，穷苦人家出身。小时候正好碰见汉江蛮大肆劫掠，庄子死了将近一半人，也不见报信的人将郡兵带来。此事之后罗回便明白靠人不如靠己，开始勤奋习武，后来靠一身武艺当了郡兵，任了军官。
等到了扬家拉拢罗回，一开始罗回还以为自己的人生即将起飞，结果一看扬氏让他做的事：对汉江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切都对上了，搞了半天当年请不来救兵是你办的好事！罗回当场就翻脸了，扬家的牲口，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差点就死在蛮子手里！
“拿着，这上面都是扬家的人，全部抓了，关进廷尉狱。”许彦将狄洪带回来的一卷竹简扔给罗回。这才是许彦今天的主要目的，怎么说扬氏也是数百年的大族，怎么可能不在各行各业安插人手，组建情报网。其他两家提供的名单显然对不上扬氏这么大的体量，这一次差不多能抓全了。至于城里内应什么的，这次一个都跑不了。
“还有这个，一会儿我亲自送给大王。各位记住了，这个叫盍殳的蛮子，必须死。”许彦掂着手里的竹简，冷声道。
第三十四章 卖队友得趁早
没过两天，驺朼就带着大军兵临城下了。近三万蛮子排开，气势上倒也不错。就是不通战阵，头顶上的云气实在稀薄了一些。
那晚的夜袭可以说是驺朼一生的耻辱了，敌人不过留下了二十多具尸体，一匹马都没丢。而驺朼清点了伤亡，被杀死的，被踩踏死的，加起来超过两千人，伤者不计其数。至于士气，还能有什么士气。麾下几十个首领全部要求退兵，还是驺朼用自己王的权威才压制住这一片反对声。
退兵是这么简单的事吗？一点战绩没打出来，挨了两次揍直接怂了？那所有人会怎么看他这个王？所有人都可以选择退兵，但是王不行！
看着面前的汉阳城，驺朼一阵牙疼。和驺亓一样，他也没有攻城器械，强行攻城只是单纯的送人头罢了，还是要找机会让城门打开。就现在来看，还是斗将比较合适，至于扬岑的内应……
现在驺朼已经不打算找扬岑了。那天晚上直到大营被袭击之后，清点损失的时候，驺朼才发现扬岑被赶走了。一开始驺朼还是很正常的，想到派人去将扬岑找回来。不管怎么说至少扬岑有内应在汉阳城里，说不定破城还要靠他呢。价值没有榨完就把人丢出去，不讲究。
结果最后派去的人在盍殳身边发现了扬岑的身影，这下驺朼心中仅剩的一点愧疚都没有了。这要不是早有勾结，这两人能这么快就混到一起去？他俩可是仇家啊！
“城里的晋人可敢出来一战！”驺朼大喊起来，直接盖过了身后数万人的嘈杂声，传到了汉阳城头。喊着还不带劲，驺朼还凝出骨朵，延长到十几米，挥了两下，往地上一砸，发出极大的噪音。至于身上的箭伤，以罡气化形的修为，这种伤势两天就已经恢复完好了。
以驺朼的视力，他很轻易就看清了城头上的情况。本以为叫阵能让对方紧张起来，结果却和驺朼想的不一样，那些士兵们听到了喊声，不但没有紧张，反而排着队就下了城墙，一副丝毫不担心驺朼攻城的样子。
就在驺朼疑惑的时候，田健出现在了城楼上。他面无表情地朝前走了两步，一脚踩在女墙上，然后用罡气化出一身银白的鳞甲。下一刻，近百米长的巨斧出现，巨大的斧面横着朝驺朼轰然拍下。待斧头抬起，一个大坑出现在所有人眼里，坑的中心就是被砸进了土里的驺朼。
田健从十几米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面，震起一片灰尘。与此同时，驺朼也从土里爬起来，抬起自己的骨朵，戒备起来。对于这个级数的猛将来说，被拍进土里不算什么大事，地面还没他们的身体硬。
“你还要单挑？那天晚上挨得揍还不够？”田健冷笑起来，手里大斧恢复了正常大小，扛在肩上。还不待驺朼反应过来，田健就已经冲到了驺朼的面前，一斧头就朝驺朼劈去。驺朼急忙架起骨朵格挡，然而却被大斧劈的直接向下一沉，双腿又陷进了土地里。
“大兄能在此人手里撑过多少招？”另一边，扬岑捋着胡子问道。
盍殳看着战场上纹身闪烁的驺朼，沉吟了一下：“我若全力出手，撑个五十招不是问题。驺朼这个样子，再过十几招就不行了，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你和驺朼一起呢？”扬岑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配合得好，大概百招，不能再多了。”
“那好，大兄上去和驺朼一起战此人吧，展示出你的能力。若是有机会就借此人的手杀了驺朼吧，不要亲自下手就好。”扬岑笑起来，声音有些恐怖，周围几个听见的人不禁一缩身子。
盍殳点点头，下了自己的矮马就朝战场奔去。这种层次的战斗，炼精化气修为的战马容易被随手拍死，那天晚上田健一边护着自己的马，一边和驺朼盍殳打斗，实际上已经强到不讲道理了。
“好啊，又来一个！”田健直接一斧将驺朼拍退，随后朝盍殳杀去：“我倒要看看，今天是你们以多欺少，还是我恃强凌弱！”
盍殳架住田健的大斧，不用使眼色，身侧的驺朼就直接一骨朵朝田健胸口扫去。驺系和盍系的矛盾虽然依旧存在，但是驺朼已经将这个问题搁在了一边，先击败田健要紧。
不得不说，两人配合得确实不错。一攻一守往复交替，几个回合就一改之前驺朼只能挨揍的颓势，和田健打得有来有回。不过两人的脸色依旧不好看，虽然挽回了劣势，但是田健的斧子却越来越重，速度也越来越快，这样下去就算再多一个驺朼也不够他打的。
“破！”
大约七八十招，田健用力一斧劈退了盍殳。盍殳喘着粗气，看了看自己裂开的虎口，不得不说他还是高估了驺朼，自己挡住了田健大多数的进攻，结果驺朼这个家伙到现在输出为零，每一次攻击都被田健挡下来。不过转念一想，驺朼挡攻击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没打出效果。
缓了口气，盍殳再次冲上去。他有预感，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
驺朼扛了几下田健的攻击，感觉自己真的抗不住了。田健这家伙力气大，攻速还快，打人不讲究技巧，对着你就是乱砍乱砸，扛不住就是死。这种打法完全就是拼修为拼属性，武艺再好也没用。见盍殳又凑上来和田健交手，驺朼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我直接溜了，丢下盍殳一个人和田健互砍吧。不管死哪个，都是好事啊！
至于什么王的威严……再打下去肯定是打不过的。盍殳这家伙又莫名其妙的就有了这么高的修为，忠诚度简直感人。而且盍殳败了逃走的几率还高，和王的威严相比，小命更重要不是吗？
想到就做。驺朼瞅准了机会，直接撤步脱离了战圈。盍殳再次拨开田健的大斧，余光一瞟，整个人顿住了。刚刚还站在那里的驺朼呢？
就在上来之前，扬岑还提醒盍殳找机会将驺朼卖了。现在倒好，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驺朼直接拍拍臀部走人了，搞了半天小丑竟是我自己！
眼见驺朼跑了，田健也不急。盍殳才是大王点名要弄死的那一个，蛮王什么的直接往后排。而且少了个人，打起来更顺手了，只管用斧子照着人砸就好，什么时候盍殳顶不住了，什么时候胜负就分出来了。
第三十五章 进攻
扛着田健的猛攻，盍殳心里无比懊恼。要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上来的时候就应该给驺朼一刀，让他尝尝被队友卖的滋味。
后面的扬岑叹了口气，场上是什么情况他看的明明白白。盍殳这人虽然有些脑子，但底子里是个直爽性子，弄点阴谋诡计也磨磨唧唧的。这下好了，自己得上去救人了。
“盍隰，告诉大家，这仗打赢了，每人都有肉吃！”扬岑朝着身边一个壮汉吩咐道。这人是盍系的一个首领，盍殳的亲信，炼气成罡巅峰的修为，算是盍系第二猛人了。
听到扬岑的吩咐，盍隰乖乖的去传消息去了。这两天扬岑表现出来的智慧已经彻底征服了这个没怎么读过书的蛮子。无论是生产生活，还是谋略计策，扬岑都一路碾压过去，现在在一些盍系的首领眼里，扬岑就是个无所不知的形象。
甚至连盍殳都受到了影响，很多事情也不爱动脑子了。反正自己思考过了之后，得出的结果放在扬岑那里也是错漏百出，干脆全部交给扬岑思考算了，扬岑说什么他照做就是。至于扬岑会不会坑他，这个问题直接被盍殳略过了，扬氏在汉江蛮里几百年的声望可不是白刷的。
嗯，这样看的话，盍殳和田健也很像啊。田健本来也有脑子的，结果天天和许彦蹲在一起，现在也不爱用了。
打赢能吃肉的消息散播下去，顿时盍系的部族全部兴奋起来，士气高涨。
蛮子的军阵……算了，蛮子哪里有军阵。几万蛮子的阵型本就极为散乱，都按照势力聚在一起，一团一团的，上方的云气自然也随着人分成了一团一团的。要是从天上看，这阵型像极了一块被手掌拍碎的曲奇饼干。
饼干里最大的两块分别是处于中央的驺系和位于左侧的盍系。此时盍系的士气大涨，几团稀薄的云气里，盍系上空的那一团直接活跃起来，随后缓缓膨胀，变得越来越厚。
“好了，一会儿你让大兄闪开，将云气朝那人劈过去，”扬岑说罢，天上的云气被他牵引下来，附着到盍隰的长刀上。盍隰双手举着刀，做好了准备。
“劈！”
“速退！”盍隰运起罡气大喊一声，随后一刀劈下。
听到了喊声，田健和盍殳同时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十几米宽的云气刀光直接朝二人脸上糊来。两人各自退了十几步，刀光撕裂了大地，在二人中间留下了一条两米多深的刀痕。
盍殳抓住这个机会，立刻朝阵里跑去。田健站在原地，估计了一下盍殳和蛮子们的距离，知道自己是追不上了，于是也没有移脚，而是在原地高喊起来：“进攻！”
声音传到汉阳城的瞬间，城门便被打开。两百多人的卫队在狄洪的带领下冲出了城门，紧随其后的是罗回带着的新兵和郡兵。
“大兄，我们往后退一些，这仗要输了。”扬岑对着刚逃回来的盍殳道。
盍殳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在他看来，对方不过两千余人，己方却有两万多。十倍的兵力，这怎么输？站在原地让对方砍，也得砍上半天吧！
“输定了。”扬岑抬头看了看云气：“连续斗败了两场，士气大跌，武器装备又都处于劣势，驺朼又指挥不动其他首领的部曲。”
没有士气，没有护甲，战场又处在对方最擅长的平地上，还没有统一指挥各打各的。这种情况打打顺风仗还可以，碰上大晋的郡兵基本上就只能挨揍了。到时候挨着挨着，大军就得崩溃。
“撤到最后，尽量减少损失吧。”
听扬岑说的这么严重，盍殳还是带着部族往后退去了。就在盍殳带着人朝后退时，出城的晋军已经排好了战阵，发起了进攻。
狄洪带着卫队排着锋矢阵冲在最前面，随着天赋笼罩，整支卫队的速度再次加快。等到蛮子进入了卫队的射程，三波齐射直接盖进了蛮子的前军里，随后两百多杆骑枪抬起。这一战他们都换上了仓库里新的骑枪，枪头流转的寒光足以让所有敌人心生畏惧。
一连串的操作看得前排的蛮子头皮发麻，如坠冰窟。汉江蛮也骑马，虽然矮马不高大，但是跑起来同样很快，有一个部族甚至养了数百匹。这种情况下，大多蛮子都知道骑马的困难，知道如何判断骑术的好坏。而他们面前的这群骑兵个个都能骑射，个个都敢用骑枪，这种骑术对应到汉江蛮里，一般也就各部族的首领能达到了。
两百多接近三百个首领冲过来是什么感觉？
“稳住！”前排的首领大喊着，挥舞起自己手里的铜锤。三波齐射直接让近百名勇士倒下，整个队伍已经处于即将崩溃的状态。但这个首领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现在的这个位置只能硬抗，后退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骑兵腿长跑得快，自己身后可还挤着上万人呢。
在他的指挥下，一些蛮子冷静下来，紧握着手里的武器。有刀剑，有棍棒，有流星锤，五花八门，各式各样。这些武器就是他们最后的倚仗。
然而，令首领崩溃的事情发生了：一个身着亮银色鱼鳞甲的身影冲卫队中冲了出来，跑在了锋矢阵的锋头前，抡起了手里的大斧。那大斧迅速暴涨至五六十米，巨大的斧身遮住了一片阳光，
“不！”
随着首领绝望的叫声，田健手里五六十米的大斧狠狠斩了下来，直接劈开了这一千人组成的阵型。虽然说云气能压制修为，但是田健现在的位置不过在边缘，受到的压制并不严重，只是消耗变得更大了而已。
阵型被劈开，卫队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人群里，将这个口子扩大，乃至撕裂。在卫队之后，新兵们排起的方阵也快速推进，很快就跟了上来，绞杀着剩下的蛮子。郡兵们则手持弓弩提供着远程火力支援，箭矢不断地朝着天上抛射出去，然后落到后方的蛮子身上。
第三十六章 冲阵，冲阵
盍殳带着盍系的人马撤到后方，一面听扬岑的命令摆好阵型，一面看着前面的战况。随着时间的流逝，盍殳惊得目瞪口呆。
最前方的是汉江蛮里的几个小势力，每个团体怎么说也有一千到三千人。结果在短短的三分钟之内，那支精锐的骑兵就已经凿穿了四个阵型。每次都是田健出现，直接一斧下去斩开通道，然后骑兵直接凿穿阵型，碾灭云气，恢复田健被压制的修为。到目前为止，这支骑兵突进的过程甚至都没有受到多少阻拦，速度和正常的策马奔驰差不了多少。
倒是后面的步兵明显有些跟不上，被卫队丢在了后面。不过这可不代表他们杀的人少，满地的尸体与血液可以证明他们才是清场的主力。几波云气攻击砸下去，之前被杀散的几波蛮子已经不敢往步兵这边跑了，而是转身朝着驺系本部这边涌去。
“接下来是驺系本部了，一定突不进去的。”盍殳咽了口涎水，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卫队。他第一次感受到骑兵的强大。这二百人的杀伤力已经不比田健小了，但是田健是罡气化形，而这支骑兵修为不过是炼精化气。盍殳决定自己回去之后也要训练一支骑兵出来。
“不，驺系本部挡不住的。”扬岑摇了摇头。
“这支骑兵不管怎么冲，锋矢阵没有变过，云气越积越厚，甚至比他们身后的两千步兵也不弱多少了。而他们面前的驺系本部没有军阵，又是看着对方一步步杀过来的，云气已经薄的连纸都不如了。”扬岑给盍殳解释起来：“我要是那支骑兵的统领，直接用我救你的那一招，将云气聚集起来打出去，就是拼消耗也能把驺系本部的云气兑光。”
盍殳喉结上下动了动。扬岑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就是对面可以直接把驺系头顶的云气削了，然后直接放出田健这个怪物。甚至田健只需要展示出直接还能打的样子，驺系接近万人的阵容都会崩掉。
“我们做好被溃兵冲击的准备吧。”扬岑叹了口气。那天晚上也是，反正他最大的作用就是稳住大军。这群汉江蛮虽然人多到会自然产生云气，但是无论是训练还是装备，连自家私兵都不如，被打成这样也可以理解。
就在扬岑和盍殳解释的同时，田健跑到了狄洪身边，拍了拍狄洪大腿，朝狄洪比了一根手指。
狄洪点点头，明白了田健的意思。一根手指代表田健还有最后一次全力出手的机会。罡气化形的罡气不是无穷无尽的，能用这么多次大招，已经是田健这货精深了。
“随我杀！”狄洪大吼起来，手里骑枪端起，上方的云气直接倾泻而下，在枪尖凝聚起来。随着他手中骑枪前刺，凝聚的云气也化作一杆长枪直接朝前方刺去。
拼云气消耗时，进攻方的消耗要大一些。但即使如此，这杆云气长枪也刺出足足四十多米，将驺系本部的阵型和云气撕开一角。随后卫队顺着这一角直接攻进去，以极快的速度撕裂阵型。
“随我堵住他们！”驺朼大叫着带着亲信顶了上去。就算他统帅能力很渣，他现在也明白，一旦自己的阵型被凿穿了，这场战斗就没翻盘的希望了。
“受死！”
就在驺朼现身的一瞬间，田健的大斧直接对准驺朼就拍了下来。最后一击田健不但没有留手，还将体内所有罡气都凝了进去，力道比之前还强上三分。这次斧头砸下后就缓缓消散了，田健已经没有罡气来控制斧子了。
但是田健这一击的效果却好的出奇。驺朼从土里爬出来吐了血，但他身边的一群亲信首领却再也没站起来。换句话说，田健这一斧下去直接干掉了十几位驺系的首领。
眼睁睁看着自家首领被对面的怪物捶死，又感觉阵型即将被骑兵凿穿，驺系的蛮子顿时慌了神。再加上之前已经被冲散的其他蛮子到处乱涌，大喊着败了快跑，于是驺系本部还没等到卫队凿穿阵型，就先乱了起来。甚至有一部分人直接扭头就往后跑去，打算找盍殳寻求庇护。
驺朼看了看混乱的战场，再看看天上离他越来越近的云气，狠狠对着地面打了两拳。打完之后果断转身往后逃去。这个情况已经没办法了，反正他自己是没法子把溃军稳下来。至于那支骑兵，头顶的云气还在呢，过去送死？
看到蛮子正在溃散，狄洪就知道这一战稳了，他的目光立刻转移到了驺朼身上。在已经保证胜利的情况下，多拿下一条大鱼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他挥动骑枪，又是一发云气长枪刺出去，之后才喊道：“蛮王休走！”
驺朼背后一寒，扭头一看，只见一道光芒已经到了面前，并且不断放大。下一刻，驺朼被云气长枪刺中，同时狄洪的那声大喊才传到驺朼耳中。来不及咒骂，驺朼直接被推出百米开外，砸在地上弹了两下，然后滚了一圈。
狄洪叹息一声，驺朼最后一刻还是调动罡气做好了防御措施，不然就不是被打飞了，而是被刺穿。现在两人之间隔着百米，无数乱兵挡着路，驺朼又是罡气化形的高手，跑得又快，基本上是没机会抓这条大鱼了。
“破阵！”狄洪大喊着。虽然敌方已经有部分溃散了，但是这和卫队无关。骑兵停下来才是最危险的，不管敌人如何，突骑能做的只有将对方的阵型凿穿。
就在卫队大出风头的时候，后面的步兵也加快速度跟了上来。一开始步兵还在杀溃军，想要彻底打散蛮子的组织能力。可等到罗回连续放了几次大规模的云气攻击之后，这些被卫队凿穿了阵型的蛮子就再也没了抵抗。罗回立刻让新兵抓俘虏，自己带着郡兵跟在溃散的蛮子后面，将这些蛮子赶猪似的向驺系赶去。
很快，驺系本部彻底乱成了一团，大量的蛮子被前方的溃军裹挟着往后退去。任一些首领高声喊叫，甚至举刀砍杀，也丝毫没有作用。不出三分钟，整个大军都成了溃军，对着后面已经做好准备的盍系涌了过去。
第三十七章 人潮
“让他们朝两边退，不要冲撞我们的阵型！”扬岑大喊着，后背直发凉。一万多溃兵一齐涌来是何等的壮观，没有哪个将军想要长这样的见识。
“散开，散开！”盍殳扯着嗓子大喊，然而大部分溃兵仍然直直地对着盍系的阵型就扑了过来。等前排和溃兵一个碰撞，扬岑布置的阵型直接被撞得扁了。盍殳甚至能看见有溃兵将兵器对准了自己属下的胸膛，然后直接刺了进去。
盍殳扭头看向扬岑：“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们也要溃了，这群驺系的家伙居然对我的人下手！”
“杀！”扬岑直接做出了最正确也最无情的决定。就算把面前的溃军全杀了，就算每个人都累到气喘吁吁，那也比直接被冲溃了好。至少没溃就代表着有反击能力，有安全撤离的希望。
大晋训练野战军团时就有考虑过这种情况，所以规定就算败退也要从己方军阵的两侧撤退，记不住的死了也白死。这种情况屠杀溃军，有些将军甚至会按军功算，打完了自己掏腰包多发福利。
“什么？”盍殳直接愣住了。对自己人动刀子，实在是有些狠辣。
“杀！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扬岑语气冰冷。确实对付溃军只能用一个杀字，甚至扬岑已经在思考能不能把这些溃散的蛮子杀到调头，反扑汉阳城。理论上溃军就是怕死，以死相逼完全能让溃军转身的。
一旦溃兵转身冲散了对面，那汉阳城就拿下了，这是目前扬岑能想到的唯一的胜机。至于蛮子的性命，那是什么？
“好吧。”
盍殳手里凝聚出长刀，正要对前方斩下，却被扬岑一把拦住。
“大兄你不能出手。杀的命令是我下的，您必须是爱民如子的好首领。”扬岑说完，一把拉过旁边还没想明白的盍隰：“传我命令，正面冲撞者，杀无赦！”
随着命令的下达，盍系的人再无顾忌，纷纷举起兵器对着溃兵砍杀起来。然而意想不到的是，这群溃兵不敢转身砍晋军，但是却敢挥刀砍盍系的人。
“这群混账！”盍殳看得青筋绷起，一群驺系的人居然还抱起团来，和他的属下互砍了！
“盍隰，你去杀散他们！”扬岑直接下令。一旁的盍隰带着十几个壮汉就扑了上去，他炼气成罡的修为在乱军中还是很有作用的，很快就将那一群人杀散，退了回来。
然而这情况还算好处理，别的情况就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了。扬岑扭头看着臃肿了接近三分之一的队伍，顿时头疼不已，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啊。
这群溃军真是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五千多人的盍系阵型里已经钻了接近两千人，很多地方阵型已经明显被割裂开了。照着这个情况打下去，过不了一会儿盍殳和扬岑就会失去对大军的掌控能力，然后盍系的大军依旧会被冲散。
这种情况扬岑却没有想到，扬家的家学几乎涉及不到战争这方面，能扛到现在已经足以说明扬岑的能力了。他强行稳住自己心神，顿了几秒，朝盍殳喊道：“大兄能认出哪些人是咱们的，哪些人是驺系的吗？”
蛮子在扬岑眼里长得几乎都一样，又没有统一的服装，扬岑还真分不出来。
盍殳摇头：“每个部族的纹身略有不同，来不及查看的！”
扬岑点点头，从地上拾起一柄沾满了血液的长刀：“不听号令者斩！”
他想的极好，听号令者肯定大多是盍系自己人，不听号令者几乎全是其他蛮子。只要他一声令下，大家将不听号令的斩了，那么剩下的都是自己人。然而扬岑只是下达了第一个号令，整个阵型忽然就乱了起来。
“该死，忘了蛮子的军队都是随便拉的壮丁。”扬岑瞬间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干了蠢事。这群人可不是大晋的郡兵，哪里懂什么号令。
就在此时，左侧的阵型忽然就崩了，将近千人直接随着溃军逃走。盍殳心头一紧，立刻挤过去，寻到了一个负责这块阵型的首领：“让你保持阵型，其他地方都好好的，你这怎么散了！”
“殳老大，你就让我们撤吧，三万人被人几千冲垮了呀，都打到这个份上了，您还硬扛着干什么啊！我们败了！”
盍殳一掌掴在首领脸上：“盍益，你的勇气呢？”
“殳老大，这可都是咱们的亲族人啊，打光了族里妇孺谁来养？这溃兵一过，咱们就要和那些晋军打了，那驺系实力最强，也没顶住啊！趁着现在走，还来得及！”
盍益喘了口气，接着道：“我跟了您十几年了，从来没跟您提过要求。今天你就放我一马吧，我族里就这四百男人了，要是在这里和晋军打战，说不定就回不去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盍殳只好放手，眼睁睁看着盍益随溃军退走。而溃败这种事情，只要有第一个，就会有无数个。很快又有几个首领悄悄放了水，又是上千人被溃军卷走。短短五分钟左右，盍系的阵型也被冲得七零八落。
“二弟，你说这仗怎么就打成这样。”盍殳呆呆地问扬岑：“只是单挑一场，随后晋人打开城门一冲，我们还没打就败了？”
扬岑被人潮推搡着向后撤，看着盍殳，眼底满是无奈：“对方从一开始打的是士气，之前就挫败先锋，夜袭营砦。今天单挑时又是以一敌二，骑兵更是一连冲破四重军阵毫无颓势，直接杀溃了驺系的大军。”
现在不用临场指挥了，扬岑的大脑立刻回想起这一整场大战。从结果倒推过程，扬岑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许彦的计划和倚仗。就是一直压制蛮子的士气罢了，冷兵器战争大多数军队拼的就是敢战二字，哪一方先承受不住，哪一方就会败。
但那支骑兵强大的有些过分了，仅仅靠着两百余人，连驺系近七千人的大阵都能凿穿。这种破阵能力绝对是天下有数的强军，甚至连长宁的禁军也不虚。这样一想，蛮子败的倒也不冤。
“真是胆大啊，这一场战斗只要出现意外汉阳王就全军覆没了，只能靠征发百姓守城。”扬岑不禁感叹起来。以大晋对四方蛮子的蔑视，汉阳王若是败了，那么他立刻就会被一群人拿去和隐王对比。除非汉阳王能找机会再打回来，不然他的身上将会一直背负着污点。要知道大晋已经有将近两百年没在对外战争上输过了。
“不过我自己也有问题。我做个谋士或许可以，统帅大军实在勉强，最后没有顶住溃兵至少一半是因为我的号令。”
第三十八章 贯虹
当盍系的军队也彻底被冲溃之后，罗回彻底放下了心。他直接下令追击，两千多人撒了欢似的追赶着前方数不尽的蛮子。此刻在他们的眼里，这些蛮子都是等着自己上去捡的功勋而已。而他们激进的打法，更是让溃逃的蛮子恐惧。
追的时间长了，蛮子的溃军彻底分散开来，而汉阳的追兵也铺成了一条细线，甚至出现了一个伍长带着人追着三百蛮子跑出二十多里的情况。
“这还好只有汉江蛮子，要是再多一股敌人，我这个汉阳王差不多就要交代喽。”刘初站在城楼上笑骂道。时间太仓促了，他手里的兵力实在是少得可怜。汉阳城已无一兵一卒，若此时有五百蛮子前来袭城，刘初得把所有官员小吏都拉上城墙来。
一旁的许彦连连拍着城墙，放肆地大笑着。以两千人马破三万大军，整个大晋的战争史上都没有几次。今年许彦可才十九啊，作为此次汉阳国主帅，他必然能名留青史。
笑了一阵，许彦收住了自己的笑声，看着城下的一片狼藉，沉默起来。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有战争了，毕竟蛮子也要休养生息，消除士卒心头的恐惧。但是不管怎么说仇是结下了，以后肯定还是要打的，之后的战争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此战之后，孤的卫队还能剩下多少人？”刘初叹了口气。站在城楼上，他能看见战场上一匹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正在这片被血染红的土地上漫无目的地兜游。矮马有不少，但是更显眼的是卫队从北方带来的大马，足有百来匹。
从长宁到这里，卫队一直是刘初的武力核心。除了瓮城一战只是在城头放箭之外，卫队一直担任着主攻破阵的任务。然而这最后一战实在是太为难他们了，刘初看得清楚，狄洪带着卫队直接冲破了五重军阵，将驺系大军打崩。而布置这些阵势的人，数量是他们的五十倍。
“回来犒赏一番，给足抚恤，补充兵源就好。”许彦也叹了口气，毕竟都是从长宁来的，很多卫士许彦都能叫得出名字。虽然心里也难受，但这种事只要将该做的做好即可。
刘初点点头，伸手一指：“孟廉回来了，开城门。”
许彦抬头看去，远处一支骑兵慢慢朝汉阳城行来，稀稀拉拉也就几十人的样子，大多是空马。他们一路牵起战场上无主的大马，仿佛一支打了败仗的衰兵。
“开城门。”城门官带着属下开了门，刘初和许彦直接迎了出来，他的卫队受得起这样的对待。
“大王，臣……成功了。”狄洪下马朝刘初行了礼。
此刻的狄洪极为可怖，浑身是血水肉沫，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阵腥风。身上鳞甲几乎没有一处完好，肩甲被砍散了，腰间甲叶子大片变形。大量即将干涸的血液粘在他的脸上，让刘初几乎认不出他来。一身煞气冲的一旁城门官连连后退。
“卫队还有多少人？”刘初看着狄洪身后那些红色的卫士，喉结动了动。他大约估算了一下，八十人都不到了。
狄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卫士：“还剩六十七人，二百三十一匹战马。大多是最后一阵战死的，人太多了，云气攻击开路五次，马也冲停了。”
刘初点点头，随后直接对着狄洪和卫士们行了空首大礼。一旁的许彦和面前的狄洪一愣，刚刚退开的城门官直接走上前就要扶起刘初，却被刘初一把推开。
“大王……”
许彦和狄洪可是知道，刘初自从来汉阳之后就不再注重那些繁文缛节了，一举一动相当随意，甚至将官署也带得也没什么严肃的气氛。
有一次许彦这家伙做完了当天的政务，在官署里吃点心和袁昭聊天，刘初撞见也就问了一句政务有没有办完，随后就走了。从那以后许彦这个家伙就越来越放肆，甚至经常带酒去官署喝，本性暴露无遗。
“不用劝我，卫队乃是此战首功，受得起我这一拜。”刘初行完礼，站起来：“此战意义重大。一来，为孤除去心头大患。二来，彰我大晋国威。三来，没有让蛮子误了农时，救下了无数汉阳百姓。”
“诸君以三百骑，溃三万大军于城下，古时虎贲亦不过如此。”刘初解下腰间佩剑：“今日孤赐诸君‘贯虹’之号，取白虹贯日之意！”
“愿为大王效死！”一众卫士齐齐躬身。大军的军队一般没有称号，都是以地名称呼，如汉阳军指的就是汉阳郡兵。只有野战军以及一些特殊的军队才有称呼，比如现在驻扎在长宁的虎贲卫，守卫皇宫的禁军。
一般有着自己称号的军队，都算得上当世强军，且能名留青史。如今汉阳王一个称号套在他们头上，再匹配上今天的战绩，他们这辈子也算是光荣了。以后就算退役了，出去一说自己是贯虹卫的人，别人也要用崇敬的眼神看过来。
至于现在几十个人就敢上称号，刘初表示没问题。公孙瓒一个降虏校尉，带着几十个善射的家伙就敢组建白马义从，他一个实权诸侯王还不能给自己手下精锐上一个称号了？那大晋也太高端了吧。
“诸君且去营中休息，等子还归来，王宫大宴三日，孤与诸君共饮！”
送走了不足百人的卫队，刘初叹了口气，看向城外的战场：“子德，从力役里挑选壮汉去打扫战场吧，子还他们回来怕也是精疲力竭了。”
许彦点点头，转身去官署叫官吏去了。不一会儿就有两千多壮汉在官吏的带领下，领了砍刀，推着板车出城去。
大晋尚武之风浓厚，真要论单兵素质，这些壮汉可不比有纹身的蛮子差。再加上刚刚胜了一仗，自信爆棚，这两千多壮汉足够对付同等数量的蛮子了。大晋虽然改了征兵制，比不上西汉能将城池秒变军营，但也不是明代那样两个鞑子就能打下县城的，至少那股子血气还在。
一捆捆箭矢弩矢被运回城里，一车车尸体被分门别类拖走，战场以极快的速度整洁起来。蛮子的尸体堆京观或者就地焚烧都可以，但大晋阵亡将士的遗体一定要运回城里找棺材收敛了好好安葬。
第三十九章 迟来的汤永
盘城到汉阳的官道上，一支车队正缓缓前进。这支车队从长宁出发，一路上的匪类看着车队打起的“汤”字大旗，直接偃旗息鼓，更甚者直接远遁千里。在大晋当贼寇的，谁不认识汤家的旗子。
大晋有几个家族是极其专业的，专业到那些官职就像是为那些家族设置的一样。比如太史家的太史令，从大晋建国就一直干到现在，即使太史绍被贬去了汉阳国，接任的太史令还是太史家的嫡子。
再比如汤家的荡寇中郎将，汤家每一代嫡子都会在这个位置上待一段时间，然后清缴匪类获取功劳，再将官位升上去。一百多年来，所有荡寇中郎将就姓汤的干的最好，每次一上任就会掀起腥风血雨。一开始还有贼寇选择报复，截杀汤家的人，结果荡寇中郎将直接把出手的那一片七个郡所有的贼寇都给扬了，杀了足足七千多人。
那以后谁要是敢对汤家出手，特别是伤了嫡系，当地所有的黑道势力，甚至世家就会一拥而上把人抓了，乖乖给汤家送去。没办法，大家都要过日子的，汤家惹不起。
这支车队不但有汤家的旗子，队伍的组成也很吓人。千多人，清一色的壮汉，大马三十多匹。举手投足之间剽悍之气四溢，只要眼睛不瞎就知道这群壮汉绝对是一个组织的。嗯，有组织的壮汉，随便一想就会歪到军队上去。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些人确实是汤家的私兵。
骑着马的三十多人处于队伍中段，两排骑兵在行进中有意无意地将一个骑着白马、一身儒袍的俊朗青年护在中央，显然这个青年的地位极其重要。但是奇怪的是，青年虽然一身儒袍，腰佩宝剑，马腹旁却挂着一杆长枪。
大晋的儒家还处于公羊儒和谷梁儒的阶段，大部分儒生都会骑、射、御，腰佩宝剑。他们腰间的宝剑可不是装饰品，碰到需要的时候，这剑是真能拔出来砍人的。但即使如此，练习长枪的儒生也没几个，倒是将领兵丁使枪的多。所以这青年看上去倒是显得怪异，也不知是走的什么路数。
“停！”青年忽然举起手来，身旁的骑兵连忙分出一骑，策马奔去队伍最前面，拦住了头两个人。
待队伍停下，青年侧耳仔细听起来。汉阳国和蛮子开战的消息早已经传开了，这附近哪有什么人敢走，也就汤家这一支队伍。因此当队伍停下之后，整条官道都安静了下来。
青年仔细听了一会儿，随后脸色一变：“不好，有大量人马靠近。听我号令，环车为营！”
一声令下，千余壮汉把车上东西往地上一倒，然后将车竖起围成了一个圈。至于地上那堆东西，让人看了真是一言难尽。
除去将近三千石粮草之外，刀剑一千五百柄、长枪七百杆、圆盾五百面、手弩五百具、弩矢十万支、皮甲一百副。一千多汉子身上本就有一些武器装备，此时挨个过来拿了缺的补充，然后就站在车围成的圈内，做好了防御准备。
过不了多久，杂乱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下队伍里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气，戒备起来。青年再次侧耳听着，队伍里就他的修为最高，耳力最强。
“应该是蛮子，讲的不是大晋官话，也不像是南方方言。”青年眉头皱起，一边将云气凝出，一边思考：“这里怎么会有蛮子，还如此杂乱？莫非是汉阳城被攻破了，蛮子乱哄哄的回师了？”
“该死，我来晚了！”
视线里，终于有蛮子出现了。看这些蛮子大多丢了兵器，灰头土脸的样子，青年放下了心，自己之前大约是想错了，看来溃败的是蛮子。
可随后出现在视野里的蛮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青年面色大变，就他面前的这些蛮子也足有数千人了，冲的紧一些将私兵的阵淹了也不是不可能。
“你们守好，我杀一阵便回！”青年说完，纵马跃出阵外，拔出腰间剑来。下一刻剑身忽然亮起，一截罡气聚在剑尖，又凝聚出了一截剑身，将这剑的剑刃延长至一米五。接着青年就单骑直接冲进了蛮子潮里。
若是大晋的军阵，青年绝不敢这样直接闯进去，不然再强也会被云气镇压。若是北狄的骑兵，青年也不敢这样直接闯进去，毕竟北狄也将云气学了过去。可这是一伙没有云气的蛮子，这有什么好怕的。
凭借着罡气化形的修为，青年没有使用多少罡气，仅仅凭着自己被罡气强化过的强大身体，就杀入了蛮子群中，吸引了大部分蛮子注意。许多蛮子来攻击他，青年仗着罡气化形的身体素质奇高，先一步就将攻击自己的蛮子杀死。总的来说，这是一场效率不高的屠杀。
身后的私兵们也不客气，几百手弩架起就是一通乱射。汤家人可是军队里玩老了的，知道私兵不比郡兵，干脆没有储备弓箭，全部换成弩。弩这东西好啊，一个下午差不多就能教会数百人，不像弓得练上多少年。
汤家私兵几乎是人手一把手弩，虽说攻速慢了一些，但胜在会的人多啊。此时所有人都会用弩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几百手弩的自由射击，火力不比两百专业的弓手差，冲过来的蛮子几乎是一片片的倒下，大多是头部中弩矢。这群人就是往脸上瞄的，大不了往高处抬，射到后面人身上就是，反正人多乌泱泱一片都是脑壳。
等蛮子靠得近了，汤家私兵们又捡起长枪，站在车后朝前直刺。手弩依旧没停，肆意收割着蛮子的性命。青年杀了数十百人，回头看了一眼私兵们的阵型，叹了口气。
“本来看你们是溃军，不想造这杀孽的。”青年叹完气，又反身杀回去，纵马跃进阵中。随后拍了拍胯下白马：“白义，借你些罡气。”
白马打了个响鼻，随后一股罡气流进青年体内。没错，这匹马有炼气成罡的修为，普通的炼气成罡一个不小心能给这马踢翻。青年驯服这马也是费了大力气的。
一般来说罡气化形最多能凝聚百米长的武器，再多的话体内罡气倒是能支持，但是控制力却不够了，超出百米的部分会迅速消散。但青年不一样，他和白马配合过多次，已经能熟练使用超过百米的化形了。
随着青年举起手中长剑，剑身直接冲天而起，眨眼间变作一百三十米长的大剑。这巨大的剑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就盯住了那仿佛能刺穿天穹的剑尖。
随后这柄大剑便如被挖去地基的高楼，朝着蛮子倒塌下去。看着大剑朝自己直接砸下来，一众蛮子直接转身就跑。这比汉阳城下的田健还要恐怖啊！
轰！
刹那间，地动山摇，剑下爆出一片片血浆。远在千米外的盍殳咽了咽口水，扭头看向扬岑：“你们晋人到底有多少罡气化形？”
“不清楚，但是几百个应该还是有的，那些出名的将门，每家至少一个。修为更高的也有，皇帝身边就有一个护卫，是凝丹高手，能直接劈断一座小山。”扬岑面无表情的说着，大晋能看不起四夷是有原因的，这种程度的武力支撑根本不虚任何势力。
盍殳倒吸一口凉气，汉江蛮内部可就他和驺朼两个罡气化形。整个南蛮将近百族，加起来也最多几十个人罢了，结果大晋随随便便摆明面上的就有几百个……
他忽然明白驺朼到底做了一件什么样的蠢事，真要再把汉阳城打下来，引起大晋中原地区的注意，那汉江蛮基本上就要画上句号了。现在的大晋可不像开国时候到处都是叛乱，军队正闲着呢，完全有余力揍一揍不听话的小朋友。
“前方何人？”盍殳高喊一声。这种强者值得注意并且远离。
青年听到盍殳蹩脚的官话，也不在意：“吾乃长宁汤景云！”
第四十章 军功章
王宫校场里，刘初将一面大晋国龙旗披在最前方的六具棺椁上，这里面躺的是此次战斗阵亡的六位都伯，其中三人来自他的卫队。这一战他的卫队连建制都打残了，军官只剩下四名伍长什长，以及暂代统帅的狄洪。
另外三位两位来自郡兵，这一次郡兵损失也不小，追击时因为人数实在太少，意外战死了一百多人。向承练的新兵也惨，毕竟只练了很短的时间，只会一个长矛方阵，一开始又顶在最前面，足足战死两百多人。对新兵来说这个伤亡还能坚持住已经很不错了。
除了战死的之外，还有一百多人因为受了无法恢复的伤，即将退役。现在整个汉阳城里，能打的兵也就一千五，其中大部分是轻伤。当然，蛮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光在战场上就拉回来四千具尸体，此战之后汉阳城外的京观又大了两圈。
刘初回头看了看在场的士卒。所有参战的将士全部到齐了，就算是重伤不能行走的，也被人用板车推来观看。袍泽之情是做不了假的，打过一仗，都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好兄弟。
“孤在这里不想说那些无关的空话。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勇士，他们理应获得属于勇士的地位、荣耀以及财富。”
“先宣布一下，对于阵亡将士的抚恤。”刘初扫了一眼下面的士卒：“第一，原有抚恤金翻倍。第二，家中有五岁至十五岁孩童的，可以送来王宫，识文断字。第三，孤将会在城西建造一座高塔，供奉阵亡将士牌位，每年亲往祭祀。”
底下传来一阵喧哗声，刘初看了看讨论起来的士卒，大声道：“从此沙场之上，再无无名枯骨。英烈塔内，香火永续，万古流芳！”
将士们立刻喧哗起来，这对阵亡者的待遇真没的说了，能享受国祭是什么概念？这是另一种的与国同寿啊！一众将士此刻激动地欢呼起来。
倒是边上的袁昭许彦脸色忽然就变了，大王你大口一开不要紧，我们可就难过了啊！
这仗打完之后分田地、送良种、编户籍、修水利，虽然现在汉阳国不缺钱粮，但是你看看这些哪一项工作量小了？现在还随口许诺建一座高塔用以祭祀勇士亡魂，这种国祭场所建的小了没气势那像话吗？
事情干的是真漂亮，此后汉阳国军队必然不惧死亡。但是你做决定之前能不能先和咱们商量一下？你这里动动嘴，下面人要跑断腿的啊！
“景云，农事你懂不懂？”许彦小声朝汤永问道。
“略懂，家学里有几本农家著作。”汤永很实诚。
许彦眼睛一亮：“太好了，军屯的事情就交给你和子奉了。”
“什么军屯？”汤永挠挠头，还没接触汉阳国军政的他顿时陷入了迷茫，完全不知道许彦将一个大坑丢给了他。
等将士们的声音小下来，刘初才接着道：“除此之外，因伤退伍者，按劳动能力评定伤残等级，最多每岁可得补助百石。”
此言一出，那些即将退伍的士卒双眼放出了光，这下他们也不用为以后的生活担忧了。
“你和大王商量的？”袁昭看向许彦。
许彦摇摇头：“不是，我只说让大王把该做的做好。”
“你看这是该做的？”袁昭声音虽然压小了，但是颇有一股歇斯底里的味道。
给伤残退伍的士卒发福利没什么问题，又不是每个人都一百石一百石的发。就算一万残废，一年撑死发个十几二十万石，不过是多养了两个九卿。但是你在王宫搞教育，这涉及的就多了啊，先生哪里来？书哪里来？怎么管理？
“接下来是授勋仪式。”刘初再次开口：“先介绍一下这个勋章。”
刘初掏出三个一模一样但材质不同的勋章。上面的图案是一面大盾盖在一柄长剑之上：“这是卫国者勋章，分金、铜、铁三级，只颁发给拥有卓越战功的人。获得铁勋章者，可得田地十亩。获得铜勋章者除田地之外，还有议功之权。获得金勋章者，有入宫直奏之权。”
这回是许彦看向袁昭了：“你和大王商量的？”
“不是你和大王商量好之后，让我造的勋章吗？”
两人相视无语。许彦看了眼刘初，随后道：“给大王钻了空子。”
这次授勋，许彦拿到了金勋章，向承、狄洪等人则是铜勋章。这世道还是很看重智慧的，功人在功狗之上。至于铁勋章，则发给了一些作战英勇的士卒和低级军官。授勋完毕之后，刘初亲自领着百官将阵亡将士的遗体送去城外埋葬。等所有遗体安葬完毕，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
“景云，你来的正是时候。”官署里，刘初将官印虎符递给汤永：“子奉断了一臂，以后负责操练新兵。孟廉现在又做了廷尉平，掌管刑律。仲康虽然勇力过人，但对统帅一窍不通。思来想去，也只有你做统帅最适合，能压服所有人。”
“子奉，和景云说一下我们现在的计划。”刘初让向承给汤永讲解，自己则和许彦袁昭去处理政事了。
向承朝刘初一拱手，随后拉着汤永到了官署后院，让一个小吏取出一份舆图来。
“景云，接下来的事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实行军屯，开垦新的田地，顺便练兵。大王的意思是用老兵带新兵，能练多少练多少。我手里只有一千五百人，算上你的一千，也不过两千五。扩军到一万五千就是极限了。”向承说着，用自己的右手在地图上圈出几块荒地。
刘初确实许诺参军得田地，但是也没说是什么田地啊。汉阳国位处南方，虽说有一片山地，但没开发的土地多了去了，组织人手开垦一些，都够他招几万大军的。
“第二阶段，也是从现在开始。我们要隔三差五带着大军去找汉江蛮子玩玩。等新兵有一些战力了，也拉去和汉江蛮子见见血。”向承又圈了圈几个汉江蛮的聚集点。
现在刘初最怕的就是汉江蛮子跟他打游击战，今天袭击一个村子，明天袭击一个村子，一年下来汉阳国就没收成了。不如直接让向承去袭扰蛮子，吸引足够多的火力，顺便让新兵见见血。顺带一提，军屯的地点也分好几处，大多在村庄附近，也算就近保护了。
“那第三阶段呢？”汤永问道。
“第三阶段就是彻底征服汉江蛮，要么灭族，要么臣服。”向承脸上露出笑容，他对这些异族毫无好感，刘初的计划很对他的胃口。
第四十一章 暴雨
“好机会啊，大兄可想动手？”
扬岑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发出了夜枭一般的笑声，听得一旁的盍隰背后一冷。
距离溃败已经三日了，这次败得极惨，驺朼也闭口不提作战的事，默默带着人往回走就是了。反正此次失败驺朼是要负极大责任的，毕竟那场夜袭之后大家都不愿意再去了，是驺朼这个王下的进军命令。
自那日大军溃败之后，扬岑就一直在收拢溃兵。盍系的蛮子已经收拢了七成，剩下的实在是找不到了。上千人的损失让盍殳这几日极为低沉，甚至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之中。自他成为盍系的领头以来，还没有经历过如此大的失败。
而盍系三成的损失在旁人看来已经是极其轻微的了，最开始遭受骑兵冲击的两个派系现在已经没人了。那两个首领现在成了光杆司令，一个只剩下身边的二十来个亲卫，另一个干脆就孤身一人坐在地上，浑浑噩噩，看样子被打击的快疯了。
驺系也没好到哪里去。盍系这里好歹有个已经收拢过一次溃兵的扬岑，甚至连一些士卒的心理问题都照顾到了。驺系横行了这么多年，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大军溃败之后驺朼都不知道该干什么，还是扭头看见了扬岑正在收拢溃兵，这才带着几个亲信去聚拢驺系的人。到现在驺朼手下也不过三千人出头，武器没丢的只有一千来人。
扬岑第一次明白，大家都被削弱的时候，自己保存的实力越多，就会越强。至少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盍系已经成了第一大势力。驺朼手下不过三千人，但盍殳手里却有五千多啊，而且由于阵势列在最后，跑得时候在最前面，大多数人都没有把武器扔掉。
说句实在话，现在就是在场所有部族一起围攻盍系，盍系都能反过来把所有人暴打一顿。趁着现在驺朼的势力前所未有的虚弱，正是弄死驺朼的好时机。
“二弟，你说我们为什么败？”盍殳问道。
扬岑和盍隰对视一眼，盍殳是真魔障了。
“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扬岑拍了拍盍殳的胸肌。这家伙的身高让扬岑这个正常人根本拍不到肩膀：“那就是你不是王。”
“我不是王？”
“对啊，你不是王。论武力，你比驺朼强，一个能打他两个。论谋略，你有我这个义弟，足够玩得他团团转。驺朼这样的废物占据了王位，最大的作用就是限制了族人的战斗力，十成战斗力连三成都打不出来。”扬岑毫不犹豫将锅全丢到驺朼身上。实际上他心里清楚的很，蛮子这一战就是输在没有军阵，云气太散上。
要是汉阳王的骑兵冲击的是大晋的郡兵，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有云气阻挡，用猛将和云气攻击开路，根本就没有什么效果，费了大力气还砍不死几个人。想要破阵就只能靠骑兵自身的冲击力。然后三百骑兵冲数千步兵，除非你这三百骑兵都是炼气成罡，不然肯定陷在阵中动弹不得，然后被四周的步兵捅下来。
从一开始汉江蛮就不应该到平地上和大晋打的。蛮子的优势在于山林作战，大幅削弱军阵效果之后，再依靠对地形的熟悉，这才能给晋军造成大量伤害。平地上蛮子就是一盘菜，随便来些郡兵都能吃，碰到野战军团想跑都难。
“所以，我要做王才行！”盍殳在扬岑的诱导下自己得出了结论。
“是极是极。”扬岑道。
两人正说着，远处一行人二十余人空着手走来。看到一边几个蛮子正坐在地上歇息，其中几个人上前就夺走了那些蛮子抱在怀里的兵器。
“干什么，怎么抢兵器啊！”
声音有些大，周围人纷纷看过去，盍殳和扬岑也不例外。这一看可不得了，被抢了兵器的正是盍系的人，还是盍隰的族人。
“大爷要你的兵器是给你面子，别不知好歹！”那一行人领头的那个骂道。
“你是哪个部族的，怎地如此……”
话没说完，领头那人就将说话者踹翻在地，手里刚刚夺来的短锤一下砸在那人脸上，血液顿时流了下来。领头的一边打一边道：“反了你了，威胁我是不是？不怕告诉你，我姓驺！”
正打着，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住。回头一瞧：“哪个不怕死的来多管闲事啊！”
啪！一声清亮的巴掌声响起，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那人的脸变化地极快，巴掌下去之后立刻就肿了起来，整个人摔在地上。动手的壮汉冷笑着踩在他的身上。边上的二十人立刻也朝打他这人扑了上来，毕竟都是一个部族的，一损俱损。
接下来，那壮汉手下也不留情，或是撇断手臂，或是打断大腿，仅仅十余秒，地上就躺了十几个，发出一声声哀嚎。剩下几个想跑，甫一转身，却发现一群人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看数目足有好几百。
“怎么，在你眼里我盍系的人就这么低贱？”身高两米二的盍殳居高临下看着几个驺系的家伙，就好像在看一窝小鸡。有些危险的气势在巨大的身高加成下，差点让这几个人尿出来。
“嘿嘿，好得很。”盍殳冷笑一声：“盍隰，把这几个人绑了，咱们去找驺朼要个说法！”
刚刚放倒这些人的壮汉应了一声，随后招呼着人拿麻绳。
“等等。”扬岑挤进人群，一把扯住盍殳手臂：“先不要找驺朼，连我们盍系的东西都敢抢，其他首领怕也是深受其害。先让人去问问他们的情况，然后一起去找驺朼。”
“也好。”盍殳抬头看着盍隰：“听到没有，快去办。”
盍隰带着人麻利地将这二十个驺系的家伙绑好，然后提溜着带走，附近整个转了一圈。能找到的首领都上前询问了一番。等盍隰回来时，身后已经跟来了数十位首领。
“大兄，这些人手里的都是各族能打的青壮，要是能获得他们的支持，现在直接灭了驺朼也是可以的。”
“那族巫那里你打算怎么办？那群老家伙绝对不可能接受弑王者成为新王。”
“那就换个明白形势的族巫。”
天空一白，盍殳抬起头来，正见到一道雷劈下来，仿佛撕裂了天空。随后瓢泼大雨降了下来，雨水冲刷着身体，为他除去了身上的污垢，带来一阵清凉。
第四十二章 瞧得起你才给你补偿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落到地里就是大片大片的淤泥。随着雨势不断的变大，浑浊的泥水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蹲在不断漏水的破营帐里，驺朼把生猪肉一口捋尽，随后将手里的野猪骨头狠狠丢到外面。打了败仗之后他心情奇差，打骂了不少属下。这两天又是阴天，胸口闷得很，火气愈发上头。好不容易等到了下雨，结果营帐又漏了水。升不起火，肉也只能吃生的，腥味冲地直叫人反胃。
这鸟世道还有什么意思！
驺朼不由地想起自己砦里的两个美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发泄一番才舒服，可现在两个小美人也不在身边。当初以为打汉阳一仗可下，到时候抢些晋人女子尝尝鲜也好，也就没带女人了。不想现在居然是这种形势。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营帐外传来吵闹声。驺朼眉头一皱，正要细细去听，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然后便是大片脚步不断靠近。
紧接着，十几个人直接大步进了营帐，将外面的泥水也带了进来。营帐里原本还算清澈的积水肉眼可见地浑浊起来，让驺朼差点没跳起来。
“你们敢随意闯入我的营帐！不想活了吗！”驺朼呵斥一句。面前这十几人都是首领，基本能代表汉江蛮内部的几个大派系。但是这又怎么样，自己是王啊，还是驺系的首领。
“大王知道自己的属下做了什么吗？”盍殳当先站了出来，来之前所有人的商量好了，由盍殳带头。毕竟盍殳是汉江蛮里除了驺朼身份最高的一个，自己是罡气化形强者不说，还是盍系的领头人。
驺朼盯着盍殳：“我管他做了什么，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理由，可别怪我罚你！”
“你的部众丢了兵器，随后来抢我的人。这里所有首领的部族都受到了抢夺，此事大王要给个交代吧？晋人打不过，就来抢自己人了？”盍殳说着，帐外传来了一片声音，夹杂着几声“跪下”。
“人证物证都在帐外，大王若是不信，可以去查验。”
驺朼站了起来，走出营帐。其实他的属下是个什么鸟样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还没看到人他就知道这八成是真的。但是真的归真的，怎么办还得有个说法。驺朼又不傻，现在自己的威望正处在低谷期，像这样过来找事的，心里还能打什么主意，肯定是针对自己这个王啊。
走出大帐门的一瞬间，驺朼就暗叫一声不好。他收拢的人马居然全围了过来，过来看热闹了。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哪里都有吃瓜群众的身影。但有时候吃瓜是很影响当事人的，比如现在的驺朼。
若是没有这群吃瓜群众，驺朼大可以亲手干掉这些给他添乱的混账，直接认下错，这样也没人能说什么了。毕竟面子里子都给了，再闹事就是存心造反。可现在吃瓜群众围上来，驺朼就不能这么干了，再怎么说这些犯事的也是驺系的人，是驺朼这个王的嫡系。他要是直接下手，驺系的人怎么想？
作为汉江蛮的王，驺系的领头人，居然连自己人都护不住？或者说根本就不护着，直接下狠手？那驺系内部可就要换人了，至于驺朼，当你的光杆司令吧。汉江蛮的王从来都只是一个虚衔，控制力强不强还是要看手里的实力的。
营帐外跪着二十多人，还有几十个受害者在一旁，七八个受了重伤的直接就躺在地上，连凶器都放在了显眼的位置，伤口和兵刃都对得上。盍隰去联系了各个首领之后，立刻就有一些首领拉来了族里的伤员，看起来驺系的人抢了不少。
“你们都是哪个部族的？此事是我的疏忽，我会用晋人的布匹、陶器来补偿你们，每人一件陶器或者一卷布料、一件衣物。”驺朼大声说道，这两样东西消耗不大，驺系倒还有不少存货：“有多少人拿了其他部族的兵器？都还回去，砦里又不是没有，回去再拿一柄便是。”
其实也不过就是打了败仗，心里没安全感而已。跑得时候只顾着逃命没什么，但一停下来发现自己手里没武器，立刻就慌了。于是干脆用驺系的余威去抢些武器来。说用余威也有些过了，其实就是蛮子没反应过来，现在最强的已经是盍系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颇大，传遍了驺系部众的耳朵。不得不说汉江蛮民风虽然剽悍，但还是很淳朴的。将近六百多号人乌泱泱涌过来，然后将手里抢来的兵器丢到地上。这一刻他们的实诚劲儿足以载入史册……
看着地上一堆兵器，驺朼直接原地石化。
一旁的扬岑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个数目已经不可能去赔了，这足以把驺系自己赔光。而驺朼之前已经将赔偿标准都报出来了，现在要是敢降低标准，朝令夕改加上利益预期的影响，扬岑敢保证驺朼就算赔了，在场的首领也没几个记得他好的。
气氛忽然诡异起来，几个激灵的首领直接将手放到了随身的兵器上，然后瞄着驺朼和盍殳两人。本来驺朼就偏向驺系，搞得一些首领心有怨言，这波下去搞不好要爆发了。驺朼一个蛮子，政治上的能力纯靠自己领悟，哪里做得到不偏不倚四方皆服，那可是诸葛亮那个级别的内政能力了。
“这样吧，回去之后我会送两千柄武器给你们。三倍赔偿应该够了吧？”驺朼直接把自己之前说的话吞了。六百多啊，想凑齐也可以，但是得从驺系的部众手里扒出来。驺朼要是敢动手，第二天他就真的只能当光杆司令了。
扬岑直接站出来：“大王这话就有些没诚意了吧？谁不知道这附近的几个大铜矿全被你们驺系占有了？两千兵器，大王从砦里随便翻翻找找就出来了吧？顺便还能让部众换上崭新的武器。大王想的可真美啊！”
“驺朼，你这是瞧不起我等吗！”立刻有暴脾气的首领大叫起来。本来听说三倍赔偿，也勉强可以接受。被扬岑一点，立马明白了这对驺系来说就是毛毛雨。一种名为仇富的心态直接膨胀，让这位首领瞬间石乐志。
扬岑瞄了一眼这位首领。他真的没安排演员啊。
驺朼也怒了，火气压了这么久，赔偿三倍还不满意？他直接大吼道：“就是瞧得起你才给你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