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断一天。
不在家里,断一天,明天补上。
第三十一章 吃人
堕落之地穷山恶水风沙漫天,多是粗糙汉子,像应纪昌这种比较耐看的脸庞少之又少,若是以十文钱作为标准的话,应纪昌在外边也有个六七文上下。
可李如初不在乎这个,她也不看对面坐着谁,只是一手打伞一手吃饭。
应纪昌落座后招呼了一声店小二,也只是随意点了两个小菜没点酒。
可店老板却是很懂事的让店小二端一壶店里最好的酒去。
应纪昌点菜随意,可上菜却不敢那般随意。
原先酒馆里吃饭喝酒的汉子们纷纷挪了挪屁股,虽不像外边那些百姓一样跪地拜见,可挪位置已经是对对方的尊敬了。
跟随应纪昌而来的另外三人骑在马上停在酒馆外边,在他们看来,只要二当家的出手,那小娘们必是囊中之物,说不定大当家的玩腻了以后还能有他们点甜头尝尝。
应纪昌偿了口菜随口问了句:“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孤身闯入这‘黑灯瞎火’之地,就不怕被人开条子?”
开条子是当地的黑话,意思就是被贩卖。
不过像李如初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他们可不舍得卖给别人。
李如初没有搭话继续吃自己的饭菜。
应纪昌见对方没行动,他也不敢贸然出手,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心里最清楚不过。
风沙镇距离最外围已有八百余里,途中要经过十数个小镇,而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一个娇滴滴的美娘子能安然走过八百里险地而且身上没有半点风尘的样子,光是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重视。
两人就这么各自吃着自己点的饭菜,看得旁人也是一头雾水。
酒馆外的三人更是不解,为何里边儿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应该啊。
直到应纪昌吃完自己点的菜,李如初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应纪昌直接了当的说道:“别装了,知道你是老手,可也别小看了这个地方,有些人你惹不起。”
李如初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说道:“杀了几个凡夫俗子就觉得自己是‘山上人’了?回去告诉沙里刀,让他自断脖颈,你们的日子还能好过点。”
应纪昌微微皱眉,脸色有些绷不住了。
李如初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呐,欺软怕硬,遇见弱的就往死里踩,遇见强的能拜就拜,属实也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怕不怕死?怕死的话就回去传话。噢对了,这句话你要是传回去的话估计也是个死,那这么说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应纪昌右手搭在剑上,拇指微微用力,长剑出鞘,他冷声道:“没别的路可走了?”
酒馆内气氛剑拔弩张。
应纪昌神色凝重。
李如初则一脸淡然,甚至嘴角还微微翘起挂有一丝轻蔑笑意。
正是这一丝笑意让应纪昌颇为忌惮,其次就是他从对方手中的红色油纸伞中感受到了一丝丝恐怖的气息。
与此同时,客栈外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蹄声传来,声音循序渐近。
跪在地上的人们扭头看去,大路尽头十几匹马齐头并进,尘土飞扬。
李如初起身走向酒馆外边,路过应纪昌身边时,她笑着说了句不为难你了。
应纪昌汗如雨下,握住长剑的右手有些微微颤抖,因为就在李如初从他身前走过时,他分明是看到了那油纸伞上突然多出了一双眼睛,一双布满血丝充满贪婪的眼睛。
应纪昌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扭头看了一眼那个背影,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字。
逃。
同时应纪昌心中又舒了口气,这冷冰冰的小娘们谁捧谁烫手啊,你沙里刀本事大,你干脆包在怀里好了。
李如初打着油纸伞走到酒馆外,油纸伞微微往前打了半分,遮住了半张脸上有些昏暗的阳光。
李如初眯眼看去。
十几匹马奔入较为狭窄的路口以后改为六马齐头并进。
其中当头一骑仪表粗犷,坦胸露乳,两把细长弯刀跨在腰间,此人正是沙里刀。
身侧两骑一人皮肤黝黑,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拿两柄大斧,头发蓬乱,面容狰狞。
另外一骑是个瘦猴,身材纤细,腰间捆有一条蟒皮长鞭。
剩下几人光是从外表来看就知道是常年混迹杀场的莽汉,身上的刀疤如乡间田畔,错综复杂。
十几人扬鞭拍马飞奔而至,将李如初困在中央,绕起了圈圈,得意的呼叫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沙里刀骑着黑头马匹走上前,两把弯刀扛在肩上说道:“嫩嫩嫩,还真是嫩,老子已经好多年没瞧见这么嫩的小娘们了,小娘子,跟老子我亲个嘴,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怎么样?”
沙里刀话语轻佻,可却不敢靠太近,虽有十几个弟兄给他掠阵,也不可麻痹大意,对方可是孤身一人走进来的,要说没半点本事,他可不信。
李如初微微抬头问道:“你就是沙里刀?”
沙里刀用刀身拍了拍胸膛:“本名祁源长,道上的人给面子赏了个沙里刀的名头。”
李如初继续说道:“你叫什么我不感兴趣,唯一让我感兴趣的是你是自己砍断自己的脖子,还是我把你给吃了?”
沙里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老子十岁开始杀人,杀到今日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自以为是的也杀了不少,不过像你这么狂的老子还是第一次见,老子就想问问,你那白嫩白嫩的肚皮能装下几两肉啊?”
围绕着李如初奔跑的十几人也纷纷笑出了声。
胆子大的更是扬言让沙里刀玩过以后赏给弟兄们尝尝鲜。
李如初扫视了一眼周围飞扬的沙尘,她最讨厌的就是这里漫天的黄沙,因为容易弄脏她新买的衣服。
于是她抬起右腿狠狠一踏。
一声轰鸣传出,街道上十几人连同身下的马匹顿时深入地中,沙尘也被一股力量压制回了地面,整个地面异常平坦。
唯独沙里刀一人还在原地,他双手举刀挡在头顶,面色逐渐狰狞,身下马腿逐渐深入地中。
李如初将手中的红色油纸伞抛向沙里刀,在对方绝望的眼神中,油纸伞上蓦然张开了一张森森大口,将沙里刀连同身下马匹都吞入口中。
原来这油纸伞会吃人啊。
第三十二章 死路
道路上的所有跪拜之人都瞪大双眼,心神骇然。
先是十几人莫名其妙的死去,连身下马匹的尸体都深入地中,再是那把红色油纸伞,居然将沙里刀连同马匹一同吃下。
油纸伞‘站立’在黄沙上的同时,里边还传出阵阵咀嚼和咬碎骨头的声音。
酒馆里的众人也是一副活见鬼的神情。
应纪昌更是双腿一软,双膝跪地,再不敢抬头看那个艳丽女子。
待油纸伞没了动静以后,李如初招了招手,‘站’在地上的油纸伞一蹦一蹦的回到了李如初手中,她叹了口气说道:“都说女子大气才能让人动心,可对你们这帮家伙实在是大气不起来,知道为什么吗?”
跪在酒馆里面的应纪昌头摇晃得跟小孩子手里的拨浪鼓一样。
李如初轻叹一声:“这里的悍匪也好杀人犯也罢,其实我都不厌恶,因为我自己一路走来也杀了不少人了,那些人都是该死之人,把别人最珍视的东西踩在脚下,还以此为乐的人都该死。
不过应纪昌你嘛,应该感谢你爹娘给你生了张好脸,嗯,确切的说是长得有点像我一位故人,所以我不杀你。
我要你来当这风沙镇的一镇之长,我想将来回到这里后会看到不一样的景象。”
应纪昌连连点头称是。
李如初话语轻柔,可落在旁人耳朵里却是比腊月寒风还要寒冷。
风沙镇上的镇民对沙里刀只是畏惧,如今面对李如初,从畏惧升成了恐惧,一个个的脑门都埋进了黄沙中,有些个人恨不能挖个洞把头埋进去。
李如初提了提嗓门继续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谁都不许下跪,你们是人,不是畜生,跪天地可以,跪父母可以,跪这些王八蛋作甚?你们都给我站起来。”
所有人仍旧跪在地上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起身。
直到有位汉子起身后,周围的人才一一跟着站起。
李如初不再说话,而是朝着堕落之地深处的方向迈步走去。
所有人都看着李如初的背影怔怔出神,这些目光中有感激,有复杂,有木讷...众生相一目了然。
出了风沙镇,眼前一望无际都是黄沙,时常有大风来袭,所有人就躲进屋内,大风呼呼作响,好似风魔,大风过后,风沙镇上又多了一层厚厚的黄沙。
李如初继续朝前走去,袭来的风沙在她周身环绕了一圈后落在了地上,所以她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圈又一圈的沙环,只是这些沙环‘活’不长久,片刻后就会被新的黄沙覆盖。
李如初手上的油纸伞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
李如初笑了笑,用手轻轻拍了拍伞杆:“别急,以后会让你吃饱的。”
油纸伞这才归于平静。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天地突然昏暗起来,一股飓风骤起,好似是从地底吹出来的一般。
李如初视若无睹的走了进去。
当她的两条腿都迈进去以后,飓风消失不见,李如初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天地和眼前出现的三尊巨大雕像,三尊都被黑袍笼罩的雕像。
三尊雕像的双手摊开,掌心有颗紫色珠子,雕像与雕像之间有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而蛛丝则是一道道紫色雷电。
随着紫色雷电的呲啦声响,一股厚重的威压降临,李如初顿时觉得周身的空气粘稠如水,让他的呼吸以及行动都有了一丝丝的迟缓。
蛛网之后的天地更加昏暗,还能看见一道道黑气幽灵在空中游曳。
这里就是堕落之地人人惧怕的鬼蜮了。
李如初缓缓朝前走去,当她走到三尊雕像底下时,有道苍老的声音徐徐传来:“来者何人?为何而来?”
李如初回应道:“李如初,来此只为报恩。”
天地沉寂了片刻,随后又有人声传来:“能来我阴司宗者不是大奸大恶就是恶贯满盈之辈,怎么还会有人来此报恩?”
李如初咧了咧嘴:“这年头没点本事还怎么去报恩?我来你阴司宗不就是为了学好本事然后再去报恩的么?怎么,你阴司宗不收我这种人?”
那人顿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以往加入我阴司之人多为了报仇或者杀人,说报恩者,你还是第一人,有意思,很有意思,既如此,那就请走右边进来。”
那人刚说完,立在中间的雕像双目光芒一闪,左手上的紫色珠子蓦然一震,一张蛛网破开一个小洞,刚好能过一人。
李如初望向那个洞口,里边隐隐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还有一丝丝危机感,她微微皱眉问道:“这两条路有区别?”
那人回答:“想入阴司宗必须走过生死二路,为杀人者走生路,为报仇者走死路,两条路都能通往阴司宗大殿,你要学本事报恩,那就走死路,我看看你自身有几斤几两再决定教不教你本事,教的话,又教你多少。”
李如初内心轻笑,杀人和报仇看似一样,实则大不相同,杀人者只为杀人,这类人就好比豪门中的下等人,或者说是傀儡比较直截了当,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走生路者大都沦为了阴司宗内的鹰犬走狗。
而报仇者心中大都怀有执念,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种人往往能堪大用,能过死路的人才算是真真正正的阴司宗弟子。
原来如此。
李如初不再犹豫,一步踏入其中。
蛛网恢复如常。
蛛网后的世界比李如初在外看到的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死路里边,遍地都是累累白骨,再往前些看去,有些尸体才腐烂了一半,整个天地都充斥着一股恶臭。
一股股黑色幽灵在尸体上游曳,有的还在尸体的七窍里钻来钻去,这一幕看得李如初眉头皱起。
这短短数月的时间里,李如初是杀了不少人,可那都是直截了当,非常干脆的杀了,人是杀过却没见过这种骇人还恶心人的场面。
就在李如初踏入死路以后,三尊雕像头顶出现了三个身披黑袍之人。
站在中间的一人扯掉盖在头上的黑袍,露出一张英俊坚毅的面容,他看向正在死路上飞行的李如初笑道:“好一个学艺报恩李如初,倘若我阴司宗对此人有恩无仇,她是否会在将来对我阴司宗报恩呢?二位,如何?”
另外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了个可字。
第三十三章 三煞
一把红色油纸伞散发出一道乌黑的光芒,将李如初笼罩在其中。
死地内,李如初的身影犹如一朵暗夜中盛开的花朵缓缓向前飞掠,这里处处都是迷雾,更充斥着一股阴暗和腐臭的气息。
她抬头看去,高处的黑幕中有两个玩玩的月牙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与其说那是月牙,不如说是一双微微睁开的双眼。
一团团黑色雾气在她周身环绕,时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偶有黑雾撞进她周身一丈内,就立马如雪消融,被那道乌黑的光芒吞噬。
起初她也不知道那一团团黑色雾气是什么,临近后她才发现,每一团雾气里都有一个模糊狰狞的面孔。
远处的空中还有一大团黑色雾气在蠕动,每蠕动一次,就有数十团小雾气从中飞出。
大地上,怪石嶙峋,一具具白骨横躺其中。
一颗颗没有叶子的树疯狂的摆动着树枝,张牙舞爪。
这里就是阴司宗的死地,处处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咦?”
就在此时,一道惊疑声传来,接着,一道白虹从天边飞掠而至。
李如初手握伞柄,身影停在空中不再向前,警惕的看向那道飞掠而来的白虹。
那道白虹是一个老者模样的灵体,他在李如初周身环绕飞行,看着李如初手中的油纸伞不断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啧啧啧,年纪轻轻的就开始养三煞,而且还养出了门道,不得了不得了,你这丫头日后必成大魔头。”
李如初微微皱眉,眼神在对方身上扫荡的同时又看向自己手中的油纸伞。
记得当初凝练魔兵时,那黑袍人也说了差不多的话语,他说三煞代表着一个人的三种‘欲’,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能凝练出体内三煞中的一煞,只要不半路夭折,未来可期矣。
她虽然不知道对方口中的三煞具体的是哪些东西,她只知道按照对方所说,将体内的心魔引出封印到这把材质不错的油纸伞上,仅此而已。
不过自从李如初将心魔引出封印以后,她觉得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又方法心中少了某样东西,可具体少了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李如初与那老者灵体对视一眼后问道:“不知前辈名讳,还有,前辈能否跟晚辈说说三煞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灵体环绕李如初游了一圈后摇头道:“不说不说,你又不是我阴司宗门人,老夫为何要告诉你?”
李如初微微皱眉:“这里不是阴司宗吗?晚辈已经进入阴司宗死地了,难道还不算是阴司宗的弟子?”
老人灵体呸了一声道:“这里才不是阴司宗,这里是魏。”
“魏?”
老人一双大眼睛瞪着李如初,有些怒气冲冲的说道:“这里埋藏着大魏子民,这里就是魏国领土所在,你不知道魏?你居然不知道魏?”
李如初眼珠子微微一转,好似摸清楚了老头的脑回路,于是她眼神狡黠的说道:“噢,魏国啊,我知道啊,不就是当年叱咤风云,万国朝拜的大魏国嘛,知道的,知道的。”
听李如初这么一说,老头顿时一个机灵,眼神中都透着一股激动的神采。
李如初继续说道:“我知道大魏国了,那老前辈知道什么是三煞嘛?我猜老前辈肯定不知道。”
老头顿时怒目圆瞪:“放屁,天上地下还有老夫不知道的事情?老夫活了万古岁月,什么事都知道?三煞不就是...咦?你这小丫头敢嘲讽老夫没脑子?”
李如初眼中狡黠之意更盛,她连忙摇头道:“晚辈可没说过这种话哦,只是前辈说天上地下的事情都知道,却又没办法证明,所以晚辈才想看看前辈是否真知道三煞是什么。”
老头又绕着李如初游转了数圈,他看对方的眼睛里却是没有那种嘲讽的意思,于是他捋了捋胡须作出一副高人姿态道:“说起三煞,那就不得不提起初代人主,当年,初代人主提倡人族修行无上天道,此道的关键就在于斩三煞。
三煞又称三性,神性,魔性,人性。神性清醒慧达,魔性无法无天,人**堑难填。人生在世,都活在选择中,而在做出选择时,心中总会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做,另外一个恰恰相反,而这个时候就看是那种天性在主导你的思绪,这么说能理解吗?”
李如初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眼神中透出一股崇拜的意味。
老头得意洋洋的昂首挺胸,好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那斩三煞以后呢?”
老头疑惑的啊了一声,眼神中透出一股你这都不懂的意思,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斩三煞以后就入道了,所谓的入道就是进入了一种空灵的境界,没到这种境界的人是无法言明的。
说白一点,就是所谓的修行只是让自身圆满的一个过程,而无上天道则是让一个人精神圆满的一种方法,至于肉身圆不圆满就看个人的修行造诣了。”
李如初呼出一口浊气。
无上天道么,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走上了一条通往山巅的道路,可这一切都得归功于聂族兵才是。
想起了聂族兵,李如初神色便有些微微失落。
想当初,他们俩是青梅竹马好的朋友。
想当初,聂族兵还是个很不错的人。
想当初,他是个温柔体贴,很会照顾人的人。
想当初,他们朝夕相处,日暮为伴...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两个人都性情大变。
李如初叹了口气,不再多想,他看向一旁的老人灵体问道:“前辈还没告诉晚辈您的名讳呢。”
老人清了清嗓子,认真道:“老夫就是大魏第一任国君,刘隆宗,怎么样,这名字是不是很大气?”
李如初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施了个万福:“晚辈李如初见过大魏国君。”
“免礼免礼,不错,真不错,你这小丫头真真不错,你是老夫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喜欢的外来人,为此,老夫会给你解答一个问题,就一个。”老人哈哈笑道。
第三十四章 阴司宗
阴司宗死路内一片死寂,处处都散发着诡异且危险的气息。
李如初和那自称是大魏第一任国君的老人灵体成了这里唯一的生气。
既然老人答应李如初回答一个问题,那李如初便直接问道:“这里为何会如此?”
老人先是扫视了一圈后再叹气道:“这里啊,原本是我大魏国国都所在,当年的大魏国人口之多,国土之广冠绝一洲,可是有个叫易天均的家伙扶持了一个弹丸小国逐步蚕食了我大魏国土。
不过呢,不得不说那个叫易天均的家伙本事还真大,硬是利用一个弹丸小国将我大魏搞得分裂,如今外边大梁周边的两个国家都是当年大魏分裂出去的。”
李如初认真倾听,尽量将老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这些事情虽然不是眼前最重要的,可也有不少重要的信息。
老人继续说道:“我大魏分裂成了数个国家以后,其余小国都被大梁给吞并了,而大魏最后的嫡系血脉都在这儿,再加上满城百姓足足三十万之多,可就是这三十万人,在一夜之间全部死绝。”
李如初惊诧道:“三十万人全部死绝?易天均怎么做到的?”
“应该不是易天均所谓,因为那股破军之力是从虚无中来,与易天均无关。”老人摇头说道。
“再后来就是你眼前看到的这些。”
李如初沉思不语。
死路内的场景几乎一样,这里没有方向也没有边界,若不是以头顶那两个月牙作为参照物,李如初还以为自己在原地不动呢。
随着李如初越发深入死路,周围的瘴气越发浓郁,幽魂的数量也逐渐增多,更可怕的是,地上的尸骨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正如老人所说的那样,这里埋葬了三十万大魏子民。
就在李如初微微放松警惕时,大地开始震动,前方数十丈的大地轰然炸开,一只只黑色树根冲出地面,直奔李如初而来,速度极快。
黑色树根上还挂着许多尸骨,想来被这树根刺中的话血肉都会被吸干吧。
李如初目光一闪,右手抓住油纸伞的伞柄用力向前一挥,狂风骤起。
无数道锐利风刃飞出,将身前的黑色树根一一切断。
一声狂暴的嘶吼声从地底传出。
大地震动得更为剧烈,无数块黑色山石爆开化作齑粉飞扬,使得这一小片天地彻底沦为‘黑夜’。
下一瞬,一股股气柱从地底喷出,气柱中充斥着阴寒和恶臭,还有很强的腐蚀性,仅仅沾染了一点点,护在李如初身体外的那一层黑光就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黑色雾气见缝插针。
这些雾气都是这里常年累积下来的瘴气,具有很强的毒素。
李如初冷哼一声,抓住伞柄的右手一凝,一颗模糊的鬼脸出现在油纸伞上,那鬼脸用力一吸,黑色瘴气被那神秘鬼脸尽数吸了个干净。
那鬼脸正是李如初的心魔。
何为魔?
魔是集阴死,灾病,癫狂,惨毒等至恶于一身的存在,一丁点瘴气不足为道。
吞噬完那些瘴气后,心魔鬼脸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头。
可瘴气气柱还在不断喷薄,其中一道气柱刚好从李如初身下喷出。
李如初顿时觉得有一股大力袭来,连人带伞都被气柱笼罩在内。
一旁的老人也被瘴气气柱笼罩在内,可瘴气穿过了他的身体却没有给他带来丝毫损伤,仿佛老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李如初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空中不断旋转,眼看着瘴气就要将她整个人侵蚀。
她大声呵斥一声:“带我出去。”
李如初手中的油纸伞刹那间亮起一道乌黑亮丽的光芒将李如初护在其中,心魔同样发出尖锐的嘶吼声,它随意找了个方向一冲,李如初的身体在空中横着被拖出了危险地带。
李如初看了看自己的衣角,哪里被丁点瘴气侵蚀,已是漆黑一片,她扯掉衣角的同事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那瘴气气柱。
难怪这里会有这么多人死在这里,仅仅是刚才的黑色树根就不是一般人能过的。
瘴气气柱消失的同时又有一声怒吼从地底传出。
“下面有什么东西?”看着漂浮而来的刘隆宗,李如初开口问到。
刘隆宗得意的笑了笑,“怎么样?厉害吧。”
“快说。”李如初没好气道。
刘隆宗捋了捋胡须得意道:“下面那个叫苍榕,是我当年亲手种下的,距今已有两千多年,好在当年种它的时候埋得够深才没有被那股破军之力波及,再加上这里常年被瘴气笼罩,所以被瘴气侵蚀的它也变了,变得异常狂躁,但凡有陌生人经过它就将对方杀戮,这么多年来杀了好些个人,已经长大不少咯。”
李如初心神一震,微微撇了对方一眼,刘隆宗自称是大魏国第一任国君,大魏国存在多少年不好说,可就说地下这颗苍榕就有两千多年,难不成身边这位灵体已经存活了两千多年了?
就在李如初思索间,大地再次一震,一条条巨大如簸箕般粗细的树根从地底冲出。
大地撕裂,尘土漫天。
数百条巨大树根叠上加叠,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树根牢笼朝着李如初压来。
李如初瞳孔剧烈收缩,一股生死危机涌上心头。
油纸伞上面的心魔鬼脸更是尖叫连连。
树根牢笼收缩之际,李如初开口说出两个字。
“魔焰。”
刘隆宗诧异的咦了一声。
只见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根牢笼中有一团黑色火焰熊熊燃起,范围之广,几乎囊括了整个牢笼。
李如初单手握伞改双手大喝一声,黑色魔焰顿时收缩至油纸伞上。
红色的油纸伞上有一层亮丽的黑芒,黑芒外边覆盖一层黑色魔焰,一伞三色。
在李如初的大喝声中,所有魔焰都集中在伞尖。
一道黑色炎柱冲天而起...
紧接着,一声轰鸣传遍了整个死地。
距离此地极为遥远的地区有一座雄伟大城,方形结构,四周城墙漆黑一片,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建造出来的,上面爬满了黑色藤蔓。
城墙外有数万人盘膝而坐,他们神情木讷,好似傀儡。
四面漆黑城墙足有百丈之高,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口井。
城墙内部还有四道城墙,与最外围的城墙如出一辙,每道城墙上都有一个个窑洞般的洞府,一个个身披黑袍之人盘膝坐在其中,最中央的部分有个祭坛,祭坛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团黑色火焰在熊熊燃烧。
这里就是阴司宗所在。
一声闷响从远处传来,所有人齐齐扭头望向同一个方向。
第三十五章 危机
祭坛中央的黑色火焰晃了一晃,一只淡漠到没有任何神采的独眼显露出来。
独眼朝着震动传来的方向望去,目光好似能穿透数道黑色城墙,仔细看去,独眼内存在着一片空间,里面有数道身影盘膝而坐。
其中一位手臂如同枯柴般的老人扭头看了一眼,他淡淡开口说道:“她就是刘良云推荐过来的李如初了,很不错的一个小丫头,若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走到这里,那就更不错了。”
老人身边盘坐着八人,其中一人抬头说道:“听说她和聂族兵之间的恩怨颇深,深到几乎不可化解的地步,瞒着聂族兵收他的仇人入宗,恐怕会引起他的不满。”
老人冷哼一声:“不满又如何?阴司宗轮到他做主了?李如初若是能像聂族兵一样凭借自己的本事走到这里,我就要她活,若是走不到这里,那么日后聂族兵回来要杀她,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不得再议。”
那人低头称是。
老人又看向正对面的一人问道:“你觉得呢?刘景山。”
那人抬头,扯掉笼罩在头顶的黑袍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他说道:“既然是我弟推荐进来的人,那就必须活着,我不管她和聂族兵之间有什么恩怨,如果聂族兵敢伤她,我就敢碾碎他的脑袋。”
老人哼笑一声:“你这一脉刘家还是和当年一样的不讲理。”
接着,老人抬头望向漆黑的天幕怅然道:“可惜啊,当年我大魏注定要被灭国,本来是想扶持你家上位,可梁正天那小子不厚道,为了一己之私硬生生将那传国玉玺吞入腹中,强行占有一国气运,否则的话,如今的大梁还姓刘而非梁。”
刘景山听着老人好似在惋惜又好像在抱怨的话语没有搭腔,而是转移话题道:“此事已过去数百年,多说无益,我就想知道当年初代皇尊到底看到了什么真相,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老人微微摇头:“破军之力,破军之命,二者皆不可言,言之必祸,这是当年老祖宗在疯癫前留下的一席话语,可到底什么是破军之力,什么又是破军之命,谁也不知道,我阴司宗城里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找到身具破军命格之人么?
当年你爹仅仅是看见了一丝天光便被重创,直至陨落,可见那破军之力非但不可言,还不可观,这其中有什么隐秘...也就天晓得了。
至于屠杀我大魏三十万子民的破军之力来自谁手,无人知晓,但想来与当今人主脱不了关系。”
刘景升微微低垂脑袋,不在说话,只是眼中的杀意却如涨潮之水,层层叠高。
...
死路内,数百根粗壮如簸箕的树根层层叠加,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最下面的李如初连人带伞被深深的埋进了泥土里。
好在最初时,她用魔焰将头顶的树根烧出了一个大洞,有了足够的缓冲空间,否则的话,就算她有魔念加持,肉身也会被拍得稀碎。
缓过神来的李如初挣扎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尘土,身上的魔焰依旧熊熊燃烧。
借着微弱的火光,她看见原本被烧出一个大洞的树根正在缓缓愈合,可见这苍榕的生机之旺盛。
“苍榕苍榕,这家伙到底有多大?”李如初有些无力道。
刘隆宗从一旁钻出,身上不沾染丝毫尘土,好似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阻挡他来去自如的身影。
“你想知道它有多大?那你可想多了,它要是现出全部真身,这里是容不下的,不过它被这里的瘴气侵蚀多年,脑子不太好,否则的话无人可通过这死路。”刘隆宗得意道,因为这颗苍榕是他亲手种下,原本是打算栽培成为护国神树的,不曾想变成如今这样。
李如初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当务之急是冲出这里,否则等它再收缩一次的话,自己可真要葬身于此了。
李如初重新拿起油纸伞,上面的心魔鬼脸有了些许涣散,她对着心魔说道:“带我冲出去。”
鬼脸顿时尖叫一声,似在回应。
数百条粗壮的树根下,魔焰滔天,化作一支纤细的黑色炎柱,肆意的‘切割’着粗大树根。
随着李如初的身影愈发拔高,眼看着就要将树根化作的牢笼烧出一个大洞逃出生天。
一阵阵越发疯狂的嘶吼声从地底传出。
大地颤抖得更加厉害。
数百条粗大树根蓦然交叉蠕动收缩,竟快速的缩回地下。
李如初的身影被卡在其中一条树根中,被一同拖回了地底。
片刻后。
地面上已无树根,也没有了李如初的身影,只有刘隆宗这个灵体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他有些惋惜道:“咦?小丫头怎么说走就走了,唉,好不容易碰到个能说得上话的,还想着以后多沟通沟通感情呢。”
殊不知,每次有陌生人来此,他都会这般说辞。
在一声叹息声中,刘隆宗掠向远处。
地底,粗大树枝还在不断回缩。
三丈,五丈,十丈...
一声声沉闷的嘶吼声也越来越接近,一股生死危机笼罩心头。
被卡在树根中拖向地底的李如初万分焦急,难不成还真要死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她手中的油纸伞散发出阵阵黑色光芒,与李如初焦急的神情交相辉映。
“要拖我回地底?那我索性就不出去了,心魔,给我吸,吸光这苍榕的生机。”
心魔鬼脸尖叫一声。
油纸伞伞面由鲜红化作漆黑。
李如初这把油纸伞的材质本就不俗,融入心魔以后更可吞噬万物壮大自身。
若不是忌惮此地瘴气太过严重,李如初担心食入太多瘴气后会损伤油纸伞的根本,她早就让心魔大肆吞食了。
可如今陷入生死危机,已然顾不了那么多了。
在李如初的命令下,心魔张开幽幽大口猛的一吸,由红转黑的油纸伞上面出现一个拇指大小的黑洞。
粗大树根内,一缕缕黑色雾气被李如初手中的油纸伞吞噬。
黑色雾气中,有苍榕多年来吸收的有毒瘴气,也有苍榕自身的生机。
第三十六章 尘埃落定
李如初手中的油纸伞也是一个洞虚物件,能收纳物品的同时,又能让心魔藏身。
随着李如初的心魔不断吸收苍榕树根中的生机,油纸伞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在吸入了大量的黑色气息后,一道道黑色纹络布满伞柄,好似中毒之人,毒液正随着经脉在体内蔓延一般,最后,黑色纹络顺着伞骨蔓延,直至布满整个油纸伞,就连伞面上也出现了一圈圈类似树轮般的纹络。
李如初的神识在油纸伞内扫视一圈,里面的空间已是朦胧一片,看着收纳了不少有毒瘴气的油纸伞后,李如初不由得担心起来,吸收了这么多的有毒瘴气,会不会对着油纸伞本身造成伤害。
卡在苍榕树根中的李如初被无尽黑色气息包围,久而久之,便有了一股昏昏欲睡之感。
李如初使劲咬了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同时,她让心魔加快了吞噬的速度。
这颗苍榕存在了两千多年,仅仅是一条树根的生机就如此旺盛,好似怎么吸都吸不完一样,而吞噬了大量生机的油纸伞也变得更加圆润光滑。
要说最开始的油纸伞是刚做出来的毛坯,现在的油纸伞就是经过细细打磨的精品,只是那些黑色的瘴气之毒也附着在了油纸伞上,这让李如初不免担心起来。
随着苍榕树根不断收缩下降,李如初也逐渐觉得有些闷热,周围的瘴气之毒也更加浓郁。
李如初大概推算了一下,自己随着树根下降了已有近百丈的深度。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李如初刚刚升起这股念头,便有一声沉闷的咆哮声从下面传来。
苍榕好似发现了李如初在吞噬它的生机,所以李如初所在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伤口’愈合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眼看着‘伤口’就要完全愈合,到时候李如初就会被这苍榕融为一体,彻底成为苍榕的一部分。
李如初抓着油纸伞的右手狠狠一拧,整个人随着油纸伞转了起来,一股滔天魔焰燃起。
“好了,别吃了,先带我出去。”李如初对着心魔鬼脸说道。
那鬼脸怪叫一声,舔了舔嘴唇,好似意犹未尽,可对于李如初的命令,心魔鬼脸还是尊从的。
只见一道黑色炎柱从伞尖处激射而出,将阻挡在前边的树根和大地岩石都被烧出一个大洞。
看着伞尖上的炙热魔焰,李如初很是震惊。
吞噬了大量的苍榕生机以后,魔焰似乎比之前更加狂暴,颜色也比之前的更加深沉,似乎这瘴气之毒也融入了魔焰之中,使得魔焰的威力暴增。
至于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弊端,李如初尚不知晓,目前要做的就是先逃出去,日后再研究这瘴气之毒。
魔焰烧穿了苍榕的树根,连带着上方的大地岩石一并烧穿。
李如初的身影在拔高的同时,地底深处的嘶吼声也愈发急躁起来,她清晰的感受到周围大地的震颤感以及身后传来的轰鸣声。
显然是这苍榕被吞噬了大量生机后不想方李如初离去,一条巨大的树根顺着李如初烧出来的大洞追击而来。
眼看着危机感越来越紧,李如初再次催促心魔加快速度。
心魔鬼脸尖叫一声,漆黑的炎柱收缩了三成大小,提升了速度的同时,洞口的大小也缩小了三成之多,使得本就庞大的苍榕树根在速度上有所减缓。
八十丈,五十丈,三十丈...
一声轰鸣传出,大地上巨石炸裂,一道漆黑炎柱冲天而起,而手持黑色油纸伞的李如初就在其中。
认定方向以后,李如初手中的油纸伞瞬间收拢,朝着远处的阴司宗极速飞掠而去。
不久后,又是一声声轰鸣传出,一条条巨大树根冲出地面,找不到李如初身影的‘它们’肆意挥舞,将地上的巨石砸了稀碎。
宣泄过后,又是一声暴虐的嘶吼声传出,树根这才回到地底。
经历过一番生死危机后,李如初呼吸有些急促,她心有余悸的往后看了一眼。
从未修行任何神通术法的她只能凭借本能行事,若是那苍榕一开始就全力以赴的话,李如初能否顺利逃出地底还是两说。
她想起了刘隆宗的话语,这苍榕被这里的瘴气侵蚀多年,脑子有点不好使...
李如初略微平稳气息,虽然她已逃出生天,可此时的她已是强弩之末,而这死地内处处都充斥着未知的危险,若是再来一次刚才一样的危机,李如初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飞行途中,李如初细细打量了一番牵引自己飞行的油纸伞,无论是伞身还是伞柄上都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纹络,好似树的年轮。
李如初回想起当初那黑袍人交给她这把油纸伞时,只是说了这伞是由上古古木制作而成,并未详细说明那古木的由来。
而藏身在其中的心魔又不能完全解释清楚。
此时的心魔就好比一两岁的孩童一般,李如初尝试与它沟通,而它只会表达好或者坏,就好像孩子一样,见到喜欢的就伸手,不喜欢的就摇头,至于拿在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它肯定是不知道的。
飞行了一段距离后,李如初选择在一座孤零零的山头落脚。
重新回到鲜红颜色的油纸伞伞面上除了多出了一道道黑色纹络之外再无其他变化,再次检查了一番手中油纸伞后,李如初这才放下心来。
李如初扫视了周围一圈,雾气朦胧,可见度不足三丈。
由于之前她也吸入了一些瘴气,此时她的脑袋始终有一股晕眩感萦绕不散,显然是那瘴气之毒在作祟。
李如初盘膝而坐,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她内视了一圈体内,发现身体各处都有一块块黑斑,这些就是沉淀在体内的瘴气之毒了。
李如初心念微动,体外顿时有一股黑色火焰熊熊燃烧,体内同样也燃起了黑色火焰。
在火焰的燃烧下,李如初的面容露出一丝痛苦的色彩,尽管她很能吃痛,可经脉被魔焰燃烧的痛苦也不是一般能够忍受的。
时间缓缓流逝,一缕缕黑色雾气从李如初身体各处的毛孔处渗出,接着又被体外的魔焰燃烧得干干净净。
李如初疗伤的同时,油纸伞自行撑开,漂浮在她的周身缓缓旋转,好似在护法。
第三十七章 欢迎加入阴司宗
半个时辰后,沉积在李如初体内的瘴气之毒已被魔焰焚烧殆尽,为此,李如初也是出了一身汗水,魔焰焚身让李如初吃了不小的苦头。
她睁开双眼,撇了一眼旋转在头顶的油纸伞。
一招手,油纸伞便回到了她的手中。
在确定自身无碍以后,李如初缓缓朝着山下走去,由于周身的瘴气浓郁,能见度极低,李如初不得不小心一点。
这里既然是死路,生死危机自然不止之前的苍榕。
可惜,刘隆宗不在了,若是他在的话还能从对方口中得到不少消息。
油纸伞上散发出阵阵黑色光芒,将李如初笼罩在内,尽可能逼退周围瘴气,不让瘴气近身,同时,李如初也不再让心魔吞噬这些有毒瘴气。
日后研究明白以后再带着心魔回来大肆吞噬也不算晚。
还有一事萦绕在李如初心头,那就是刘隆宗所说的无上天道。
斩尽体内三煞,就可成就无上天道,使得精神境界达到圆满。
可李如初还没弄明白三煞究竟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手中油纸伞内的心魔就是其中一煞。
当初黑袍人在帮他觉醒神识时让她用神识牵引心魔,将其封印在了油纸伞上。
李如初记得当时她只是将心中那股恶意引走了而已,再结合刘隆宗之前说的,三煞又称三性,神性,魔性,人性。神性清醒慧达,魔性无法无天,人**堑难填。
这么看来,如今自己手中油纸伞内封印的就是自己那无法无天的魔性了。
也难怪,自从封印了魔性以后,李如初感觉到自己体内沉积多年的戾气也随之而去,不再像之前那般冷漠,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死板。
可神性和人性又该如何去养?
李如初深思无解,看来还是要找到刘隆宗问个明白才是,同时她也确定了一条今后的修行路线,那就是修刘隆宗口中初代人主提倡的无上天道。
李如初顿时觉得当初决定给那锦衣男子卖命是个正确的决定,阴司宗她势在必行。
随着走势越来越低,周围腐臭的气息也越来越浓,令人作呕,久而久之,昏昏欲睡的感觉随之而来。
地面尚且如此,空中的瘴气就越是浓郁。
李如初冷哼一声,抓住油纸伞的右手朝前一挥。
平地起龙卷。
一道数丈粗细的龙卷横着朝前飞去,将四周瘴气都撕扯到一起,眼前能见度顿时明朗。
可当龙卷消失后不到片刻功夫,周围瘴气又挤了过来,这里的瘴气实在是太浓郁了,比之前苍榕所在的地方还要浓郁数十倍乃至百倍,除非李如初能将此地瘴气尽数驱除,否则的话改变不了什么。
李如初暗叹一声,只能继续抬脚前行。
下山以后,李如初站在一块巨石上止步不前,只因眼前的道路变得诡异了起来。
眼前的道路好似农田里的烂泥沼泽,其中又夹杂着诸多暗红色的东西,好似血肉。
李如初将神识探入其中,发现深处还有不少碎裂的骨头,有手骨腿骨还有头骨,均都碎开。
恐怕这里就是刘隆宗所说的大魏埋骨之地了,眼前这片沼泽里埋葬着大魏三十万子民的尸骨,再经过多年的演变之后才变成了眼前这神憎鬼厌之地。
李如初手持油纸伞,脚尖轻点,整个人在沼泽上空三丈处漂浮前行。
之所以是三丈,是因为她担心这片沼泽下有类似苍榕的存在,这样的距离下,即便有危机来临,她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反应。
再往高处看去,一片模糊,但是有阵阵呜呜声传来,所以李如初也不敢飞得太高。
一路飞行,李如初看到了沼泽中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这里的恐怖程度比之前还要令人心生畏惧。
此地除了头顶传来的呜呜声,再就是李如初前行时带起的微弱风声,诡异,寂静,李如初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可当她飞行了小半个时辰后,眼前场景依旧如故,李如初索性让心魔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飞掠,她要尽快离开这片诡异的地区。
正疾驰间,心魔鬼脸尖叫一声,带着李如初朝侧边挪移了半丈。
一股危机感顿时涌上心头。
自从黑袍人帮她觉醒神识以后,自己对于危险的感觉加深了不少。
几乎在她往侧边挪动的瞬间,一根手臂粗细的骨刺从下方血肉中刺出,看着像是一个人的肋骨骨刺。
还未等李如初稳住身形,又是一根骨刺从下方刺来。
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她只能将手中的油纸伞伞尖朝下,对着那洁白骨刺刺去。
一股大力袭来,李如初连人带伞被那骨刺中传来的大力轰飞,升空数丈以后才止住身躯。
接着,下方的沼泽一阵蠕动,突然,一只没有血肉的骨掌破土而出,紧接着第二只骨掌再出,两只骨掌撑在沼泽上狠狠发力一撑,使得周围沼泽如水面般起起伏伏。
一个足有七八丈大小的骨巨人出现在李如初眼前。
巨人身上没有丝毫血肉,只有幽暗的瞳孔中散发出的红芒才能证明眼前这骨巨人是个活物。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呜呜声响。
李如初心神一震,扭头撇了一眼,只见身后瘴气在剧烈翻腾,好似有巨物要从中冲出。
李如初以心声给心魔传去一道命令,心魔鬼脸顿时浮现,伞面上燃起熊熊魔焰。
未等身后呜呜声临近,李如初就随着手中的油纸伞快速朝前飞去。
尚未修行神通术法的李如初就好像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空有一身力气却不知如何去运用。
而附着在身上燃烧的魔焰已经是她最后的杀手锏了。
飞行途中,身后的骨巨人不断从沼泽中捞出一根根洁白的骨刺朝李如初抛出。
好几次都是擦着腰身而过。
若是被这骨刺刺中的话,李如初必死无疑。
出此之外,上方的呜呜声如影随形。
好在藏匿在瘴气中的巨物是之前看到的巨大幽魂团,这些幽魂都十分惧怕李如初身上的魔焰,哪怕沾染丁点,也足以让它们烟消云散。
李如初以最快的速度飞掠了三个时辰后,这才彻底飞过了这片沼泽之地。
冲出沼泽后,周围的瘴气也变得稀薄,透过稀薄的瘴气,李如初已经能够看见远处有座雄伟巨物。
就在此时,一位全身都笼罩在黑袍内的身影出现在李如初跟前。
那人双手拢于袖中,轻声笑道:“欢迎加入阴司宗。”
第三十八章 猜疑
那人全身都笼照在黑袍中,只能凭借声音来判断,眼前人是个青年男子,且声音阴柔。
李如初将油纸伞扛在肩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带路。
那人略微抬了抬头,漏出了翘起的嘴角,转身飞掠而去。
黑袍在前,李如初在后,两人都朝着前方不远处的阴司宗大殿飞去。
途中所见,均都是神情木讷之人,他们表情呆滞,浑浑噩噩,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这些行尸走肉足有数万之多。
李如初深吸一口气,神识离体,附着在下方一人身上,发现那人只是一个躯壳而已。
神情呆滞,脑袋空空,体内就连一丝灵力都没有。
李如初一连查了数人,他们的情况都一样,可他们为什么还活着,李如初不得而知。
她想起了在进入死路之前,那神秘人所说的一番话语,想入阴司宗必须走过生死二路,为杀人者走生路,为报仇者走死路,两条路都能通往阴司宗大殿。
都能通往阴司宗大殿...
可走生路和死路过来的人区别估计就在这里。
黑袍人看到身后李如初的所作所为,他咧嘴笑道:“别查了,这些人都是从生路走过来的人,他们为杀人而来,阴司宗就满足他们这个愿望,让他们沦为只会杀人的行尸走肉,只有从死路上走过来的人才能堂堂正正的进入阴司宗大殿,而那些没走过来的,想必你已经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是,飞在天上的也是。”
李如初目光如电,收回神识想查探眼前之人,可神识距离那人不足三寸时,好像撞在了一堵无形且异常坚硬的墙壁上面。
三寸距离已是极限。
那人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如初,露出半张阴沉的脸:“我只是负责来接引你去往阴司宗,可没有教你做人的义务,阴司宗内最不忌同门相杀,你若再这般肆无忌惮,我相信你活不过三天。”
说完,那人转身抬手指了指前方黑色城墙的顶端说道:“从上边进去后,去往中间的祭坛,那里可通往极魔之地,每个新人都有一次选择功法和神通的机会。
作为过来人,别说我没提醒你,进来以后想办法去接一个简单的外出任务,否则新人在这里很难存活。”
李如初微微欠身道:“多谢师兄指点。”
那人冷笑过后不再留力,全速飞向那座古怪的阴司宗大殿,回到了自己的洞府里。
李如初按照那人指点,飞到大殿顶端,一眼便看到了中间祭坛上的黑色火焰。
火焰的最顶端出现了一只独眼,眼眸中出现一个眉目沧桑的老人,他朝李如初招了招手,说了三个来字。
李如初毫不犹豫的冲了下去。
四层围墙上开辟出了数千个洞府,其中大半都有黑袍人盘膝而坐,还有一些洞府空空如也。
有部分人睁开双眼,齐齐望向那个俯冲直下消失在极魔之地内的艳丽身影。
极魔之地,黑沉沉一片,没有半点光芒,处处都透着一股死寂。
李如初散开魔焰护住周身,神识倾巢而出,可也只能看到周身数寸以内的场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旋涡在身边旋转,带动周围泛起一片涟漪。
旋涡旋转片刻后消失不见,随后又出现在原地,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李如初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你终于来了。”
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前方不远处,有一团火焰熊熊燃烧,同样是黑色,但发出的黑色光芒足以照亮四周。
李如初身上的魔焰与之比较如同萤火与皓月。
“来来来。”老人挥了挥手。
在这个无风无光之地,老人的衣袖却是无风自动,没有光,老人身上的魔焰就给了此地光芒。
李如初上前学着书中写的那样,左手在上,左手四指并拢伸直成掌,大拇指屈拢于掌内,她抱拳作揖道:“晚辈李如初拜见前辈。”
作揖后,李如初盘膝坐下。
身前老人与其他阴司宗人不一样,他不穿黑袍,也没有阴森的面容,可身上的森森魔焰却是炙热无比,老人笑容慈祥,好像当初在通天河畔看到的那个钓鱼老翁,与她之前看到的阴司宗门人有着天壤之别。
老人开口说道:“阴司宗内没有那么多的繁琐礼仪,你也应该跟其他人一样,行事无忌才符合我阴司宗的宗旨。”
李如初莞尔一笑,油纸伞始终紧握在手,她说:“其他人行事如何我李如初管不着,我李如初如何行事,前辈同样管不着,虽然前辈叫我行事无忌,可前辈看着却不像是行事无忌的人啊。”
老人听完李如初的说法朗声笑了笑:“刘良云推荐进来的人果然不一般。”
“前辈口中的刘良云就是那个腰悬佩剑,身穿锦衣的男子?”李如初诧异问道。
老人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
“刘良云?怎么会是他?”看到老人承认后,李如初大为震惊。
“那么跟在刘良云身边的那个黑袍人是...”
“是我阴司宗宗主。”老人轻声说道。
李如初瞳孔一缩,胸口剧烈起伏。
刘良云是刘燕青的二舅,这事刘燕青跟她提过。
那时候刘燕青还非常自豪的说,我二舅是个有钱人,说要带我出去走走,可我没答应...
没想到,刘燕青的舅舅居然有这般滔天权势,就连这阴司宗的宗主在他身边也只是个下人身份。
李如初记得那黑袍人对于刘良云吩咐过的话只是点头称是,并未有过其他话语,直到刘良云离去后,那黑袍人的话才逐渐多了起来。
李如初又想起了那晚刘良云随意挥出的一剑,还有那句她以为是笑话的豪言壮语...
我最喜欢和有野心的人打交道,没有野心的人也不配跟着我,看着吧,跟在我身后,你会敬我如神。
“刘良云,刘婉君,刘燕青...”李如初喃喃自语。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刘良云既然有这般滔天权势,自称自己是神明,那为什么还要让他三妹和外甥在那种穷乡僻壤吃生活的苦,受生活的罪。
他明敏有能力让他们娘俩都过上那种常人无法想象的生活...
想到这,李如初愣了一下,还有人一人,李如初差点忽视了,那就是经常以老奴自居的钓鱼老翁,刘燕青喊冯爷爷的人。
他会不会也是阴司宗的一员?他和刘良云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第三十九章 吞天魔功
以前在学塾里打扫时,李如初在王先生的卧室里看到两个小巧玲珑的罐子,后来询问王先生后才知道那两个做工精美的罐子叫做棋笥,是装围棋棋子的器皿。
王先生问她知不知道围棋。
李如初点头说知道一点,但是不会下,也没见人下过。
也就是那天,王先生破天荒的从角落里取出了一块满是灰尘的棋盘,他用衣袖随意的擦了擦就算干净了。
他将黑子递给李如初后为她一一讲解这围棋的基本规则和棋理,王先生一边喝酒一边说话,大致粗糙的说了一遍围棋规则和棋理后,两人就开始下棋。
天黑了,两人谁也不愿去点灯,去煮饭,就这么借着月光下棋。
前三局李如初落子极慢,每一步都细细思索,可思索过后还是输了。
从第四局开始,李如初落子如飞,虽然还是输,可比之前的三局要好了太多太多。
后来李如初发现,王先生下棋,好多棋子都在边边角角且相距较远,看似毫不相关,可到最后收官之时,那些看似毫不相关的棋子,它们的位置又极其关键。
李如初当初认识的那些人,就像极了那些看似毫不相关的棋子,哪怕相隔千万里,最终还是联系到了一起。
以前的她就只是觉得刘燕青是个乡野猎人而已。
可后来听见他和王先生谈论圣贤道理,她又觉得刘燕青是个有文化的猎人。
当刘燕青和她谈及二舅以后,那时候的她觉得刘燕青应该是某个大家族中遗落在外的私生子,仅此而已,因为刘燕青他娘实在是不像村野妇人。
如今再看刘燕青的身份...扑朔迷离。
李如初走过很多地方,她从没遇到这样一个人,看了几次都看不出对方的真实身份,所以此时的她对刘燕青也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她觉得对方也很可怜。
李如初从镇长李孝义召开的几次大会中得知,刘良云是大梁朝廷中的官员,至于官居几品就不清楚了。
而聂族兵早年就加入了阴司宗,这点她早就知道了,所以她一直都在躲着对方,也躲避着路人,不想与旁人有些许羁绊,也只是不想让他们遭到聂族兵的毒手而已。
至于刘良云为何会知道她和聂族兵只见的恩怨,想必是刘良云通过某些手段,调查了一番李如初的过往。
像刘良云这般权势滔天之人,想调查一个人过往不就像翻手掌一样简单吗?
因为聂族兵的追杀,她认识了刘燕青,又因为刘燕青要救她而受了重伤,所以刘良云护短找到了聂族兵?那刘良云为何不干脆一剑杀了聂族兵永绝后患?
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估计也就刘良云知道了。
李如初叹了口气,思绪一团乱麻,不在去想这些复杂的问题后,她淡淡问道:“在进入死路之前,前辈说要看我的‘斤两’,如今我走到了这里,前辈打算怎么教我?”
老人呵呵一笑,右手摊开,掌心出现两枚玉简,老人说:“右边这枚玉简里边记载的是一套魔修功法,名为吞天魔功,吞噬天下万物化作灵力壮大自身,想必没有任何功法比这更适合你。
左边这枚玉简你要藏好,其中记载着阴司宗内所下达的一系列任务,你可在其中选一个,每完成一个任务就可根据任务难度挑选一种奖励,切忌,你若是没死,这玉简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否则你将被视为叛徒,会有除魔卫对你展开追杀。
至于洞府一事,你可随意挑选,有本事的话,可以在最上层开辟洞府,不过我劝你最好从最底层开辟。”
老人伸手,两枚玉简漂浮在李如初身前。
李如初毫不犹豫的握住两枚玉简,她拿着那枚记录任务的玉简轻触油纸伞,光芒一闪,那枚玉简就消失不见。
李如初手中的油纸伞是个洞虚物件,可藏灵纳物。
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老人的双眼,古井不波,看不出丝毫的蛛丝马迹。
李如初深深呼出一口气,心想,既然刘良云让她来阴司宗,想必是要让她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既然要让她做事,那她就不可能在阴司宗出事,手中的功法想必也不会被人做手脚才是。
李如初肩抗油纸伞,双手抱拳:“多谢前辈赏赐功法。”
说罢,李如初将记录功法的玉简放在眉心处,神识之力进入其中,竟然是要当着老人的面开始修行。
老人见到李如初入定修行,哑然失笑:“好一个心细如发李如初啊。”
在老人看来,眼前的李如初多疑且果断,抓住一点蛛丝马迹后便能顺迹寻果,或许想到的结果有很多,可她能在这些不确定的结果中挑选出一个最好的也是最适合当下处境的。
比如老人让她去开辟自己的洞府一事,其他人或许会去先开辟自己的洞府再在自己的洞府内展开修行,可李如初却不走寻常路,有了刘良云的推荐信,她可以暂时相信眼前的老人,索性就在老人眼皮子底下修行。
为此,老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就心性而言,李如初的表现让他很是满意,再是从之前看她遇到危机时,能够临危不乱,且能够在危机中寻求造化和生机,这点就很不错了。
李如初的神识进入玉简以后,发现四周白茫茫一片,紧接着,一道黑光照来,一个个黑色大字接连出现。
李如初下意识的朝那些黑色字体招了招手,一个个黑色大字纷纷掠向李如初,当黑色字体触碰到李如初虚幻的手臂时,一一钻入其中...
修行大致分为两种,一为体修,二为法修,体修者以开脉为先,打通体内奇经八脉,使得气血修为能够在体内畅行无阻,之后再是练血,将体内凡血纳灵,化作灵血,体修大成者,体内一滴血液也堪比灵丹妙药,练血大成后再迫如骨髓中,以此滋养四肢百骸,从而脱胎换骨,褪去凡身...
法修第一步则是凝气,将天地间的灵气凝练后吞入体内,在丹田处形成气海。
凝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天人...这就是法修成道的必经路线。
一个个黑色字体缓缓融入李如初的神识之中,一套修行口诀也印刻在李如初的脑海之中,而那枚被李如初握在手中的玉简也缓缓失去的原有的圆润色泽。
当最后一个黑色大字入体后,玉简咔咔碎裂,最后化作飞灰消散...
第四十章 最累是爹,最苦是娘
一个个黑色字体连成一句句修行口诀,一一烙印在李如初的脑海之中。
真空未至,真神难出。
唯我真空,可容真神。
炁息于命门,如子在胎,不饮不食,绵绵长存。
...
上至顶门泥丸宫,下至脚板涌泉穴,九窍八门都补合,休教一点有漏泄。
时间缓缓流逝,老人已然看出眼前女子已经步入正途,他再次开口说道:“每个人与生俱来都会有本命灵气,在你丹田内的那一缕洁白絮状雾气就是你的本命灵气,修道者的修行根本也在于本命灵气,若是此气被夺,则意味着以前的努力都为他人做了嫁衣,日后你要做的,就是温养这股本命灵气,使其壮大,日后筑基,结丹,炼婴,化神都要用到这股本命灵气。”
李如初微微翘起嘴角:“懂了,就像养祖宗一样,得好吃好喝招待着。”
“是这个理儿。”对于李如初的这个理解,老人哑然失笑。
李如初熟读功法以后,开始运转功法,丹田处那一缕本名灵气游出丹田,在体内经脉各处游走。
一圈之后,李如初体内的那股本命灵气突然发出了一阵吸引力。
老人轻咦一声。对于李如初能够这么快感受到体内的本命灵气,老人本就诧异,若是不提前知道眼前女子是第一次修行,老人还会以为她已经是一个修士了。
可更让他吃惊的是,李如初竟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理解了功法所言,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就开始修行,甚至已经展开了吞天法门。
只见四周空间开始扭曲,被李如初体内的那股引力给拉扯得变形,就连之前反复出现的旋涡也变了形。
极魔之地内,空间犹如一张黑布,而黑布的中央放了一个很重的物品,使得黑布中央往下沉了一大截,黑布上的一切都朝着中央处滑去。
随着一缕缕灵气被李如初吞噬,李如初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圆形印记,灵气入体,被本命灵气吞噬同化,眉心处的印记也逐渐从空的状态到满的状态。
数个时辰后,李如初睁开双眼,眉心处的印记已然化作了一个月牙。
不是李如初不想继续修行,而是她体内的本命灵气已经不在吞噬,好像一个人吃饭吃饱了一样。
看来这吞天魔功也有缺陷,李如初如此作想。
等本命灵气将吞噬的那些灵气‘消化’以后才能继续吧。
李如初扛着油纸伞起身,再次深深一拜:“有劳前辈替晚辈护法。”
老人点了点头,继而大手一挥,李如初只觉得眼前场景突然模糊,再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祭坛上。
李如初抬头看了看四周墙壁,一个个黑袍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
李如初视若无睹,她来到最外围的围墙最下端开辟出了一个较小洞府。
洞府内,李如初盘膝面壁,黑色墙壁上刻有一个人的名字,刘燕青。
李如初刻完这三个字后喃喃道:“苦难是花开的伏笔,冬天总要为春作序,刘燕青,一帆风顺太无趣了,我祝你乘风破浪吧。”
...
通天河渡船上,刘燕青躺在甲板上,胸口剧烈起伏,气喘吁吁。
一天一万拳,方可感受寂静之妙,可现在的刘燕青一整晚只是递出了第三拳,第三拳后,他觉得体内各处都有一股强烈的刺痛感。
血气之力消耗严重的他就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动了。
当天边出现第一抹清白时,刘燕青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咕的声响,练武之人最是消耗体力,哪怕昨晚吃得再饱,也扛不住刘燕青这般消耗。
只是刘燕青不知道是,在后面的渡船上,有个人始终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聂族兵的分身整晚未睡,时不时的就将目光投向蓄力中的刘燕青。
本尊已经离开了龙头小镇去执行玉简中发布的新任务,而他的任务就是监视刘燕青的一举一动,最好是跟在他的身边,直至找到李如初为止。
聂族兵分身眼神阴沉,自言自语道:“我的好娘子,你可真是命好啊,这么多人都在帮助你,不但帮你疗伤,还帮你驱除了体内的隐患...你究竟去了哪里?”
聂族兵分身自说自话,说了很多,无人听见,最后的最后,他抬头望月,泪流满面说:“可千万千万,别死在我前头啊。”
还有一人同样关注刘燕青习武,那个人就是刘燕青的娘亲刘婉君。
刘燕青一整晚未回房歇息,作为娘亲的刘婉君又怎会不知?
一整晚的时间,刘婉君辗转反侧,忧心忡忡。
十五年前,她风华正茂。
十五年前,他冠绝当代。
一个是前朝遗族的三小姐,一个是武冠军中的少将军。
在家人极力反对的情况下,刘婉君还是毅然决然的决定跟他在一起。
也正是十五年前,新皇登基大宝,钦天监主簿崔教化夜观天象。
一颗极为明亮的流星划过天际,崔教化惊恐至极,他近乎疯癫的跑到养心殿的龙榻前禀报,那颗流星来自天枢星北方,是地劫星相,而它消失的方向正对锦南洲南部。
也就是说,谁家能‘得’那颗星辰,谁家降临的子嗣就有可能是祸及一洲的灾星。
而崔教化演算的对象正是刘家的刘婉君。
那一年春季,刘婉君刚好有了身孕。
那一年,南岳过鼓动周边邻国对大梁发动了一场大战。
军中威望极高的裴文敬自然是要领兵参战。
胜了数场战役后,裴文敬所带领的三万龙骑军遭遇埋伏,在极短时间内死伤过半,至于行事一向隐秘的龙骑军是如何被对方猜中行踪的,此事蹊跷得很。
最后三万龙骑军只有寥寥三百人归来,他们都说是裴文敬叛出的大梁,是他泄露了龙骑军的行踪导致龙骑军几乎全灭。
也有人说,裴文敬为了掩护残余龙骑军战死在那场战役中。
他本可以逃生,可他选择战死。
策划了这一场阴谋的大梁皇帝假装极为震怒,诛了裴家九族,更下了一道圣旨,打掉刘婉君腹中胎儿,否则刘家与裴家同罪。
在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下,是刘良云第一个站出来护住刘婉君,让她逃出了泰安城,在逃到龙头镇的路上也遭遇了数波追杀,若不是冯世才以死相护,刘婉君早就是个死人了。
没想到这一逃就是十五年。
可之后的岁月为何一直平静,刘婉君不得而知,可仔细想想,刘家为此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彻夜难眠的刘婉君一想到开始习武的刘燕青会重蹈他爹的覆辙,她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了。
第四十一章 印证拳道
身上沾满了冰凉露水的刘燕青回到了自己房间里,不一会儿,就有个下人模样的男子给他送去了吃食。
听到动静的刘婉君轻叹一声,打开房门走到刘燕青练拳的地方,甲板上露水处有一片空白的地方,里面还有些许未干的汗水。
此时甲板上已有熟人外出溜达观河。
刘婉君看着人形空地,叹了口气后走到甲板边缘,任由寒风拂面。
冯世才徐徐走来,给刘婉君披上一件外套问道:“小姐有何忧虑?老奴兴许能为小姐解忧。”
刘婉君转身,纤细腰肢靠在栏杆上,玲珑身姿惹来不少炙热的目光。
她好奇问道:“冯爷爷当年答应我不会教燕青习拳,现在为何又出尔反尔?若是燕青甘愿过一辈子的平凡生活,泰安城里的那些人就会高枕无忧,且不会找燕青的麻烦,十五年来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么?冯爷爷为何要让燕青处在这种危险的境地?冯爷爷打算教燕青习武以后呢?有什么打算?我这个做娘亲做小姐的可以知道吗?”
冯世才与之对视,眼神坚定,毫不闪躲,这么多年来,他虽然以老奴自居,可对方又何曾把他当奴才使唤过?
他知道,自从老爷以全家老小性命保下他这个前朝遗民,他这条命就不再属于前朝,而是属于刘家,刘家有难,他又怎会坐视旁观?
冯世才淡淡说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路走的太急,疼的是脚,人想的太多,累的是心,可问题也要一一解答不是?”
冯世才走到甲板边缘,看着下方破浪前行的船头说道:“教少爷习武,是不想日后看到小姐少爷被人欺负而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与其去向上苍乞求安稳,不如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能主宰众生命运的程度。
再者,当年丰裕城一战,那位锦衣卫死士为了让老奴受到重创,不惜自崩本命灵气化作一道惊天术法,虽被老奴破开,可老奴也受伤颇重,重到几乎无法修补的程度,如今的我犹如一尊布满裂纹的瓷器,再有丁点外力,就有彻底碎裂的可能,老奴不想让这一生的努力白白消散在天地之间,所以才教少爷那套拳法。”
刘婉君目瞪口呆,瞬间转身捂住嘴巴,不让旁人听见她的哭声。
大哭无声,大苦同样如此。
冯世才双手负背,畅然说道:“小姐收声,老奴当年本就是该死之人,苟延残喘了这么些年,知足了,小姐莫要为老奴伤心,若是小姐想我家小少爷能过得更好,那小姐就必须回去,回到刘家,在刘家为小少爷争取一席之地。
一个是前朝遗族,一个是偷鸡摸狗的梁正天,老奴断定,刘梁两家必有一战,小少爷在刘家能否有一席之地至关重要。
这次去往下滇以后,老奴会找个时间带着少爷去游历一番,途中有很多事情还要交代给小少爷,这一趟远行的最好结果是让小少爷达到心中有山水,静而无形的境界。”
说完,冯世才转身离去,只是在离去前,冯世才以心声告知刘婉君道:看得出来啊,我家小少爷不愿意入庙堂,可刘梁两家相杀相争,少爷就必须进入庙堂,少爷不愿去,那老奴就以自身性命为拜帖,拜求少爷入庙堂,如此,文敬大仇可报,刘裴两家可洗冤屈。
所以小姐一定要在刘家为少爷争取来一席之地。
其实老奴不与小姐说这些,日后二公子也会告知小姐说的,此前是二公子让老奴带小少爷出去走走,兴许他已经掌握了常人不知道的信息,小少爷若呆在下滇,说不定才是真正的危机所在,二少爷为人如何,小姐自知。
冯世才走后,刘婉君用右手手背抑制鼻息,尽量不让旁人看出端倪,一滴滴微咸的泪珠掉进通天河。
当年为了保住腹中胎儿,以至于爹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
在世为人,不能伴老左右,无力助幼成长,更无好友良言。
岂能不苦?
军中苦,最苦是将军。
人间苦,最苦是娘亲。
天下最无奈者,无非是我与岁月,我和岁月一样,身不由己,岁月和我相同,说来话长。
...
顺着通天河一直往下,途中历经数次惊险,大都来自通天河中的妖物。
一只只长有翅膀的飞鱼跃出水面,尖锐的牙齿咬住站在甲板边上观河之人,将他们拖如水中。
一时间,甲板上尖叫连连,通天河中鲜红一片。
那些手持长枪的护卫纷纷挥动手中长枪,将一只只飞鱼刺穿,甩回通天河,虽有铠甲护身,可身上的铠甲却防不住飞鱼的牙齿。
那些飞鱼似乎对鲜血有着极致的渴望,哪怕是同类身上有鲜血的味道,也会引来撕咬,甚是可怖。
刘燕青不愿呆在船舱里,不愿让他人保护他,他学拳就是为了保护身边人,而此时,正是印证之刻。
刘婉君极力阻拦,冯世才却告之,躲在羽翼下的雏鹰是永远学不会飞翔的。
刘婉君这才万分不舍的让刘燕青冲了出去。
一身淡薄的血气之力环绕全身,拳罡裹挟着拳头不断出拳,轰飞一只只飞鱼。
可淡薄的血气之力实在是起不到防护的作用,飞鱼那尖锐的牙齿微微一划,刘燕青背上腿上就都有了伤势。
眼看血气之力起不到防护作用,刘燕青索性撤去护在周身的血气之力,全身上下的血气之力都凝聚在拳头上。
每一拳递出,都有一只飞鱼被砸个稀碎。
冯世才轻声道:“与其浪费力气去防守,不如全力进攻,因为最好的防御就是击杀对手,不提日后成就高低,就说这份心气,我家小少爷,未来可期。”
此时,船舱伸出传来一声沉闷之音:“水之痕。”
渡船上的护卫们齐齐回应,手中长枪连连舞动,枪芒犹如一条纤细水线,在周身划出一个滴水不漏的圆圈。
此时甲板上除了护卫以外,就只有赤手空拳的刘燕青一人。
旧伤未愈,新伤又来,没有任何防护的刘燕青身上增添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痕,看得躲在船舱里的刘婉君万分心疼。
第四十二章 破浪
看着吃人的飞鱼一一飞上渡船,冯世才微微皱眉,他虽没去过天河海,可他知道天河海内存在着无尽的妖兽,而通天河与天河海相连,这些水中妖物必然要从天河海内逃出。
既然会有这么多妖兽趁机逃离天河海,那国师为何还要开辟出这一条航道?
那位大梁国师的手笔实在是令人费解。
船舱外,数十个护卫不断挥舞长枪,枪法圆润,连绵不绝,水汽连结在一起,丝毫不伤。
唯独刘燕青一人在遭受飞鱼袭击。
先前受伤之人都移至安全的船舱里,一些个飞鱼追入船舱内,将船舱内的女眷被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哭喊声呼救声连绵不绝。
女眷中,就属刘婉君最是镇定,从小就见过大场面的她一边救人,一边关注着刘燕青的态势。
眼看着刘燕青身上的伤势越来越多,就要支撑不住时,船尾水下传来一声低沉的尖叫声,继而船尾处传出一声轰鸣巨响,船身猛然倾斜,船尾高高翘起。
一时间,所有飞鱼都飞离渡船。
本就有伤在身的刘燕青一个不稳,朝前扑倒在围栏上。
船身继续倾斜,以至于刘燕青的脸离水面已不到一丈距离。
他看见水底有无数长有翅膀的飞鱼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争先恐后,好似水里有什么令它们感到恐惧的存在。
就在船身即将与水面垂直坠入水中时,船舱里走出一人,正是昨晚与冯世才闲谈之人,名叫徐少峰。
只见他凌空踏出一步走出船舱,随后身形急转,直奔船尾而去,单手抓住抓住船尾轻轻一带,自己则纵身钻入水中,百丈大船立即归位,船尾稳稳落在水面,不惊起丝毫波澜,力道之巧,简直妙为天人。
仅仅就这一手,足可见那名叫少峰的家伙,身手那是相当了得。
船身归位以后,刘燕青仍旧趴在围栏上,探出半个身子。
他虽然看不清水下的具体情况,却能感觉到有一个巨物就在船身下方。
又是一声轰鸣传出,无数水珠在河面上翻腾,一声沉闷且痛苦的哀嚎声从水底传出。
通天河水面猛然上升,船身被抬起数丈之高,虽说如此,可渡船却没有半点倾斜。
随着一声声沉闷的轰鸣声从水下传出,哀嚎声不断,更有婴儿的啼哭声从水下传来。
水浪更是层层叠高,先前甲板上的护卫也躲进了船舱内,只有刘燕青一人还死死抓着围栏,尽可能的想要看清水下情况。
可本就湍急的通天河水再加上这等变故,河水浑浊一片,处处透着猩红。
几声过后,通天河归于平静。
几次呼吸间的功夫,一道人影从船身一侧的水底冲出,只见那人双手抓住一个巨大蛇尾,鳞甲森森。
那人挥手间,见一条长达三十丈的大蛇被那人从水底甩出,重重砸在岸上。
一些恰巧站在船舱边缘和透过窗口看到这一幕的人们纷纷瞠目结舌。
这位看着像似玉面书生的年轻人竟如此生猛,只身潜入水中擒住蛇妖,不但将其毙命,还甩在岸上。
这人是神仙?
凌空而立的徐少峰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大蛇,人脸,豺身,有翅膀,再加上之前那如婴儿般叫声。
尤其是在夜里,让人莫名恐惧。
徐少峰回到渡船上,看着一个个都躲到船舱内的护卫,他大声呵斥道:“平日里让你们多流汗,不听,关键时刻躲进船舱里,身为护卫贪生怕死,成何体统?还不快滚出来。”
原先躲进船舱的护卫一一走出,站成一排,任由那个名叫徐少峰的人训斥。
徐少峰训斥完一群人,转身看了一眼坐在甲板上靠着围栏的刘燕青后重新回到船舱最底层。
刘婉君跑到刘燕青跟前,看着儿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泫然欲泣。
刘燕青也只好惨笑着说这些伤根本不疼。
刘燕青知道,自己娘亲又不是三岁小孩,疼不疼她哪能不知道。
实在拗不过的刘燕青也只好乖乖趴在床上让刘婉君上药。
此后的数次危机,刘燕青不再冲出,而是躲在船舱内,透过狭小的窗口,看向后边几艘船的情况。
他发现每艘渡船上都有一个身份极为特殊之人,他们的穿着打扮与护卫不同,与这些寻常人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他们都穿着锦衣,腰间缠有一根镶玉腰带,腰带上的玉珠有多有少,靴子都是清一色蓝色海浪的图案。
修为深不可测,每人出手抬足间都透出一股大气磅礴的感觉。
通天河笔直一线,不但将大梁国一分为二,更是横穿了整个锦南洲,如今锦南洲的地里版图就好比一张地图被人用刀砍成了两段。
与天河海相连以后,通天河中也出现了大量天河海中才会有的妖兽。
为此,负责水域安全的水师们很是头疼。
十五年来,自从徐少峰被安排到通天河做水师以后,每日都能收到各处传来的噩耗。
其中祸害最大的就是刚才杀的化蛇了。
人面,豺身,有翅膀,叫声似婴儿,这些长相酷似蛇类的妖兽数量最是繁多,且兽性最盛,一旦发现有化蛇出没的地方,其他妖兽唯恐避之不及。
它们有什么吃什么。
...
时间如白驹过隙,三天时间转瞬即逝,三天的航程里,它们看到了这辈子从未看见的景象,沿途所过诸多城镇。
其中一座大城名为青山城,伫立在高山之上,是座悍匪建立的城镇,其中悍匪之多,不下数万,就连当地的衙役都拿他们没办法。
曾经的青山城占地千丈方圆,而如今的青山城只有一半,因为另一半在十五年前的一个夜里被大梁国师给抹去了。
悍匪们不知发生了何事,以为是大梁朝廷的高人出手,要将他们彻底诛杀,因此,青山城内的悍匪们一哄而散,青山城也因此成了一座鬼城。
过了青山城,两岸高山耸立,是少有的无人区,其中有片区域两旁有两座近百丈高的悬崖,这里也被后来人称之为天门。
三天时间,刘燕青每天都在甲板上练拳,早已与这些护卫打成一片,闲暇时,刘燕青便会与其中一名护卫闲谈,说说他们所处地域以及周边地貌。
就在第三天傍晚时分,坐在甲板上恢复血气之力的刘燕青轻咦一声。
只见渡船正前方有一黑衣人站在竹排上破浪逆流而来,看这架势,势必要与渡船一分高下。
第四十三章 耍宝
初秋河面寂静一片,只有‘一叶扁舟’似的竹排破浪而来。
见此一幕,船上护卫纷纷一字排开,单手持枪改双手,枪尖倾斜朝上,战意升腾,只要对方稍有杀意,那他就要面临护卫们的虎啸一击。
能够站在这艘渡船上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他们的修为一致,就连所修功法也是相同,这样的一群人组合在一起,结阵御敌可如山岳,组合杀人更是强悍如锋,同样的枪术在他们手中能够爆发出更为强劲的破坏力。
可眼前的黑衣人却是那种能够一人摧山的存在,在他眼中,结阵成山的护卫如同纸糊。
倏然间,竹排上的黑衣人双手猛的合十,刹那间方圆百丈魔气升腾,一股死寂气息无声且迅速蔓延开来。
气息所过,活鱼翻肚,随即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直至剩下鱼骨沉入河底,一条条活鱼化作一道道白色气息凝聚于双掌之间,化作一个絮状白球。
徐少峰从船舱内走出,速度极快,他走到护卫身前,刘燕青身后说道。
“后退,来者不善。”
所有护卫齐齐后撤十步,收起手中长枪笔直站立。
徐少峰看了一眼还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的刘燕青笑道:“你倒是不怕死。”
刘燕青扭头看看徐少峰,又看看那些后撤的护卫,他咽了一口口水,脚步不自觉的挪到徐少峰身后,小声的说了一句:“大人这话算是在夸赞?”
说完,刘燕青立马做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嘛。
冯世才双手负背,缓缓走来,浑浊的双眼微微眯起:“看这术法起手式,是魔宗魔修没错了,难道是阴司宗的人?”
徐少峰否定道:“不是,阴司宗的人一向喜穿黑袍,而且他们不会如此的招摇过市。”
“既然你这么肯定不是阴司宗,那就是HLD的人了,应该是来找我的。”冯世才坦然道。
徐少峰惊讶的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老人,不解道:“HLD?HLD的魔修怎么可能出现在大梁腹地?难道相风域那边的人都死完了?”
冯世才呵呵笑道:“是与不是,一试便知,你要试试水还是我来?”
徐少峰并未回答,而是抬起右臂一声轻喝。
“枪来。”
身后一名护卫甩出手中长枪,被对方牢牢握在手中。
徐少峰脚尖轻点离开渡船,落在水面后踏水而行。
黑衣人脚下的竹排继续破浪直奔徐少峰而来。
通天河上,浪花朵朵,大浪吞小浪,肃杀之意更是惊人,就连刚刚踏入修行的刘燕青也感受到两人身上那沉寂如水般的冰凉杀意。
难怪冯爷爷说走上这条道路以后就会发现,生死危机比大梁的山沟沟还要多。
从他们对话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大梁境内有两股魔修势力,一个叫阴司宗,一个叫HLD?
刘燕青不解问道:“既是魔修又何必分两家呢?”
冯世才笑呵呵回答:“阴司宗和HLD没有可比性,阴司宗说是魔修,那只是世人口中的魔修,HLD上的魔修,那是我们口中的魔修。”
刘燕青眉头一挑,还是不解:“有差异?”
冯世才笑声爽朗:“阴司宗之所以是世人口中的魔修,那是因为他们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说白点就是只要钱到手,包你命没有,不管你是凡夫俗子还是在朝为官,只要有人出钱,就能拿到头颅。”
刘燕青眉头一紧一松道:“冯爷爷是说世人口中的魔修其实是一群募兵?那HLD呢?”
冯世才继续说道:“与你说个算不得隐秘的隐秘好了,现如今的阴司宗宗址可是前朝大魏的国都旧址,三百年前,大魏与大梁相斗,最后只剩下一座永安城,可那座拥有三十万子民的大城在一夜之间尽数死绝。”
“三十万人在一夜之间尽数死绝?”听到这个消息,一股寒意顺着后脑直奔刘燕青的尾椎骨。
冯世才微微点头道:“尽数死绝。且不知因何而死。当时我有要事在身,刚好离开了永安城,因此才得以存活,待老奴回去之后,那里就成了一片死域,之后老奴数次独闯大梁国都,就是为了见一见当时的大梁国师,求他算一算,我大魏究竟因何而灭。
我离那国师最近的一次仅有一殿之隔,可始终不曾见到,日后小少爷若是能见到国师可替我问上一问。”
刘燕青倍觉意外的问:“我?我能见到大梁国师?”
冯世才只是淡淡的说了三个字,可以的。
“那HLD呢?冯爷爷继续说说。”
“HLD之所以是我们口中的魔修,那是因为他们确确实实是一群喜欢滥杀无辜的人,只要与他们碰上了,没有因果,只有碰上和没碰上。”
“那眼前这人是来找冯爷爷打架的?”
冯世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答案,他说:“HLD上的那群人还真是消息灵通啊。”
刘燕青一头雾水。
这边侃侃而谈,那边杀招毕现。
只见徐少峰踏浪前行,衣袖飘飘,仿若战仙,他双手持枪,枪尖刺入河中,大浪滔滔的通天河水竟然冻结起了一层厚冰。
“冰为静。”
徐少峰持枪双手狠狠一挑,或是因手中长枪材质一般,不够结实,枪身弯出一个惊人弧度,眼看就要彻底崩断,徐少峰抬起一脚踢向枪尖的位置,枪身这才挑起那层厚冰。
一道巨大浪潮冲天而起,可巨浪自浪尖起又开始结冰,到最后,却见一个巨大冰浪朝着黑衣人迅速砸去。
见此一幕,冯世才哼笑一声:“臭小子还在我面前耍宝。”
刘燕青倒是吸了一口冷气,眼前这一幕不正是他这段时间所求的...静境?
冰为静,冰为静,静可成冰?刘燕青立即盘膝而坐,闭目沉思,显然是眼前的一幕让他茅塞顿开,摸索到了另外一种静的境界。
再看黑衣人,双手间的白色雾气愈发浓厚,一股异化紫色雾气融入其中,双掌中的白球变化再起。
就当那座巨大冰浪即将砸临黑衣人之际,却见那人双掌一推,寂灭二字脱口而出。
十数丈高大的冰浪与之碰撞,顷刻间‘土崩瓦解’。
徐少峰见一式未成,索性单手握枪,浑厚修为夹杂着猩红的血气之力注入其中,使得枪身仿若琉璃,彩光四散。
看着那个已经突破冰浪的紫色雾球,徐少峰倾力甩出手中长矛。
一矛破空而去。
第四十四章 一朝顿悟
对于市井百姓而言,这三天所经历的危机,已经超出了以往任何一次,眼前这次一是一样。
躲在船舱内的百姓们纷纷睁大双眼,目瞪口呆,面对这种神仙打架,他们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有些人心里甚至这样想,这不比茶楼里的说书人说的更加细致真切?
船舱里人头攒动,他们既不愿走出船舱,又不愿错过眼前的神仙斗法。
下一刻,一股磅礴罡风瞬息而至,原来是徐少峰甩出的长枪与那破冰而出的紫色小球碰撞在了一起。
一股肉眼可见的罡气从二者碰撞的中间爆发,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罡气,罡气不断膨胀。
河面上结起的厚厚冰层好像陆地上的青石板,被那气浪给层层掀起,化作无数锋利的冰屑如天女散花一般,朝四面八方切割而去。
然而甲板上的刘燕青还在盘膝闭目,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徐少峰出枪的那一瞬间。
冰为静,冰为静,静可成冰。
刘燕青曾经仔仔细细的观看过油灯里的火苗,稍有风吹,火苗就会摇晃不止,可即便没有风吹,火苗仍旧在往上升腾燃烧,一样不静。
可徐少峰口中的冰为静,却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刘燕青想到了冬季里的通天河为何不会结冰?池塘里的水为何会结冰?同样是水,为何池塘里的水和通天河里的水会有两种不同的结果?
今日刘燕青已然知晓。
通天河水自西向东奔流,常年不歇,哪怕是结了一丁点冰也会因为汹涌河水而四分五裂,所以通天河面永远也不会结有冰霜。
而池塘里的水是不会流动的,所以静止的水更容易结冰。
何为静,何为静,冰,既是静。
刘燕青双手摊开,神识四散,遍布周身,感受到一缕缕湿润水汽环绕周身,这些水汽肉眼不可见,唯有神识才可观察到它们的‘一举一动’。
刘燕青深吸口气,心无杂念,以神识为引,牵动周身水汽凝聚在双掌之中。
随着双掌中水汽越来越多,一滴露水出现在双掌之中。
冯世才看到刘燕青的举动后轻咦一声,对于激射而来的锋利冰屑视若无睹。
反观身后的一群护卫,个个如临大敌,手中长枪入住修为后耀耀生辉。
这些锋利冰屑与之前的飞鱼不同,它们的速度比飞鱼更快,所以护卫们也不敢保证能够全部拦下。
他们掌心的汗水湿润了枪杆。
就在冰屑与渡船还有不到一丈时,护卫们齐齐一声爆喝,就要挥动长枪。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呆滞当场。
只见那个好似山下凡人的老头轻轻挥了挥左手,一个巨大的手臂虚影挡在渡船前方,无数锋利冰屑撞在那虚幻的手臂上,如撞上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尽数崩碎。
老人手臂回归后背,那护在渡船前方的虚影也消散一空。
一时间,船舱内传出一道道惊叹声,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钓鱼老翁原来也是个神仙。
不得了,不得了。
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的刘婉君一家人都是神仙啊。
听着门外的惊叹声,呆在房间里的刘婉君重重叹了口气。
过了十五年的平凡生活,从今日起又要变得不平凡了。
身前的斗法也好,身后的惊叹也罢,冯世才都不为所动,他眼中只有刘燕青双掌之中的露水。
他先前嘲笑徐少峰在他面前耍宝,现在就不得不赞叹徐少峰先前耍宝耍对了。
徐少峰故意耍宝却是让刘燕青一朝顿悟。
随着刘燕青周身的水汽都被牵引至双掌之中,周身再无丁点水汽,就连身下三尺范围内的甲板也变得非常干爽,与其他地方的甲板比起来简直就是泾渭分明。
刘燕青的神识之力倾巢而出,全部凝聚在右掌之中。
在他的神识之中,掌心的露水清晰异常,他甚至能看见掌心露水中有无数个极小颗粒在水中游曳晃荡,相互碰撞。
刘燕青以神识凝聚出一个小小的自己,伸出手臂抓住其中一个颗粒,在抓住那颗粒的一瞬间,清凉之意顺着手臂传遍全身。
一根根细细的‘绒毛’从颗粒上延伸而出。
“这是...冰?”
当刘燕青松开那颗粒后,颗粒继续在掌心露水里游曳晃荡,那一根根‘冰绒毛’消失不见。
盘膝而坐的刘燕青微微翘起嘴角。
“原来如此。”
原来只要让水中极小颗粒静止不动,就可让水结冰。
心动不如行动。
倾巢而出的神识之力涌入水中,‘抓’住一个个小颗粒,让‘它们’静止不动。
掌心露水看似只有一滴,可其中的小颗粒却是无尽。
即便刘燕青抓住了一颗又一颗,可还是有无数个小颗粒在游曳晃荡,相互碰撞,他怎么抓也抓不完。
时间缓缓流逝,刘燕青额头上已见汗水。
冯世才似乎看出了刘燕青的囧境,他咧嘴一笑,一根手指点在刘燕青的脑袋上。
刘燕青顿时就觉得有一股清流涌进脑中,与当初觉醒神识时一模一样。
刘燕青引导着这股清流涌至掌心,凝化出一个个极小的自己,抓住一个个颗粒,将他们挤在一起,一动不动。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刘燕青右手掌心的露水中央有一根根白色绒毛延伸...最后,右手掌心那一滴露水终于化作了一个小冰粒。
刘燕青睁开双眼,朝着冯世才咧嘴一笑,然后就昏了过去。
冯世才,朝着一个护卫招了招手,让他将刘燕青抱回房里休息。
冯世才望向前方战场,心中不禁感慨到,让自家小少爷踏入这条道路,无疑是最正确的决定,因为自家小少爷的悟性实在是高,甚至在某些方面,他这个活了几百岁的‘老狐狸’都自愧不如。
...
挡下所有袭来的冰屑后,前方视线,明亮开朗。
紫色小球与长枪碰撞后发出一系列的咔咔声,一道道白色裂纹遍布其上。
再看徐少峰倾力甩出的长枪,光芒一涨再涨,足有数丈之广。
由于制作这根长枪的材料粗陋,在这种极端之力的碰撞下,枪身先是如鱼鳞般层层剥落,‘枪骨’则如伞骨一般爆裂撑开。
下一瞬,一声轰鸣响彻天际。
一杆由大梁兵器坊内制作出来的精良长枪化作漫天碎屑,彻底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