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选枪
对于被监视十五年这件事,刘燕青如遭惊雷。
为什么?就因为我爹叫裴文敬?
刘燕青突然想到自己的二舅是朝廷官员,且官级肯定不低,没二三品也应该有四五品才是,那二舅知不知道他外甥被人监视了十五年?
想来应该是知道的。
这么说的话,爹爹裴文敬也应该是个当官的,而且官位极高,之所以他会跟娘亲在偏僻的龙头小镇上过那种拮据生活,是因为爹爹在官场上做错了事情?
娘亲为了腹中的我不受牵连才逃到了龙头小镇?
可既然如此的话,为何二舅看上去丝毫不受牵连的样子?
此时刘燕青的脑海中仿佛有一个错综复杂的线团,理不清,剪不断。
他不断用拳头捶打着脑门,想要通过以往看到的蛛丝马迹来分析出一些答案。
可随着他越发深入其中,脑子里的那团乱麻就越是混乱。
眼看就要陷入一个死循环时,冯世才抓住了刘燕青捶打脑门的右手说道:“小少爷稍安勿躁,练好拳以后有了自保能力时,老奴自会全盘托出。”
刘燕青看着冯世才沧桑的面容和眼神,眉头紧皱,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刘燕青起身朝屋外走去,淡淡的说了我出去走走。
院子里就剩下冯世才荀从先二人。
“前辈没有将那件事告诉他?”荀从先小心翼翼的问到。
冯世才摇摇头:“不是不说,而是时辰未到,说早了,怕他迫不及待的冲入庙堂之中,可说晚了,又怕没有开口的机会,你也知道,那帮文人提笔杀人,比什么都狠,还不见血,我家少爷虽有灵动之姿,可对比朝中的那些老狐狸而言,还是嫩了些。”
荀从先叹了口气道:“唉,我若是裴文敬的话,不会死得那么憋屈,堂堂一个武将将军,没死在冲锋陷阵的路上,却死在了善于阴谋算计的小人口中,实在是可悲。
说到这,又不得不说起大梁皇室,太上皇什么都好,为人大气,做事杀伐果断,可就是太热衷于帝皇心术,可梁明林只学到了一丁点,真不晓得太上皇当初为何会立他为太子,”
冯世才点头说道:“所以我这次前来,是想拜托你想办法把我们悄无声息的送出去。”
“送出去?”
冯世才点了点头。
荀从先仰头喝下一口烈酒说道:“送出去好送,就是送出去以后的后事不好安排,前辈也知道,朝廷暗网四通八达,他们既然能在前辈的眼皮子底下监视他十五年,想必也知道前辈带着他来到衙门里,若是我将前辈送了出去,此事恐怕瞒不了多久。”
冯世才叹了口气:“想当年,老夫在大魏吹口气都能吹飞人,如今老到这点小事都要来劳烦你这位晚辈了。”
荀从先连忙说道:“前辈可别这么说,谁都有落难的时候,前辈为人如何,做晚辈的略知一二,前辈当年所做之事无愧大魏,之后又为刘家鞠躬尽瘁,前辈风骨,做晚辈的能有一二便足以,所以前辈有事尽管吩咐,就算是丢了头上这跟顶戴花翎,晚辈也要做。”
冯世才起身抱拳一拜:“我替我家小少爷先谢过荀大人了,日后我家小少爷回归庙堂,还望荀大人能够指点一二。”
一听这话,荀从先立马来了精神,他问道:“这小子真要回庙堂?”
冯世才坚定道:“必回。”
荀从先哈哈笑道:“若真如此,那我荀从先必然会助其一臂之力,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爹是裴文敬,就因为裴文敬和我共守一城。”
冯世才点点头,神情欣慰道:“那荀大人可有想好要如何送我俩出去?”
荀从先说:“前辈有所不知,大梁境内所有衙门中的监牢都是我荀家族人一手打造出来的,为了防止荀家在将来会收到无妄之灾,所以在每座监牢中都留有一条密道,那条密道直通城外,保证无人知晓,就是不知,前辈可有好法子隐瞒你俩出去的事情。”
冯世才开怀笑道:“这事好办。”
冯世才掌心摊开,黑色罐子出现在掌心。
“这是?”荀从先不解问道。
“前朝大魏国库中的上等仙土,用这仙土来制作泥人,可瞒天过海。”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龙头镇上就还有前辈和他的身影。”
屋内传出两人爽朗的笑声。
刘燕青出了院子,独自一人在外闲逛,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处演武场上。
四下无人的演武场旁摆放着诸多兵器,刀枪剑戟,样样都有。
想到自家二舅撇在腰间的佩剑,刘燕青也想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兵器,总不能每次对敌都用弓箭和拳头吧。
他拿起一把宽刃大刀,入手深沉,双手握刀的他随意坐了几个横砍竖劈的动作,觉得双手握刀动作太过笨重,而且作为读书人的他,觉得不雅,所以果断放弃用刀的想法。
接连挑选了几把兵器后都不如意。
最后的最后,刘燕青拿起一杆长枪,随意舞了几个枪花,他想到曾经在王先生那读过的一些江湖异志,其中的英雄豪杰不是用剑就是用枪。
一时间,刘燕青对手中的长枪喜爱异常。
“公子若是喜欢可以带走。”荀从先不知刘燕青的姓名,所以随意喊了个称呼,无伤大雅。
“真可以带走?”刘燕青问道。
荀从先点点头。
冯世才上前说道:“修道的方法有很多种,有的人修法,有的人炼体,还有的人喜爱炼器,你二舅刘良云虽是一届剑修,实则剑修和法修并无差异,只是攻击人的手段不同而已。”
“那我二舅如今是什么修为?”刘燕青问道。
“看不出来,应该不会比塑魂境低吧。”
荀从先补充道:“十五年前,刘家二公子一剑拦住数千御林军的去路,当年那一剑可是实实在在的一剑开山,年纪轻轻就有开山境剑修的修为,足见他在剑道一途的天资,如今过去了十五年,想必刘家二公子的剑道修为已经到了塑魂境了,即便没到塑魂境也相差无几才是。”
“塑魂境么。”刘燕青看着手中长枪喃喃自语。
看来自己还真是要下点功夫习武了。
第六十一章 奇怪
衙门深处,有位鹰钩鼻老者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他身穿一身简单睡衣,也不管今日天气是如何的寒冷。
冯世才与刘燕青刚到衙门门前他就已经知道了,当时的他本想让下人去下逐客令,不曾想,那荀从先快他一步,将那两位比煞星还要恐怖的存在请进了衙门,这不由得让这位下滇城的父母官心惊肉跳。
要知道,当年那件事牵扯之大空前绝后,涉及到了朝廷中的文武官十八人,共计五百多颗人头,诛九族的大罪,谁被牵连谁倒霉,而且还没地方说理去。
这还是刘家愿意付出一些代价的情况下才死了十八家,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从那以后,整个朝廷中的风气都有所改变,文官也好,五官也罢,人人都怕下一刀就砍在自己头上,所以驻守在边疆的那些将军也都纷纷请辞,不再愿意为这样的朝廷卖命。
谁都知道,这件事是故意有人故意要陷害裴刘两家,至于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而且当年的泰安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哪怕过了几近十六年的时间,在朝为官的依旧不想与刘家人有过多的牵扯,这也使得刘家这尊庞大的前朝遗族有了没落的迹象。
偏偏这个莽夫荀从先,不但要和这个前朝罪臣来往,还将他请进衙门,这是要干嘛?想造反?
你荀从先不在乎头上的顶戴花翎,我俞君弼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呢。
气急败坏的俞君弼指着院子里一颗正在落叶的桑树就破口大骂,声音之大,让院子里的下人们都胆战心惊。
俞君弼骂完又走到桑树下抬手摘下一颗乌黑桑子放进嘴里自言自语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此事我定会写一本奏折送上去,至于结果是好是坏,你荀从先自己掂量吧。”
对于这番咒骂,荀从先自然是没听见,就算听见了,也只是会给个白眼罢了。
在他看来,文官都是一群软骨头,也就满口白牙硬一点,可牙再硬也咬不动他。
冯世才与荀从先商议好,三日后的午时带着刘燕青一起过来,趁着狱卒吃换岗期间可从那密道走出下滇城。
至于之后的事情该如何安排,那就得看冯世才自己如何处理了。
...
回去的路上不再是之前来时那般冷清,甚至还能碰到龙头镇上的熟人。
自从他们看到这一老一小那天在渡船上表现出来的实力以后,他们看刘燕青的眼神都变了,从以前的友善,到先如今的敬佩。
刘燕青肩抗长枪,双手搭在上面,吊儿郎当,遇到熟人只是笑着点点头。
回到自家小院,刘燕青破天荒的没有练拳,而是找冯世才要了一套枪法。
冯世才在洞虚内翻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出一本皱巴巴的《枪术正经》,这本书中刻画着从最简单的我抢姿势以及出枪的细节,再深一点的就有许多枪法的招式等等,总之刘燕青坐在一旁看得是津津有味。
对此,冯世才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小少爷先将就着练,等将来有机会了,老奴去大梁国库中偷一本名为《霸王卸甲》的枪决来给你练练。
刘燕青笑问:“霸王卸甲?很厉害”
冯世才点了点头:“当年有幸见识过那套枪决,确实不错,与我那套拳谱有的一比,我那套拳法讲究的是三元合一,而霸王卸甲那套枪决则是六元合一。”
“六元合一?这么猛?”
冯世才笑着摆手道:“是不是觉得六比三大了一倍就很厉害?其实是不一样的。
我那套拳谱讲究的是心随身动,身随念动,念随意动,意随心动,心不动,则万物不动,心意念三元合一,而霸王卸甲则是先从手,眼,身开始练,手随眼动,眼随身动,这三元先合一,合一之后就轮到精,气,神了,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这才有了霸王卸甲的六元合一,至于细节如何去练,老奴不知。”
刘燕青懵里懵懂的点了点头,原来练枪里边还有这么多的学问,难怪冯爷爷说先让我练着。
刘燕青随意翻看了几页后就开始照葫芦画瓢,先是修为的运转,要从何处起,再从何处发力,刘燕青都一一照做。
对于刘燕青的拳法还未精通就开始学枪,冯世才并不觉得刘燕青是在贪多,反而觉得练拳也好,练枪也罢,都是修行,练枪既是练拳。
刘燕青练枪之际,刘婉君就坐在一旁看着,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而且刘婉君的眼神,刘燕青觉得很不对劲,似乎娘亲的眼神中有一种憧憬?
再者,刘燕青和她对话时,总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娘亲在说话的时候表情怪怪的。
难道是因为娘亲解开心结了,所以才这么开心?刘燕青只能这般作想。
自从刘燕青那天在渡船上出拳轰杀飞鱼以后,刘燕青会功夫的事情就在镇上传开了。
一些听风就是雨的小孩每天都会跑到刘燕青家院子外,或是踮起脚,透过墙洞看刘燕青练拳练枪,或是直接坐在墙头大大方方的看。
总之每天刘燕青家门口都是门庭若市,来此观看的人络绎不绝。
以往刘婉君都会笑着赶人,不让他们坐在围墙上观看,现如今的刘婉君只是朝众人笑笑。
直至午时吃饭的时候,这些人才会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刘燕青随意洗了把脸,看着桌子上炒了一桌子的菜,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要来客人嘞。
一家三口都入座以后,刘燕青这才开始夹菜吃饭,当他吃下一口酸泡菜以后,连忙吐出,然后不停的灌水漱口。
“我的好娘亲诶,今天的泡菜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酸?”
刘婉君一脸的真诚笑意道:“噢,兴许是忘了焯水了,瞧我这脑子,下次不会了。”
刘燕青又喝下一大口水说道:“还下次呢,我这满口的牙都差点酸掉了,这可不像你平时的水平啊。”
刘婉君轻轻嗯了一声,“下次会主意的。”
刘燕青惊疑一声,内心暗道,今日娘亲怎么这般反常,以往他要是这么说的话,肯定是要被一阵数落的。
难道是思乡过度?
第六十二章 离别之前
自从搬来这座新的龙头小镇以后,除了要去大门旁的瞭望台上站岗,刘燕青就极少出门。
而每次出门,屁股后边就会乌央乌央跟着一群大小屁孩,一个个的都争先恐后要拜刘燕青为师,让他教他们功夫。
还有一些年纪较大的,干脆去找冯世才,因为在他们看来,能够教刘燕青的人才配做他们的师傅。
对此,冯世才只是一味的闭门不见。
自从小泥人成为了刘婉君以后,每天都要操持家中的一切大小事物,由于她的表现与冯世才记忆中的刘婉君有些出入,好几次都差点在刘燕青面前露馅。
刘燕青怀疑归怀疑,可他不敢真正的用神识去查探刘婉君的身体,那样也太不大敬了。
深夜,刘燕青躺在自己的木板床上,看着崭新的屋顶怔怔出神,思绪好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窜乱撞。
实在无心睡眠的他穿好鞋袜来到自家院子里开始站桩练拳,可最近娘亲这些奇奇怪怪的表现让刘燕青实在是难以静下心来,以至于连最基本的二元合一都做不到。
尝试了许多遍,满头大汗的他始终无法做到出拳的基本要求。
冯世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看着差点因一些小事陷入死循环中的刘燕青,冯世才就觉得一阵好笑。
身为母亲的刘婉君为了保住还在腹中的刘燕青,千难万难的逃到这座龙头镇上,过了十五六年的请苦日子,如今刘燕青长大了,察觉出些许娘亲的异样后都愁得睡不着觉,好一个母为子苦,子为母愁啊。
冯世才轻轻走上前,一手搭在刘燕青的肩膀上,一股修为波动传入后者体内,将后者体内奔腾的血气之力尽数平复。
刘燕青摆着一个苦瓜脸,然后叹了口气。
冯世才轻轻跺了跺脚,一股微风悄无声息的从脚下蔓延开来,在确定周围无人偷听以后,他才轻声说道:“其实在屋内歇息之人并不是你娘。”
刘燕青表情错愕。
冯世才坐在一旁的石墩上耐心解释道:“那天早上让你去买酱牛肉时,你娘就已经朝着老家的方向赶去了,如今在屋内歇息的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刘燕青挠了挠头,傀儡?哪有这么像的傀儡?不过当他听完冯世才的解释后,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些天的接触下来,这个‘认’给刘燕青的感觉就根本不想同一个人,只是形似而已。
刘燕青听完解释后,心情如释重负,他笑着打趣道:“冯爷爷跟我说这么多,是想提前全盘托出了?”
冯世才摇了摇头:“全盘托出,为时尚早,但是可以和你聊聊其他的事情。”
刘燕青问:“比如说?”
冯世才答:“比如说,之前二公子对你说的两个,跟他出去走走。”
刘燕青一边眉头高高挑起,不明所以。
冯世才笑道:“当初第一次送别二少爷时,我曾问过二公子,我说如果小少爷答应跟你出去走走,你会不会对小少爷痛下杀手,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刘燕青瞪大双眼,如晴空霹雳,他实在是想象不出,那看似温文尔雅的二舅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冯世才继续说道:“当时二少爷的回答是这样的,他说你娘亲为了你,为了你爹跑了这么远的路,吃了那么多的苦,你为了自己的前程舍她而去的话,那么二少爷就回让你在出去的路上多栽几个跟头,至于这跟头有多重,那就知道二公子自己知道了。”
听完,刘燕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个无限接近塑魂境的剑修要让自己栽跟头,不用想也知道那跟头会有多重,估计不死也要脱层皮吧。
想到这,刘燕青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刘燕青突然神色一边,好像想到了什么,“那我娘亲已经返回故乡了,那是不是也说明我能离开这座小镇了?”
“很想离开?”冯世才笑问。
刘燕青郑重其事的点头道:“想,尤其是上次受伤以后,我觉得自己就是个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外边的天地有多大,也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我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道理。”
冯世才嗯了一声,起身说了句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刘燕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在这三天里,刘燕青就好像往常一样,日出练拳,日落睡觉,直至第三天清晨时,刘燕青从屋内拿了一壶酒走了出去。
冯世才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没有说话,他大致能猜出刘燕青是去见谁。
清晨的龙头镇被一股大雾笼罩,一丈之内尚能看清,一丈之外就是一片模糊了,而习武以后的刘燕青却能看清十丈以内的一切,所以走在小镇大路上的刘燕青没有一人可以认出。
沿着大路走过数个交叉路口以后,刘燕青轻车熟路的走进了一个院子里。
龙头镇与下滇城接壤以后,镇上就不再有学塾了,而原本在学塾内上学的孩童都被送到几里外的下滇城中上学。
学塾内的屋檐下,有个孤独的身影睡在摇椅上,身上只披了一件厚厚的棉袄。
刘燕青拿起手中的酒壶,笑容有些玩味,他轻轻打开酒壶,嘴对着葫芦口使劲吹了几口气。
不出片刻功夫,屋檐下边躺着的那位鼻子开始耸动,接着,刘燕青连忙盖好塞子。
躺在摇椅上睡觉的王先生好似在做梦一般,梦呓道:“好酒。”
站在门口的刘燕青掩嘴偷笑。
等王先生沉入梦乡以后,刘燕青又打开葫芦,使劲吹气。
不料,里边却传来王先生清醒的声音:“小子,知道你家先生没酒了,特意送来一壶好酒?”
刘燕青也学着冯世才平日里的走姿,双手负背,手中拿着酒葫芦笑问:“要不说您这鼻子比王麻子家的狗还灵呢。”
原本你躺着的王先生一个鲤鱼打挺...失败了之后坐起身笑骂道:“你个兔崽子,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刘燕青得意的抖了抖手中的酒壶:“您还没告诉我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酒呢。”
“下滇城中独一无二的雪里烧,也就这个时候能喝到最地道的雪里烧了。”
刘燕青竖起大拇指夸赞。
您这鼻子可真神嘞。
第六十三章 密道
与往常不同的是,刘燕青这次没有将酒壶直接丢到王先生怀里,而是恭恭敬敬的放在摇椅的把手上。
王先生的手不自觉的就拿住了酒壶,右眼微微开启,看了一眼那个背对着自己坐在围栏上是年轻人。
“大清早就送酒来,来了又不说话,就打算这么坐一天?”王先生开口问到。
刘燕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两鬓斑白,日益见老的教书先生,他依稀间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进入学堂时的场景。
王先生会给每个学生送一本他珍藏的书并送上一句话,当时送给他的那一本书就叫《一知半解》,刘燕青清楚的记得,他问了这位人人敬重的王先生为什么要送他这本书。
王先生打开泛黄书籍的扉页,上面并没有说明这本书是谁所写,只有寥寥几十字。
如果人生有捷径,那就是读第一流的书。
唯有读第一流的书,才有机会成为一流的人。
王先生正襟危坐,指着两行小字说道:“读书一事,不可求全,更不可贪多,其中内容更是不必全知,只要记住这本书中最为精彩,最为有用的部分即可,若是一个都记不住,那就是不叫读书,而只是翻书。”
那时候,刘燕青还小,只有六岁,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只是后来慢慢发现,人们敬重的王先生也成了他所敬重的对象。
当学塾里有学生犯错时,王先生第一时间并不是打骂,而是让那犯错之人独自一人坐在静谧的厨房里闭门思过,当所有学生都下学后,王先生才会进入厨房,与那人讲道理,就是这样一个王先生才教出了那么多知书达理的学生。
只是当下,他们都不会再在这所学塾里上学了。
刘燕青从小就没有父亲,所以每次上山打到猎物以后都会将其中的一部分给王先生送去,王先生是他的授业恩师,可更多的,刘燕青在心底是将王先生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刘燕青背对着王先生背诵了一手古诗。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可还未背完,王先生就起身推了他一把,“去,别大清早的就来我这打鸣,我还没睡够呢。”
刘燕青嘿嘿一笑,没脸皮的凑上前:“先生屋子里那么多书,我再选两本?”
王先生没有答应,也没拒绝,只是过去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刘燕青走进王先生的书房,在里边挑选了两本书,一本《善恶》,一本《滴水》。
刘燕青将这两本书小心翼翼的包好放进怀中,走进浓雾之后,才转身朝着依旧躺在摇椅上的王先生深深一鞠。
读书人之间的事情没必要说的太清楚,说的太清楚了反而会让人多想。
回到自家院子,刘燕青瞥了一眼那个小泥人刘婉君,小泥人感应到有人投来目光,于是扭了扭头,发现是刘燕青在盯着她看,她也朝着刘燕青笑了笑。
若是放在以往,刘婉君哪里会这般,而是直接问你在看什么了。
这也使得刘燕青更加确定了要走出去的决定,他要出去看看外边的天地,也要去找找那个不辞而别的人。
今天的院外同样聚集了很多小孩,可他们却迟迟不见刘燕青,只能看到刘婉君的身影在院子里忙前忙后。
此时的刘燕青早就出了龙头镇,如冯世才所说,他没有和任何一人说出道别的话,因为他猜到了,等自己走后,同样会有一个傀儡刘燕青生活在这个小镇里。
两人已经早早入城,可在入城的一刻,冯世才就明显的感觉到了有一道眼神落在他们身上,尽管此时的冯世才能让自己的神识覆盖整座大城,可是他仍旧找不出那道眼神的根底所在。
显然,这是有人以神通之术监视两人的一举一动。
下滇城内的东南西北四个角可为是泾渭分明,西边的斗兽场,是一些修道者和赌徒的喜爱之地,北边则是生意人喜爱去的地方,北边和东边中间隔着一座衙门,再就是脂粉气浓重的烟花柳巷了。
城南那几条街夜里倒是人声鼎沸,可白天就静的出奇,偶有一两声叫卖早点的声音传出,一些个夜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到了清晨也会换上一身朴素装束下楼买吃食。
大梁立国三百余年,前两百年毫无战事,国泰民安,前几代大梁皇帝均是不管朝政,也能治理天下,没有恶名,只有落得个中庸二字。
唯有近一百年来,边疆要塞数次传来邻国举兵来犯的消息,一时间震撼朝野,人心惶惶。
而远离边疆的下滇城依旧如故,进进出出的江湖豪杰也好,山上山下的修士散修也罢,均是带器出入,毫无忌讳可言。
冯世才和刘燕青二人坐在一家卖豆腐脑的小摊上,听那喋喋不休的老板说着最近发生的诸多事情。
哪怕这里离泰安城有着千万里地,也有一些小道消息飘飘而来。
比如朝廷中有位名不见经传的官员,在短短几年的时间连升四五级,一举成了朝中少有的一品文官。
再比如有位年迈将军,又遭人陷害,说是说了某些不该说的话,而被逼死在早朝之上。
...
冯世才听后笑言,“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笙歌,损人利己骑马,公平正直早亡,当牛做马的温饱,溜须拍马的肚圆,声色犬马的富贵,指鹿为马的遮天,自古如此。”
那喋喋不休的老板听后竖起大拇指,说这位老爷子说得可真够透彻,当今的大梁朝廷就是如此,而不是自古如此。
冯世才哈哈大笑,说这位老板开明。
一个朝廷是否正在走下坡路,就看上面所说的占了几样。
若是全站,这也说明这个朝廷已经是一根风中稻草,风往那边吹,它就往哪边摆。
刘燕青边吃豆腐脑是听得晶晶有味。
眼看时辰已临近午时,冯世才带着刘燕青走入一个五人弄堂,冯世才抓住刘燕青的手,一步踏出。
刘燕青只觉得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再次清晰时,已经出现在那天的房屋里,而荀从先正在屋里等他们。
冯世才踏出的这一步极为玄妙,是塑魂境才能拥有的神通。
刘燕青神往不已。
三人走出院子,朝西南方的监牢走去,此时的狱卒们正在吃午饭,吃过午饭以后才会换岗,所以这个时候的监牢里边是没有狱卒的。
第一二层是用来关押普通人的,到了第三层才会根据犯人的不同修为进行关押。
荀从先带着两人进入其中,径直走向监牢最底层,这里空无一人。
荀从先大大方方的走向一间老方内,将一个凸起的石块摁下去。
在一阵轰鸣声中,这件老方的角落里出现一个方形坑洞...
片刻过后,荀从先带着两个‘人’走出了监牢。
第六十四章 远行
密道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可对于两个修道人来说,即便是再漆黑的地方也是‘如履平地’。
随着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刘燕青在增长自己战力的同时,神识也随之暴涨,从之前的离身一两寸,到现如今的二三尺,进步不可谓不大。
刘燕青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方位给他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人在那个方位不断呼喊自己的名字,这种感觉让他倍感新奇。
冯世才察觉出了刘燕青的异样后,他笑着解释道:“外边那个傀儡刘燕青是用你的精血,记忆和部分魂魄凝练出来的,所以你们二人之间会有所感应,这点在所难免,等你们二人离得距离远些就好了,再者,若是有人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对你的分身出手,那也未必能够得手。”
黑暗中的刘燕青扭头看向那个始终笑眯眯的老人,眼神中有些不解。
冯世才继续说道:“最后融入你分身中的小钟名叫撼山钟,是前朝大魏国库中的一件重宝,若问起那小钟的根底,得追溯到洪屿中上的山河宗了,那小钟内封印着三山之力,一旦遭遇危机就会自行解开封印御敌,一座山能有多重?即便那人能够抬起一座山,那么两座三座呢?”
刘燕青这才恍然大悟,至于冯世才的分身体内为何不融入法宝,那自然是没必要了。
刘燕青突然问道:“那我娘的那具傀儡呢?”
“风雷阁阁主亲自凝练的雷符。”
刘燕青点了点头。
两人在漆黑的密道内行走了两个时辰有余,最终被一堵石门拦住了去路。
刘燕青上前试了试,任凭他如何使劲,那堵石门依旧如故,不会有丝毫挪动。
冯世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堵石门应该是一位机关大家特意造出来的,没有涅身境的体修修为打不开这堵石门。”
刘燕青站在一旁拭目以待,心中则暗道,还是自己太没用了。
他看着从小就宠溺自己的冯世才背影,又想起了为了自己吃尽苦头的娘亲,不知何时才能兑现要用拳头来保护你们的诺言了。
但见冯世才走到那堵石门前,伸出一只手臂按在上面,三声闷响从石门上方传出,接着又是三声,继而还有三声传出,尤其是后边三声,声声激烈。
一时间,这条暗无天日的密道内下起了一场石雨,刘燕青不断抬手挥开砸向自己的石头。
在神识之力的观察下,他发现冯世才单手放在墙壁上时,体内血气之力瞬间沸腾,刹那间就奔涌至全身各处,更有一股股浩瀚的修为之力顺着手臂进入前方的墙体之中。
一声声激烈的轰鸣声不断传出,落下的石块也逐渐多了起来,刘燕青有些担心这条密道会不会就此坍塌。
当最后一声轰鸣炸响,眼前石门在一阵石头与石头的摩擦声中往右边挪开,亮光照进密道,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原来这条密道的尽头在两座大山的夹缝之中,非常隐蔽。
刘燕青探头出去,下边是万丈深渊,上面则是一线亮白,偶有几只鸟儿从上方的一线天掠过。
刘燕青不禁感叹道:“我滴个乖乖啊,这荀家人做事还真够缜密的,密道出口放在这个位置,谁能想到?谁又能找到?”
冯世才拍了拍手说道,“更难得的是这密道的出口机关竟然需要分八十一道劲力才可打开,任何一道劲力多了或是少了一分都打不开这石门,怕是寻常的涅身境武者都难以打开这堵石门,若是强行硬拆的话,势必会让这条密道彻底坍塌。”
刘燕青听闻此言,立马转变口风道:“嗯,荀家人做事缜密,可这荀大人马马虎虎,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不告诉我们,好在我冯爷爷神勇无敌举世无双,否则换作别人的话,说不定就要被埋在这了。”
冯世才哈哈大笑,显然是这毫无技术性可言的马匹奏了效。
冯世才探头看了一眼头顶的一线天,然后一步踏出踩在前方的山体上,脚尖使劲儿,身形飘忽直上,接着连续几个踏步,在两边山体上来回踩踏,片刻间的功夫,冯世才就消失在一线天中。
刘燕青看了看上边又看了看下边,咽了一口口水,然后伸出手臂撑在前方的山体上,四肢展开,两边山体上各有一手一脚发力向上。
刘燕青小心翼翼的往上攀爬。想到冯世才刚才攀登的身法,再看看自己,唉,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过了好半晌,刘燕青才慢慢悠悠的爬出了那道裂缝。
站在山头顶峰,刘燕青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呼吸到新鲜的气息了。
当刘燕青凝神看去时,发现自己已经在下滇城二十里外了。
收拾好心情,刘燕青走上前去,站在崖顶边缘,迎风而立,玉树临风。
阅尽人间沧桑的冯世才盘膝而坐,任由寒风拂面,已经白头了两根鬓角随风摆动,
刘燕青盯着冯世才的侧脸看了许久,始终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于是他也坐在崖边,双脚晃荡开口问道:“冯爷爷在想啥呢?”
冯世才微微摇头,只是目光始终看向远处的下滇城,他说:“假如让你来做当今皇帝,你会不会因手底下的将军军功太大,声望太盛而产生畏惧?”
“冯爷爷怎么突然问这个?”
“问着玩玩,你也回答玩玩呗。”
刘燕青走神了那么一两息的功夫答道:“若是我做皇帝的话,那就看我对那位将军够不够了解,若是不够了解的话,也会产生畏惧的,嗯,还有,冯爷爷问我这个,是不是说荀从先这位前将军会有不好的下场?”
冯世才摇了摇头道:“荀从先这人不该混迹官场,更不该栖身军伍,此人道心纯粹,心性更是专一,注定要去往更高的地方,这样人留在军伍或是官场庙堂,只会有一个结果,军中待不下,庙堂待不住,武道方面更是会因此止步不前,若是他从此离开官场的话,下场要比许多人要好很多。”
刘燕青没来由的想起了书中所写,伴君如伴虎啊。
可当他想起了当下的处境,没来由的笑了出声。
嘿,终于可以远行了。
第六十五章 人间如此
过了下滇以后,从燕子关往北数千里都是一线平原,加上大梁气候温顺,所以大梁境内最多的就是药材了。
再加上此时正是药材收获的好时节,所以过了下滇以后,官道上最常见的就是拉药材去往各城贩卖的车队了。
这天晌午,风清日朗,冯世才坐在一块巨石上酣睡,刘燕青则在巨石旁站桩,身上流淌着淡红色的血气之力,起初那淡红色的血气之力还如火焰一般往上升腾,片刻后,就成了一汪死寂潭水一般。
接着,一声轻喝,一道猩红色的拳罡脱离手臂,带走了刘燕青身上近乎九成的红色光芒,拳罡穿透几棵粗壮树干后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燕青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闭眼感受着体内所剩不多的血气之力,一边调息一边恢复损耗的修为。
当日头爬上竿头时,冯世才睁开了双眼,他抬头看了一眼被树叶切割得细细碎碎的阳光,淡淡的说了一个字,走。
两人认准方向,继续朝北走去。
刘燕青极爱这种天当被,地作床,饮朝露当美酒的日子,简直舒服到了极点。
每到一处矮小到算不上山头的地方,刘燕青就会去寻找一处至高点,举目四望,将一切美好都尽收眼底。
就在刘燕青站在树梢上欣赏着平原美景时,一丝丝血腥的味道钻入鼻腔,这一丝丝鲜血的味道,与周围的草木气息相比,格格不入,泾渭分明,所以刘燕青一闻便知。
树下的冯世才也察觉出了异样,他指着西北方说道那里有人在厮杀。
刘燕青纵身一跃,身似灵猴一般在树丛间腾挪,快速接近血腥气息的源头。
枝叶肥茂的丛林中,一颗颗蜿蜒虬曲的古树几乎完全遮蔽了丛林中的阳光,两个男人带着一位少女一路披荆斩棘,心神晃晃,跑在最前端的青罗少女时不时的回头,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一声惊呼,少女被地上的枯枝绊倒摔了一个跟头,“赵大哥,你们快逃吧,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你们能够逃回城中搬救兵,兴许我们都有一线生机。”
“小姐你这是什么话,我老赵别人可以舍弃不管,可唯独小姐你不行,不然我回到城中如何向城主交代。小姐你快些起来,此地离主城已然不远,我二人为你断后,你只管往前奔跑便是。”赵姓男子双手握刀,转身看向一行追来的黑衣人。
“女的抓活的,其余者...杀。”其中一黑衣人冷血说道。
话音刚落,五个黑衣人便一跃而上,与二人厮杀在一起。
以二敌五,自然是难以抵挡,三招两式之下,二人身上便又多出数道血痕,旧伤未愈,新伤再添,两人逐渐走向死亡。
眼看着赵姓男子后门大开,一蒙面人迎着后颈脖便是一刀,眼看着就要将男子的头颅砍下,蒙面人眼中尽显狰狞。
“嘭嘭嘭嘭嘭。”不知从哪飞来的五颗石子,正好打中了五人,五个黑衣人顿时翻滚在地。
先前说话的黑衣人定睛一看,远处的树杈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素衣的年轻人。
“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管老子的好事。”
刘燕青一个翻跃,来到三人身前,“以前总是在书中看到,出门在外,行侠仗义之事必不可少,没想到今天就让我给碰上了。”
领头黑衣人一声令下,六人齐齐向着刘燕青杀去。
刘燕青嘴角微微翘起,脚步轻挪,躲开一刀竖劈后,右手握拳砸向黑衣人的锁骨之上,只听到一声清脆,一人便被林海一圈砸出丈外,握刀的右手颓然。
紧接着双腿微屈,低头躲过一刀横扫,以手作刀砍向黑衣人的肋下,最后一记鞭腿,将其余人踢的老远。
电光火石间,六人便受重创,仓皇而逃。
眼看着六人消失在茂密的丛林内后,刘燕青这才回头,笑眯眯的看着三人说道:“三位没大碍吧?能走?”
赵姓男子心有余悸,若非眼前这位陌生的年轻人出手相救,自己的脑袋可就彻底搬家了。
“能走,能走,多谢少侠救命之恩,敢问少侠贵姓?”赵姓男子抱拳说道。
刘燕青很自然的摆了摆手,本想说出自己的本命,可思索过后说道:“在下免贵姓林,单名一个海字,叫我林海就行。”
“王梦琳见过林少侠,多谢少侠救命之恩,恳请少侠救救其他人,他们在那边与黑衣人交战。”青罗少女脸色依旧惨白,许是被先前黑衣人吓着了。
忽然,刘燕青身后传来一人脚踩枯枝的声音,那人自然就是冯世才了。
不知来人动向的三人警惕报团。
化名为林海后的刘燕青笑着解释道:“这位是我爷爷,林太海。”
说完这个名字,刘燕青哈哈大笑。
看得三人一头雾水,不就是个名字嘛,有那么好笑吗?
冯世才则微微点头示意。
笑完过后,刘燕青大跨步奔向少女所指方向。
原来他们是一支外出贩卖药草的车队,归来时遇到了这群不要命的黑衣人。
等四人回到车队时,已不见黑衣人的踪影,唯有地上躺着十数具尸体。
斜靠在树上的刘燕青抿着嘴,左眉头下撇,神色复杂的看着众人处理地上的尸体。
自从离开龙头镇以后,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死人。
十七个坑,少女一一上前,在每个尸体手中都放着两枚铜钱,嘴里念念有词,其余活着的人都跟着纷纷默念。
做完这些,身穿青罗的少女拍打衣裙上的尘土,走到刘燕青跟前问道:“听少侠的语气并非我宛平郡的人。”
刘燕青点头道:“没错,我从南边来,去北方游玩,以前在书中看到一句话,不到泰安非好汉,所以想去看看传说中的泰安城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间乐园。”
青罗少女眉头挑起,做了个有趣表情说道:“我听我爹说过泰安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可惜没机会去。”
说罢,名叫王梦琳的少女愁眉锁眼。
也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又死了这么多熟悉的人,别说是一个小姑娘,就是刘燕青一时间也怕是难以接受。
倒是冯世才和那帮贩卖药材的马夫聊的热火朝天。
历经三百余年风霜的他已然开看了生死,更何况人间处处都充满了生离死别。
第六十六章 好狗
经过一日闲谈,刘燕青得知自己已经踏入了宛平郡,再往前走几十里就到平江县,而这只贩卖药材的马车队伍则是常年往返于江平县与燕子关之间。
那些个黑衣人是谁,刘燕青问过冯世才,得知与之前在渡船上看到的黑衣人并非一伙,又询问王梦琳,后者猜测是平江县地头蛇收养的江湖走狗。
刘燕青好奇,既然王梦琳的父亲是平江县的城主,在朝为从五品官员,而一个地方县城中的地头蛇敢收养江湖走狗死士,青天白日下截杀城主的车队?大梁朝廷不管?
王梦琳则解释说,那地头蛇祖上出过一位拔贡,在京为官时结下了不少香火交情,所以地头蛇许仁成这一代人能够势大压人的根本原因在于两点,一是墙头草望风而动,二是与贵门豪阀联姻,关系盘根交错,不但在平江县内能称雄称霸,就算是在整个宛平郡内都能说得上话。
以至与许仁成在当地欺男霸女,官府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至于有没有人往上递过奏折,肯定是有的,我爹就不知递了多少奏折上去了,只是奏折传到宛平郡郡守那里就被截下来了,根本传不上去,除非有人去往泰安城告御状。
可即便是有人去泰安城告御状,能不能见到‘正义之士’还是两说,所以这条路也不太好走。
听完这番话语,刘燕青若有所思,官大一级压死人,还真不是那些江湖县志随意说说而已,难怪冯爷爷说不看好这一代的大梁,仅仅只是一个县城里就有这些腌臜事,整个大梁国内指不定有多少蛀虫呢。
实在是没想到好去处的刘燕青也只好跟着这只车队进了平江县,去看看那许仁成是如何的欺男霸女。
...
燕子关以北数百里本无江河,可由于那条通天河中的水势太过浩瀚,所以大梁朝廷不得不在这十五年的时间里开辟出诸多江河支流,以减缓通天河水师的压力。
其中一条开辟出来的江河支流就在平江县边上,原本的平安县也因这条河流而改名成了平江县,那条开辟出来的江河则有了平安江这个名字。
此时的平安江上,只有一艘大船,船头上插着一根两丈高的旗帜。
红底,金边,中间写了一个一个金灿灿的许字,光是这一杆旗帜就能卖上百两银子,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开销四五年的,由此可见,这许家已经是钱多到不知如何去用的地步了。
一个人踏江而来,只见他脚尖不点在江面轻点,身形飞掠,直奔许家大船而去,到了船上以后,那黑衣人朝着船上的下人抱拳道:“叶延山求见主子。”
那下人闻言后立马转身去到船房中,跪地拜道:“老爷,叶延山回来了,他请求见主。”
原本在睡在房中鼾声如雷的许仁成缓缓醒来,一向桀骜的他这次破天荒的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心平气和的说了一句:“让他进来。”
许仁成猛得坐起身,庞大的身躯压得身下的床板咯吱作响,看着跪在眼前的黑衣人,他沉声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黑衣人声音颤巍道:“回禀主子,我们在办事的时候,突然冲出了两个外乡人,一老一小,老的看似寻常老翁,小的则身手了得,赤手空拳就杀了我们七八个弟兄。”
许仁成身子前倾,嘴角翘起,笑意森然,本就胖的仅剩下一道缝隙的双眼更是微微眯起道:“两个外乡人,还身手不错?所以你没抓到王景元那娇滴滴的女儿就带人逃回来了?”
许仁成满脸的失望,身子如一座倒塌大山,嘭的一声倒在船板上,使得这艘特意加固后的大船往江中沉了小半寸,见他面无表情,摆了摆手说道:“许道一,喂鱼。”
听闻这三个字,叶延山顿时肝胆欲裂,连连磕头,求主子饶这一次。
可任凭他如何使劲磕头,许仁成的脸上始终看不到丝毫涟漪,只是不耐烦的摆摆手。
一旁同样跪地的下人瞬间起身,拎着叶廷山的后领子就往外走去,拖到船边以后,那位名叫许道一的下人一记手刀就让叶廷山身首分离。
这位在江湖上浪荡了三十几年,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的叶廷山,就此死去。
杀完人的许道一再次进入船房,跪在许仁成床前说道:“既然是外乡人的话,干脆让奴才去办这件事好了。”
许仁成又是一个起身坐起,理了理衣衫,罕见的走出房外,一直守在船房外的两个女丫鬟上前小心翼翼的为这个三百多斤的肥猪梳理头发。
这位三百多斤的主子有多坏,她们俩可是知道的,若是手上的功夫稍有不慎,或是由于发丝纠缠在一起而弄疼了他,即便没被他弄死,也跟死人没啥区别了。
许仁成挥退了身后两位侍女,一脸的淫邪道:“王景元的女儿王梦琳,天生的水灵根,我可是垂涎许久了,但是王景元那王八蛋始终不同意她女儿嫁入我许家,你说着王景元是不是找死?”
许道一躬身道:“那奴才去那把两个外乡人和王景元一起杀了?”
“你有几成把握能杀王景元?”
“没有程大谟碍事的话,奴才有把握跟王景元同归于尽。”
许仁成扭头撇了一眼,左手拍打着许道一已有白发的后脑勺笑了笑,“等我用完了那些江湖野狗再说,暂时还不用着你出马。
再说了,平江县内,谁都知道你许道一是我许仁成身边的一条狗,你去杀王景元,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许仁成杀害朝廷命官吗?万一不小心真让人把奏折递上去了,我许家就万劫不复咯。”
许道一的后脑勺被那又大又肥的猪蹄拍打着,他并不恼怒,反而愈发奉承道:“那奴才就毁去这张脸,即便被人看到了,也定然认不出奴才。”
许仁成最后重重拍了一下许道一的后脑勺笑道:“真是条好狗啊,不过你越是这样,我许仁成就越是不忍让你就这么走了,狗好找,像你这么忠心的好狗却是不好找咯。”
许仁成走后,许道一始终弯腰,久久不曾起身。
第六十八章 好人
刘燕青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想到眼前这个温婉的千金大小姐竟然是个先天灵根他就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既然是先天灵根的话,那为何对付那几个黑衣人却还要仓皇逃命?
冯世才则说道,在这穷乡僻壤,先天水灵根还是很罕见的,而这类女子在无人保护的情况下通常都是会被当做鼎炉的存在,想必是这姑娘的爹娘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踏上这条艰险的道路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一心一意的想要成仙。
刘燕青叹了口气,口中无物,可他却做出一副嚼动嘴唇的动作后说道:“冯爷爷这么说的话,我好像有点理解了,就像当初我娘不让我学拳一样?”
冯世才否决道:“和你大不一样,你的情况比她糟糕多了。”
顿时,刘燕青五官的皱都了一起,做了一个很不解的表情。
冯世才换了个说法问道:“你知道你爹叫裴文敬之后都没别的想法?”
“还能怎么想?不就是想为何我爹姓裴而我姓刘?”
冯世才拭目以待。
刘燕青拔了一颗也才咬在嘴里,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树干上说:“当初冯爷爷说过,若是我习武的话会有很多人因我而死对吧?
而且荀从先之前说和我爹共守边疆,这么说来我爹也是一位将军,我娘逃亡时,我应该还在她肚子里或者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我娘之所以带着我逃亡,是有人想要彻底灭杀我爹裴氏一脉?所以我才会因此跟我娘姓刘?”
冯世才点了点头,示意刘燕青继续说下去。
哪料,冯世才起身拍了拍屁股,毫不在意的说道:“没意思,有时间去想那些必然会有答案的事情,还不如抓紧点时间练拳呢,我担心万一真被自己猜中了所有,将来在知道答案以后就不会伤心难过,也就不会想着替他们报仇了,所以冯爷爷也不要太早告诉我,等我的拳头硬到足够解决所有事情以后再说比较好。”
冯世才撇了一眼刘燕青身后的马车,看到两个窈窕身影正往这边走来,他打趣笑道:“那就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刘燕青挥了挥拳头:“这件事情必然要管,以前读书的时候最恨这种横行跋扈的人了,不曾想才出趟远门就给赶上了,书上说,好人有好报,那我也来做一回好人好了。”
冯世才说道:“对于这件事,我劝你最好不要执着于‘好人有好报’这种自欺欺人的理由,行侠仗义就是行侠仗义,没有别的理由,也不需要理由,虽然‘好人有好报’这种心愿理想值得推崇,但也只是在书中而已,纸质书籍可不比人心厚啊,要真想找个理由管管这事的话,我劝你还是想着但做好事莫问前程吧。”
“为何?”
冯世才叹了口气道:“人心不比从前了,不信的话你去城里扶一位跌倒的老头老太太试试看,讹不死你。”
刘燕青哦了一声,他突然察觉到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转头看去,原来是王梦琳和她的丫鬟。
王梦琳还是穿这昨日那套青罗衣裙,虽谈不上亮眼,可也给人一种天真,温婉的感觉。
王梦琳朝着二人做了个蹲安礼,一旁的丫鬟小翠自然是得跟着自家小姐向二人行礼。
“王梦琳见过林少侠,见过前辈,赵大叔准备了一些食物,梦琳过来请两位过去一同用餐。”
一群人坐在一张用木板临时拼凑出来的桌子上用餐,难免各自寒暄客套一番,尤其是刘燕青昨日那神勇表现,引得在场所有人纷纷敬酒。
那位坐在王梦琳身旁名叫小翠的丫鬟时不时是抬头看向那张不是十分俊朗,但十分耐看的脸庞,她想,同样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为啥有的人就作恶多端,有的人就能成为人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备受推崇?
难道这就是小姐常说的得天独厚?好像也不太恰当。
当刘燕青朝她投去目光时,小崔又连忙低下头去,张大嘴巴吃几口饭菜,等对方目光移开了,她又抬头看他,周而复始。
刘燕青也好像在捉弄她一样,每当注意到她的目光是,他就朝她看去,片刻间的功夫,丫鬟小翠已经吃下不少饭菜了。
小崔没心没肺的想到,嘿,这种方法还真催食。
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接连多日未歇,使得道路被雨水浸透后变得泥泞湿滑,车轮和马蹄都会陷入泥浆内,原本不到两天的行程硬是走了三天才看到平江县前面的小山坡。
上山坡成了众人头疼的问题,走在最前方的赵姓男子一边推着陷入泥浆中的马车,一边还不忘嘱咐众人:“众位兄弟加把劲儿啊,再过前面的山头就到家了。”
坐在马车上的少女看着众人推着马车前行,时不时还会滑倒摔跤,着实艰难,她心中不忍,于是走出车厢便开口道“赵大哥,此时山路泥泞,要不寻一处地方先歇着,等道路干了再走也不迟啊。”
“小姐,即便道路再怎么难行可也还是要前行不是,再说归期将至,若不尽快赶回,到时候城主又该担心了,小姐还是回车内吧,这些交给我们就行了,等到了城里小姐请我们喝上一壶好酒,那再艰难都不算难了。”赵姓男子知晓这是小姐心疼众人,便嘿嘿笑道。
少女满脸的忧容,倒也不是担忧自己的归期,而是实在不忍看着众人如此艰辛。
此时有一人走到队伍的最前方,一身披蓑衣,脸庞略微黝黑的刘燕青从赵姓男子手中接过绳子,用力一扯,陷入泥浆内的车轮就往前滚动了小半圈,看得那赵姓男子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这一亮马车的分量本就不轻,再加上道路泥泞湿滑,泥土吸附在上面,少说也得有四五百斤的力气才拉得动吧,眼前这个年轻人才多大?不足二十岁就有四五百斤的手劲了?
赵姓男子不禁赞叹道:“林少侠这身形看似轻浮,可这手上的力气,怕是少说也有三五百斤啊,在这样泥泞的泥浆里都能使出这大力气,实在是了不起。”
满身点点淤泥的刘燕青再次往前走出一大步,双脚深深陷入泥浆内,双手发力,手中的绳子再次被拉起一大截,笑道“练过一些拳脚,蛮力是有一些,不过都上不得台面。”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刘燕青体内的武道之血已然接近九成,若是这九成武道之血的力量全部爆发出来,怕是会有七八百斤的力道了。
每当将一辆马车拉过山坡之后,刘燕青就会跑到下一辆马车前,用自身所谓的蛮力,帮众人拉车。
坐在车厢内的王梦琳不禁掀开窗帘看去,心想眼前这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不但拥有侠义之心,还是个古道热肠嘞。
第六十七章 先人
夜里,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再加上这秋寒季节,就使得这场小雨更显得阴寒无比。
车队选择了一处山坳之中安营,山坳中有诸多能遮蔽小雨的大树,好在这趟外出,车上的所有药材都销售一空,不至于为此手忙脚乱。
刘燕青帮忙栓好马绳以后,又帮众人开始搭帐篷,雨水虽小,可淋在身上也让人怪不舒服的。
作为千金大小姐的王梦琳自然是呆在自己的马车中,有位随行的丫鬟陪伴,不会显得过于孤单。
丫鬟小翠时不时的掀起窗帘,目光炯炯的看向那位帮忙安营的年轻人。
王梦琳轻轻拍打了一下小翠的嫩白小手,娇笑道:“好啦,别看啦,再看就落到眼睛里拔不出来啦。”
丫鬟小翠从小就跟在王梦琳身边,服侍她的衣食住行,有着邻家少女初长成的婀娜身段,长得还水灵婉约。
豆蔻少女本就脸皮薄,被主子这么一说,脸颊瞬间通红,她顿时娇嗔道:“小姐,你是不知道,这家伙昨天有多么生猛,那么多不要命的黑衣人呢,他就直接冲上去了,一拳一个,一脚三个,比赵大叔他们厉害多了,我就在想,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偏偏就被我们给遇到了,这像不像书中写的那什么英雄救美?”
王梦琳重重点了一下小翠的额头:“还英雄救美呢,美得你。”
小翠小声的嘟囔一声,本来就是嘛。
在放下窗帘的一瞬间,王梦琳也偷偷撇了一眼那个年轻人。
帐篷搭好以后,那些劫后余生的汉子们开始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块闲聊扯淡,丝毫没有因昨天同伴的死去而感到伤心难过。
殊不知,他们这群人决定做王景元的手下,就等于是跟许仁成对着干了,不是与死亡为伴,也等于是在刀口子上舔血,没办法,谁让他们看不惯许仁成那恶贯满盈的作风呢。
刘燕青扭头看了一眼,冯世才独自一人坐在一颗树下,树叶枝繁叶茂,也不用担心有雨水顺着树叶落在头上。
看着冯世才面色始终淡然,目光更是紧紧盯着一处,空灵无神,刘燕青走上前,蹲在冯世才身边问到:“冯爷爷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冯世才淡然道:“像我这个年纪的老头子还能想什么,不过是想想以前的种种忧虑和美好,再想想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刘燕青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不满道:“想想过去的美好就行了,想什么时候会死就有点那个了,将来我要是遇上了喜欢的姑娘,成了家,冯爷爷还得帮我带小孩呢。”
冯世才扭头淡淡的扫了一眼窗帘抖动的马车,他淡笑道:“刚吃饱就开始思**了?不过说起好姑娘,眼前倒是有一位。”
刘燕青看到对方眼中有那么一丝认真的味道,于是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一眼,摇头笑道:“萍水相逢而已,王姑娘长得好看归好看,大方归大方,但长得大方好看的姑娘我就得喜欢?那天底下那么多春笋般的好姑娘,我喜欢得过来?”
两人谈笑的身影像极了开明长辈开导晚辈的模样。
冯世才笑容变得有些玩味说道:“别忙着否定,你不知道这丫头的根底,老奴可是知道得很呐。”
刘燕青立即惊讶的哦了一声。
一个看上去就是富家千金的凡间女子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根底?刘燕青洗耳恭听。
冯世才解释道:“今天遇到的那群黑衣人估计就是朝着这位姑娘来的,天生的水灵根,啧啧啧,虽说不上当世罕见,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偏远县城可以用得上这四个字了。”
“天生水灵根?”刘燕青一脸的疑惑,他还是第一次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么个古怪称呼。
冯世才继续解释道:“要知道什么是先天灵根,那就必须从神仙二字讲起,第一个神仙从何而来,无人知晓,但有上古仙籍记载,在上古时期神仙不是仙而是先,先人一步的先。
最初的先人也非如今凡夫俗子口中的仙人,他们不知什么是神通术法,什么是修道长生,他们就好像一个天生大力的小孩,不知如何运用自己的力气,只有身为先人的本能,走在一条冥冥中就铺好的道路上。”
冯世才说这番话的话语极为轻柔,只有刘燕青一人可闻,而他口中所说的仙籍,最初也只是一块石碑而已,而仙籍上的内容,则是后来人拓印出来的。
他继续说道:“上古时期的先人非常多,也非常强,抬手间可撕裂山河,只手摘星,可他们不知,为何自己体内会有一股这么强大的力量,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数万年之久,那群先人之中出了一位智者,他不但发明了语言文字,也是他第一个找出了自身强大的秘密所在。
他发现每个先人体内都有一股肉眼无法看见的能量,正是这股能量才使得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这股能量孕育万物,滋养万物,它无法被看到,可却有办法能够证实它的存在。
于是那位智者又花了数千年的时间去寻找这股能量,最终被他找到,那就是先天一气,我们后世的法修们则称之为本命灵气,体内本命灵气多的,就被称之为先天灵根,这类人天生就是修道的好材料,可遇不可求,而这类人中有些人亲水,所以就叫先天水灵根。”
冯世才说的极为认真,刘燕青听的极为仔细。
那仙籍原本就在大魏国库之中,可惜冯世才没能将其带走,而那仙籍也在那场灾难中,随着大魏一同消失。
好在冯世才在成为大魏第一以后,有幸读过那仙籍。
他继续说道:“那位智者发现了先天一气后,也觉醒了自身的神识,通过神识之力他观察到这种气,无处不在,于是他就开始大肆搜刮这种气,以至于后来他体内的气越来越多,多到不知如何去控制...那本仙籍中的文字到此就戛然而止,有传闻说那位智者死于一场轰轰烈烈的爆炸之中,也有人说那位智者最终修成了天道,总之众说纷纭,无法证实。”
听到这,刘燕青恍然大悟,“冯爷爷是说马车中的那位王姑娘就是一位先人?”
冯世才点了点头。
第六十九章 自知
道路泥泞,艰辛难过,可在众人齐心协力下,终究还是过去了,原本一时半刻就能走过的路程,众人硬是生拉硬推,多花了数个时辰才将所有马车推拉到了平江县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上。
刘燕青寻了颗最高的树木,身体如同猴子一般灵活,迅速的攀上最高的枝头,眺望而去。
下方的平原上,一座石城拔地而起,城外,河道蜿蜒,树木森森,碧草连天,城内楼宇林立。
兴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下面铺满青石板的大道上也无行人,只有城中才有寥寥几人在撑伞前行,除此之外,再就是城外不远处的一条蜿蜒大江了。
刘燕青穷尽目力才能看清江面上有一艘大船,他想看清船上的细节,可奈何雨水朦胧,看不清晰。
平江县城不大,占地方圆不足二百里地,人口也只是接近万人而已,比刘燕青之前所在的龙头镇大了两三倍。
大梁人尚北,以北为尊,所以历来皇帝的宫殿都是坐北朝南,而往小了说,大梁人尚右,以右为尊,所以县城中的城主府一般都在右边。
然而,平江县内,城主府的所在位置则是在平江县的左边,城主府左迁即表示贬官,可见王景元这个朝廷命官在平江县内是何等的不吃香。
刘燕青一个纵跃,落在地上,踩出两个深坑。
王梦琳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树下,站在刘燕青身旁指这城中一座建筑说道:“下面就是我家,林少侠要不要去我家中做客?让我好好感谢感谢你这个救命恩人。”
刘燕青拒绝道:“去你家就算了,我不太喜欢去别人家里,规矩多,还有,叫我林海就好,林少侠听起来怪怪的。”
王梦琳撑着一把粉白相间色的油纸伞走近了刘燕青身旁为他遮伞,打趣笑道:“好的,林少侠,那林少侠打算在城中住多久?还是说住两天就会离开?”
刘燕青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雨幕中,粉白相间的油纸伞仿佛雨中的荷花一般。
刘燕青脱了蓑衣,卸下雨帽,任由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有那么几丝飘在伞外,将树叶上落下的雨珠切割得细细碎碎。
此时的天地间就好像只有身穿青色衣裙的少女和满是泥浆的少年。
下山之行并非如之前那般艰辛,因山路上铺盖了一层石板,马蹄踏上去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当众人下到山脚后虹现雨霁,众人抬头,一道彩桥横空。
“我家乡也有彩虹,可却没见过这么大,这么长的。”刘燕青抬头喃喃道。
“哦?不知林少侠家乡在何处?”王梦琳收起油纸伞,拎在手中问道。
刘燕青侧头一笑:“在天边啊。”
王梦琳也相视一笑:“林少侠就会开玩笑。”
“我与你说了你也找不着,那不就是在天边嘛。”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眼看着离石城便不远了。
刘燕青两人与众人道别后走进了一家客栈内,两个人之要了一间房子,为此,店小二还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二人一眼,心想这位年轻的公子哥既然带着一位老奴才出门,连两间房都不舍得开,这老奴才可真够倒霉的,遇上这么个小气的主子。
殊不知,不是刘燕青不想开两间房,实在是囊中羞涩,以前打猎积攒出来的钱也没多少,所以向着能省就省吧,再说了,以前刘燕青就是两三天不睡觉都没事,更何况觉醒了神识,就算十天半个月不睡也没关系。
进入客房,刘燕青迫不及待的将门窗关紧,一手抓住脖子后面的皮用力一扯,一张人皮面具就被他给扯了下来,他看着手中的面具啧啧称奇道:“这玩意儿以前只在书中看到过,没想到这次出躺远门还得用上这玩意。”
冯世才也扯下脸上的面具说道:“大梁朝廷明暗线纵横交错,我俩从那条密道内走出来,是无人知晓,可一旦我俩用真面目示人被认了出来,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而远在龙头镇上的三具分身也就毫无意义。”
刘燕青嗯了一声,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
城主府内,一声杯子破裂的声音传出去老远,还伴随着一声中年男子的咆哮声。
“他许仁成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不给他许家脸面了。”
一位身穿用暗花的细麻布制成圆领袍衫的中年男子怒气冲冲的走出书房,随即就有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追出,好说歹说的将男子给劝了回去。
劝完男子,妇人又转身指着一旁低头哭泣的王梦琳说道:“你呀你呀,不听你爹劝告,都说了不准你跟着赵均义外出走货,你就是不听,这下可好,伤亡七八人,他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也是一条条鲜活的命啊。”
王梦琳跪在一旁,低头哭泣,身旁还跪着丫鬟小翠。
见自家小姐被指责,小翠连忙说道:“不是小姐的错,都是小翠不对,老爷妇人要罚就罚小翠好了。”
中年男子说完一句话就拂袖而去。
回去抄写三千个罪字,抄不完不许吃饭。
男人走后,妇人这才心疼的将女儿扶起,安慰道:“听你爹的话,先回房去,待会我让下人去给你送些吃的,我得跟着你爹去,要不然真怕他跟刘家人打起来,那就祸大了。”
王梦琳点头起身,拉着小崔往自己的小院里走去。
回房以后,丫鬟小翠老老实实的替自家小姐磨墨,而王梦琳则坐在窗台前,双手杵着下巴魂不守舍,去时三十多人,回来时就只有二十几人了,至于是不是王梦琳的错,王梦琳自己心里清楚。
她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有位仙风道骨的老先生腾云驾雾而来,他跟爹爹说了一箩筐的话,简明要义就是说自己体质特殊,要收自己做他的徒弟,只是爹爹极力推阻,自己这才没能跟在那位老先生身边。
后来,更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例如她发现自己偶尔能够隔空取物,偶尔能够隔着一丈远的距离打开房门等等,这些事情都只有她自己知道,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
有一回她偷偷摸摸溜进了父亲的书房,翻看了一些典籍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是神仙了。
第七十章 小孩和老狗
客栈内,刘燕青盘膝坐在床板上,学拳谱上所教的,神识散开,将散乱在天地间的灵力一一扯进体内,再融入自身的武道之血中。
随着丝丝缕缕的灵力融入体内,刘燕青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感觉,而这股感觉并非来自灵气入体,而是他从小就饮用浸泡丹药的井水造成。
久而久之,井水中的丹药沉寂在刘燕青体内缓慢的滋养着他的体魄,直至刘燕青开始学拳以后,体内的武道之血才被激起活性,而沉寂在身体各处的药也彻底爆发出来,使得体内的武道之血不断增多。
感受着体内已经接近九成的武道之血,刘燕青缓缓握紧拳头。
这种掌握力量的感觉非常好。
在感受着体内力量的同时,刘燕青在心底里也非常感激身边这位隐姓埋名陪伴他多年的冯爷爷。
察觉到刘燕青此次修行结束时,冯世才开口说道:“以往在龙头镇上只是闲暇时打打猎,强身健体还行,但想强健体魄还差得远,所以这趟远行一是要给你打造出一个健硕的体魄,二也是带你出来长长见识,磨砺磨砺心境。”
刘燕青睁开双眼,撸起自己的袖管说道:“冯爷爷你仔细看看,都这么粗了,我感觉现在回到龙头镇上一拳都能砸死李孝义家中的大水牛了,年轻一辈里谁比得上?”
看着洋洋得意的年轻人,冯世才一盆冷水就泼了上去:“胜过那群凡夫俗子算的了什么,要胜就胜过这天底下所有的同境之人,不但要在同境第一,即便是修为比你高的,也要胜过,胜过旁人之后,再胜过那个玄之又玄的自己,如此才算了不起。”
“胜过自己?”刘燕青不解的问到。
冯世才点点头说道:“不管是法修也好,武者也罢,即便是不同寻常的器修和驭灵修,到了最后都要过真我一关,过不了真我,即便是拳术道法皆第一,也是枉然。”
刘燕青挠了挠头,这席话,他是听得云里雾里,自己如今才武者第一阶的纳灵境,怎么就扯到真我头上去了。
见冯世才还要继续泼冷水,刘燕青赶忙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修行一阵子的刘燕青打算下楼溜达溜达,在带好人皮面具以后走出客栈。
虽然正式踏入修行以后,吸收天地之力同样能增加饱腹的感觉,可始终还是觉得差了点意思。
走在平江县城的大道上,刘燕青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大道靠左都是一些衣着破旧的老农商贩,可到了右边,却各个穿着光鲜亮丽。
其中有座院子特别引人注目,给人的最直接的观感就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层台累榭,寂静奢华。
两个金色的许府二字显眼可见。
就在他想一探究竟时,一位个子矮小的小孩吸引了他的目光。
“老子要当兵,老子要当兵...”
一黝黑少年牵着一条老狗,站在募兵处,冲着募兵卫兵吼道。
“滚,个老子的,屁点儿大,拿个枪都拿不起还想当兵,滚回去吃几年奶再来。”募兵卫兵单手将小孩拎起丢到一旁,小孩在地上摔了好几圈。
老狗眼看少年摔跤,狂叫这就要冲上去撕咬,却被少年拉住,若不如此,老狗怕是要被卫兵手里的长矛刺死。
刘燕青见那小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满脸怒色,眼看又要冲进募兵处“咕咕咕~~~”小孩肚子传来一阵闷雷声,先前那无畏的气势顿时荡然无存。
刘燕青不紧不慢的跟在肤色黝黑的小孩身后,直至小孩来到一处卖包子馒头的地方停了下来。
“包子,卖包子嘞,刚出炉的热包子,小客官,可是要买包子?”包子铺老板低身笑问道。
“给我来个肉包子和一个馒头。”肤色黝黑的小孩先是右手伸进怀里,随后再全身上下翻腾起来。
“好嘞,一个肉包三枚铜钱,馒头一枚铜钱,总共四枚铜钱。”老板拿起一张油纸将包好的包子递到少年跟前。
小孩双手在身上掏了半天,急得满脸通红,本就黝黑的脸显得更黑了,他抬头可怜兮兮的说道:“老板,我只有三枚铜钱...能不能...”小孩低头,嘴里的舌头伸出舔了舔嘴唇,将三枚脏兮兮的铜钱举过头顶。
“行,三枚就三枚,权当你先欠着,日后有钱了可要补上。”老板将包子放在了小孩手里,收下了三枚脏兮兮的铜钱。
小孩连忙鞠躬点头致谢,接过包子走进了一个小巷子。老板看着少年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一人一狗坐在小巷口的围墙下,旁边就是一家煮面条的小铺子。
瘦弱的老狗看着小孩,伸出长舌舔了舔鼻子,小孩对着老狗嘿嘿一笑,小心翼翼的打开包包子的油纸,包子的香味顿时扑面,引得少年喉头微动,吞下一大口口水。
小孩拿起肉包,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随后将包子从中间撕开一条缝露出了里边儿的肉馅,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后将包子递到了老狗嘴前:“还是给你吃吧,这些日子可是苦了你了。”
老狗轻轻的摇着尾巴,嘴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声,前爪似人般拍了拍地,似乎是在告诉小孩,把包子放到地上。
小孩哈的笑了一声,将包子轻轻放在地上,老狗这才摇着尾巴开始吃起了包子,而小孩却笑看着老狗,将略微甜味的白馒头放进了嘴里。
“大妈,来两碗面条,多加点肉丝啊。”刘燕青一屁股坐在面馆摊的凳子上,朝着一位妇人吆喝了一声。
“额外加肉丝得多加两枚铜钱。”妇人老板娘回应到。
“行嘞,大妈放心加就是。”
妇人将两碗面条端上来后,刘燕青朝着小孩挥了挥手,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面,示意这碗面条是给少年吃的。
小孩看了看刘燕青,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面条,看到刘燕青点头后小孩才起身坐上了桌子上。
“为什么要给我面条?”小孩扭头问道。
刘燕青吃了大口面条,然后逗了逗那条瘦弱老狗说道:“看你投缘而已。”
小孩不为所动。
老狗见小孩不动,它也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刘燕青如何逗它。
第七十一章 求静而非静
刘燕青看了看小孩又看了看老狗,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抬起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于是他朝着店里的妇人喊道:“大妈,再来一碗面条吧,麻烦您用不要的碗装,因为这碗是给狗吃的。”
听到狗这个字,小孩顿时顿时不爽起来,他说:“你才是狗,这是我大哥,叫虎子。”
刘燕青听完明显一愣,原来是哥俩啊,于是他改了口,说是给虎子吃的。
妇人看了看小孩,又看了看桌下那条正在摇尾巴的乖巧老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事儿,就用这个碗吧,待会洗洗就好了,其实这年头啊狗比人可干净多了。”
一听这话,刘燕青砸了咂嘴,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顺耳呢?要是李有财那家伙在这的话,刘燕青肯定觉得这大妈是李有财他娘,最不济也是远房亲戚,说话都这么像。
其实这妇人是认识他们的,小孩来到这里已有多日,每天都会去募兵处嚷嚷着要当兵,却每次都被摔了出来。
妇人也看到过老狗从别处叼来一些东西与少年一同享用,有的时候是水果,有的时候是生肉,也看到过少年和老狗被人撵的满街跑,往往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居无定所,苦不堪言。
小孩起身连连鞠躬致谢,将一碗铺满肉丝的面端到老狗跟前,这才回到桌子上的与刘燕青一起吃面。
小孩像是多日未进食的饿死鬼般狼吞虎咽,吃完面后,并未久留,只是对着刘燕青说了句:“我佟知节向来不喜欠人钱财,这两碗面钱我会还你的”
之后,便带着老狗离开了。
刘燕青看着小孩离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优哉游哉的吃面。
...
另一方面,城主王景元安顿好这次遇袭死亡的人员家属后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中来回踱步,双拳不断握拢松开,咬牙切齿。
自己的女儿是先天水灵根体质,这个他早已通过典籍知晓,也知晓了先天水灵根的‘妙用’,而十年前那位仙风道骨的老人说自己是云游至此,神识查探到这县城内有一股亲水道意,故来此一看,不曾想还真有一位先天水灵根。
之后那位老人便来到王景元跟前自报家门,说自己是五行宗的长老之一,道号寻隆子,此次云游的目的就是寻访天底下的先天灵根进入宗门内修行。
五行宗如何,他王景元不知晓,更不知晓在何处,所以谨慎之下,他并没有答应让自己的女儿跟随那位老者去往五行宗修行。
而那位寻隆子也并未持仗势压人,强行要求王梦琳进入五行宗修行,而是给了他一枚玉牌,说是等他想明白以后,就砸碎这枚玉牌,他寻隆子收到消息后再来接人。
十年了,王景元依旧不愿砸碎那枚玉牌,让女儿离自己而去,成为那人人向往的神仙,至少他王景元就半分不想成为神仙,他只想让王梦琳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为此,他王景元可谓是操碎了心。
军伍出身的王景元离开军中以后,在江湖上遇见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山上神仙又如何?不也有不为人知的蝇营狗苟?所以他王景元从来不向往山上的神仙。
王景元厌倦了江湖上打打杀杀的生活,投奔一位结交多年的好友,在好友的帮助下,散尽这些年积攒出来的金银,换了一个平江县的城主。
之后王景元结识了一位女子,与那位女子成了亲,生了个陶瓷娃娃般的女儿,不曾想这刚出生的女婴居然拥有先天灵根。
从此以后,王景元想尽办法去隐瞒王梦琳有先天体质的消息,可以王梦琳的特殊,许家如何会不知晓这件事?许家知晓了这件事以后,便在第一时间派媒婆来说娃娃亲,一向与许家不和的王景元怎会让自己的女儿跳入火坑?自然是拒绝了这桩亲事。
不但被拒亲还被城中百姓嘲笑,许家是何其的注重脸面?他许仁成又岂能咽下这口气?所以这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找个机会扳倒王景元。
许仁成隔三差五就会派出他网罗的江湖鹰犬去袭扰平江县的百姓,更是让人往上递奏折,说王景元办事不力,守护不了一方百姓的安稳,想以此让王景元头上的官帽不保。
可之后不久,王景元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名叫程大谟的武将,此人武道修为已然接近熬骨境巅峰,再加上王景元本身也是熬骨境的修为,许仁成网罗的江湖鹰犬根本就禁不住二人的拳头锤杀。
而就在前不久,许仁成得知王梦琳偷偷跟随车队外出的消息,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好不容易逮到王梦琳离开平江县,他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许仁成想了个法子,一边派出江湖鹰犬去截杀王梦琳所在的车队,一边让宛平郡的郡守派人来此审查,以此拖住王景元和程大谟二人,让两人无法抽身去援救王梦琳所在的车队,本以为此策已经是万无一失,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因为两个外乡人,这次计划还是失败了。
许仁成并没有因此暴跳如雷,返到出乎意料的平静。
而这种平静被熟悉的人看在眼中却是比腊月风雪还要寒冷,因为许仁成想做恶之前都是这般平静。
踱步间,一位身高接近九尺,浑身肌肉虬结的壮汉走进书房。
“大哥,听老赵说,回来的路上遇到一群黑衣人的袭杀,怎么回事?是不是许仁成那王八蛋搞的鬼?”壮汉中气十足,声音难免显得震天响。
王景元叹了口气说道:“除了许仁成还有谁能从郡守府找人来此探查呢,估计这次的探查实则是那许仁成故意找人来拖住你我二人,再派出那群黑衣人去截杀老赵和琳儿,若不是半路上遇到两个好心的外乡人,琳儿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是许仁成那王八蛋在搞鬼,我说这次来探查的人怎会挑恁多毛病出来,有时候真想舍了这一百几十斤的肉去许家乱杀一通。至于大哥说的两个外乡人要不要派人去摸摸他们的底细?”
王景元眉头微微皱起轻轻的说了声已经派人去查了。
一时间,屋内传出两个男人的无奈叹息声。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第七十二章 真神
在城中闲逛了一圈后,刘燕青回到了客栈里,他不知道的是,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身穿普通衣衫但脚穿官靴的男子。
男子见到刘燕青进入客栈后转身就走,径直走向城主府内。
回到客栈房间,刘燕青一把扯下附着在脸上的人皮面具,用盆子装了点冷水洗了把脸,这人皮面具好用是好用,只要不是有人直接上手,凭眼睛和神识是无法识破刘燕青用了人皮面具的。
而刘燕青二人脸上的人皮面具都的前朝大魏所有,用刘燕青的话说,那就是了不得的宝物了。
当时冯世才解释道,世上能做出这两张人皮面具之人少之又少,先不说效果如何,仅仅是要做出这两张面具的雏形就要耗费数十道工艺,材料更是难得,取自北洲极为稀有的冰蚕丝。
刘燕青有些惊讶,抖了抖手上薄如蝉翼的面具问了句这一张面具全由那种冰蚕丝制作而成?在得到对方肯定后,刘燕青啧啧称奇,难怪这般轻盈,戴在脸上还有种冰凉的感觉。
冯世才告诉他,这样的面具也分三等,下等的面具叫落地,中等的叫大满,而上等的又有更细致的区分,他只知道他们手中的这两张叫神到。
当冯世才告诉他这样的面具他洞虚物内还有八张时,刘燕青顿时就觉得手上这张面具不值钱了。
冯世才只是笑骂他不识物件。
刘燕青回到屋内时,冯世才就从入定中醒来,他先是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说:“你被人跟踪了。”
刘燕青一脸诧异,“不应该啊,我们来到这走的都是小路,而且在遇到人之前就带上面具了,怎么还会有人认出我们?”
冯世才则摇头道:“你想多了,不是先前那一拨人,而是城主府的人。”
经冯世才这么一说,刘燕青这才反应过来,只要不是之前那一拨人就好,至于城主为何要找人跟踪他们,原因很简单,刘燕青救了他女儿,城主在不想错怪好人的同时又不愿引狼入室,所以才会派人来摸他们的底。
对此刘燕青并不觉得对方是在恩将仇报,相反,若是刘燕青站在对方的位置必定不会派人来摸对方的底,而是想方设法与对方结交。
刘燕青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叹息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吧。”
冯世才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但是有一些问题刘燕青没有想,那就是接下来那位城主会做出如何选择,是选择请客吃饭?还是选择继续观摩?还是放任不管?
可无论是哪种选择,冯世才都已经了然于心。
这些事情无关聪明或笨,完完全全是要靠时间来堆叠出来。
一个人走的路多了,什么样的路好走,什么样的路难走,走了又会遇到哪些突发问题,这些都要提前想明白的。
所以冯世才猜想,那位城主在确定两人不是与许家一路后,大概率会请客吃饭吧。
刘燕青不再多想其他,而是坐正身体缓缓入定,随着丝丝缕缕的灵气被体内的武道之血吞噬,浑身上下又升起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刘燕青清晰的感受到股股暖流在体内蔓延,更有一股股纳灵之血迅速游走周身,犹如一条鲜红的小火龙一般,大肆吞噬着丝丝缕缕浸入肌肤的灵气。
这一入定,再睁开眼就到了寅时,眼看外面天还未亮,刘燕青翻身从窗户跃下,来到客栈的后院里,刘燕青站在一个大磨石旁开始练拳,起初是站桩出拳,之后,刘燕青翻开拳谱后页,看到后页所画所写,刘燕青有些纳闷。
既然第一拳是站桩直拳的话,那为何第二拳是站桩摆拳?
刘燕青借着狡黠月光不断往后翻去,出乎意料的是,后面的拳法都是站桩出拳,只是每一拳递出的角度不同而已。
可纳闷归纳闷,拳还是要练的。
天边尚未出现清白,城中已有早起的商贩开始摆桌弄椅做生意,看似欣欣向荣的小城实则已是暴风前夕的安宁。
刘燕青发现那个名叫佟知节的小孩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募兵处,而那条名叫虎子的老狗也乖巧的蹲在他身边,每有一人走过,虎子都会警惕性的嗅嗅鼻子。
日日如此。
今日也不例外,佟知节这么一站就是一上午,刘燕青修行完毕以后朝着他挥了挥手:“走,吃东西去。”
黝黑小孩牵着瘦弱老狗,一路小跑到刘燕青跟前说道:“今天就不去了,昨天虎子抓了好几条鱼都还没吃完,走,今个我请你去吃烤鱼。”黝黑少年嘿嘿一笑,拉起刘燕青的袖子就往城外行去。
“哟,虎子还能抓鱼啊?我倒想见识见识。”刘燕青哈哈一笑,将老狗抱起扛在了肩头。
这些日子以来,刘燕青看到佟知节就会请他们俩去吃一顿,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一来二去,虎子每次见到刘燕青总会特别激动,一个劲往他身上扑。
“都说狗通人性,你倒好,他不过是给你吃了几顿饱饭,你就把你真正的主子给忘了?”黝黑小孩拍了一下老狗的屁股,好似是在吃醋。
名叫虎子的老狗也不示弱,“汪”的一声,好似在抗议一般,亦或者是在说“莫挨老子。”逗得二人哈哈大笑。
出了城后,两人一狗沿小路走去,来到一处废弃的房屋内,房屋八面楼风,缺转破瓦,这种房子还未倒塌已经算得上是‘福大命大’了。
让刘燕青感到奇怪的是,这样的屋子里竟然还有供奉神像,只是这神像破败不堪,显然是没少遭人祸祸,神像旁的柱子上还有几个模糊的字。
刘燕青上前擦了擦上面的灰尘,上面的字眼立马清晰。
住身神定,悉睹真神。一念倾,游遍万千仙土。
刘燕青看着柱子上的文字一时间出了神,片刻后缓过神来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不知这位尊被供奉的‘真神’还在不在世间,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他是如何在一念之间游遍万千仙土的。”
刘燕青突然想到了之前冯世才就在一步间将他从一个弄堂里带到荀从先的跟前。
难道自己身边的冯爷爷就是一尊真神?
第七十三章 还早得很呢
佟知节从唯一还算完整的屋檐下取下了几条已经去皮扒脏的鱼,虎子则叼来一些干枯的柴火,佟知节晃了晃手上的鱼笑道:“以前在河面上放一些馒头渣,虎子就站那不动,都能抓好多鱼,现在虎子老了,眼睛不好使,昨个抓了半天,才抓这几条。”小孩一边钻木取火,一边说道。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刘燕青使劲揉了揉虎子的狗头,惹得虎子发出一阵呜呜声。
小孩一阵霍霍,良久才将火升起,二人一边转动手里的鱼,一边往上撒了一点佐料,一旁观看的虎子,嘴巴虽然未张开,可口水早已若悬河一般。
刘燕青将剔好鱼刺的烤鱼丢给虎子后,自己也开始细嚼慢咽起来。
二人一条狗,吃完满地鱼骨头,刘燕青看了看没吃多少的老狗,再看看小孩,他们所经历的这般日子,刘燕青也经历过,只不过他有娘亲在身旁,娘亲在在,遇事不决时,娘亲总有法子。
“不知娘亲回到故乡以后过得如何了。”刘燕青坐在屋子的破门槛上,摸着虎子的狗头喃喃道。
“什么?”佟知节从草丛中走出,双手还拉着腰间的裤腰带问道,依稀间听见刘燕青说话,一位是在喊他。
“没什么,想我娘亲了。”刘燕青起身,一个跨步,脚踏屋前石墩,第二脚就上了残破屋顶,举目四望。
浩然天下,秋风满面,刘燕青面带笑意朗声说道:“秋风无限好,莫等白发踏风行。”
佟知节也小心翼翼的从一旁爬上残破屋顶,两人就这么坐着,秋风佛面。
“这世道可真不公平。”佟知节轻声喃喃。
刘燕青笑着,将一手搭在小孩的瘦小的肩膀上说道:“你才多大?就说这世道不公平?”
“本来就是啊,那你说为何手不捻四两的人可吃穿不愁,为何汗背朝天的人却食不果腹,为何贪官污吏可随意鱼肉百姓,为何这老天却降下惩罚天雷,为何..”
林海连忙做了一个手势“打住”。
小孩泫然欲泣,垂下头去。
一时间,刘燕青也不知所措,两人就这么坐着。
临走时刘燕青对着小孩说了一番话:修行处于各个阶段时,上有俯视自己的强者,下有仰视自己的弱者,唯有平视自己,才是修行。
刘燕青回到客栈时,已是傍晚,兴许是受小孩心境的影响,或者想到小孩的遭遇与早年的自己相差不多,盘膝打坐的刘燕青,始终不得心静。
夜里躺在床铺上更是辗转反则。
刘燕青一个翻身,提着桶去后院的井里提起一桶冰凉的井水迎头倒下,回到屋内,尽量不让自己想太多。
而刘燕青的一举一动都被冯世才看在眼里,看着久久不能静下心来修行的刘燕青,冯世才打趣笑问道:“你是想收养那小孩?”
刘燕青躺在床上摆出个打字,他说道:“那小孩好苦啊,比当初的李如初还要苦,以前在得知李如初的遭遇后,不自觉的就要出手帮她,这个小孩也一样啊,冯爷爷不是告诉我说但做好事莫问前程么?”
冯世才也想起了那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是有些日子不曾见到了啊,于是他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帮?”
刘燕青起身坐到冯世才身旁问道:“冯爷爷有没有那种就是不是很有名气的拳谱?”
“你是说行送一本既不会引起他人觊觎,又能强身健体的拳谱?”
刘燕青一个劲的点头。
冯世才又问:“那我问你,若那小孩不只是逃命至此,而是被人追杀至此,而且追杀他的人极强,强到我也不是对手,你还会不会救?”
刘燕青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冯世才拍打着对方的肩膀笑着说道:“生而为人,在看到这些人间疾苦的时候,先有恻隐之心,这是人之常情,可我要告诉你的是,自己见到别人遭受苦难,有心救助,救助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大时,自然应该伸手援助。
但是,如果救助他人需要自己付出的代价太大,大到了需要付出自己生命时,就可以不救了,当此之时,也无需愧疚,毕竟人必须先爱自己,然后才能爱别人。
而且,你救了这些人觉得是善举,是在做好事,其实是你在干预他们的因果,他人过得好不好,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仅此而已。”
“因果?”刘燕青不解。
冯世才点了点头:“修道者对因果二字畏之如虎,尤其是衍道者和法修,更是畏惧其中的厉害关系。
我们这群修道者之中有句俗语,那就是神仙怕因,凡人怕果。”
“为何?”刘燕青问道。
“在凡人眼中,神仙是万能,可我们自己知道,所谓的神仙是大能,但不是万能,神仙怕因,是因为他们知道,有因就一定会有果,如果造了恶因,就一定会有恶果,所以神仙们不敢造恶因。
而一般人,害怕将来会有恶果,却不收敛自己的行为,造了恶因不管,只会在那里顾及自己是不是会有恶报,每担心恶报的来临。”
继而老人扭头,给了刘燕青一个和煦的笑脸说道:“不过身为武者的我们,以力证道,一拳可破万法,因果什么的,在我们的拳罡之下也要碎成齑粉,所以我才会对你说出但做好事莫问前程的话语。”
刘燕青顿时笑容灿烂。
冯世才右手一番,手中出现一本材质普通的拳谱:“这本拳谱是我偶然所得,不是什么大家所创,所以不用担心他人觊觎,虽然学了这套拳法不能在武道上登堂入室,但也能强身健体,对那小孩而言,最好不过了。”
刘燕青接过老人手中的拳谱,对着老人一揖到底。
慈祥老人只是摆了摆手。
心结已解的刘燕青很快就能入定修行。
半夜子时,屋外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直至第二天清晨,雨水才停歇,经过一夜修行后,刘燕青终于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有九成都化作了武道之血。
刘燕青把自己即将踏入熬骨境的消息告诉了冯世才。
冯世才则呵呵笑了笑,还早得很呢。
第七十四章 必须吃完
第二天午时,刘燕青穿戴好面具后打开窗户,秋风拂面,碧空万里,看不到一丝云彩,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整个天地仿佛一副被擦拭干净的湛蓝画幕一般,城内迥然生机,南北商客络绎不绝,可当刘燕青望向募兵处时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以往不管时间多晚,刘燕青开窗总能看到小孩和老狗的身影,今日却不知为何,小孩和老狗迟迟未到。
一股不太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刘燕青将桌子上的拳谱藏入怀中跃下窗户,向城外走去。
可到了破屋,刘燕青只看到了一只早已烤焦的鱼干,却并未看到小孩和老狗的踪影,于是刘燕青又寻了一遍河边,容易藏人的草丛里,最后的最后,刘燕青看到一路脚印通向远处的山坡,由于昨夜下雨,这脚印尤为清晰可见。
一路上刘燕青穿梭跳跃,三步化作一步疾驰在山坡丛林。
少时,刘燕青隐约看到一个身影伏地,脚下再次发力,来到身影身旁,黝黑小孩双膝跪地,怀里抱着一具狗的尸体哽咽,身子一颤一颤。
刘燕青上前,蹲在小孩身旁抓着少年肩膀用力揉了揉,再次摸了摸虎子的狗头无奈道:“以后摸不到了。”
小孩再也忍受不住,紧紧的抱着虎子的尸体嚎啕大哭。
“娘亲不在了,父亲不在了,姐姐被坏人抓走了,如今,你也要离我而去...”
感受到小孩身上那悲惨的气氛,刘燕青心中很不是滋味儿,他抬头望天惆怅道:“虎子在临终前跑到这里也是不想让你伤心难过,虽然痛在眼前,可生活还要继续啊。”
黝黑小孩嚎啕不止,脑海中尽是这几年与虎子的点点滴滴:“娘亲为了我,难产而死,爹爹为了保护姐姐,被恶人乱棍打死,而我却在这里苟且偷生,虎子与我一路逃到这里,我却连一顿包饭都没有让它吃,我...我...”
兴许是哭急了,佟知节接连说了几个我,可就是再难说出下一个字,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刘燕青揉了揉对方的肩膀,然后拍打着他的后背柔声道:“别哭,慢慢说,我在听。”
好像刘燕青这么一说,佟知节哭得更凶了,哭了好一会儿,佟知节才缓过劲来。
刘燕青也从他哽咽的声音里听出,爹娘欠了一位财主很大一笔钱,娘亲难产死后,生活的艰难就落在父亲一人肩头,只是他有个漂亮的姐姐,那财主就想娶他姐姐做小妾来抵消之前欠下的债务。
财主带着一众下人上们接人,他爹不从,就被那些恶奴乱棍打死,姐姐被带走,他在旁人的帮助下逃了出来,路上遇到了虎子,就这样,一人一狗颠沛流离至此。
刘燕青叹了口气,原来也是个苦命孩子。
一座孤零零的坟包立在山坡上,站在这里能看到整个平江县,风景独好,一块木牌上写着:爱犬虎子之墓。
刘燕青坐在虎子坟旁,双手撑在身后,默默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佟知节则是将脑袋埋在双腿之中,肩膀时不时颤抖一下。
听了佟知节的遭遇以后,刘燕青在犹豫,要不要给他那本没多大用处的拳谱,他担心佟知节练拳以后会回去复仇,若是复仇成功倒还好说,若是佟知节因此而死,刘燕青心中难免不安。
思索再三后,刘燕青拍了拍佟知节的肩膀,在后者疑惑的眼神中递给了他那本名叫《靠山》的拳谱。
佟知节泪眼朦胧问道:“给我的?”
刘燕青很自然的点点头,“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也不是出自什么大宗师之手,就只是能够强身健体而已。”
佟知节点了点头,随意翻看了几页就一脸愁苦的还了回去。
“不想要?”
佟知节流着泪噘着嘴然后说道:“我不识字。”
刘燕青一巴掌重重呼在自己脑门,一个劲的说失策失策。
二人一路向着山下行去,回到破庙内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刘燕青便拉着小孩向城中走去。
一路上,刘燕青和他说了很多话,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你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佟知节看着被刘燕青紧握的右手,自从逃亡出来以后,刘燕青是对他最好的一个人了。
两人回到城中,已是午时,刚进客栈,那店小二就笑着迎上来问道:“这位客官,今日是否照旧?”
刘燕青摇摇头,拉着佟知节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说道:“十只鸡腿,两盘肘子和一份牛肉,两碗米饭,再加一菜一汤。”
店小二一一记下,然后就跑去后厨报菜。
佟知节眉头一挑,“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刘燕青嘿嘿笑道:“米饭和菜汤是我的,肘子牛肉和鸡腿你必须吃完。”
佟知节张了张嘴,“那么多东西必须吃完?”
刘燕青郑重重复道:“必须吃完。不然就你这小身板怎么练拳?不吃完不许练拳。”
佟知节长这么大第一次为了吃而发愁,以前是愁吃不饱,今日却是愁吃不了。
半个时辰后,佟良挺着腰,捂着圆滚滚的肚子,走起路来有点像女子挺着大肚子时的模样,略显滑稽。
“以后能不能不吃这么多,你看我走路都成问题了。”佟知节嘟囔道。
“你说的以后可以,但近期不行,必须给我吃,不然接下来的活计,我怕你消化不了。”刘燕青一边剔牙回味,一边想着日后的修行计划,眼里尽是皎洁。
数日后的清晨,刘燕青在屋内打坐修行,而佟知节在刘燕青的安排下免费进入一家药材店打杂。
那瘦小的身影在一堆常年干杂役的店铺伙计中尤为显眼,小小年纪,瘦小身材倒也没有众人想的那般弱不禁风,在连续几日的劳累下来虽说吃了不少苦头,但也不见他满腹牢骚,反到有些自僝自僽,说自己力气太小了,那些个大物件他根本搬不动,对此,刘燕青总是轻声安慰,慢慢来,以后就搬得动了。
另一头,被关在宅子里不得外出的王梦琳每日抄书,苦不堪言,好不容易趁他爹外出巡查后,她又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翠翻墙出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