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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立风中     逢君闻见花开txt下载     逢君闻见花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一章 陨铁巨剑

    “你的刀不称手,我不占你便宜!”

    这是要和赵遵赤手空拳打一场,赵遵把刀扔了,可他并不想真以命相搏,两名王府高手已经倒下,赤朋一个人很难拦住自己,赵遵更想尽快脱身。

    赵遵的截脉天下无双,但赤朋也有绝艺,反正手抓赵遵衣袖领子,下绊子去摔跤。赵遵很不适应这种粗俗但实用的技法,一个没注意被赤朋摔倒在地。

    赵遵躺在地上笑了:“好厉害,我胜不过你,不过我要逃了,再会!”说着赵遵越过高墙跑了。

    “赤将军,追吧!”捕快们见赵遵逃了,忙道。

    赤朋摇头道:“算了,这人非同一般,若他一开始就只想着逃走,再多一倍的人也留不住他!”

    “可郑太守那里……”

    赤朋捡起铁棍,打官腔道:“通知四门严加排查,量他也逃不出晋城!”

    赵遵和赤朋的打斗没有惊动街坊,他冲上大街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走出一段后随便找了家酒肆靠窗坐下静观其变,结果没有戒严,也没有官差在街上搜查。

    “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赵遵心中苦笑,“店家!”赵遵喊了一声。

    “客官!”小二笑嘻嘻的跑了过来。

    “小二哥,跟你打听个人,赤朋,赤将军可认得?”

    这会儿店里人少,店小二偷闲乐得和赵遵说说话:“在晋城哪个不知赤将军的大名,他是晋王的卫队长,客官没听过?”

    赵遵一笑:“远道而来不曾听闻。”

    “那我提个人你准听说过。”

    “谁?”

    “虎贲中郎将关樾听过吧。”

    赵遵一愣:“当然,这二人有交情?”

    “交情?他们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亲师兄弟!”

    赵遵恍然大悟,难怪赤朋的路数有些眼熟,能同时教出关樾赤朋这样的高手,他们的师父必定也是一位世外高人。

    店小二见赵遵的表情,颇自豪的说:“客人可能还不知道,关将军曾在晋王麾下效力十年,后来才被晋王推荐给皇帝。不瞒您说,从前关将军没少到咱们店来……”小二滔滔不绝,赵遵也感意外。

    夏家全家被杀,早不杀晚不杀,案发两个月了,偏偏在赵遵来晋城前的几天才动手,不会又是巧合吧?之前无论以百姓身份对付龙虎会、符水道,还是为官后行军打仗、勾心斗角对付奸邪,赵遵利用自己所学一直游刃有余,虽然吃过亏挨过打,但总能知道对手是谁。然而这一次赵遵感觉到了久违的恐惧,自己费尽心思仅仅拨开迷雾的一角,似乎已经被人盯上了,以自己现在的修为竟然毫无察觉,可见幕后势力之强,真想要自己的命怕也不是难事。

    “客官,客官……”

    赵遵的思绪被小二的呼唤声拉回了现实,“客官,天太晚了,小店要打烊了,您……”赵遵想的太投入忘了时辰,再看街上灯火全熄,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赵遵问明了花御坊方位,摸黑回去。

    后巷,晋城米粮一条街的后巷,白天这里热闹非凡,夜里因为无法看清米粮的成色,早早的关门歇业,挣了钱的拿去花天酒地,没挣钱的回去休息准备明日再战。到了夜里这里反而是全城最僻静无人的地方。

    赵遵走到巷子中间,感到了一丝凉意,赤朋?不,不是他!巷尾走出一个身材瘦弱的夜行人,全身包裹着黑纱中,脸上带着表情凝固的白色面具。

    “你在等我?”赵遵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只有这一个敌人,稍微松了口气。

    夜行人没有答话,抽出宝剑直奔赵遵而来,毫不拖泥带水。宝剑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围着赵遵的脑袋转了圈,赵遵以贴身缠斗见长,但几个回合下来赵遵根本近不了他,而且赵遵发现刺客竟然是个女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赵遵退出两步问道。

    女刺客毫不理会一把寒芒闪闪的长剑招招不离赵遵要害,赵遵力战赤朋亏了力气,又没有武器,占劣势,但就算精神饱满的时候也不是人家对手。这女刺客太快了,赵遵试图擒她的手腕,但女刺客总快他一步。

    赵遵冷汗涔涔的,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对方年纪不见得比自己大,可功夫怎么这么强。赵遵不甘心啊,还有很多事要做,自己的梦想自己的家仇……,怎么能死在这儿!

    “我是朝廷的侯爷,皇帝的外甥,你敢杀官造反?”赵遵为了活命什么招都用上了,可女刺客无动于衷,目的只有一个,要赵遵的性命。

    “砰!”

    一声巨响女刺客倒推出七八步,握剑的手被震得酸麻抬不起来了,赵遵定睛一看,一把乌黑的陨铁巨剑插在地上,巨剑朴实无华,但庄严,似乎可以吞噬一切光线。

    女刺客瞪着一旁的竹林很不甘心,但知道与陨铁巨剑的主人相差甚远,轻哼一声逃遁而走。

    女刺客走了,赵遵呆立良久,自己竟然没看到陨铁巨剑的轨迹,“多谢恩公拔剑相助!”反应过来的赵遵冲着竹林深作一揖,却见一个长须飘飘的老人迈着四方步从竹林走出来,此时乌云散去洒下月光,赵遵看清了老人的脸。

    赵遵大惊:“是你!”

    老人一笑:“正是老夫!”

    赵遵还想开口,老人一挥手收起陨铁巨剑:“此地不是讲话之所,跟我走。”

    老人一口气把赵遵引到了晋城的文庙后院,“冷老剑客在上,晚辈再谢救命之恩!”赵遵认出这老头就是在邯郸剑会上与自己同桌对饮,飞筷救了何桥的老剑客冷蛟。

    冷蛟大笑:“原来你已经猜出老夫的身份,孩子,你怎么不听劝呢,刚刚多危险,差一差要了你的小命!”

    “档案库后窗的木楔是您钉得啊!”

    冷蛟道:“我来晋城访友,那日在大街上蹭吃蹭喝,正看见你入城。”老人家诙谐幽默,完全看不出是排在冀州剑会榜第一位的高人。

    赵遵苦笑道:“像我这样的冤大头不多见吧!”

    冷蛟颇认真的说:“自从在花御坊坑完你那顿后,再吃别的人总也没有那么香了!”

    赵遵道:“如此赵遵斗胆请老剑客随我回洛阳,天天摆宴席保准不重样!”

    冷蛟点点头:“你小子的人品没的说,那日老夫见你魂不守舍的,进了城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连背后有人跟踪都浑然不觉,暗中给你提个醒你好像没看见,依然我行我素。你以为赤朋抓不住你就没事啦,刚才那姑娘可了不起啊,若不是你也成长了不少,不等老夫出手就没命了!”

    赵遵道一声:“惭愧啊,学艺不精让您笑话了,对了,那姑娘什么来路,怎地如此厉害!”

    冷蛟道:“老夫也不清楚,入城时她就远远地跟着你,随后几日她盯着你,我盯着她,刚开始她并没有加害你的意思,直到你去了去了档案馆又开始打听夏无伤的事,她看你的眼神就不对了,孩子,你究竟在查什么?”

    赵遵把大致情况一说,冷蛟叹了口气:“哎呀,孩子,你糊涂啊!皇位继承不是一个贤臣该过问的事,古往今来多少血的教训!你年纪轻轻管这些是非做什么?”

    赵遵无奈道:“我不是有心的……”

    冷蛟道:“不是有心的也不行!你马上离开晋城,今后与此相关的一个字都不提!”

    赵遵一愣:“您怀疑这个女刺客是皇帝……”

    冷蛟道:“不管是不是,都是一个死亡威胁,希望你知道的并不算多,唉,这些年老夫见过太多优秀的年轻人早逝,你可别凑这个热闹!”

    赵遵有点不好意思:“老剑客,我一个人能离开晋城吗?”

    冷蛟道:“哼,我护送你回洛阳,谁让我老没出息吃人家嘴短呐!”

    赵遵放心了,冷蛟的本领不是年轻这代人可以比拟的,有他负责保护安全回到洛阳不成问题。他当即决定不回花御坊了,直接翻城墙出去。

    城外五里坡,刚到那儿,冷蛟突然停了下来:“有人不想这么轻易放你走!”话音刚落,道旁草丛中亮起火把,几十名王府卫队刀出鞘弓上弦将二人团团围住。

    冷蛟并没把几十人放在眼里,手伸向了陨铁巨剑,赵遵对他摇了摇头。“赵侯,晋王有请!”赤朋向赵遵施了一礼。

    “头前带路!”

    赤朋将二人引到了晋王在城外的大营中,帅帐中刘合一身便装正在灯下观书。

    “王爷,人带来了。”赤朋将赵遵引入大帐便退了出去,空荡荡的大帐中只剩赵遵刘合二人。赵遵感到无比紧张,深作一揖:“王爷,赵遵……我……夏无伤他的死与我无关。”

    刘合放下了手里的书册:“你进城时夏无伤一家已死多日,自与你无关,手下的人不认识你才闹出误会。”

    赵遵松了口气:“赵遵做事不周,应先来拜见王爷,那样就不会闹出这般误会了。”

    刘合一摆手:“你是骁骑军的首领,直属于皇帝,在全国办案无需知会地方,到晋城来也是一样。”

    赵遵犹豫了一下:“赵遵此次来晋城非是为了公事。”

    “哦?”刘合略显意外。“北护军的一名军官在太原郡一带失踪已有半年余,我此来主要是为了寻他。”

    “半年?他叫什么长什么样?”

    赵遵如实的描述一下钱文的长相,刘合皱紧了眉头对帐外喊了一声:“赤朋!”

    赤朋进帐,刘合示意他上前,君臣二人低语几句,赤朋便带赵遵来到了营地深处的一个地窨子。赤朋并不避讳:“此地窨乃是王爷的私牢,关押着一批大奸大恶又不能公开处刑的人。”

    赤朋对看守耳语了几句,不多时两名看守从地窨中提上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瘦高个。赵遵一时还没认出是谁,他却一见赵遵就哭了出来,跪在地上喊道:“赵将军,我……我……”

第三百六十二章 警告

    “钱文,是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赵遵终于认出此人就是苦寻已久的钱文。赤朋在一旁解释道:“半年多前,我的部下发现此人形迹可疑,便将其抓捕审讯,然而此人口风甚紧,动大刑都撬不开他的嘴,王爷以为他是外邦来的探子,便将其囚禁在此。赵侯,末将不敢隐瞒,审讯的时候动了刑具,好在性命无大碍。”

    赵遵几乎当场发作,晋王只是怀疑就可以随便将人缉拿审讯关在私设的牢房里,简直目无王法。但赵遵又不能说什么,毕竟这种事不是个例,大一点的地主家里可能都有水牢,乱用私行。好在晋王没把事做绝,留了钱文一条命,赵遵说到钱文的时候,刘合本可以装不知情,这样可以省去一切麻烦,但他没有这么做,主动领赵遵来见钱文,已经很够意思了。

    “赤将军,这位是我北护军的军官,他不是……”

    赤朋道:“赵侯现在就可以把人领走,说真的,赤某敬重这位兄弟,威逼利诱不为所动是条好汉。赵侯治军有方,赤某佩服!”

    赵遵请冷蛟暂时照顾钱文,他回到大帐对刘合千恩万谢。刘合却说起了别的;“一月之间,晋城城中大小官吏及家眷四十余人被杀,若不是我严令隐瞒消息,晋城城恐怕早乱套了。”

    “什么?四十余口?”赵遵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谁干的?有线索吗?”

    刘合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不然赤朋怎会等到你呢!”

    赵遵沉默了,刘合知道自己进城的日子,又能在精确地截住自己,可见他对晋城控制之严密。然而他竟对自己治下发生的牵扯多位朝廷命官的大案毫无头绪,思之令人后背发寒。

    “王爷,需要赵遵留下帮您破案吗?”赵遵很自然的认为刘合拦住自己又痛快的交出钱文是有求于自己。

    没想到刘合却说:“本王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有多想知道,收起你的好奇心,不要再插手此事!否则你的下场可能更惨!”

    刘合的话不像关心,更像威胁,逼着赵遵离开晋城不要再回来。赵遵不难感觉到刘合对皇权的忌惮,即便他贵为王爷,又和皇帝感情深厚,但等级尊卑他看得很重,生怕越界出格引起皇帝的猜忌。伴君如伴虎啊!

    “赵遵明白,我就回洛阳!”说着赵遵想走,可听了刘合一句话他又站住了。

    “本王知道贞儿很欣赏你,为了你她做了不少傻事。”

    赵遵紧张的转过头,心上人的父亲挑明了,他知晓二人交往的事,接下来就要表明作为一个父亲的态度了。

    “本王希望你们不要走得太近,对你对贞儿都好!”

    赵遵如五雷轰顶:“为什么?我哪里……”

    刘合摆摆手:“你走吧,记住本王的话,真想对贞儿好就躲远些,不然……不然……,快走吧!”刘合欲言又止,强行把赵遵赶出了大帐。

    “冷老剑客,计划有变,赵遵想先去长安一趟。”

    冷蛟点点头:“这孩子伤得不轻,需要长期静养休息,你们老营最合适了。”

    赵遵有点过意不去:“只能辛苦老剑客您了。”

    冷蛟大笑:“我正想去关中转转,跟着你这个大财主,吃喝不愁还有花御坊住,太享受了。”

    老剑客话虽如此,但和赵遵两人雇了辆车,风餐露宿十几日才赶到长安城外的北护军大营。

    “赵将军!”“将军!”“钱文!赵将军把老钱找回来了!”

    余雷、何家兄弟等北护军将领围住赵遵说什么的都有,高兴啊,整个北护军大营数千人都沸腾了,士兵们奔走相告像过年一样,不到半个时辰校军场中几千人就列好了队。

    赵遵坐在中军主帅的大旗下,看着自己的兵马操练,这一刻一切烦心事都不存在了。李信审喆带来的兄弟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当然要想融入蒺藜大阵尚需时日。

    经过余雷、兀哈伊支等人无数次揣摩演练,终于再次改良了蒺藜阵,加入了真正意义上的骑兵。蒺藜阵以草丛中散布的蒺藜为名,如今变成了阡陌,阵中有六六三十六条纵横通道相互穿插,骑兵在阵中快速机动,步兵可以随时补充到损失严重的地方。当然不可避免的增大了蒺藜阵的范围,要求骑步之间配合默契,不然更易引起混乱。这当中对骑手要求非常高,甚至可以说苛刻,李黯在时曾不止一次改良失败,正是因为缺乏兀哈伊支率领的这支以匈奴族为主的精锐骑兵。

    黄昏中赵遵余雷站在山坡上看着步骑兵训练还有些生疏的新阵,赵遵突然说了句:“余大哥,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吕大将军了。”

    余雷原本乐呵呵的,听了赵遵的话表情立马凝固住了,赵遵是皇帝的宠臣,朝廷秘密监视百官机构的首脑,吕大将军若在洛阳不会见不着:“你是说大将军正在秘密筹划一场大战!”

    赵遵坐在草地上:“皇帝城府极深,朝臣们很难揣测,但大将军久不在朝,只有谋划大战这一种可能。”

    余雷看着坡下训练的北护军将士:“三年来朝廷连翻对外征战,虽然都获得了胜利,却也伤了些元气。如今西南两地皆平,只可能对匈奴开战,以疲惫之师冒然进攻强敌非明智之举啊!”

    赵遵望向夕阳:“古往今来,没有哪一场仗是在百分之百充分准备下展开的,事是难以预料,思虑再多只有开打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越是在艰难的时刻,越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余大哥,要加紧训练才行,告诉弟兄们这时候辛苦些多流汗,上了战场才能少流血。”

    余雷道:“两日后,我便率军进入山中大营开训!”

    “黑龙军有什么动静?”

    “安静,安静得出奇!这次平羌,黑龙军战绩彪炳仅仅损失了几百人,但归途中确有一千多人死于疫病,另有数千人虽然救回了性命但仍需修养数月。关陇几支老牌强军日渐没落,只剩下黑龙军越战越勇,这几家大的门阀都仰仗冯异的这支军队。要钱给钱,要粮管够,兵器马匹兵源,他们想尽办法满足黑龙军,对外黑龙军宣称有两万人,实际上可能要多一倍。”

    “四万!”赵遵倒吸了口冷气,朝廷给的钱粮军饷只够两万人使用,剩下两万皆是冯异私募,他们不在册,名义上是王师,实际上是只听冯异号令的私人部曲。

    “皇帝在黑龙军中不能没有亲信!”赵遵十分肯定地说。

    余雷道:“这还用说,咱们北护军除了老营这几百位,随后加入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是皇帝的眼线,这一点都不奇怪!皇帝需要黑龙军这支战力,匈奴不灭不到良弓藏走狗烹的时候。”

    “余大哥,盯住黑龙军,他们动起来的时候就离大战不远了。”

    余雷犹豫了好一阵才道:“我一直在派人监视王氏,最近冯异就在长安城中,身边的护卫随从翻了几倍,王氏已经有三个月不曾去进香了,想见她不容易。”

    “皇帝现在用得着冯异,我和冯异斗就是拆皇帝的台,我没那么傻!”

    营地中,大伙得知冷蛟真实身份后对他奉若神明,冷蛟见到何家兄弟,点指赵遵:“我说你怎么如此仗义援手,原来是相中咱们冀州的两个后起之秀了,哥俩都让你给挖来了!也好啊,总比留下内斗早晚死在擂台上强。”

    冷蛟成名四十余年,是冀州最神秘最传奇的高手,相较于人北护军的一众活宝对老剑客的陨铁巨剑更感兴趣。公孙输用一坛子佳酿把陨铁巨剑借到手里,公孙输有两膀子力气,可要说拿陨铁巨剑耍几下却做不到。

    公孙胜围着老剑客转来转去,“你个小猴崽子,我又不是母猴,你找虱子呢!”冷蛟给逗乐了。

    “我得找找你力气是哪来的,瞧你也就一百来斤,这大铁剑四五十斤你一个手怎么可能耍的起来,衣服里肯定藏了机关消息!”说着真要去翻冷蛟的衣服。

    “无礼!”“胡闹!”

    余雷何桥把公孙兄弟拖走好一顿胖揍,冷蛟性情古怪爱诙谐,不喜欢循规蹈矩的年轻人,这帮坏小子他倒是很稀罕。

    邯郸花御坊的偶遇,冷蛟对赵遵的品性非常认同,出手救下何桥之后又帮赵遵挡住了尾随多日的孤竹荣。这些事道今天赵遵方才知晓,何家兄弟更是感恩戴德。

    冷蛟七十岁的人了,漂泊一生,终于在北护军找到了家的感觉,篝火边一群小年轻的促膝而坐,听着老剑客讲述英雄的传说,而英雄本人就在眼前。

    冷蛟是独行侠,早已告诉赵遵不会久留,赵遵十分不舍却只能含泪送别老剑客。实际上冷蛟早有意收赵遵为徒,但赵遵身怀绝艺显然已有名师指点,始终开不了口。

    “小子,剑给我!”

    冷蛟接过赵遵的佩剑“唰唰”就是两剑,赵遵知老剑客要点拨自己,小心应对,很快就发现老剑客用的是那女刺客的招数,十几个照面之后,冷蛟收招问赵遵:“看出点什么了?”

    “剑一直在抖动,无一可停止过。她借助剑身抖动来借力发力,所以剑才会显得那么快!”

    “不是显得,确实快。她练得年头不深,若再练十几二十年,你恐怕只能看到剑花,被剑花罩住只有挨宰的命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嫁错郎

    赵遵吸了口冷气:“这么厉害!老剑客您能做到吗?”

    冷蛟摇摇头:“难,这套剑法发力的方式很独特,通过手腕和剑身颤抖达到和谐平衡,很难拿捏分寸,而且稍不注意就会伤到手腕,因此必须掌握独特的法门从小开始苦修苦练,成年之后手腕没了这种柔软性就学不成了。”

    赵遵有些苦恼:“我到现在也没想出她是谁,属于哪股势力?”

    “老夫行走江湖几十年也没见过这样使剑的,总之她起杀心是因为你接触到了核心机密,为了保护这个秘密,她敢刺杀你这个侯爷,甚至那四十多口人也是……”

    赵遵感到毛骨悚然,他越发感觉这一切是皇帝指使的,“你担心她日后再来找你麻烦?”赵遵苦笑道:“有点,我有点打不过她,以后总不能走哪都带着保镖吧!”

    冷蛟道:“以你的目前的修为确实逊色一些,但也无需担忧,上次你吃了没带兵器的亏。那日我掷出铁剑一招便将其震退,虽然内力压她一头,但也可以推断出兵器碰撞可以打乱她发力的节奏。老夫用剑以蛮力见长,少年时便开始每日捶打砂石,磨炼手腕手臂的力量。一个甲子才到今天这种成就,你内功和剑法都十分精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现在我教你三招绝学,可以在危急关头替你解围。”

    冷蛟先将运气的口诀传授给赵遵,然后手把手教会赵遵使用三个杀招,赵遵习练纯熟后发现果然威力非凡。

    冷蛟道:“这三手算我剑法中最精髓的部分,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爆发出超过自己修为很多的实力,不知你底细的人肯定会被唬住,失了底气就好对付了。但这三招也相当耗费体力,慎用!”

    说完骑上赵遵赠与的宝马走了,赵遵目送老剑客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方才回去,几日之后赵遵启程回洛阳,一走又是一个多月,看到洛阳城郭的时候赵遵心里突然变得非常失落。

    赵遵去见大哥段松,当段松听到晋城城官吏及家眷四十余人遇害,赵遵也被当街刺杀的时候,面色变得非常难看。

    “这已经不是五人上疏幕后之人可以控制的了,为了一个不确定结果的行动,搭上五个官员的性命这笔账值不值暂且不提,已经被皇家平息的事件,还需要多此一举的灭口吗?不怕引火烧身?”

    “大哥你也怀疑是……可为什么?”

    “皇帝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行当,人只要从事这个行当就不再是人了,什么夫妻情、父子情、手足情都不是那么重要了。为了保住这个头衔,夫妻猜忌、父子反目、兄弟相残这些违背人伦的事都是平常事。五个朝廷官吏同时上疏,因此而死,除了皇帝很难想出第二个人有这种能力。至于目的,或许是想试探大臣们的反应,或许为了考研各位王子的应对能力,甚至还有些常人认为很荒谬的理由。”

    “就为这牺牲五位忠于自己的官员?”

    “有何不可,哪朝哪代缺少过不义的战争,动辄成千上万人伤亡,目的只是为了耍威风!”段松经历过巨变之后说话更加直接尖锐。

    赵遵不愿意把皇帝刘衡想的那么阴暗,却无力反驳。这时门开了,萧烈一下子跳了进来:“哈哈,我说的没错吧,进院就听出是三弟的声音!”

    萧烈身后露出了刘贞一脸欣喜的容颜,赵遵原本心情就不好,突然见到刘贞,表情说不出的复杂,刘贞见他见了自己一脸官司很是不高兴,可她哪知道自己的父亲都对赵遵说了些什么。

    “走的时候悄悄地,回来的时候没动静……”刘贞小声抱怨。

    赵遵没开口,萧烈抢先一步大倒苦水:“三弟,你再不回来我就让这姑奶奶缠死了!”

    刘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道:“出大事了!”

    赵遵被刘贞吓了一跳,本能的握住了她的手:“贞妹,你……”

    “不是我,是李甫,他被洛阳令抓起来关进了大牢!”

    “李甫?”赵遵对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一时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了。

    萧烈叹了口气:“不知是你大意了,还是常言手下故意隐瞒没说,当街杀死闻达的几个人中有一个人是李甫,也怪我疏于调查……”

    “李甫!玲珑的夫婿!”赵遵终于记起了这个人,惊呼出声道。

    萧烈道:“十天前,我将部下们收集的有关几个仇人的罪证悄悄送到了洛阳令的手中,其中就有关于李甫的。”

    “很重吗?”

    萧烈道:“李甫刚调入司隶校尉麾下,平日里也没有恶名,只是在半年前他私刑致一家奴致残,丁大人因此由将他缉拿问询。”

    赵遵道:“致家奴伤残也算不上重罪,打几棍子花些钱买出来便是了。李家家底殷实又有华阳公主这个大靠山还出不起钱吗?”

    萧烈道:“怪就怪李甫是个怂包,被几个狱卒拿着刑具一吓唬招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命案!”

    “命案!我记得李甫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会有什么命案在身?”

    萧烈道:“李甫交代,数月前他和几个狐朋狗友在西市看上了一个药商的女儿,求欢无果后几个人趁夜将女孩掳走强行侮辱,这几个人都是少爷羔子,事后担心药商一家报官竟然雇凶杀人将其一家五口全部害死,伪装成药铺转让蒙混视听。丁大人根据李甫的供词抓捕了其余四名参与者,都是名门的贵公子,刚被抓紧去的时候这些家找各级官员求情,丁大人家门前的石台阶都快踩平了。可后来这些人不知受了什么人的点拨,众口一词说是受李甫唆使,原来的共犯案变成了李甫主谋。法不责众,若五个人共同承担罪责,皇帝看这些家族的情面也会网开一面,现在主谋的罪名加在李甫头上,李甫必死无疑!”

    “玲珑她……她?”

    刘贞一脸忧虑地说:“出事之后,玲珑情绪很不稳定,她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我真为她担心。”

    赵遵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他关心单纯可爱的解玲珑,但更狠那些残害百姓的权贵,刘贞种种表现分明想替李甫求情。

    “你能帮李甫找到他不是主谋的证据吗,这样也许可以救他一命!”刘贞艰难的开口了。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奸淫妇女灭人满门,是不是主谋他都死有余辜!”赵遵怒道。

    “可……可李甫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一定是被那些人唆使的,就算最后落个死罪,也不该顶个主谋的恶名啊!”

    “这话有道理。”萧烈替刘贞说话,“查明案情是咱们分内之事,至于怎么定罪那是朝廷的事。”

    赵遵运了运气:“二哥,你查到什么了?”

    萧烈道:“这丫头天天缠着我,能不查吗?可查了和不查没区别,这案子是李甫在大牢里招供的,被定成主谋这一切只有洛阳令丁大人审理,外人不可能知道内情。若不是华阳公主神通广大,咱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李甫究竟为什么被关起来的!”

    刘贞说:“丁原是出了名的‘强项令’,刚直不阿,皇帝对他十分信任,他做洛阳令十年谁都面子都没卖过,与李甫一起被抓的司隶校尉麾下将领也都过了热堂。现在满朝震惊,丁大人干脆躲起来闭门谢客,谁都打听不到消息,怕只怕再见李甫就是被处刑的时候了。”

    段松听了几个人的话,感慨道:“唉,都是些渣子,你那红颜知己怎么选了这么个草包混蛋夫婿!”

    李甫被抓后,解玲珑回了娘家,整日待在房中郁郁寡欢,吃了早饭便躺在床上抚摸着大肚子默默垂泪。

    “玲珑!”刘贞的出现让解玲珑死灰一样的脸上添了一点点光彩。刘贞理了理解玲珑脸上的碎发:“小丫头,看我把谁带来了。”

    赵遵看到解玲珑憔悴苍白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玲珑,你……你还……”

    解玲珑看到赵遵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用被子捂住脸大哭不止。

    这些时日解玲珑夜不能寐,伤心委屈可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不伤害腹中的胎儿,她强压着不在人前表露出悲伤,今天看到赵遵终于憋不住了。

    刘贞拍打着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了!”

    赵遵站在一边,想出言劝慰,可男女有别有所顾虑,刘贞见状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过来。

    “妹子……”赵遵的手搭在解玲珑的肩上,解玲珑身子猛地一抖抬起头看着他,赵遵眼看着已为人妇有孕在身的解玲珑,回想初见时的样子,短短两年时光解玲珑从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变成了今天的样子,反差之大岂是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能够应对承受的。

    赵遵有千万句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解玲珑趴在赵遵身上哭泣,刘贞也跟着抹眼泪,足有半个时辰解玲珑才平稳住情绪。

    解玲珑叹了口气:“相公虽然没有文采武艺也不出众,但母亲见他为人老实才允我们成婚,婚后他对我也很敬重。”赵遵听到“敬重”而非“宠爱”就明白了,小夫妻相敬如宾并不恩爱。“可从我怀孕之后他就变得不爱回家,整日和一些朋友喝酒作乐。后来他不满意做原来的差事托关系去了司隶校尉的麾下,说要创一番大事业,没想到他人面兽心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他死有余辜只苦了我那还没出世的孩子。”说着又要落泪。

第三百六十四章 速杀

    赵遵道:“灭人满门乃是极重之罪,落在官府手里我也无能为力。”

    解玲珑轻叹一声:“唉,相公入狱之后,母亲也试图营救,但听闻他犯这样恶劣的重罪大发雷霆,令我与李家断绝关系。我整日待在家中不知将来会怎样。”

    解玲珑还不满十八岁,却要面对这样巨大的变故,这就是富贵人家的悲哀。

    “我想见他一面。”这是解玲珑唯一的请求。看似非常合理,妻子探望丈夫符合人之常情,但李甫是重案的“主谋”,可能还牵连别的案子,被绝密关押审讯,因此不被准许探视。

    “见了他,妹妹岂不更难过了?”刘贞不想让有孕在身的解玲珑去大牢那种地方。解玲珑却不在乎:“求你了!”

    洛阳令丁原的衙署和家中这几日恐怕是全洛阳最热闹的地方了,各种托关系走门路的人把门都挤破了,丁原也真有办法,大门紧闭买菜都顺墙头扔进来,府里的人昼夜不准外出。

    “丁大人!”功曹季布拿着几卷白绢急冲冲跑来,丁原正在后院鱼池边垂钓:“慌什么,我等了大半日眼看鱼就要上钩,全让你惊走了!”

    “骁骑军的赵遵将军要见您。”

    “不见不见,谁都不见!”丁原不耐烦道。

    季布将白绢呈给丁原:“大人您先看看这几卷东西,下官认为还是见见他为好。”

    “哦?”丁原疑惑地拿过来翻看,脸色大变:“是他!”

    洛阳令的牢房不算深,平时空荡荡的没几个犯人,现在却关满了重犯要犯,不乏权贵家的少爷公子,各衙的官员各军的将校,丁原倒不怕他们越狱,但担心他们串供,因此增添了十几个狱卒。

    李甫被定成灭门案主谋之后一直被单独监押,丁原亲自审讯他几次,李甫只是哭哭啼啼,丁原见他这个怂样只用言语恐吓,倒没有再动大刑。见审不出什么紧要的东西,又为防止他寻短见,丁原令人把他捆在一个木桩上,吃喝拉撒睡都不准放下来。

    李甫从小锦衣玉食哪受过这种罪,入狱半月他从一个贵公子变成了蓬头垢面的活鬼,原本的骄傲志气都没了,牢里的馊饭脏水也吃得也喝得。

    “嘎吱”牢门被打开了,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赵遵得到了丁原的首肯,他带着解玲珑躲在水车里走后门入府,一进大牢门解玲珑就被阵阵恶臭呛得大口呕吐。

    “妹子,你不该来这种地方。”赵遵搀扶着解玲珑,心疼地说。

    解玲珑咬着牙只是摇头。终于二人来到了关押李甫的牢房前,赵遵将丁原的手书交给狱卒。狱卒这才开门放二人进来。

    解玲珑穿一件兜头的袍子,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丈夫,他头发蓬乱,衣服满布血渍邋遢的不成样子,身上的气味难闻,用刑是可能还尿了,一股骚臭刺鼻。

    “相公!”解玲珑揭掉了兜头,向前冲了几步,但终没有勇气与他相拥。

    “玲珑……玲珑真是你吗?快……快救我出去,他们打我,还给我吃馊饭,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原本心如死灰的李甫又看到了希望,涕泪横流苦苦哀求。

    解玲珑见他这副模样,心疼更恨他不争气:“我与你成婚,想与你本分度日,可我怀孕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酿下今日之祸,你考虑过我和未出世的孩子吗?”

    李甫“痛心疾首”:“我混蛋,我不是人啊!可夫人,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无论如何救我性命啊!”

    赵遵道:“玲珑配不上你吗,还跑到外面去找女人,花些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你干什么非得强奸民女呢?”

    从进来门李甫的眼就没从赵遵身上离开过,充满了敌意:“玲珑有孕之后就不曾与我亲热,二百多天了谁忍得了!那天我喝多了,稀里糊涂的,都……都不记得了。”

    过了一会儿李甫见解玲珑没有反应,又哀求道:“玲珑,我一时失足酿成大祸,可我知道错了,就请岳母大人托人救救我吧!”

    解玲珑道:“怎么救你?你的那些好兄弟全都供述你是主谋,五条人命啊!你啊……”

    李甫眼珠一转:“去请蹇槊大人救我!”

    解玲珑见他执迷不悟:“相公,你糊涂啊,蹇槊的侄子蹇庸就关押在监牢的另一头,他还顾得了你!”

    “怎么会!你,是你!”李甫死死盯着赵遵咬牙切齿,“我们杀了你的部下,你怀恨在心设计报复我们,是你下的套!”

    解玲珑哪知男人们之间的争斗,她不解的问李甫:“我和赵将军相识你是知道的,为什么还要杀害他的部下!”

    哪知李甫妒火中烧,吼道:“从成婚那天起你就没正眼瞧过我,平日里从不嘘寒问暖,成婚一年了你才让我碰过几次?你根本就瞧不起我!”

    解玲珑没想到自己的丈夫执念如此之深,一时无言,李甫却彻底爆发了:“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家伙,看他的眼神那么温柔,对我从来没有过!你觉得我哪都不如他,我为了证明自己才加入蹇庸的队伍,我要告诉你我也能骑马,我也能开弓!他能做的我也能做到,不错,闻达是我们设计弄死的,就是为了给姓赵的难堪!”

    “李甫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我可没叫你去强奸民女,没逼你买凶杀人,这些歹事明明是你自己做的偏偏怪别人!”

    “好啊,我说怎么自己被关起来,你怎么不闻不问,原来已经和野男人勾搭在了一起,就等我死了你们好双宿双栖!”

    “你……”解玲珑眼前一黑好悬没昏过去,“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荡妇吗?李甫,你干了伤天害理的坏事,死到临头不知给孩子积点阴德!”

    “孩子?指不定是我的还是他的!”李甫已经半疯了,什么胡话都乱说。赵遵见他不可救药拉着解玲珑就要走。解玲珑却不忍李甫就这么死在狱中,轻轻拉着赵遵的袖子说:“赵大哥,我求你……”

    赵遵义正词严的呵斥道:“玲珑,你糊涂!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怎么能徇私枉法?”

    “哈哈哈……”李甫突然狂笑不止,“装什么大义凛然刚正不阿,你也就是嘴上说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那好表弟刘永奸过的良家妇女比我多百倍,灭口的不止一家,你倒把他抓起来?怎么不判他下狱!”此言一出牢房内外一片死寂,甚至连走道中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都消失了。

    片刻之后赵遵强行将解玲珑拖出牢房,这时的李甫好像又恢复了理智,隔墙哀求:“一日夫妻百日恩,玲珑,你不能见死不救……”话说到一半,赵遵突然折返回来一把扣住他的喉咙,一发力,李甫舌头都吐出来了。

    “你刚说二皇子的话是真的?”

    李甫艰难的点点头,赵遵放开了手:“说,你都知道哪一桩哪一件?”

    李甫真害怕赵遵现在就杀了自己,颤声道:“我只知道一件,两月前二皇子为了一个叫殷素娘的少妇害了两条人命,殷素娘被他掳进了府里。别的事都是听朋友说的,该也是真的。”

    “咔”赵遵卸掉了李甫的下巴。

    “玲珑你……”赵遵出了大牢看到扶着墙摇摇欲倒的解玲珑,赵遵将她抱起来,解玲珑泪流满面:“赵大哥,我该怎么办?”

    赵遵叹了口气:“我先送你回去。”

    稍晚一些,丁原和赵遵在内宅小院的亭中见面,“丁大人,别来无恙啊。”

    “赵侯,年轻有为!多谢你帮忙,将几个为害百姓的恶徒抓获,丁某感激不尽。”

    “丁大人不畏强权,是我辈的楷模。”

    二人只是寒暄互捧,好一阵丁原终于先开口了:“赵侯,这几个人可棘手啊,该怎么处置才好。”

    “该杀!”丁原没想到赵遵真给出了答复。

    “杀哪个?”

    赵遵伸出五根手指:“灭门杀了五口,凶手正好也是五人,一命抵一命,全都杀了!”

    “都杀!”丁原大惊,这五个人都有类似李甫的背景,只杀李甫一个主犯都不知要顶多大的压力,五个都杀的话丁原还真没敢想过。

    “赵侯,这些人中有几个还没细审,不如等我审完了再……”

    “不,不能再审了,必须马上,全部杀了!”

    丁原为难道:“这好像不符合规矩。”

    “丁大人,你我联名给皇帝上奏请旨,我来写你签个字就行。”

    “玲珑,你别哭了!”解玲珑从大牢回来一直哭,刘贞怎么劝都不管用。

    “这家伙怎么把你一个人送回来就走了,唉,叫你不要去,你偏去,哭坏了身子怎么办!”刘贞恼赵遵冷漠。

    解玲珑突然抱住了刘贞:“姐姐,李甫……李甫他死了……”

    “什么?”

    转天一早五个恶少在大狱中被杀,包括李甫的家人在内,谁都没想到丁原会突下杀手,事出突然领尸的时候发生了不小的骚乱,“丁原,老子宰了你!”一位将军痛失爱子冲进衙门就要打人。

    丁原立于堂上,厉声呵斥:“武将军,你儿子犯了国法,你打我作甚?”

    “狗官!你不审不判,偷偷摸摸害我儿性命……”

    丁原爆喝一声:“武田!你儿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不清楚吗?他还干过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恐怕你也不是一点不知!非得要我公开审问,张榜告民将他的种种恶行公布出来,坏了你家几世的名誉?”

    “我……唉,我的儿啊……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 封疆大吏

    李甫等人的突然被杀给同样监押的蹇庸等人的家眷提了醒,虽然这些人背负的罪责不足以判死,但这种形势下谁说得准,又开始求爷爷告奶奶的打点关系。

    最后冯异、蹇槊、虞孝勋等几位军界的老臣跑去皇帝那里请罪,皇帝念这些人在历次战争中的功绩,下令让丁原将他们放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每人挨了一顿板子,削职为民。

    就在人们认为一切都结束了时候,蹇庸、高筇等人赤裸上身背着尖锐的荆条,走过十里大街跪在骁骑军衙署门前向赵遵请罪求饶恕,这下人们才明白,赵遵才是幕后的推手,丁原只是走卒。

    “这一手玩的漂亮!”赵遵也不得不承认,最后让冯异等人扳回了一城,成功的把仇恨引到了自己身上。李甫等人的家属把所有的恨都转嫁到了赵遵身上,这也伤害到了解玲珑,赵遵变成了她的杀夫仇人,华阳公主放话与赵遵势不两立。

    周宾虽然极力解释撇清骁骑军、赵遵与此事无关,但蹇庸他们极力在外面混淆视听,赵遵又躲起来不露面,周宾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朝臣们借机重提取缔骁骑军的旧事,理由是随意构陷官员引起恐慌,矛头直指赵遵。内廷议事的时候,刘衡不得不承认在外朝存在一支监视百官的密探机构不太合适,但是话止于此没下文了。

    鲍鸿低着头好一会儿,看看一旁的蔡攸,见他表情和刘衡如出一辙,明白了。

    “陛下,臣观察几年来泗水候赵遵愈发成熟稳健,屡次立下大功是个可塑之才,如今辽东郡陈太守病故出缺,不如让他到辽东历练一下做一任太守?”鲍鸿进谏道。

    此言一出众臣脸上都不免露出惊异的表情,太守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当的,那可是封疆大吏。全国上下的官员成千上万,在京千石以上的高官一抓一大把,但天下就那么几十个郡,太守掌握一个郡的军政大权,是当地的土皇帝。做上一任太守地位就不同了,入朝即可为公卿,随时可以进入九卿的行列。赵遵才二十多岁,大周开国以来还没出过这么年轻的太守,袁青偷望了鲍鸿一眼,询问他是不是官职给的太高了。

    鲍鸿却微微点了下头,袁青是鲍鸿的死党,立刻明白了。骁骑军四处打探大臣们的隐私,前后灭了十几个劣迹斑斑的老臣重臣,这些人很多都是皇帝想动没敢动的人,却被赵遵轻松抓住了把柄,名正言顺的除掉了。

    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机构存在,无论哪个团体哪一党的都如鲠在喉,为了彻底根除这个祸患,给个太守也认了。到了地方没有皇帝庇护没了特权保护还不是被得听他们摆布。

    “臣以为,赵将军能当此任!”袁青一附和,其余大臣皆称善。

    刘衡满意的点点头:“辽东乃大周东北门户,赵遵新来乍到怕人手不足,骁骑军既然不在从事密探之责便随他一起赴任吧!”

    赵遵的第一个要职就这么定下了,但他却并不知情,“表哥!”刘永这几日春风得意,自从引荐番使入朝获得成功之后,皇帝对他夸赞有加,原本疏远自己的大臣又都回到了身边,对他更加恭顺,见到赵遵,他心里又得意又感激。

    赵遵对着卫士和侍女撇了撇嘴,刘永会意:“你们退下,孤有话与赵将军说。”

    “啪!”仆从们刚刚退下,刘永的脸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这一下把刘永打蒙了,捂着脸道:“表哥,你……你干嘛打我啊?”

    赵遵揪住他的领子,吼道:“殷素娘是怎么回事?”

    刘永一下子就慌了:“殷……殷什么,这是个人吗?我……”刘永驴唇不对马嘴,显然在说谎。

    赵遵放开刘永,颓然坐在台阶上:“看来都是真的,你……唉……”

    刘永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他抱住赵遵的腿道:“表哥,我……我……”

    赵遵看着体如筛糠的刘永,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是皇子,将来的皇帝,什么样的女人你得不到,为什么要这么干?”

    刘永涕泪横流:“表哥,你弟妹她怀孕半年了,我这儿憋得难受,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干了糊涂事,表哥,你救我啊!”

    赵遵叹了口气:“表弟,姨娘她居于深宫每日如履薄冰,就指望你将来荣登大宝,可你……这要是传出不但立储无望,被有心之人利用就能要了你的命啊!”

    刘永听出赵遵有帮自己的意思,试探性的问:“表哥,你是从哪儿听到的啊?”

    赵遵道:“李甫,他当着我的面亲口说的,为了保密只能他们五个人一起闭嘴了!除了他们,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没了没了,我酒后胡吹,事后后悔的要命,多谢表哥帮我躲过一劫!”

    “我要听你一句实话,除了殷素娘外,你还干过别的伤天害理的事没有?”

    “没有!”斩钉截铁地说,“就这一次,都是让酒闹得,以后再也不敢了!”

    回去的路上,赵遵回想刘永初时的狼狈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自己离开时他恭敬的目光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狡猾,这就是大周皇位的接班人,将来的皇帝?赵遵心都凉了。

    “二哥,殷素娘的事你不该瞒我!”无人的地方赵遵对萧烈说道。

    “唉,还是让你知道了,是我让他们瞒着你的,刘永是你表弟,你还这能大义灭亲揭发他?况且他又是目前最合适的继承人。这是皇室丑闻只能掩盖住,你别太挂怀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认了吧!”

    赵遵叹了口气:“二哥,我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值与不值,唉,他将来若是个昏君,我该如何自处啊!”

    “你不能有这种想法,太危险了!”萧烈对赵遵的动摇十分忧虑,“储君嘛,强不了多少也坏不到哪儿去,后宫佳丽三千自控差的几年就榨干熬尽了,到时候三弟你是托孤之臣辅佐一个像样的小皇帝,一样开创盛世。”

    赵遵累了:“殷素娘在哪儿?”

    萧烈有些紧张:“此女投河自尽被咱们的弟兄给救了,我知晓她的身份遭遇后,便把她……便把她藏匿在了城中的一栋宅院里,让几名部下昼夜守着她。”

    “带我去!”

    萧烈忙道:“不劳三弟亲自动手,还是交给我吧!”

    “二哥,你领会错了,我想让她活着。”

    萧烈疑惑道:“不应该灭口吗?”

    赵遵摇头道:“我们不能因为一件正确的事而不断的去作恶,如果作恶多了那就证明你守护的是个错误!”

    凌晨洛阳城外的小道上,殷素娘抱着一个小包袱,眼神中充满了茫然。“殷大姐,我放你离开。这些钱可以买几亩地成个家,无论你投亲还是奔友都够用了。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回洛阳,事已至此我不希望再有人因此丧命,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不要被人利用,用更多人的命来报你的仇,那将是一场浩劫!”

    殷素娘也不知听懂没听懂,迈着颤抖的步子走向远方。

    回城的路上赵遵心神不宁,城门前赵遵突然打马回还,在分手不远的道边看到殷素娘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行凶之人还未来得及逃遁。赵遵气炸肝肺,冲上去拔剑就砍。那人轻纱蒙面,功夫极好,无心恋战逃入山林之中。赵遵弃马步行追击,说什么也不放过他,这时并非打对攻不用考虑体力,赵遵用上了冷蛟传授的三手杀招,见他运气于臂,胳膊瞬间鼓起一大圈猛地刺出一击势如闪电,杀手想躲也躲不开,回剑硬接了一剑。

    “当!”赵遵身子一晃,杀手被震退了两步,紧跟着第二剑第三剑,杀手连连倒退。赵遵的手腕一阵剧痛,以他的体格强行出手对身体的伤害很大,第四剑无论如何刺不出去了。

    但杀手并不知道,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赵遵,突然扯下了面纱。“常……常兄!”赵遵惊叫了出来。

    常言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赵兄,你太仁慈了,有些人只有死了才能让别人安心。”说完飘然而去。

    赵遵独自伤感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这个可怜的女人,到底是谁派他来灭口?刘永?不,若是他为杀一个柔弱女子,派来的人应该是死党常羽而非常言。皇帝!帝王之术!他洞察一切,却只在暗中权衡利弊,为儿子扫清障碍。

    赵遵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无论做什么终究不过是别人的棋子,再怎么努力也走不出这张棋盘。

    “混账!谁让你强出头,谁让你多管闲事?得罪那么多权贵家族对你有什么好处?问明审清,生杀交给皇帝就是了,你……唉!”从皇宫回来的封不遗逮着赵遵一通数落。

    赵遵自始至终没有讲出理由,终于封不遗叹了口气:“唉,这五个人的家眷定不会善罢甘休,京城你是不能待了。到了辽东你给我好好养精蓄锐,不许再闯祸了!”

    “辽东?”封不遗是第一个告诉赵遵将出任辽东太守的人。

    封不遗气的冷哼一声:“哼,你小子怎么当得这个骑都尉?这点情报消息都没人告诉你?丞相提议让你做辽东郡的太守,陛下准许了。快收拾收拾带着你的骁骑军滚去上任吧!”

第三百六十六章 烽燧

    “辽东……太守!”赵遵一时没反应过来。

    “辽东怎么了?你还挑啊!远点好,省得你惹是非!你小子命不错,我们和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带着百十人冲锋陷阵呢,你已经是封疆大吏了,只要今后你顺从皇帝的安排,不擅作主张,前途不可限量啊!”

    骁骑军的部将士兵们也在稍后听到了这个消息,这些人大多在军中服过役,除了核心几十个骁骑郎外,大部分兵卒都不算官身。如能跟着赵遵去到辽东大小能混个官做,赵遵为人仗义疏财立了军功升迁指日可待。

    大伙一致同意跟随赵遵北上辽东,赵遵欣然应允,暗中留下萧烈带着后入伙的一些市井之人留在洛阳继续利用原有的渠道收集情报,顺便照顾在京的家眷。

    “恭喜你啊,荣升太守!”刘贞在段松的家中向赵遵祝贺道。从晋城回来之后赵遵尽量避免和刘贞见面,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份长辈不祝福甚至说反对的感情,段松知道赵遵面皮薄,招呼萧烈出去,只留二人在屋中。

    “此去辽东不知三年五载方能回来,恐误了你……”

    刘贞被赵遵的古怪表现激怒了:“不牢赵侯费心,刘贞不是嫁不出去!”

    话到这儿说不下去了,好一会儿赵遵才道:“玲珑她……”

    刘贞神情黯然道:“玲珑早产了,孩子不足月恐怕……”

    赵遵的心好像被锥子猛戳了一下:“我去看看她。”

    “千万不要!玲珑身子虚弱不容激动,而且……而且华阳公主说与你不共戴天,还是避过风头再说吧!”

    启程的日子临近了,赵遵忙于应酬,“恭喜赵侯外放太守!”关樾举杯为赵遵庆贺。常言也道:“赵兄,年纪轻轻出任一郡之长,给我辈开了个好头。”然后压低声音说,“赵兄这手玩的漂亮,狠狠敲打了一下这些二世祖,蹇槊的气焰也不那么嚣张了。”

    在场的几位都是虎贲军和羽林军的高级将领,其中一个曾在辽东郡服过役,他说:“辽东郡地处东北边塞,辽东郡西边乃是古时流放罪人之地,后建立了几个小国家,他们常骚扰边境。”

    赵遵道:“据我所知辽东郡有常驻军五千人,还对付不了他们?”

    “辽东郡地处极寒之地,中秋之后便开始大雪封山,到次年清明方才解冻,冰封半年之久,天寒地冻当地人不觉得,在雪原上行动如飞,而中原内地的官兵却举步维艰。春暖花开之后江河泛滥,两岸及河口将变成泽国,大军无法动弹粮草也难以转运,没有开战的条件,只能采取守势。辽东郡的北方是东胡人的地盘,扶余、鲜卑、乌桓这些民族各个彪悍善战,他们居于深山老林之中,登山如猿潜水如獭,连匈奴人都畏惧三分轻易不敢来犯。其中乌桓汉化最强,又与我朝接壤,偶尔也来犯边。”

    赵遵又问:“辽东的吏治如何?”

    “辽东郡和内地的州郡区别很大,虽然冠以郡名实际上是一个以防御为主要功能的巨大要塞,当地百姓大多为军事服务,治下几个县的人口总数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内地的一个县。赵将军到了之后,加固城池治境安民不成问题。”

    “多谢多谢!”

    赵遵连连致谢,众人谈笑间喝了不少酒。

    “你这个人真是的,大半夜的哪来这么大的邪火,真要命!”柴房中一番激烈的欢好后,柳絮趴在赵遵怀中说。

    “我要去辽东赴任了,不方便带你去!”

    “嘻嘻,那你想一次喂饱我吗?”

    赵遵拿着个大姐姐没办法:“我走之后很多事还需仰仗你,遇事多和我两位结拜哥哥商量。”

    “我懂,这些我都做得来!只是你的苗家姐姐该怎么办,你不好一直耗着人家吧!”

    赵遵刚要开口,门外却响起了东西倒地和惊慌逃走的脚步声,蜂在偷听。

    “都怪你,闹这么大动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她啊!”

    五月是北国最美的时节,到处开满了鲜花,赵遵他们抵达了治所襄平,这里一片祥和,汉民和不知族群的北方部落里的人互市贸易。这里地广人稀,一年冰封半年,只收获一季,人们不急不争。

    长史司马彦是朝廷任命的,戍边多年兢兢业业,“赵太守,司马彦率辽东文武官员给您接风!”

    赵遵没有做地方官的经验,再像在骁骑军一样做甩手掌柜不太容易了,上一任陈太守突然故去,留下的班底还控制着郡中的大小事务。

    幕僚中有几个紧要的职务,周宾乃是功曹的不二人选,主簿、督邮也由骁骑军的文官担任,三个人上任之后赵遵感觉自己好像又能随心所欲的到处走了。

    “在洛阳这几年憋屈死了,这不许那不让,动不动被人下绊子,哪有边关好,没事打猎喝酒,胡人来犯杀个痛快!”纪許骑在马背上喝着酒说。

    孟固也取出酒壶喝了几口:“只要能跟着赵都尉在哪儿都得劲!”

    尤茂抢过孟固的酒壶:“还都尉呢,现在要叫赵太守!辽东十八县咱们走了快一遍了吧,跟着咱都尉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

    纪許道:“咱们在外面游山玩水的事回去可不敢跟周大人说!”

    尤茂道:“那肯定的啊,老周给咱们送行的时候泪汪汪的,我心里都不忍!”

    孟固道:“不把他留下守家咱们哪能跑出来,回去多请他喝几顿酒补偿补偿就成,反正老周被撇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哈哈哈……”几个人一阵坏笑。

    赵遵从队伍中走出来,呵斥道:“让你们几个开路,怎么喝起酒来了!此去望平最北边的几个烽燧,路途艰险难行,你们要把道路记清,省得以后麻烦!”

    “是!”

    赵遵赴任以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巡视治下的十八个县和军寨,这天他们来到辽东郡最北边的几个烽燧,给戍边的将士带来了米粮和酒肉。

    士卒们一听新上任的太守亲自来看望他们,都很激动。赵遵站在四丈高的碉堡上向四周眺望,只有无尽的群山和广袤的森林,一股孤独感油然而生。

    “弟兄们辛苦了!”

    军曹道:“太守,此乃大周最北边的烽燧,林子那一边是扶余人的地盘,打仗咱不怕,就是一年到头看不见个外人,憋得发慌。”

    赵遵点点头:“本官回去便派遣民夫调拨粮草将烽燧扩大,改善你们的生活,军饷物资绝不拖欠!”

    军曹又向赵遵介绍了烽燧周边的形势,“本朝规制,边境六里设一烽燧,我们九个烽燧归同一游亦所管辖,治所就在西二十里的打虎岗。”

    赵遵他们在烽燧下度过了一夜,第二天前往打虎岗,二十几里的路一半是泥一半是水,“我说怎么要修那么多烽燧,近在咫尺人马报信也过不去啊!”尤茂抱怨道。

    孟固也道:“都尉……,不,太守,这种地方雨季不过去根本无法行军打仗,您放心吧!”

    赵遵颇为感慨:“想想这些戍边将士的艰辛,今后再有敢贪墨军饷的一律杀头!”

    傍晚赵遵他们终于来到了打虎岗,长官朱军候迎接赵遵他们入寨。朱军候手下约五百人,除去九个烽燧的驻军和轮换修整的,余下二百余均驻扎在打虎岗的军寨中。此外还有随军的民夫、亲眷二三百人,赵遵甚至还看到了十几名营妓,相对而言比较热闹。

    因为营房是给五百人准备的,住下赵遵一行百余人也不显局促。赵遵在朱军候的陪同下查看了军粮、军械和文书档案。朱军候服役多年,又知晓新任太守将来巡视,各项准备妥帖无误。

    入夜后天降小雨,赵遵在灯下阅看近年来要塞记录的重要文件,突然天空响起了一个炸雷,紧跟着万籁俱寂。赵遵觉察出一丝异样,一种危险气息。

    “嗖嗖嗖!”一排排的鱼骨箭向寨中射来,仓促之间不少人中箭负伤,紧跟着几个披头散发赤裸上身的胡人越过寨墙,见人就砍。

    “轰!”

    一截城墙被外面的人用绳子扯倒,密密麻麻的胡人冲进了寨子,“不要慌!把马牵过来,甲……披甲!”朱军候见过大阵仗,一边招呼部下将马匹围成一圈,一边让仆从给自己穿盔甲。

    胡人没有章法,兵器也不精良,往往十几个身穿重铠的大周精兵就能将这百来人杀退,然而这些胡人是有备而来,拼了命的往寨子中心冲杀,根本不给你上马披甲的机会。

    “娘的,觉都不让人睡!”“来得正好,有仗打了!我正闲得难受呢!”纪許孟固他们带着人杀出了营房。这些胡人算准了进攻时间,算准了打虎岗的兵力,只是运气不佳撞上了一百多精锐的骁骑军,他们都是近战高手,以一当十没有问题。

    骁骑军加入后,战事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口子很快被堵住了,寨子里的胡人除了个别死战被杀外,大部分力竭被生擒。

    “多亏太守您,不然……不然……唉,不敢想!”朱军候后怕的直出冷汗。孟固的皮甲上被射了两支鱼骨箭,拔出来一看已经射漏了,只差分毫就要见血。

    “哪里来的蛮子,雨夜突袭有点本事啊!”

    朱军候道:“是扶余人,他们的发型耳环都异于他族。”

    赵遵道:“扶余人常犯境吗?”

    朱军候大摇其头:“扶余立国八十年,虽也和咱们有些摩擦,但从不到边境上劫掠,这真是奇了怪了。”

    纪許道:“军候,这些人是从西北过来的,烽燧怎么没有防烟啊?”

    “我已经派人去联络了,恐怕……恐怕凶多吉少……”

    赵遵大怒,自己刚刚上任扶余人就给自己来个下马威:“朱军候,把俘虏押进来我要问话。”

第三百六十七章 “趁人之危”

    朱军候选了四个有地位的俘虏将他们捆在屋中的木柱上,这些人还不服气一个个哇哇直叫。“这些家伙内火旺盛,给他们凉快凉快!”骁骑军最会刑讯逼供,审这几个没头脑的蛮子不需要赵遵出手,纪許一个人就办了。

    他命人把屋中取暖的火盆撤走,大开门窗,外面的寒气灌进来冻得他们全身发抖,一会儿嘴就冻青了,哪还有力气骂人。

    然后纪許将他们分开关押,也不打也不骂,两个仍旧关起来吹凉风,另外两个给与酒肉。这俩家伙还以为是断头饭,也不客气,大吃大喝。等四个人再被关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之间明显起了分歧,产生了隔阂。

    纪許问话的时候不打那俩吃饱的,专打两个挨饿受冻的可怜鬼,两个吃了酒肉的也不傻,再这么挑拨离间下去,就算今后回到族群里也会背上叛徒的骂名,忙服软招供。

    原来扶余国发生了内乱,一个将军杀了老国王,自立为王。王后带着儿子在王城与将军激战半月,终不敌败退下来,部下也多被杀,他们只好带着残部出逃,一路上被追杀只剩下了五六百人。他们想投到高句丽,又没有脚力这才跑来打虎岗抢粮抢马。

    “我的部下呢!”朱军候大吼道。

    “我们趁夜色游过河来,没有打你们的烽燧。”

    赵遵听者有意:“你们王后王子在什么地方?”

    “在林子那边!”扶余人一指赵遵他们去过的烽燧北边。

    “带下去!”俘虏被押走了,“大人,我觉得您又要搞事情了!”纪許见赵遵眼珠直转,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孟固了解赵遵的行事风格:“老大,你不会想把孤儿寡母接来吧?”

    朱军候一听,忙道:“切不可引火烧身,他们扶余内乱,双方都和咱没情分,谁得了王位都无所谓。可一旦迎王后王子入境必引得叛将来犯,何苦为他人火中取栗?”

    “你们怎么看?”赵遵看向几个主要将领,大伙嘴上不说表情上却不太情愿趟这趟浑水。

    “短视!你们哪个都不是做买卖的材料!他国内乱多好的时机,任其发展不闻不问,等内乱平息占便宜的机会就没了!”

    纪許说:“您的意思?”

    “这时候不占便宜等于赔啊!”

    朱军候道:“咱们可以绑了王后王子送给现在的国王,他必感恩戴德。”

    赵遵摇头道:“他现在是强势的一方,得了王后王子也不会给我们太多好处,咱们反而落一个不仁不义的恶名。王后王子就不同了,他们现在落难了,只要咱们肯帮他们,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何况夺回王位顺应天意,又得民心,咱们出师有名一定能取胜。”

    “话虽如此,可……可这么大的事得先向朝廷汇报……”朱军候不敢担这个风险。

    “等朝廷的回信到手,黄花菜都凉了!我是太守,我就代表朝廷,出了问题我担着!去,派人把扶余王后和王子迎到襄平,以国礼待之!纪許、孟固你们率领全部骁骑军和打虎岗的驻军将追兵一网打尽,务必全歼不给他们回去报信的机会。”

    “喏!”纪許领命,出门的时候碰了碰朱军候的肩膀,“老哥,别傻了!你在这儿苦熬苦业多少年没个升迁,跟着咱们赵太守干票大的,用不了半年给你个都尉干!”

    朱军候一听在理,自己四十来岁了再不搏一搏真要解甲归田了,于是豁出去了带兵跟着骁骑军一起杀向扶余叛军的方向。在王后军的指引配合下,几百叛军大部被杀,余下的被赶入沼泽中活活溺死。

    原本逃亡在外朝不保夕的扶余王后,前一刻还不知该漂泊到哪里,可如今已经成了大周的座上客,被安排住进了太守府,虽然不比王宫,可与露宿荒野相比有天壤之别。

    “王后,大周的官军全歼了追捕咱们的叛军,咱们安全了!”回来报信的官员跪在王后面前喜极而泣,这时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大周接纳自己入境那一刻起就和叛军变成了敌对关系。

    扶余王后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相貌更不必说,把个老国王迷得丢了江山丢了命。

    “你出去打听一下,是哪位大人力主接咱们入城的。”王后给了侍女一些财物让她外出打听。

    约莫一个时辰,侍女回来了:“王后,婢子问了几个当官的,他们说是新任的辽东郡太守姓赵的大人叫人迎接您进城的。他们还说这位大人年轻有为,是朝廷的侯爷,大周天子的外甥!”

    王后听了侍女的汇报,心中升起了一个计划,可她哪知道侍女遇见的官员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她所得到的情报全是赵遵故意让她知道的。

    扶余王后虽然流亡在外,但带走了王宫的全部财富,进城之日便开始拿钱结交辽东郡的官员,希望得到大周的庇护。官员们礼物照收,但一句准话都不给她,王后明白了,真正说了算的人还没回来。

    三天之后说了算的那个孤身一人回到了襄平,王后听到了这个消息收拾好一切等着赵遵来拜见,然而两天过去了赵遵完全没有上门的意思,王后坐不住了,派内臣去请赵遵,结果连赵遵的面都没见着就给拒了回来。

    跟着扶余王后一起逃亡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怀疑他们被大周软禁了起来,甚至有传闻,赵遵正在和叛军谈判,条件谈妥了就要把他们送给叛军。这些话传到王后耳朵里,她整日活在恐慌之中。

    “什么人?”王后居住的小院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人,因为门前有大周官军把守,这个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扶余人的警觉。

    “我是辽东郡的太守!”

    赵遵不懂扶余话,但他早已听说扶余王后是匈奴后裔,于是用匈奴话对他们喊话。果然有人听懂了赵遵的话,跑去给扶余王后报信。

    美艳的王后和六岁的小王子接见了赵遵,他们对面而坐,赵遵问:“王后,这几日还住得惯吗?”

    王后道:“多谢太守的款待,只是思念家乡夜不能眠,还请太守火速发兵助我复国!”

    “王后,赵遵今日没穿官衣,以个人的身份前来慰问,不谈公事不谈公事……”

    扶余王后多想从赵遵口中听到代表朝廷的话,但赵遵自始至终只聊家常,扶余国内乱的事他只字未提。

    转天傍晚扶余王后派人将赵遵请来,看着一席丰盛的晚宴,赵遵有些不解。“听闻赵太守还未成家,晚膳经常凑合吃,今天专程备下酒菜,太守要是吃得好,以后天天过来一起用膳。”

    “这怎么使得?”

    “我们人口多总是要做饭的,多你一张嘴不算什么。赵太守在外为官也要多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如此多谢啦!”

    小王子吃不了几口闹着要睡觉,女仆将他带走,屋中只剩下王后和赵遵二人。扶余王后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与赵遵相差不多,寡居又有求于赵遵,自是百般讨好。屋中不断有嬉笑声传出来。

    扶余国的那些老臣听到这种声音心里别提多别扭了,其中还有两个和王后相好过,更恨赵遵入骨,可寄人篱下又能怎么办!

    “听闻扶余产异宝,不知为何物?”赵遵对此有些好奇。

    扶余王后一笑:“等着!”她走到内屋,过了好一阵再次出现在赵遵面前的时候,赵遵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王后穿了一件珍珠做成的肚兜,每一颗珍珠都有龙眼大小,灯光下璀璨夺目,更要命的是王后只穿了这一件衣衫,几乎等于赤裸。

    “赵太守,您看算得上异宝吗?”扶余王后放荡的一笑。

    “算……当然算……”

    王后笑道:“是珍珠,还是人呐!”

    “都……都是宝!”

    “呵呵呵,既然是宝,赵太守你等什么,还不来取!”

    话说到这儿,赵遵只能用行动回应多情的王后了。接下来的三个晚上赵遵都是在这里度过的,第三天早上刚从扶余王后的房中出来就被长史司马彦给堵住了。

    “赵太守!你是朝廷勋爵,要注意影响!她……她毕竟是一国的王后,这……”

    赵遵嘴上认错,却依旧夜宿王后寝室,甚至扶余王后都以为自己色诱赵遵过度,使其荒淫无度丧失了进取心。直到有一天襄平外面出现了大周军的旌旗。

    “渔阳卫三千人听候赵太守指挥!”“右北平胡进率二千步骑兵助战!”“辽西卫奉旨前来!”

    纪許掐指一算:“三千,两千,两千……,再加上辽东郡的几千人,足足有一万五千人啦!响当当的一支主力军啊!”

    扶余王后也在第一时间听到了大周援军抵达的消息,心中狂喜。“王后,赵太守来了!”王后喜笑颜开的迎出去,可看到一身官衣的赵遵,她疑惑了,这个和自己有了露水情的男人想要干什么?

    “王后,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谈?谈什么?”扶余王后一脸不解。

    赵遵将一册文书交到她的手里,王后看完颜色更变,怒道:“赵太守,你这是什么意思?”

    “哦,大军马上要出发平定扶余内乱了,很多事要和您商量商量,中原有句熟话叫‘皇帝不差饥饿兵’,一两万人马远途奔袭耗费巨大,咱得谈谈条件啊!”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为国为民

    王后不悦:“赵太守,大周助我复国,自不会亏待你们,但……但你提的条件太苛刻了,我们不能接受!”

    “我认为,您还是答应的好!”

    王后冷笑道:“大军已经集结好了,赵太守现在再提要求是不是晚了点,你总不能再把军队遣返回去吧!”

    赵遵笑道:“大军出发在即,当然不能更改,我们是去平定扶余内乱的,平乱之后谁当权可不一定,实在不好选的话,将扶余的千里之地划入我大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强取我国,不怕被天下方国耻笑吗?”王后快要气昏过去了。

    “此言差矣,我们可没抢你的土地,而是从叛军手里夺的,怎么能算欺负你们母子呢!依我说你还回扶余干什么,留下来,我不会薄待你的!”

    扶余王后权利欲极强,哪里肯放弃一国之主的权势,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大周助我复国是天高地厚之恩,今后臣属大周自不必说,可你们要在我王都驻军、要储君为质,将来对匈奴开战也要我们出兵助战,这……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赵遵突然温柔的握住了王后的手:“不要以为我无情无义,大周现在夺取扶余开疆千里是多好的机会,能让一步已经是天恩浩荡了。内乱之后你们国力大减,高句丽、乌桓、鲜卑都有可能趁虚而入,我们驻军不会太多但可以表明大周保护扶余国的态度,至于储君为质嘛,你就当成一种保护吧。你是匈奴人的后裔,可你夫家被抢,匈奴人帮助你们了吗,没有!今后你们是大周的友邦,和匈奴就是仇敌,出兵助战理所应当……”

    赵遵软硬兼施,扶余王后终于撑不住了,趴在赵遵怀里说:“我都答应,只求你言而有信,让我们母子平安度过余生。”

    赵遵将签好的国书盟约交给司马彦:“司马大人,速速派人送往京城,我们明日出发,你留下转运粮草不得有误!”

    司马彦看了一眼扶余王后签的国书,心说赵遵真是提上裤子就翻脸,这么苛刻的条件硬是签下来了,扶余国名存实亡啦。

    扶余有千里国土,但经过内乱国力大不如前,大周军在王后亲信的指引下,三路并进直抵王都城下。叛将象征性的抵抗了一阵便弃城而走,大周军开进王城秋毫无犯,几天后王后和王子被迎进了王都。

    百姓们用关闭门窗的方式表达了他们对王后的不满,可王后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回到旧别的宫中,欣喜之后很快开始了大清洗,那些支持叛将的官员纷纷被杀,王后以敌人的血平息心中的愤怒。

    赵遵看得分明,这个女人短见贪婪没有从政的头脑,睚眦必报不懂得屈几从人邀买人心,全然不顾扶余国当前的困境。将来只会继续出卖色相勾引大臣为她效命,这种方法岂能长久,扶余国的国祚恐怕不会太长远了。

    赵遵留在王都,命令部下分五路在扶余境内追剿叛军,一连二十几天没有收到抓获叛将的消息,王后坐不住了,备下酒菜叫侍女去请赵遵。

    “我不想看到这身衣服,穿上它你一点柔情都没有,冷的吓人!”王后见赵遵一身官衣,不高兴了,伸手就要扒衣服。

    “王后,使不得啊!”赵遵佯装要躲,王后死抓着不放:“怎么?你怕了?”

    “我怕污损你的名誉。”

    王后道:“在襄平的时候你怎么不怕?”

    “那里我说了算,没人敢多嘴。”

    “这里我说了算,谁敢嚼舌根,砍他的头!”

    一番云雨过后,王后揽着赵遵的脖子献媚道:“叛军不灭我们母子寝食难安啊,你就看着我们受惊吓吗?”

    “我已经派人去抓了,可扶余山多林密,哪有那么容易。”赵遵还想推脱,王后又一阵撒娇,赵遵被迷的“神魂颠倒”,拍着胸口打包票:“明天,我亲自带队去抓!”

    “哈……”第二天一大清早,赵遵打着哈欠带着人马出了王都。

    尤茂开玩笑道:“太守,您日夜操劳太辛苦啦!”

    赵遵捶了捶腰:“为国为民,不敢称辛苦。”

    孟固乐了:“老尤寒碜你呢,听不出来啊!还往自己脸上贴金,睡人家王后还睡出道理来了!”

    赵遵正色道:“你们以为这是个好差事啊!”

    众将皆拼命点头:“这种差事天天有都不嫌多。”

    赵遵叹气道:“你们在洛阳为官也都送过人情、走过门子,该知道有些时候收礼并不是自己贪财,而是让送礼的人安心!扶余王后失国流亡,唯一拿得出手的筹码就是她自己,我是郡里的长官,她只能依附我。我若是不接受她,就算咱们真心替她复国,她也心存不安……”

    尤茂道:“为了让扶余王后安心,您只能勉为其难睡了她!”

    纪許、孟固纷纷挑起大母子:“这么说来,还真是难为太守您了!”

    赵遵清了清嗓子:“咳咳,为国为民……”

    “真无耻啊!”几个人再也听不下去了,骂他无耻。

    王都东南六十里的一片密林中,右北平的骑兵在此地驻扎多日。

    “人是在哪儿抓住的?”

    “回禀赵太守,扶余叛军和王后逃遁的路线如出一辙,他们都想去高句丽避难,我的人早就埋伏在路上,他一到就被抓了。”

    “他怎么样?”

    “按照您的指示,叛将哈朗被关押在此五日,没少他吃喝。”

    “余下的叛军呢?”

    “我们趁夜劫营,乱军中擒获敌酋,激战中大部分叛军退入山中,只抓了一些老弱妇孺。”

    “辛苦了!我会为你们向朝廷请功的。”

    营地最深处的一个地窨子里,敌酋哈朗经过五天的关押,一身傲气已经消磨尽,只等着被杀一刻的到来。

    “哈朗将军,你好啊!”赵遵笑着打开了地牢门,“我是大周的辽东太守,这些兵马是我带来的。”

    哈朗圆瞪二目:“扶余人的事该由我们自己决定,关你们汉人什么事?”

    赵遵道:“扶余乃是大周邻邦,你夺人家王位,追杀老国王的妻儿,大周应王后之请帮其收付失国,有什么不对?”

    “王后?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淫妇,累死了两朝国主,又把罪责强加到我的头上。你也看到了扶余百姓多恨她,我将她赶走是顺应天意!”

    赵遵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王后确实无德,但你也不要把自己彪炳的太高了,你把她赶走后没有拥立王室成员继位,而是自己做了扶余王,就凭这一点你的私心就不小!”

    哈朗一时无言以对,赵遵又道:“哈朗将军,你也看到了,百姓不帮她,可也没帮你!可见你也没得人心,王后有过,但王子毕竟是老国王的血脉,早晚他也会借外力复国,百姓们会拥护他的。”

    哈朗垂下了头:“到头来,我还是不得人心啊!”

    过了一阵,赵遵才开口:“哈朗将军,今后有什么打算?”

    “哼,打算?太守不是要将我献给妖后吗,到了她的手里我必死无疑,哪还有今后啊!”

    赵遵解开了哈朗的绑绳:“我几时说要把你送给王后了?”

    “那……”

    赵遵坦诚的说:“大周最大的威胁来自匈奴,双方必定有一场生死决战,东北方向的诸如鲜卑、扶余、高句丽等几个族群始终是个隐患,现在扶余的隐患由于将军你的出现,解决了,经此一乱扶余国运强不了了。”

    哈朗听到这里低下了头,开始对自己不理智的举动感到后悔,一个原本强盛的国家由此转向了衰落,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赵遵接着说:“大周将在扶余驻军,以扶余为屏障消除鲜卑的威胁,我听闻哈朗将军是北疆的一员名将,既然祖国难留,不如投靠我大周!”

    哈朗猛地抬起头,显然他动心了,赵遵忙又添了把柴:“高句丽冥顽不灵对抗天朝,早晚是个祸患。哈朗将军深知高句丽的战法,我希望你可以率领本部人马向东攻打,抢占高句丽的地盘,立下大功周廷不会亏待你的!”

    哈朗有些为难:“可……可我与很多高句丽人交情不错,无缘无故去打人家……”

    赵遵道:“交情?哈朗将军现在当务之急是给你和你的部下们找个家,高句丽能给你吗?放心,我会派人协助你的!”

    哈朗仰天长叹:“不是哈朗背信弃义,实在是无可奈何呀!太守,我……我降……”

    赵遵大喜:“我朝又多一员悍将,赵某虽然只是辽东的太守,但可以向你保证,皇帝给你官职一定不比我小!”

    哈朗是聪明人,见赵遵这个辽东太守却统御了东北四郡的兵马,便知道其身份非同一般,跟着这样的人才有前途,当即和赵遵讨论起出兵高句丽的细节。

    一个月之后,哈朗带着四郡的周军和本部人马对高句丽发动突然袭击,夺取了二百余里的土地,又将扶余国控制薄弱的南部一隅一并纳入大周版图。不久之后玄菟郡建立了起来,刘衡赐哈朗国姓,封列侯任命他为首任玄菟郡太守。迁内地百姓数千户,又广收流散的各族百姓,东北边疆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赵遵被任命为四军都督,总督四郡防务,赵遵之名威震北疆,风头之盛一时无两,连朝中的公卿大臣都感到了威胁,生怕哪一天皇帝开金口将赵遵调回京城顶替了自己的位子。

第三百六十九章 爱民如子

    赵遵却不想着回朝,在边关他的内心出奇的宁静,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和封不遗宁愿漂泊在外带兵也不想住在京城参与朝政了。

    “都督!”纪許在城头上找到了赵遵,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遵一惊:“几时到的?”

    “刚刚入城!”

    “殿下!”赵遵疾走几步要给大皇子刘焱行君臣之礼,刘焱正饶有兴致的观赏着赵遵收集的北方各民族的武器,见赵遵要给自己行大礼,忙上前搀住了他。

    “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啊!”

    赵遵请刘焱上座,刘焱脸上的笑自始至终没有断过:“短短三个月赵太守便为大周开疆数百里、使得外邦臣服,这等功业震古烁今啊!父皇下旨犒赏有功之臣,我讨了个宣旨的差事,主要是想来看望兄弟你,跟你一起分享喜悦。”

    刘衡个人不喜欢奢侈生活,但对有功之人他从不吝惜赏赐,参与扶余和高句丽战事立功的官员将领一律升一级,骁骑军的每个将士都得到了一份足以开创家业的金银赏赐,皆大欢喜。

    唯独赵遵一个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奖励,不过大家知道赵遵的奖励不在当下,而在将来。封赏完毕的第二天,赵遵对发往玄菟郡的一批粮草军服做着最后的检查,孟固突然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

    “太守……”

    “你慌什么?”

    孟固趴在赵遵耳边低声道:“大皇子不见了!”

    “什么?”赵遵瞪大了眼,“这可不能开玩笑!”

    “谁敢开玩笑啊!早上吃饭的时候人还在,过午就再没人见过他了,他……他不会逃……”

    赵遵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想什么呢!还不撒下人手去找!”

    赵遵没有惊动郡里的官员,只有骁骑军的将士全体出动,终于在黄昏的时候,赵遵在城外的田野里看到了刘焱不怎么雄伟的身影。

    他正在和唯一的一个护卫帮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伯伯推车,看他一身的泥污,可能一整天都在这儿帮忙。老伯伯的车被推出泥泞路段后,向刘焱行礼致谢,刘焱脸上露出了扭捏的笑。

    “殿下,你怎么……”赵遵下马步行来到刘焱身边。

    刘焱蹭了蹭脸上的泥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吃完早膳想出来走走,发现前几日的暴雨让进城的道路泥泞不堪,不少赶车进城的人都陷在其中不能自拔,想着去帮帮他们,结果忘了时辰,让你们挂牵了。”

    赵遵请刘焱回去,但他一身污泥实在难以见人,只好找了家客栈简单清洗一番。“殿下,这里不是京城,时辰太晚了,只有点干粮……”赵遵拿出了几张饼,原以为刘焱会嫌弃不肯吃。

    没想到刘焱抓起一张饼来就往嘴里噎,一张、两张、三张,赵遵见状忙道:“殿下,别噎着,孟固,拿水拿水!”刘焱就着凉水吃了五张大饼,跟他一起的护卫也跟着蹲在一边大口吃饼,全不避讳。

    吃饱了,刘焱满意的擦了擦嘴:“出了力气吃饭都格外的香甜。”

    赵遵和刘焱没有太多的交往,但看他这么随和亲民,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折腾到后半夜,他们终于回到太守府,赵遵刚躺下门就响了。“殿下,您还有事?”开门见是刘焱,赵遵又惊又奇。

    “睡不着,今天看到北边入城的几条路都十分泥泞,雨季也快过去了,入秋之后山林中的百姓还指望卖些山货换取过冬的粮食,到时候这样的烂路可给他们添麻烦了,不如趁这几日天好先把路平整好。”

    赵遵道:“殿下所言甚是,光顾着打仗把民生都落下了。可是急切之间民夫争得上来,但铺路用的石料不好找。”

    刘焱道:“来的时候经过了几条上古河床,有数不清的卵石,用卵石铺路可省下开方取石的麻烦。”

    “妙啊!明天,明天一早我就让司马彦去准备修路的事宜。”

    刘焱笑了笑:“辽东、玄菟等几个东北边塞都是为防御外敌设立的,百姓少土地贫,生活多艰,朝廷迁徙内地的百姓到边郡是为了协助戍边,巩固边疆,而不是为了增加税赋。我写了一封奏疏请求父皇免去边郡三年赋税,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说着把写好的奏疏交给赵遵,“你帮我审审,没甚问题明早就送去洛阳。”

    赵遵翻开一看,墨迹还未干,文中言语恳切,句句不离百姓,赵遵颇为动容。之后的一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刘焱都会敲开赵遵的门。

    “城东一片洼地可以蓄水,开挖渠道春旱的时候能灌溉千亩良田……”、“城里的黑心商人把北地来的极品山参价钱压的很低,我想可以开设一个收购局,直接把人参送入皇宫御用……”、“守烽燧的弟兄们太苦了,应该增加轮换班次,亲眷前来探望当给足路费,安顿住处……”

    刘焱有说不完的提议,赵遵总是耐心倾听,二人经常促膝长谈通宵达旦。半月之后刘焱该走了,他拉着赵遵的手说:“我生长于深宫,不了解民间疾苦,也没有独自理政的经验,说了一些不切实际的话,让赵太守笑话了。”

    “大皇子心怀天下,爱惜百姓,您提出的治国安邦的策略有些虽然很难实行,但出发点都是为了夯实国本,今后加以改进必定是治国良方!”

    “你真的这么想!”刘焱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他再次确认,“我的建议还是有用的对吗?”

    赵遵笑了:“以大皇子现在的理政能力执掌一州略显稚嫩,为一郡长官当无问题。”

    刘焱大喜:“我也能和你一样做个太守?”

    “当然!”

    “有朝一日父皇真让我去做个太守,希望兄弟你可以助我。”刘焱颇为真诚。

    赵遵笑道:“我去给殿下当郡尉!”

    一晃秋去冬来,这个时节不会发生战事,一切和生产相关的事都停止了,军营里士兵们大部分时间都猫在营房里耍钱喝酒,这个时候偷摸带女人进营,赵遵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石癸在扶余臣服之后便来过一次,当地出产最优质的的珍珠,价值连城,为此石记珠宝在辽东郡设了铺子,赵遵与两京之间的书信往来全由伙计完成。

    “太守,好箭法啊!”林海雪原中赵遵带着一支十几个人的小队在狩猎,赵遵张弓搭箭一箭将一只飞奔中的獐子射翻,司马彦忍不住叫了声好。

    孟固把獐子负在马背上:“今年出奇的冷,看看这雪都没到马腹了,走起来太费劲了!”

    司马彦笑道:“北地的冬季积雪过腰再正常不过了,不过今年的雪其实下得早点。”

    尤茂道:“马跑不动,猎物也一样,打不着猎物还不是怨你骑射不精!”

    孟固不服气了:“满眼都是雪白,雪狐雪兔都和雪地一个颜色,眼都花了怎么射的准!”

    司马彦道:“孟将军说的没错,别一直盯着雪地看,犯了雪盲症那才叫天旋地转!我在辽东十年了,这个季节敢出来打猎的赵太守是头一个,箭法也是精妙绝伦!”

    赵遵把弓搭在背上:“我这箭法不值一提,比起军中的健将差远了。我北护军的千户兀哈伊支和新降服的几个射雕手,那箭法才叫出神入化。”

    赵遵说的都是实情,箭法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短板,当然有内力的加持,他的箭法自然高于普通人很多,可也不见得比孟固他们强,只是沾了六识过人的好处,耳目灵光超出常人。

    司马彦哪里知道这些,还以为赵遵谦虚,一个劲的拍他马屁。

    林中狩猎人的小屋,赵遵他们一边烤肉取暖一边听司马彦讲述辽东郡的故事。辽东郡古来有之,乃是中原王朝抵御东胡的要塞,匈奴人也曾经劫掠过这里,但相对较少,与之相距不远的渔阳郡就没这么幸运了,几次被匈奴主力击破太守、长史、郡尉等要员被杀被擒,百姓死伤掳走无数。

    纪許曾在上谷郡与匈奴人打过仗,他说道:“上谷乃是大周和匈奴角逐的重要战场,被屠城多次,士卒们听闻要去戍边哭声一片。”

    司马彦道:“长城沿线驻军二十多万,据险要而守,看似固若金汤,然而匈奴人来去自由,每次都集结数倍与我的骑兵,在漫长的防御线上选择任意一处攻击,如攻击遇阻立刻转向其他边郡,打我们个措手不及。等朝廷的援军来到,匈奴人早带着劫掠来的财物和人口北返了,只能给死去的同袍收尸,每每如此令人心痛不已。因此我们这些边郡的官员和百姓绝对拥护皇帝出击匈奴与之决战的大政。是,和强大的匈奴主力会战会死人,死很多人,但一直被动防御,一样要死人。在边郡养一个兵比在内地多花十倍的钱物,这些都压在百姓身上,日子久了百姓积怨太深,天下乱了那要死多少人?”

    赵遵点点头,认同司马彦的见识,孟固道:“司马大人说的没错,可朝中的大臣不那么想,戍边的军民死再多也死不到他们家的亲戚,他们的田产也不在边疆,匈奴打不到他们家就不会感觉心疼。但朝廷要和匈奴在漠北决战,势必征收赋税钱粮,这他们就不乐意了。所以宁肯死别人家的孩子,花国家的钱,也想维持现状……”

第三百七十章 请战

    “老孟,少说这个!”尤茂瞪了他一眼,孟固不再言语,低着头吃肉。

    司马彦有些尴尬:“孟将军所言正是我所想的,今年天气极寒,漠北又要起白灾了。开春之后就要着手防备匈奴疯狂入侵了。”

    赵遵道:“一定会来吗?”

    司马彦点点头:“匈奴人不种粮食只食牛羊,白灾过后牛羊少说死一半,没有吃的他们能不抢吗?到时候不光匈奴主力,草原上各部落,其他游牧民族都会四面劫掠,甚至内斗。像玄菟郡这样新建立的边郡,最危险。此外,扶余鲜卑这些相对弱小的东胡人也会是他们劫掠的对象。”

    赵遵略带忧虑地说:“我现在是四郡都督,四郡的防务马虎不得,不能等到开春,回去就着手加固城防。哎呀,扶余咱们只驻扎了一千人,少点吧!”

    尤茂取笑他道:“都督大人真是重情重义啊,还惦记着人家呢!您就放心把,咱们的城市都立于平原要冲之上,一千年都不挪地方,扶余就不同了,全境隐没在山林之中,没几个有人的城市,匈奴人来了躲进山里也没什么可抢的。”

    赵遵大囧,司马彦为了让赵遵远离扶余王后,添油加醋道:“此女不洁,听说与好几个俊男厮混在了一起,还怀了孩子,秽乱宫闱早晚得出大乱子,咱们还是离她远点,远点!”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声巨响,众人忙跑出来查看,积雪压断了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激起了无数雪末。

    司马彦叹道:“时令异常,雪情之大恐怕只有十四年前的那一场严寒可以匹敌,记得那一年我刚到辽东郡来,七月末大雪开始下,草原上的牛羊冻死了七八成,也是在次年的春天皇帝发动了对匈的首次主动出击!”

    赵遵神色黯淡了下来:“我记得那年的第一场雪,我和父亲正在雁门关外游猎,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司马彦没想到勾起了赵遵的伤心往事,忙劝道:“那一次北伐匈奴确实损失惨重,原因有很多,主要是因为准备不足盲目出击,错误估计了匈奴人大灾之后的战力。我见过不少参与过此战的老兵,他们说当时大周军还是以战车和步兵为主,远远跟不上匈奴人的脚步,战损主要来自撤军的时候,让人家追着屁股打。左将军退军途中与大单于主力遭遇,虽然全军尽墨,但也令匈奴主力受到重创,死伤近五万。别小看这五万人,它打破了匈奴内部诸王之间维持多年的势力格局,单于庭损失最大,削弱了对东南方左贤王的控制能力,此外损失较大的浑邪王也在数年后被常威将军赶出了河西走廊。这些功绩因为怯战派的刻意掩盖不为令世人皆知,但当兵的心里清楚得很,因此称呼左将军为‘军神’。”

    纪許、孟固等人脸上露出了仰慕的神情,赵遵却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回到襄平后赵遵通过石记将几封重要的信分别送了出去。

    最后一封回信在一个月后来到了。吕大将军在洛阳出现了,不止一次在内廷参与廷议;黑龙军结束了休整,向河朔迁移;调北护军副将余雷领军五千进驻甘泉宫以北,建立大营。

    看到这三分情报,赵遵将骁骑军的众将召集了起来,他们都是情报大师,周宾看完之后脸色大变。

    “皇帝要对匈奴开战了!”

    纪許道:“大将军将会主持漠北决战,不出意外的话黑龙军将是主力,可……可为什么把北护军调去守甘泉宫呢?”

    周宾道:“未料胜先料败,北击匈奴取得大胜最好,可若是败了,匈奴人趁机反攻首选目标就是富裕的关中长安,布置最善防御的北护军驻守甘泉宫以防万一是个不错的选择。”

    孟固道:“那可惜了,头儿不能亲自率领北护军去漠北和匈奴人决一死战了。”

    尤茂道:“这一次若能取得大胜,皇帝龙颜大悦估计要封赏出一大批公侯,咱们是没机会了!”

    “我要回洛阳,辽东郡暂时交给周兄你了。”

    周宾大惊:“边郡主官怎能擅离职守,无旨回京有违规制……”

    赵遵一摆手:“我明早出发,你们安心留在这里保境安民。”

    “头儿,你三思啊!”“都督……”几个人站起来要劝,赵遵已经转身离去了。

    “他这么莽撞的回去要闯下大祸啊!”纪許道。

    周宾说:“没想到他对自己父亲的死执念如此之深,不过非常之人命数也是非常,唉,听天由命吧!”

    “陛下!出击匈奴的主力已经集结完毕,中路军以禁卫军、关陇青兖军团为主力共二十万,由臣率领进抵河套与大单于主力决战。左路军常威将军所部约十万出河西牵制右贤王、浑邪王等。右路军以黑龙军两万人为首,率领长城沿线的驻屯军共计八万出上谷郡牵制左贤王,使其不能驰援中路的决战。”吕翔向刘衡介绍出兵的细节。

    刘衡听罢略微一皱眉:“中路、左路由两位爱卿统领,朕无忧。唯独右路军,八万……是不是单薄了点。”

    吕翔道:“今冬草原发生严重的白灾,开春后大单于为了恢复牧群必定大举迁徙到水草丰美的大河两岸,到时候单于庭主力将会云集于此,臣将精锐集中在中路就是为了一举歼灭匈奴主力。因此左右两路兵力相对薄弱,常将军正面的右贤王和浑邪王在之前的征伐中实力大减,常将军用兵稳重问题不大。臣也担心冯异的右路军,面对左贤王的主力,字面上双方人数对等,但五万驻屯军能起大多作用还不得而知,臣以为他们至少可以拖住左贤王一段时间,这样臣这边大局便定了,到时候左贤王自退。”言语间有牺牲右路军换取决战胜利的意思。

    黑龙军全是骑兵打不过至少可以全身而退,五万驻屯军只有待宰的份。然而在场的几位将领却都不以为然,位高者的眼中人命如棋子,可以任意丢弃。

    封不遗感觉不稳妥:“中路军固然重要,但右路军一旦抵挡不住左贤王的虎狼之师,让他们在决战的时候赶到了战场,到时候中路军侧翼大开就危险了!大家看……”封不遗用手指着地图上中路军和右路军之间几百里的空档,“这里一马平川,左贤王是地主啊,他熟悉当地的山川地貌,他若是不与右路军对战而是选择大迂回穿插过来,即便右路军发现后立即追赶也晚了。因此应该增加一支人马填上这个漏洞。万一左贤王真的走捷径,可以拖住他的脚步等着右路军来援。”

    吕翔道:“何止这一处漏洞,左路军孤军深入也是有风险的,可三路大军都以骑兵为先导,我手里能用的骑兵队伍全都去堵漏了,再多派驻屯军的步兵前来只会把战线越拉越远没有用处。”

    老将军虞孝勋道:“封将军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陛下!老臣以为中路和右路之间的窟窿还是要补的。”

    刘衡为了这一战谋划了十余年,他也不想出纰漏,于是令诸将讨论这支偏师的必要性和兵力配置。最后大家都认为有必要,但以防止左贤王突袭中军侧翼为目的的话,至少需要五千骑兵,少了无用。

    五千精骑的数字一出来,诸将都没话说了,吕翔说的没错全国精骑都用上了,上哪儿去挤着五千人?

    刘衡正准备把丞相等大臣召来商讨粮食、军械、民夫等事宜的时候,内侍慌忙跑了进来:“陛……陛下,太后……太后……”

    刘衡一下子站了起来:“太后怎么了?”

    内侍喘匀了气:“太后坐着步辇到宫门口了。”

    刘衡大惊不顾体统往门外跑,诸将紧跟其后君臣十几个人冲到宫门口,“快落辇!”太后宫中的内侍见皇帝亲迎,忙落下了步辇。

    刘衡见母亲蜷曲在辇上,被褥下的身子枯瘦如柴,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想想自己整个冬天都忙于备战,许久不曾给母亲请安去了,既心疼又内疚。跪爬几步趴在窦太后身上:“娘……”

    众将也跟着跪倒:“太后……”

    窦太后睁开眼,努力的睁开眼,可看不到一丝光,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刘衡的脸。刘衡感觉娘的手冰冷,忙用手捂住窦太后的手。封不遗从地上爬起来,怒斥抬辇的内侍:“不长眼的家伙,冻坏了太后的身子要你们的狗命!”

    内侍们忙把太后抬进了大殿,封不遗忙着张罗加被子,上炭火盆。好一会儿刘衡才感到窦太后的手渐渐有了点温度。

    “娘啊,您真想见儿子叫人说一声就行,这么冷的天,万一受了风寒……”

    窦太后咳了一声:“咳,娘心里有数,怎么也要撑到儿子完成你的宏图大业再闭眼,放心吧,一时半会死不了!”

    诸将了解这个坚强的老太太,听了她的话顿生敬畏之情,“儿啊,娘问你,赵家的臭小子哪里得罪你了,让他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老赵家有功于社稷,怎么也不能让赵家断了根吧!”

    诸将明白了,说这么多原来老太后冒着风雪前来是为了给赵遵求情,心里不由得生出异样的感觉,赵家和皇室竟有如此情分。

    “这……”刘衡略一迟疑,窦太后不乐意了:“车骑将军,你告诉老婆子,赵遵到底犯了什么罪?”

    封不遗撇了撇嘴:“太后,赵遵身为边郡太守,不奉召擅自入京,不知从哪里听到朝廷用兵的消息,跑到皇宫来请战。陛下不允,他就跪在宫门前不走……”

    窦太后呵斥道:“糊涂,为父报仇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对?把人家孩子冻出个好歹来,倒显得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不通人情了!”

    封不遗眼珠一转,对皇宫卫士说:“没听见太后的旨意吗?去把赵太守请到偏殿取暖。”

    “喏!”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天子反借臣子兵

    封不遗又低声吩咐道:“他要犯轴就拿太后压他!明白了吗?”

    “懂了!”

    窦太后经历两朝三帝,先帝朝二圣共同治国,她理政的水平超过很多古之贤君,刘衡见老太后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乐得让老娘给自己把把关。

    鲍鸿他们被请来,见到窦太后也只是略微有一点惊讶,众人又是一番商讨,间隔十四年的北伐之战基本敲定了。

    “太后,您以为……”封不遗问窦太后,窦太后点点头:“诸位,北伐匈奴乃是国之大计,不光是刘家的事,也关乎到你们的富贵能否长久,你们务必尽心竭力。”

    “请太后放心!”

    窦太后对内侍说:“去抓一只公鸡来。”

    不久内侍将一只大公鸡带入大殿,当着众臣的面杀鸡取血倒入酒壶中。“喝了血酒,众人一心!”大臣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窦太后动了动身子,侍女赶紧将靠垫依在太后背后。

    “老婆子眼睛瞎了,说话不太好听,北伐乃是绝密之事,有人胆敢泄露半句……”

    众臣纷纷表示效忠,窦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很好,看来皇帝眼光不错,任用了一批忠臣良将。”顿了顿,窦太后又说,“对了,老婆子见你们为北伐之事日夜操劳都没功夫顾家,出宫的时候我下了道旨意,让你们的家眷都搬到我宫里去住一阵,以解你们的后顾之忧。老婆子喜欢孩子,多听听笑声说不定能多活几年。”

    鲍鸿等人互相望了望,这明显是绑架人质,可话从窦太后口中说出来你却无力反驳,又不由得佩服老人家,头脑太灵活了,把自己的身份运用的恰到好处,皇帝办不到的事她一句话就办成了,这样的老娘才能培养出贤君圣主。

    封不遗又耍起了二皮脸:“太后,我家孩子多,可闹心啊!”

    窦太后笑了:“小猴崽子,你想说什么啊?”

    封不遗道:“开春才见仗,这还一个多月呢,我一个人……啊,怪闷得慌的。”

    有几个将军都被封不遗的话逗乐了,窦太后佯怒道:“你啊,趁这机会好好修心养性,快五十岁的人了,没个人样!”

    一句话在场的人都乐了,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人质交定了。

    众臣告退,“李鲧、杨登两位爱卿留一下!”刘衡叫住了走在后面的两位关陇门阀的宗主。

    李鲧和杨登对望了一眼,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陛下!”

    “李爱卿、杨爱卿,此次跟随大将军北伐,你二位皆是主力辛苦了!”刘衡一脸笑容地说道。

    李鲧道:“为了大周为了陛下,臣甘效死命!”

    窦太后也笑了:“跟着吕大将军首功可能抢不着,杀敌献功还能少吗?”

    “嘿嘿……”二将也都笑了,刘衡话锋一转:“朕思来想去,中右两路之间的漏洞还是要补上,现在兵源紧缺,现招现练也来不及了,二位爱卿麾下的精骑闻名天下,朕开口向你们借五千人,成不成?”

    杨登看了眼李鲧,李鲧开口道:“陛下开金口,臣等没有二话,可是……可是咱手里也没兵啦,中路军将面对大单于的主力,更不敢掉以轻心。”

    杨登道:“是啊,陛下。兵力部署已经敲定多时,兵将们也是这么操练的,突然变动似乎不太好吧!”

    刘衡道:“已经定下的部署当然不能动。”

    杨登不解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两位爱卿家业雄厚,哪能没点存货?账面上的兵是没了,私底下可用的兵马怕远不止这些!多拿出五千绰绰有余吧!”

    朝中各位统兵大将,特别是家业雄厚的门阀豪族都在朝廷规制以外扩招兵马,这些人不拿朝廷军饷,只听主公的号令。皇帝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时候刘衡突然说破,打了两个人一个措手不及。想想现在的处境,陷在宫里,皇帝要夺他们的兵权也没办法反抗。

    “陛下,臣……”杨登冷汗都下来了,慌忙解释。

    刘衡笑容满面,没有动怒:“朕没有一点怪罪你们的意思,你们养的兵不是朝廷的兵?不是朕的兵吗?”

    这时候李鲧和杨登不知该怎么接话了,不借,哼,那是找死!借了,私募兵马的罪名就落实了。

    窦太后听了一阵,突然开口道:“你们哥俩和冯异老家都离着不远,私交也挺好,右路军单薄,你们补点兵出来既可以帮皇帝分忧,又能给老朋友解围,多合适啊!老身在这儿当个保人,北伐结束之后无论这五千人用与不用,皇帝都加倍赏赐你们,信得过老身吗?”

    “哎呦,太后您严重了!五千人,我们出!”李鲧只能答应。

    刘衡龙颜大悦:“爱卿给朕解决了个大难题啊!不过,这支队伍人数少但要精,不能拿老弱病残糊弄事啊!”

    杨登陪笑道:“这个当然不会,嗯……陛下,这一支人马由谁来带啊?”

    “混账东西!”封不遗在偏殿看到赵遵,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谁让你回来的?”

    赵遵低着头不吱声,封不遗更来气了:“皇帝会不给你仗打吗?现在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你以为一场仗就能把带甲数十万的匈奴灭亡吗?早呢!我们这一代死磕将他们打残,将来诛灭匈奴才是你们这代人的使命!你没什么声望地位,可你顶着二哥的名头,在战场上肯定被匈奴人针对,万一……,你爹多少留了个后,你有儿子吗?我们这帮老家伙还能再等十四年吗?”封不遗说出了皇帝不想让赵遵上战场的原因,皇帝他自己也不确定这场赌上国运的北伐之战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大败而归的话,以后彻底断了北伐的念头一了百了,大胜的话那是最好,然而最可能的结果是有胜有败,出现这个结果刘衡也能接受,至少他这一拳打出去听见响了,力排众议开了先河,今后在出兵阻碍就小很多。可就怕哪一个重要将领阵亡、被俘,这样的话主和派必定以此为借口兴风作浪阻挠再次出兵,而且对全军的士气也是重大的打击,出于保护刘衡故意将北护军调到甘泉宫做二道防御,并给赵遵加了四郡都督的头衔,最大限度的封锁消息,最后还是被赵遵给猜到了。

    “为君分忧本分做人,让干嘛干嘛,这不是仁臣之礼吗?你跪在宫门前干嘛?逼宫啊!单凭这一点就不如你爹!”

    说来奇怪连赵遵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执着。他父亲死在战场上,不知道凶手的名姓,当一个人的仇恨转嫁到一个国家或某个民族的时候,仇恨本身就淡了。没有一个具体的仇人形象实在很难恨的太长久深刻。赵遵入仕以来不贪财不逐利,当今的世道也说得过去,偶尔有些为恶的,哪朝哪代都少不了这种事,赵遵并不迂腐,也不愤世嫉俗。

    刘贞择偶标准是他急于参战的原因之一,但并非主因,赵遵的内心认同刘衡出击匈奴的国策,自己应该为此出一份力。

    封不遗这会儿心里也挺乱,赵遵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普通人早给冻死了,只有内功达到一定境界才能做到寒暑不侵。在封不遗的记忆里赵遵很明显达不到这个层次,就算能抗住也会因损耗巨大而精神萎靡,可现在的赵遵却镇定自若,好像在雪地里走了一圈就回来了一样,可见他的内功达到了新的高度。

    “唉!跟我走吧!”封不遗看着低头不语的赵遵又气又疼叹了口气。

    赵遵跟着封不遗回到大殿,李鲧杨登已经走了。“混小子,太后亲自给你求情,你的脸够大啊!”封不遗说道。

    赵遵见窦太后已经病入膏肓了还为自己操心,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跪在辇旁哭泣。

    窦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爹在的时候就是这样只干活不说话,一辈子不懂的交际走后门,老身不能装傻充愣对他的子嗣不闻不问,这次主动替你走了后门,向皇帝讨了个差事!”

    刘衡的心和封不遗一样,埋怨赵遵不懂事:“开口向臣子借兵,朕还是头一次,怪别扭的。小子,原本三路出兵,为了你又多设了一路。”

    赵遵擦了擦眼泪,又要给刘衡磕头,封不遗把他拉了起来:“这又没外人,听大哥把话说完!”

    “你来看!”刘衡把中路右路之间的漏洞指给赵遵,“朕给你五千人,把这几百里的口子给朕监视起来,没问题吧!”

    赵遵明白,这条路线九成九遇不到一个匈奴士兵,万一遇上左贤王大军,只要拖上一阵等右路军前来支援就成,没有风险也没啥功绩可捞。

    然而赵遵不能再争辩了,只要出了塞就有机会打仗:“陛下……大伯,赵遵一定不辱使命,那……那甘泉宫的防务……”

    刘衡道:“你不能带北护军去,漠北决战是骑兵纵横的天下,北护军是步兵派不上大用场。”

    赵遵奇了:“那臣率何人前去?”

    “朕已令李鲧和杨登分兵五千给你,陇右精骑闻名天下,你当善待之!”

    赵遵一个头两个大,心说自己这个皇大爷糊涂了吧,旧门阀和少壮派水火不同炉,李杨的部下怎会心甘情愿听自己这个资历不深的年轻人指挥?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皇帝开金口为自己借兵,自己再挑肥拣瘦也显得太不能容物了。

    “臣甘效死命!”

    刘衡脸上一变:“孩儿,可不敢提这个字啊!”

    “臣一定凯旋而归!”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万念俱灰

    “头儿,您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但……但有些出乎意料,您确定真要听吗?”赵遵赴任前单独交给张泽一个任务,回到洛阳赵遵第一个见了他。赵遵查到了赵遵想要的东西,却吞吞吐吐不愿说出来。

    “告诉我,我要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离开骁骑军原来的秘密据点,赵遵感觉灵魂都被抽走了,他踉踉跄跄来到了段松的住处。两个月前萧烈把最小的儿子过继给了无法生育的段松,此时段松和江无盐正在房中逗儿子。小宝宝不停的笑,一家子其乐融融。

    “三弟,你几时回来的?”赵遵的突然出现让夫妻二人既惊又喜,段松见赵遵面色铁青,关切的问:“三弟,你脸色不太好。”

    “嫂子,你带孩子去别的屋!”看出赵遵反常的江无盐没多说什么,抱着孩子去找萧烈的妻子说话了。

    “大哥……大哥啊!”江无盐刚走,赵遵就绷不住了,跪在段松面前以拳击地:“大哥,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是刘永这个畜生把你害成这样!”

    段松身子僵住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还是让你知道了。”

    赵遵擦了擦眼泪:“大哥,你信不过兄弟吗?为什么要瞒我,兄弟我……我心里像刀割一样!”

    段松伸出烧的像树皮一样的手拍了拍赵遵的肩膀:“哥哥太了解你了,你嫉恶如仇,仇家若是普通人,哥哥一定让你为我报仇,可他……他是储君人选,将来的皇帝……”

    “他凭什么继统?他连做人都不配!我……我……”赵遵急火攻心几乎吐血。

    段松道:“三弟,刘永性情恶劣,但当下他还是最佳的继承人,只有他做太子,皇位才能平稳过度,不然四位皇子争位将是一场浩劫!”

    “大哥,让这种人坐上皇位才是天下的浩劫!他要当了皇帝,大周蒸蒸日上的国运将急转直下。”

    段松道:“我恨他害死我的挚爱,恨他把我变成这副模样,但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仇恨把你拉下水。他是你表弟,这个永远不会改变,皇帝为了遮丑不会允许任何人将刘永的恶行公诸于世。我试了暗杀这条路,也行不通,三弟你能去偷摸杀了他吗?”

    赵遵垂下了头:“不能,大哥……我对不起你!”赵遵掩面痛哭,段松抱住了赵遵:“三弟,哥哥不想让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可你……”

    出了段松的住处,天又下起了雪,赵遵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街上的行人无不侧目。

    自己是李夫人的外甥,二皇子一党的头衔怎么也甩不掉,可刘永又是个好色恶狠的败类。自己保他不是,不保他又能转投何人?段松是自己的结拜大哥,刘永奸杀自己嫂子毁了大哥容貌,不共戴天的仇恨自己却不能为他出头,反而要把仇人推上皇位,还算什么兄弟啊!

    赵遵真想逃走,可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啦,有一大班兄弟跟着自己,怎么能一走了之。赵遵想到了家乡的山水,人们的纯真善良与世无争,他后悔了,一刻也不想待在京城。

    赵遵闯进一家酒肆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经过大半年的相处,柳絮和蜂早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入冬后为了取暖二人睡到了一个榻上。柳絮性情自带几分放荡,又为了早点促成蜂和赵遵的好事,有意无意的和她说些男女之间的事,嬉笑间有些动作超出了一般的亲昵程度。

    “谁?”天太冷了,二人早早睡下,到后半夜房门猛地被人推开,一股极寒的冷气灌进来,二人同时惊醒。刚开始柳絮只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当她看清来人,不由得大喜:“你……你几时回来的?”披上衣服下榻去迎接赵遵。

    离着老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柳絮一皱眉:“你怎么喝成这样?”

    赵遵晃晃悠悠并不搭话,将柳絮横抱着放倒在榻上就开始脱她的衣服。“赵遵,你发什么疯!”当着蜂的面柳絮臊的不行,可执拗不过挣扎了一阵就从了赵遵。

    赵遵一改往日的君子之风,行为越来越不堪,这可吓坏了未经人事的苗女,她躲在被子里,双手捂住耳朵,可还是能听到二人疯狂的声音,羞臊之余有一点期待。

    突然蜂身上的被子被猛地扯掉,蜂和赵遵四目相对,她就忍不住一声娇呼,死死捂住自己的脸。

    蜂像一个待宰的小羊,可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偷偷睁开眼却见一脸不屑的赵遵正盯着自己,表情不阴不阳。“你还赖在这儿干嘛?别痴心妄想了,我堂堂大周的侯爷怎么会看上你这个异族女人!”赵遵几句话一出口,蜂愣住了,和平时的反差太大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看到了吗,只有喜欢的人才会这样,我不喜欢你!再逼我也没用,你滚,滚回你的老家去,别再回来了!”

    柳絮不敢置信的看向赵遵,想要开口赵遵却捂住了她的嘴。接着赵遵的言语几近恶毒之能事,蜂终于忍不住哭着跑了出去。

    柳絮抱了几件厚衣服追了出去,半个时辰才一个人回来。

    “这姑娘多好,你想让她回家何必用这么恶毒的言语,好好说不行吗?”柳絮似乎明白赵遵的用意。

    赵遵强装镇定:“这样做她才会恨我,回去才能好好生活。”

    柳絮还想说什么,赵遵拉她坐在身边:“我离家五年了,母亲的年纪越来越大,可现在我却不能回去尽孝,心里实在挂念。你我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你……你明天启程回到我的家乡帮我服侍母亲好吗?”

    柳絮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你有事瞒着我!”

    赵遵并不隐瞒:“明年开春朝廷北伐匈奴,我将率领一支偏师出征。因为兵将都是从李鲧和杨登手里借来的,心里实在没底,若我回不来,老娘就托付给你了!”

    “不……你不要说这种话。李鲧和杨登都不是好人,他们的兵不会听你的!你去求求皇帝,咱不去行吗?”

    赵遵叹了口气:“太后拖着病体为我讨差事,皇帝低三下四的给我借来这五千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赵遵骂走蜂,又将母亲托付给自己,有种交代后事的意思,柳絮抱着他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在赵遵的“威逼”下坐上了安排好的马车。

    “袁兄!你怎么也……”

    “黄老弟,另一个倒霉蛋是你啊!”

    虽然被皇帝道破了私募兵马事,但打死他们也不敢将私募的兵马借给皇帝的外甥率领,于是从中路军抽调了一部分兵力组成了这支五千人的机动部队,中路的窟窿他们再想办法补上,大将军也不会怪罪他们。

    五千人来自两个不同体系,但同是关陇门阀的家臣,常年一起征战互相熟悉,不知是出于谄媚,还是为了刁难赵遵,分领两支队伍的袁直和黄中都是成名多年的上将,年纪都在五十上下。

    二人从小便认识,表面上亲切实际上互相较劲,事事不肯落对方分毫,此次北伐二人跟随主公备战,都是各自阵营里的主力,可几日前突然接到命令带着二三千人离开中军大营,向西移动道雁门郡一带,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彼此。

    黄中问袁直:“老兄,咱哥们是不是得罪人了?大战在即怎么把咱调走了?”

    袁直摇了摇头:“不至于,你看这些营房,围起来的草场都是新的,应该是有新任务了。”

    黄中道:“就这五千人能有什么大作为?一路上我都在试探太尉府使者的口风,这小子嘴特别严,一个字都不露!他娘的,多少年赶不上一场大战,好不容易等到露脸的机会,又把咱从中路军大将军的麾下调走,这叫什么事啊!”

    袁直到:“李将军也没给句明白话,只是让我听从调遣,似乎有意躲着我!等吧,倒要看看是什么人从中作梗,我跟他没完!”

    “二位将军,雁门郡的都尉徐杰求见。”

    “快请进来!”

    片刻之后与二人年纪相仿的徐杰进了军帐:“二位将军,皇帝密旨!”

    “给我们俩的?”

    “对,信使是这么交代的。”

    袁直和黄中揭掉火漆,打开来一看,面面相觑:“谁?赵遵?让我们听他的!”

    此时此刻的赵遵可能是整个洛阳最独单寂寞的人了,他擅离职守偷着跑回洛阳,这件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窦太后下旨封口,没人敢说出去。当然这一段时间赵遵也不能随便外出。

    好兄弟班闰程煜,结成盟友的关樾和常言,他们都在出征的名单之上,早已经投奔到大将军的麾下整军备战,自己又亲自把柳絮送出了城,现在赵遵当真是孤家寡人了。封不遗虽然恼他,但也真把他当自己孩子疼,把他接进了府中。赵遵苦苦等待了一个月,终于春天的脚步近了。

    京城的禁卫军誓师开拔追随大将军出征,皇帝和文武群臣在皇宫内秘密的为他们壮行,四个皇子代表皇帝给将军们敬酒,这是表现自己的好机会,那是真喝,一圈酒敬下来四个兄弟都站不稳了。陈嵩下达了战争任务,带着将军们一起喊喊口号,而后将军们陆续带着部下奔赴战场。

    与此同时内宫中,一名年老的内侍引导着赵遵前往皇帝的珍宝库。“陛下对赵侯真是恩宠有佳,老奴在宫中待了几十年,您还是头一位被准许进入内宫私库的将军。”

第三百七十三章 满身披挂

    皇帝内宫的宝库陈列着各地进贡来的珍宝,赵遵对这些璀璨夺目的宝贝视而不见,这种定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奇怪的是老内侍佝偻着腰看着这些普通人一辈子就见不到一样的宝物就像牧羊人数羊一样,嘴里嘀嘀咕咕好像在数数。

    “到了!就是这儿!”

    老内侍打开了一扇门,满满一座大殿里全是各式各样的兵器铠甲。

    “陛下有旨,这里的兵器铠甲赵侯任意挑选。”

    赵遵乍一见五花八门的兵器盔甲一时花了眼:“老公公,赵遵年幼不识宝物,您给长长眼。”

    老内侍并不推辞,一件件的像赵遵详细介绍兵器的由来,工艺和长短处,赵遵惊奇的发现老内侍记忆力超群,一件件分毫不差。其中最多的要数宝剑,玉柄的、错金银的、雕花的,既美观又精致。剑的质地更不必说了,都是精铁打造,锋利无比。赵遵的恩师魏平君是武学泰斗,快一百岁才收了赵遵,魏平君的功夫已入化境,什么武艺都是信手拈来,随身不屑佩戴武器。

    赵遵深受老师的影响,对剑没有什么要求,用得着的时候随便买一把或者干脆从对方手里夺,至今没有固定的佩剑。其中主要原因是赵遵功力在不断变化,剑的长度重量也会随之变换,但这一次赵遵不想错过捞一把绝世好剑的机会,在老内侍的推荐下选了一把古越国铸剑大师铸造的长剑。

    此剑比一般人用的长了近一尺,剑身布满蛾鳞纹,剑鞘上装饰了几十颗各式宝石,甚是华美。赵遵拿起宝剑舞了几下,挺顺手:“就它吧!”

    老内侍点点头:“此剑乃是扬州地方官进贡,只因剑身修长刃短背宽,不适合皇帝礼仪佩戴,因此锁在了库房在四五年了。不要看它分量轻了些,剑背却厚,轻巧灵便之余也不易断折,非常适合赵侯爷使用。”

    赵遵一笑:“老公公您是行家啊!”

    老内侍道:“行家不敢说,只不过活得久了听得多见得多罢了。宝剑配英雄,收好了!赵侯马战用什么兵器?”

    “老公公,赵遵家传枪法。”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哎呀,可惜没有人进贡长兵器给陛下,库里只有一杆马槊远不及铁枪灵便。”

    赵遵道;“上了战场千军万马用不用名枪也不打紧。”

    老内侍点点头:“赵侯看得通透,枪可以将就,但盔甲可不能含糊,这半间屋盔甲赵侯可有看得上眼的?”

    赵遵打眼一扫,看到一个眼熟的东西:“哎,这不是……”

    老内侍顺着赵遵的手指看去,笑了:“眼熟?呵呵,这件犀牛皮铠甲乃是百越国国库中的宝贝,百越国灭后才进了皇宫啊!”

    赵遵笑了笑:“原来如此……”

    老内侍道:“此甲不要看是皮子做的,但犀牛皮不比凡物,不惧水火刀枪,利箭亦不能入,乃是马上作战的极品防具,赵侯没有相中吗?”

    赵遵道:“此物在百越国就是禁宫之物,百越先君穿着它南征北战开创了百年基业。如今收入我大周的内宫,太过珍贵了,赵遵不敢要。”

    老内侍道:“百越国灭亡正是失去了开拓之心,陛下年过半百很难再有御驾亲征的机会了,将其留在内宫与日月同朽,岂不糟蹋了宝物?”言语间尽是感伤,刘衡虽非马上天子,也曾统御全军,可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柔弱,没有一个提得起枪,赵遵也有一种莫名的忧伤。

    赵遵说:“如此我便穿上犀牛皮甲,自当奋勇杀敌!”说着要试穿,“慢!”老内侍有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件银色锁子甲。

    “皮甲终究有薄弱的地方,内衬这件锁子甲便完美了。”

    赵遵接过锁子甲套上,感觉比一般军用的锁子甲要轻至少一半,不知是何材质,外边穿上犀牛皮甲也不显得臃肿。

    “头盔也不算多都在架子上摆着,赵侯去挑一顶合适的。”

    赵遵挑选头盔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架子的最深处有一个红色的东西,“这是何物?”

    赵遵取出一个青铜的面具,表情瞪目吐舌獠牙呲于唇外,极为可怖,被特殊的颜料染成猪血色,更显得狰狞。

    “咦?它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老内侍一脸疑惑。

    “老公公识的此物?”

    “此物乃是腊月行大傩巫师驱鬼时所佩戴的面具,怎会放在了武器库?”老内侍很不理解。

    大傩是驱鬼驱疫的仪式,具体内容赵遵并不知晓,他只觉得这鬼脸面具不错,便把它戴在脸上,将牛筋绳勒紧,面具刚好护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赵遵再把选好的兜鍪带上,全身都掩盖在了甲胄之中,老内侍心中不由得一震:“此面具真乃神来之笔,赵侯斯文,即便一身戎装也显得温文尔雅,带上这面具则立马变成了煞神,令观者胆寒!”

    最后一支北伐的人马出了宫门,送行的队伍夹道相送,刘衡感觉到乏累回了内宫。赵遵已经穿好了盔甲等候多时,刘衡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突然愣住了,日光闪耀他看到赵遵的侧影,恍惚间将他看成了结拜兄弟赵破虏。

    “陛下……”赵遵刚要行礼,刘衡挥了挥手示意他别动,刘衡围着赵遵转了一圈,拍拍他身上的甲胄:“好啊,威风凛凛像个大将!”

    “臣一定多杀敌人,对得起您的厚爱!”

    刘衡赐给赵遵一杯酒:“让草原上的蛮子知道我大周的厉害,不要让赵家蒙羞!”

    赵遵一饮而尽,重重磕了个头潇洒离去,身后跟着十名卫士,他们是皇帝身边的护卫,专门负责保护赵遵。

    出了皇宫道路两旁为北伐将士送行的人群已经随着先一步出宫的队伍远去了,赵遵打马快行,刚过街弯,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焦急的张望。

    是刘贞,赵遵不知怎样面对离别,在刘贞注意到自己之前戴上了面具。刘贞并不知道赵遵回到了洛阳,她今天来送行是代表晋王代表宗室,可她隐隐约约有一种心灵感应,人群散了她还站在街上不肯走。

    赵遵的马队从刘贞身边过去,赵遵实在有些挂念,微微偏了一下头看了眼刘贞,刘贞竟然从一双眼睛认出了赵遵。

    “你……赵遵,是你,你停下……”刘贞不顾体统的追了上来,护卫们见状询问赵遵:“将军……”

    赵遵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要管她,走……”

    两条腿终究跑不过马,刘贞两次跌倒爬起来,赵遵的身影渐渐远去,她绝望的坐在地上,她不明白赵遵为什么疏远她,现在唯一可做的只有祈祷了。

    “主帅!”雁门郡外苦等了近五十天的袁直和黄中终于盼来了赵遵。袁黄二人年近五十,曾和赵遵的父亲一起在战场上厮杀,叫一个小辈指挥心里不太痛快,而且把他们从中路最有可能立功受封地方调来,他们颇多微词,对赵遵的态度不怎么尊重。

    “二位将军都是军中的悍将,由二位领兵赵遵心安得很,哦,这几位是皇帝身边的卫士,一同前来助战。快给二位老将军行礼!”

    “袁将军、黄将军!”

    这十名卫士名义上是皇帝爱惜将军派来保护赵遵的,实际上就来监视他们的。赵遵自然也在监视之列,但在袁直和黄中眼里,皇帝和赵遵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些人就是来盯着他们倆的。

    袁直还好一些,黄中直接挑明了:“赵将军年轻力壮,还用人保护?皇帝让他们跟着你是怕你被大人欺负吧!”

    卫士们是皇帝身边的人,几时吃过这种窝囊气,脸上挂不住了。“你们先去休息,我有军务要和二位将军商议。”

    “喏!”

    “黄将军,何必呢,出师远征皇帝不放心在军中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属惯例,至少没派监军来吧!”

    袁直道:“话虽如此,总有被人背后下刀子的感觉,不说个,我们老哥俩在雁门关外喝风喝了快俩月了,该给我们个明白了吧!”

    赵遵将作战计划述说一遍,黄中更不乐意了:“这叫什么任务,两支主力军之间的游骑吗?还用的着五千人!叫边军放马的马夫就干了,赵将军你高高手放我们回去吧!您另请高明!”

    “好啊,你尽可以离开,我决不阻拦!”赵遵面对黄中的一再挑衅也恼了。

    袁直忙出来打圆场:“黄将军立功心切,赵将军勿要怪罪!咱都是当兵的,将心比心谁不想封妻荫子啊。”

    赵遵望了一眼连成一片的军帐:“只有先上战场才有机会立功,二位将军我想验验你们的兵。”

    正当午时雁门郡以北的草地上,五千人列好队,袁直和黄中都是领万人的大将,不屑站在队前等着检阅。赵遵见二人带领的骑士一个个身强体健精神抖擞,马儿也都良驹,不由得点点头。正被黄中看了个满眼,暗讽道:“我带的兵都是家乡的精骑,人马披甲数十斤,以马槊为兵器,无坚不摧!非是普通护军可比的。”

    赵遵并不搭话,叫卫士帮自己披上甲胄,重新上马。“拿一杆马槊来!”袁直的部下递给赵遵一杆丈八的马槊。

    赵遵拿在手里掂了掂,突然拔出腰间的宝剑猛地将槊首斩断,这一手把袁直和黄中都惊住了,马槊制作工艺非常繁复,比之混铁还要坚韧,等闲的挥动巨斧也难在槊杆上留下一道疤,赵遵竟一剑将其斩断,功力之深令人咂舌。

    “黄将军,擂鼓吧!”说着赵遵挺着无首的马槊冲下了坡,朝着一支近百人的马队冲了过去。

    袁直都傻了:“擂鼓?他想一个人挑战一支百人小队,疯了吧!”

    “娘的,太小瞧人了!你一个小娃娃毛还没长齐呢,敢以一战百!今天非崩掉你的牙不可!”黄中撸起袖子亲自去擂鼓。

第三百七十四章 赌国运,全力一战

    原本以为给新来的主帅装装样子就会解散,突然听到战鼓声,那支小队还以为鼓吏敲错了,然而随后就见一个带着恶鬼护面的人朝他们冲了过来。赵遵这身行头第一次拿出来,无人知晓,虽然不知来人是谁,但战鼓一响就得打。

    赵遵马快冲进人群一槊就把一名骑士顶得从马背上跌了下来,赵遵的马槊虽然去了槊首,但冲劲仍然巨大,一下那个骑士就起不来了。余下的骑士一见同伴吃亏,哪里肯干,纷纷围堵赵遵。

    赵遵靠着灵活的身法,不断躲避蜂拥而至的马槊攻击,边打边走,把一队人遛得团团转,他抽冷子给追兵一家伙,一击准倒一个。足足一个时辰,黄中胳膊酸麻鼓锤都举不起来了,而这场骚动引来了数千人围观。

    最后周边围的人实在太多了,赵遵的马跑不开了,这才回到帅旗之下。

    “赵将军,您共击倒三十四人,还有几个中槊未倒,若您的槊首在他们也同样没命!”皇帝的卫士感觉主帅折了黄中的面子,替他们找回了脸面,落井下石羞辱黄中。

    赵遵从马上跳下来,将犀牛皮甲脱下来交给卫士:“这甲真是神奇,中了几槊连层皮都没破。”说笑间把自己的大胜归咎成了铠甲优势,没让黄中太难看。

    “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不为过也!赵将军好俊的功夫,凭着一手咱们服你!这一仗就算无功,咱也愿意陪你走一趟!”黄中倒有几分耿直。

    “赵将军,下命令吧!”袁直把黄中手里的鼓锤夺过来扔到了一边,事已至此无法更改,他可不愿意真得罪这位风头正盛的外戚。

    “大将军将在初九开拔,我们晚一日,传令全军做好准备!”

    “是!”

    “赵侯,袁黄二将出了名的勇猛,也是出了名的刺头,陛下怕二人不服气,叫我们来给您撑腰,没想到二将跋扈如斯,令人愤恨!”卫士的队长夏侯彰愤愤不平。

    赵遵笑了:“军中论资排辈,我年纪轻难以服众,让你们跟着我受气啦!当兵的嘛,脾气不好也属正常。”

    夏侯彰仍余怒未消:“赵侯,你要觉得二人不行,咱们可以请旨就近调兵,还来得及。”

    “卫戍军守城不难,但骑术不精不熟悉马战,在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吃在马背上睡在马背上的匈奴人眼里就是活靶子,袁直和黄中的队伍虽然骄纵,但确实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他们有骄傲的资本。只是……只是重甲骑士更适合集团冲锋,小规模的机动袭扰战略显笨重。”

    “对,太笨了,赵侯就像扑入羊群的狼一样,转一圈干掉一个,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赵遵只是一笑了事,心里却说每一个匈奴战士马术都不输给自己,他甚至开始对整个战局产生了怀疑,特别是中路军,那里集中了大周的全部精华,金贵、奢华,也复杂笨重。若匈奴大单于足够聪明,把军队散开不给你打正面,一口一口咬,以大将军的沉稳全身而退不难,但十几年磨一剑大张旗鼓的出征闹个无功而返,恐怕皇帝有生之年不会再有北伐之举了。

    大将军吕翔将一封信放入木盒中,盖上压印对信使说道:“将此信送到陛下手中!”

    “喏!”

    送走信使,吕翔对站立一旁的淳于岱说:“擂鼓聚将!”

    吕翔的军帐中,面对封不遗等一众大周将领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二十万人马旌旗蔽日,马蹄声振聋发聩,这种声势逃不过匈奴人的耳目,吕翔也没打算瞒着。他打仗就是优势平推,绝不犯错,用兵是多多益善,每一份力量他都能安排到最需要的地方。这次抓住匈奴人南下牧马的机会,终于等到了决战的机会。

    “大单于,周军的主力动了!”匈奴派往周境的探子快马来报。

    军帐中大单于正在和一众将军作乐,听到探子的汇报,在场的人都放下酒碗看向大单于。“终于来了!”年轻的大单于把酒碗一摔,站了起来,“刘衡老狗欺人太甚。草原上刚遭了白灾他就迫不及待发动全国大军来犯,分明是想灭亡我大匈奴!来得好啊,他不来我还想去找他呢!”

    大单于手下第一阿谀奉承的宠臣拍马屁道:“是啊,大周的军队都是一群农民,种地的,怎能是我大匈奴勇士的对手,咱们杀光了这些蛮子,然后越过长城把长安给他打下来!”

    这些人中也不都是狂妄自大之辈,有个上了点年纪的将军说:“听闻此次大周下了血本,百战名将吕翔亲自坐镇中军,以往周军以战车和步兵为主,经过十几年的励精图治,如今也都换成了骑兵队伍,战术上咱们优势没有那么大了,不如还是采用惯用的战法分兵袭扰,将他们拖成疲惫之师再行歼灭,何必直面其锋芒冒险呢,万一……”将军还有一半的话没说完,抬眼一看大单于的脸都青了,赶紧又咽了回去。

    大单于怒哼一声:“哼,大周的皇帝视我大匈奴为眼中钉肉中刺,几十年来一直算计我们。此次若能一举歼灭周军主力,大匈奴将无敌于天下,周境的城市、镇店是我们取之不尽的粮仓、宝库。我们将创造前所未有的辉煌,超过我们的先辈。可若不能击溃周军主力,那将是灾难!冬天冻死了多少牲畜?好不容易到了繁育的时候,牧群得不到恢复,我们就要挨饿啦!再遇上一场白灾,大匈奴有灭种之危!别忘了草原上不止一家,我们实力削弱他们便会群起而攻之,诸位,那时候还有你我立足之地吗?”

    这一番话也是有理有据,也说到了要害,匈奴是嗜血的民族,打仗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那是最爱干的事,这仗既然躲不过那就打吧。将军们纷纷行礼退出大帐,到各自的营地集合兵马。

    大单于的主力大军率先开拔,各军追随在大单于的旗帜之下。十万人迎着大周中军而来,为了保护怀崽的牲畜,他们尽可能的将战线压到靠近大周的一边,这样一来远离了他们熟悉的区域,大军将在陌生的环境中作战。

    “大单于,浑邪王和休屠王的使者到了。”

    “叫他们过来!”大单于立于马上,使者行了大礼:“大单于,周廷的大司马骠骑将军常威率十万人进入我境,二王正与之周旋。”

    “告诉二王不急着打,带着他们在戈壁草原上兜兜圈子,等我主力挥师西进合而歼之!”

    “大单于英明,不过那常威鬼的很,在边境上进进出出,入境不超过五十里便退回去。”

    大单于冷笑道:“常威在等,吕翔胜了他便战,吕翔败了他就走,只要牵制住二王就算无功,大周皇帝也不能怪罪他,狡猾的兀鹫!”

    “大单于,左贤王的小儿子到了!”

    大单于脸上露出了不悦:“叫!”

    左贤王的儿子很年轻,论辈分和大单于同辈,但君臣有别,上来先给大单于行了大礼。大单于抬起眼皮:“大战在即,王叔迟迟未至是何道理?”

    “大单于息怒,周军三路出兵,有一支直插我们腹地,为首的乃是大周最精锐的黑龙军,父王不能不防,因此晚了,不过请大单于放心,父王让我来告诉您,他会星夜兼程务必在决战前赶到。”

    大单于这才作罢:“好啦,后军缺人,你去那儿吧!”

    “是!”

    大单于的亲信看着他的背影说:“老子不到,派个儿子来做人质!大单于,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左贤王身上,这个人不可靠!”

    大单于道:“我这个叔叔儿女多的他自己都记不清,派个儿子来表表忠心,到时候还是不肯来!反正从一开始也没指望过他,只要能挡住对面的八万人不给咱们添乱就行。”

    另一名亲信道:“大单于,左贤王和咱们不同,他的地盘靠近汉地,听说他麾下有不少汉人谋士,近些年在草原和森林交汇的地方建立了几座城市,靠和东胡人做买卖得了不少好处。若他为了保护几座城市,不肯主动出击的话,冯异和他手下的黑龙军找不到对手有可能偏师来助吕翔,那时候我们可麻烦大了。您应该下严令,迫使其速来!”

    大单于道:“我这位叔叔可不是糊涂虫,他出了名的会算计,不做亏本买卖。你让他不去管那些新建的城市,他会听你的吗?”

    头一个亲信道:“逼得急了左贤王可能孤注一掷从背后偷袭我们,他可是觊觎大单于位子许久了!”

    大单于叹了口气:“希望他看在同根同源的份上,把成见放在一边帮着我挨过大匈奴最难过的一个春天。”

    “陛下,吕大将军的信!”经过三个昼夜不停歇的狂奔,吕翔的信终于送到了刘衡手里。刘衡把所有朝政都下放到了丞相鲍鸿手里,他专心致志的紧盯北伐之事,特别是三路大军出长城之后,他也开始紧张了起来,每天只睡两个时辰,陪伴在身边的郎官和太尉陈嵩等人熬到两眼通红,苦不堪言。

    刘衡拆开信一看,不露声色让内侍拿给几位要员传看,“陛下!大将军此举不妥!”信上说出塞之后为全力应战,将不再向朝廷汇报行程进展,只在战后上奏,陈嵩看了信坚决反对,“北伐匈奴倾尽全国之力,陛下将天下精兵全都交托到了大将军手里,战果将决定国运。朝臣们殚精竭虑日夜期盼,陛下多少日子没睡过一个好觉,鬓边平添了不少白发,他竟要断绝朝廷对大军的节制……”

第三百七十五章 喂到嘴边的肥肉

    陈嵩还有一段话要说,刘衡一摆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将军此举说明已有必胜之心,朕安心已!爱卿们辛苦多日散了吧,朕要好好睡一觉!”

    陈嵩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刘衡对吕翔的信任令他嫉妒。

    丞相鲍鸿处理了一天公务,将手里的公文合上看了眼夕阳,他换上便装走后门上街,人群中毫不起眼就和普通的老翁一般无二。他到点心铺选了几样精致的点心,背着手来到了太庙。

    守卫当然认识丞相,慌忙行礼,鲍鸿笑着和他们低语几句,然后进了太庙。先帝的享殿中已有一个人跪在神位前闭目祈祷。

    鲍鸿跪在他的身后,向神位磕了几个头:“臣就知道陛下睡不着。”

    刘衡改跪为坐:“吕翔这头倔驴着实可恶!朕把国家都托付给他了,他竟然嫌我烦,连军报都不给朕回!”

    鲍鸿将买来的点心送到刘衡面前:“陛下消消火,二三十年了他什么秉性您还不清楚嘛!”

    刘衡当真饿了,拿起点心就吃,鲍鸿道:“战场上瞬息万变,洛阳和草原相隔千里就算一个时辰来一份奏报也是鞭长莫及,只能给陛下增添焦虑。大将军的统兵才能天下无双,臣对他有信心。”

    刘衡将点心推给鲍鸿,鲍鸿拿起一块就吃:“朕半个月了,一个好觉都没睡过,担心前方战事,也在考虑一些将来的事。”

    鲍鸿吃的急了,咳了起来,刘衡帮他捶打后背,鲍鸿又咳了几声:“臣倒是愿意听陛下说说……”

    “呵呵呵!”君臣二人同时笑了出来,好像回到了二十几年前还年轻的时候。

    陈嵩回到家中一直在喝闷酒,他是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但手握重兵的将军说话都比他硬气,爵位封地都比他这个太尉高一头,自己空有支配钱粮军饷的权力,但战时也不敢拿这些特权压抑任何人,可把他气坏了,有时候陈嵩恨不得脱了这身朝服重新披挂上阵去挣军功,想想得胜之后自己的地位将进一步被打压,陈嵩又猛灌了几口酒,然后起身出府去见一个人,也是该为自己余生的富贵考虑的时候了。

    “父王,您派弟弟去见大单于是不是有点欠妥?”左贤王的三儿子金东禅说。

    “哪里欠妥?”

    “弟弟年少,难以招架大单于及其爪牙的盘问,怕他说不圆。”

    左贤王冷笑道:“盘问?他敢!多说句不好听的,我掉头就走!”

    六子羽鲜问:“父王,我们受了他多少气,多少刁难,凭什么舍弃自己的地盘前来助他?”

    左贤王不语,羽鲜便问中行嫣:“中行大人,您说说。”

    中行嫣在左贤王麾下二十多年,左贤王逢事必与他商议,左贤王的儿子们大多跟中行嫣学习汉文,称呼他为大人或者师父。

    中行嫣道:“汉人有句名言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匈奴纵横草原大漠,凭的不是你父王一个人,更不是右贤王,而是整个匈奴族群联合起来,保护牧群战胜强敌,而大单于是这个联合的象征,他拥有最多的军队,最广的土地和最大的影响,没有大单于草原上这么多王会各自为政、互相倾轧。我们不去帮他虽然解气,但大单于主力被消灭,今后我们拿什么和周军精锐拼?”

    羽鲜道:“中行大人说的在理,可是……可是我就是不愿意救他!”

    身边的人都笑了,中行嫣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有意的,他说:“要不咱们绕到大单于背后捅他一家伙,然后让你爹当大单于!”

    “嘿嘿……”羽鲜皮笑肉不笑,这种话也就中行嫣敢说,换个别人肯定挨左贤王的鞭子。

    “父王……父王……”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众人听到这个声音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不多时一个相貌俊俏眉宇间略带英气的匈奴少女打马追了上来,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马术非常精湛,在人群中穿梭引得大伙发笑。

    “父王快帮我拦住兰顿!”小女孩躲到了左贤王身边,“哪有兰顿的影子啊,我说小妹你又怎么祸害兰顿这小子了?”三王子金东禅笑着说。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回头张望,发现确实没人追自己,才松了口气:“哪有?我什么时候祸害过他!”

    九王子哈刺大笑:“你天天跑去鹿米烈部捣蛋,搅得母马都不下小马驹了!”

    小女孩嘟起嘴:“我让他教我刀法和箭法,每次他都不肯……”

    “所以你就闹!闹得他二十五岁了都讨不到老婆!说说吧,这次又怎么惹到他了。”羽鲜和小女孩关系最好。

    “我……我偷了他的佩刀……”

    “胡闹!大战在即,你敢偷先锋官的刀!快还回去!”四王子牟黎华斥责她道。

    “不,才不要!”小女孩撅起了嘴。

    中行嫣笑着说:“桑暮歌,把刀还给兰顿吧,他的刀太沉你用不惯,师父答应给你找一把最锋利的匕首。”

    “那好吧!”桑暮歌突然笑了起来,“我偷他刀的时候太紧张了,听到有人说话还以为被他发现了,原来他并不知道,一会儿我把刀还给他,他肯定吓一跳,嘻嘻……”

    桑暮歌回去找兰顿的麻烦,中行嫣看着她的背影有几分认真的对左贤王说:“大王,小公主似乎挺喜欢兰顿将军,臣以为应当早日给他们完婚,夜长梦多啊!”

    左贤王道:“本王也想啊,可他们差着十几岁,兰顿只把她当妹妹看待,桑暮歌也说过她只把兰顿当朋友。”

    “小孩子懂什么,大王您拿主意啊!”中行嫣道。

    金东禅道:“中行大人,咱们草原的婚俗与中原不同,父母不干涉儿女的婚姻,年轻人自由结合,流传着抢亲截亲的传统。我们认为择偶繁育是天神赐予的,外人不能干预,否则就是对神的亵渎,父王也不能强求他们。”

    中行嫣乃是个阉人,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这时负责警戒的将军前来汇报:“大王,大军行进顺利,前军后军和辎重绵延三十里,以目前的行军速度可早于决战前两日抵达。”

    左贤王道:“负责监视冯异的斥候回来了吗?”

    “按照大王的指令,十几队斥候昼夜不停的监视着冯异的黑龙军,此贼果然狡猾同样撒出人马寻找我军的主力,然而周军不熟悉地形始终不能知晓我军主力的动向,最新回来的斥候汇报说冯异军似乎有脱节的迹象,两万多黑龙军和六万步兵甩开了几十里的距离。”

    中行嫣道:“不是脱节,是冯异看出了我们的意图,既然抓不住我们的主力,便去找那些不动挪动的目标。他想舍弃行动缓慢的步兵,以二万多黑龙军直捣金城、狼城,逼迫我们回防!”

    金东禅道:“做他的美梦去吧!父王压根瞧不上他那几万人,我们的胃口更大,要吃掉吕翔的二十万主力!回头再收拾他也不迟。”

    牟黎华叹了口气:“可惜两座城啊,我们费那么大劲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也不知能不能守住啊!”

    左贤王略感忧伤的说:“只留了几百人肯定是守不住的,冯异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的战场角色就是诱饵,刘衡把这个饵做的足够大,整整八万人呐。他让本王去吃,本王也吃得下,可是吃下这八万人对大周并不伤筋动骨,可咱们就彻底失去了支援大单于主力会战的机会。本王不能也不想吃这块肥肉的时候,他却使劲往你嗓子眼里塞,真难受!”

    “先行官到什么位置了?”金东禅问。

    “先行官济济戈领着一千人在前面开路,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

    牟黎华道:“济济戈也太托大了!”

    “济济戈是一员勇将,近年来少有领兵开路的机会,估计前面一马平川他一直冲下去了。”

    金东禅道:“无碍,他领先个几十里可以为我们警戒,以咱们的脚程两个时辰就能过去,出不了危险。让济济戈活动活动也好,省的上阵杀敌手生疏了!父王,今夜还要赶夜路吗?”

    左贤王摇摇头:“世人都说我们匈奴人能在马背上睡觉吃饭,有些时候被逼无奈确实可以,但昼夜赶路到了地方人马俱疲还能打仗吗?传令下去,入夜后饱餐一顿原地休整一夜,之后几日不再扎营了。”

    “是!”

    “黄将军,还没有联络上冯将军吗?多少天了,一点音讯没有?”赵遵为了抢一点功劳长驱直入在草原上奔袭突进的速度比匈奴人还快。袁直和黄中不服赵遵,但二人想立功兵将们都卖力。在入境后没几日他们的斥候就遥遥的望到了左贤王的先锋。然后一直在远处监视,赵遵让黄中派人去联络冯异夹击左贤王,一连去了五拨人一个都没回来。

    黄中也急:“他娘的,几百里地骑快马两天也该到了,这都过去五天了都死哪去了?”

    赵遵打开地图看了两眼,猛地合上:“不能等了,再放任左贤王的大军从西冲,想拦也拦不住了。”

    袁直道:“拦?就我们这五千人,硬扛八万匈奴骑兵撑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全军覆没。”

    “袁将军,陛下力排众议组建这支偏师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中路右路军的侧翼,现在左贤王弃右路军不顾直奔河朔。冯异的左翼无忧,以左贤王现在的行军速度三天后将抵达中路主战场。”

    黄中道:“我们可以先一步回援中路,将左贤王的动向告知大将军。”

    袁直大摇其头:“不行,我们告不告诉大将军,这八万匈奴兵也杀到了,正面有大单于十余万,后背再挨上一刀子,有全面崩溃之险!我们将是兵败的罪人,要灭族的!”

    黄中急道:“东边联络不上,西边又不能去,打不过还不敢退,一仗还没打这是要逼死咱们吗?”

    赵遵重新打开了地图,指着一处山口道:“此处是左贤王西进的必经之路,我们就钉在这儿堵他几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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