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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立风中     逢君闻见花开txt下载     逢君闻见花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同床异梦

    “你!”龙且恨不得一掌打死这个女人,公羊孙突然皱起了眉,他认出了这个女子,“小姐,不知是您,多有得罪!海涵海涵!老八快给小姐赔不是!”

    龙且一百个不乐意,公羊孙强按他的头给女子鞠了一躬,二人就此离开再不提搜查的事。

    “二哥,咱们就这么撤了?”龙且狠狠地说。

    “不撤你还想怎样?”

    龙且道:“二哥,我觉得这娘们有问题!”

    “不,她的话可信!”

    “哦?”龙且非常诧异,公羊孙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龙且恍然大悟:“是她!”

    公羊孙道:“她在整个计划里非常重要,不要去招惹她!”

    “可那刺客怎么办?我兄弟还在暗道里躺着呢!就这么算啦?”

    公羊孙道:“他中了我一掌,量他也逃不出花御坊,去多叫几个兄弟昼夜不停守住花御坊,叫他插翅难飞!”

    极寒之气在赵遵体内乱撞,赵遵如同掉入冰窟一样冻的全身打颤,同时自己体内的纯阳内力自行催动与之抗衡。赵遵的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紫红,身上忽冷忽热,冷如寒冰,热时全身散发白色蒸汽,冷热互搏了不知多久,终于平静了下来。

    赵遵猛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上,额头敷着一条湿手巾,赵遵努力着想坐起来,但全身虚弱无力起到一半,小臂打软就要摔回去。这时一阵香风飘过,有人从背后搀住了他。

    赵遵回头,二人四目相对,身子都不由得一抖。“雨……呃,白姑娘,是你!”

    赵遵做梦也想不到救下自己的会是几次想见都机缘巧合错过的花魁雨荷。

    “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雨荷一笑。

    赵遵无力地靠在雨荷的身上:“在洛阳我去花御坊寻你,他们说你出游了,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没想到在成都再次见面,让你看到我这般丑态真是汗颜。”

    雨荷道:“初见时雨荷尚有与赵侯一战之力,而今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这些年听了无数关于你的传说,可谓风光无限,偶尔摔一跤也不算什么!不过,每次见到你,你都闯人家闺房!”

    赵遵一阵苦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咳,哪有那么香艳!我是为了逃命!咳咳……他们没难为你吧!”

    雨荷把赵遵放倒在榻上:“你负了伤好好休息!我这里很安全,毕竟这里是花御坊的地盘,他们不敢随便闯我的房间,对了,你是怎么惹上这些家伙的?”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他们都是龙虎会的杀手,我与龙虎会恩怨已久,没想到在花御坊遇上了!”

    雨荷重新给他更换了一块手巾:“你们有什么过节我不管,可你伤的很重,不好好调养会留下病根的,快躺好,我去为你抚一曲,你安心休息。”

    在雨荷优雅舒缓的琴声中,赵遵闭上眼沉沉睡去,整整十二个时辰,赵遵已经清除了体内的寒气,他从床榻上走下来,四肢百骸酸楚无比,但可以走动了。

    雨荷正对着镜子拆卸头上的珠钗头饰,即便在夜里,在自己的房中她也蒙着面纱。

    “赵侯恢复的真是神速,短短一日便又生龙活虎了!”

    赵遵道:“生龙活虎太过了,我现在一丝内力也使不出来,想要痊愈起码还需要十天。”

    雨荷一支金簪插得歪斜不好拔,赵遵很自然的上前帮她从头上取了下来,铜镜中二人身影交叠好像一对新婚甜美的小夫妻。

    “江家姐姐在你府上过得可好?”

    赵遵挠了挠头:“你怎么也拿此事调侃我啊!”

    “新花魁入了你的侯府这不假啊!”

    赵遵道:“我是被李俭这厮给陷害了,他怕留着江姐姐得罪人才把人送到我那里,那些花花公子的矛头便引到了我府上!我好人做到底,只能收下了!”

    “说得好像很为难一样!你替人家填词,为人家赎身,赵侯对她不遗余力的照顾,要是没私心恐怕没人会信!”

    赵遵笑道:“你是不是还恼我帮千鹤坊抢走了花御坊的花魁!”

    “就是恼你!我为了花魁赛花费了半年时间编排练习舞蹈,流了多少汗水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而且幕后黑手还是你,气死我了!”

    赵遵无奈道:“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说我怎么知道花御坊搬出你来助阵,下次让你们好了!”

    二个人虽然只见过寥寥数面,却像相识多年的知己好友一样,雨荷取来了几个碗碟:“我的饭量小,突然要的多了会引起别人怀疑,你就将就着用些吧!”

    赵遵有内伤也吃不了多少,两个人对着四个小菜如涓涓细流般的吃了一个时辰。到睡觉的时候两个人就尴尬了,之前赵遵伤重昏迷怎么都好说,可现在他醒了,两个人就一张床榻,怎么睡呢?

    赵遵道:“我睡了一天了,不困,白姑娘,你去休息吧!”

    雨荷却道:“你都说了十天才能痊愈,现在还是伤员,休息等同于养伤,很重要!”

    赵遵执意不肯,最后雨荷说:“我这张榻够宽够长,横着睡足可以睡下我们两个。”

    “不不不,这怎么能行!”

    “迂腐,你这么自尊自重干嘛待在我屋里!”

    赵遵见雨荷急了,又陪笑道:“我是怕睡觉不老实吵到你,好好好,我睡我睡!”说完老老实实爬上床尾,面朝墙躺下了。

    雨荷掩口而笑,取来一床被子,两个人隔着一整个床榻睡下了,说实话赵遵真是睡多了一点也不困,翻来覆去一个多时辰还是睡不着,最后坐了起来。

    赵遵盘膝打坐,动作稍微大了点,雨荷的身子也跟着抖了两下。

    “你别乱来啊!”雨荷背着他说道。

    “我有色心也有色胆,就是没力气!”赵遵理解错了,开玩笑道。

    “什么呀,你有伤在身别乱动!”

    赵遵开始吐纳调息,内力源源不断的发散出来,随着赵遵呼吸屋中的烛火飘动,忽明忽暗。雨荷好奇的坐起来,看着赵遵,足有半个时辰。

    “再看我可脸红了!”赵遵的内功修习并不刻板,只需调整好呼吸频率,可以自由说话。

    雨荷道:“我从没见过练功时候还能说话的!烛火随着你的呼吸在动,很有意思!”

    “几年未见,你的拳脚功夫非但没有进步反而倒退了不少,你师父是谁太误人子弟了!”

    雨荷道:“各地的花御坊都养着护院的武师,每到一个地方我都偷师一两手,可自从当上花魁之后更少见人了,疏于练习都忘了!”

    过了一会儿赵遵问雨荷:“对了,怎么没见你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啊?她不是和你形影不离吗?”

    “你是说小平儿啊,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赵遵道:“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替你守门的样子了,那时候她也就十二三岁吧,现在也该变成大姑娘了。”

    “是啊,平儿出落成大姑娘了,我再把她带在身边就她给耽误了,半年前我给她赎了身,让她选择自己的生活去了。”

    “哦,你做得对!只是这样你岂不更孤单了!”

    雨荷无奈的笑了笑:“别人都可以走,回家啊,投亲啊,只有我生活在花御坊,衣食住行早已习惯,这辈子恐怕都离不开了。”

    雨荷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有些古怪,赵遵闭着眼没有注意到。赵遵坐着调息一直到天亮,雨荷不知在什么时候撑不住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在这个独立的小天地里“同床异梦”,每天除了聊聊天就是听雨荷弹琴,赵遵把贴身收藏的琴谱拿了出来。

    “对不住啊,我问过很多琴艺大师都补不全残谱,其中一位也是益州成都的高人说这件残谱有可能隐藏着秘宝或秘籍是上古遗留下来的,除非掌握开启它的密码或有特殊机缘,不然读不懂其中的真谛。”

    “秘宝?秘籍?这么悬啊!”

    赵遵问:“你是如何得到这卷琴谱的?”

    雨荷神色黯然:“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的遗物!”

    “唯一……遗物!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轻易送我!”

    雨荷瞪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当时我等了你多久?足足二十天,你人去哪儿了?我让平儿把琴谱拿给你看,怎知坊里出了急事,我去的匆忙给……给忘了!”说到最后雨荷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狡辩,说不下去了。

    赵遵一改平日的嬉笑,恭恭敬敬的把残卷送到雨荷手里:“早知是你母亲的遗物,我一定把它珍藏在家里而不是带在身上,幸亏它没有损坏,不然我真没脸见你了!”

    雨荷把残谱还到了赵遵手里:“你是个有心的人,希望你继续帮我保护好它!刚刚你说了,这里边藏着秘宝秘籍,若是得了宝贝别忘了分我一份啊!”

    赵遵很想了解一下花御坊的地下暗道,旁敲侧击一番,雨荷似乎对此毫不知情,赵遵也不好逼问她。于是问起了花御坊的地上建筑,雨荷在益州居住了百天有余,她足不出户只在花御坊内部活动,对每一栋建筑都很熟悉。

    赵遵便让雨荷帮自己画出了花御坊的内部图,雨荷一边画一边介绍:“成都花御坊经营了二十多年,规模在不断扩大,坊内的中心位置是最早的建筑现在已经有些老了,当成普通的客房,四周的楼宇都是这些年盖起来的,富丽堂皇,住的都是有钱人。要说花费最高的,要数散布在中心和四周之间的十几个院落,每一个都有不同的名字,其内部亭台楼阁各有特色,只面向达官贵人和与花御坊关系密切的人,有钱也不一定租的到。就比如我们住的西苑,度一夜所需的银钱普通人挣一年恐怕都不够!”

    赵遵努力回忆那天撞见龙家兄弟的地方:“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赵遵的手指在了一个独立的院落上。

    “这是暖阁,十几个院中数它最大,几个月前就被一位姓张的将军包下了!平时只做会客用,从不过夜!”

    “姓张的将军?”

    “对啊,姓张,和你是同乡呢!他还有个哥哥,哥俩都是益州新崛起的猛将。”

    “张仁张义!”

第三百一十七章 做戏要真,场面要大

    “嗯,就是他们!”

    赵遵大喜:“白姑娘有所不知,他们是我结拜的三哥四哥!这下我有救了!”

    雨荷不解的看向他:“什么有救了?”

    赵遵解释道:“我这俩结拜哥哥都好俊的功夫,他们又在益州为官,还会怕龙虎会吗?”

    雨荷担忧道:“你又要逞能,再养几日就痊愈了,到时候你想走谁能拦得住你?何必冒险呢?”

    “我等不了了!龙虎会、青云观蠢蠢欲动,益州的局势瞬息万变,前线数万人在打仗,后勤补给全仰仗益州,这里乱了陇西数万将士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青云观?你和符水道有纠葛?”

    赵遵见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尴尬的咳了两下:“咳咳,不算纠葛!就是……就是有点看不惯他们的行事做派,背后给他们倒了点乱!”

    雨荷提醒赵遵道:“这里是益州,符水道的总坛就在青云观!成都百姓十个倒有七八个信道,连州牧和各级官员都是信徒,你得罪青云观与找死无异!”

    赵遵义正辞严道:“赵遵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但赵遵自幼熟读圣贤之书,如今身为朝廷命官,绝不允许任何人和势力危害国本!哪怕对方势力再大,赵遵也不畏惧!大周不是一人的大周,大周是千百万百姓的大周,符水道再大也不能欺天!”

    雨荷看着认真的赵遵,轻叹了口气:“我是一介女流不懂你们男人的民族大义和江山社稷,但看你为别人拼命的那股劲,我觉得你做的应该是对的!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赵遵想了一会儿,低声向雨荷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雨荷听着频频点头。

    张义现任后军校尉,是益州牧马涛麾下头一排能打的将领,不到三十岁做到这一级官员张义可以说春风得意。当然作为外乡人,张氏兄弟总感觉根基不足,于是把马涛的赏赐和多年的积蓄全部拿出来结交权贵,希望在仕途上更进一步。花御坊的暖阁便是他们哥俩花重金租下巴结权贵的去处,同时也把它当成他们那个小圈子密会的地方。

    最近张义来花御坊非常频繁,进出暖阁的都是要好的朋友和部下,这天张义刚完成了马涛交代的任务就约朋友来到了花御坊。

    张义和副官二人转过花御坊大厅,刚走进前往暖阁的连廊,迎面来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小杂役,见了张义忙低头让路。张义走过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轻轻打了一下,张义忙回头见一小团白绢布滚到了自己脚边,再看那杂役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义是老江湖了,他不动声色的将绢布收进了袖筒,然后对副手说:“今天来的都是好哥们,我得去跟管事的交代一声,别为了省钱慢待了兄弟!”

    副手道:“张都尉你多虑了,胡管事办事你还信不过啊!”

    张义摇摇头:“苏大人是第一次和咱们喝酒,还是仔细点好,你先去吧,我马上到!”

    “好嘞,你快点啊!”

    张义转身进了一间空屋子,他将门顶死拆开绢布一看,张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

    入夜时分,暖阁的宴会开始了,不单有山珍海味琼浆玉液,还有花御坊舞姬的精妙舞蹈,真是赏心悦目。

    “苏大人,你是宛城人吧!”酒酣耳热之际张义问苏亭。

    “张将军好记性,苏某确实是宛城人士!”

    苏亭素有贤名,游历到益州的时候马涛花重金请他做了自己的幕僚,苏亭这二年在成都置田产娶妻妾小日子过的挺滋润,但实际上马涛只要一个礼贤下士的名声并没重用他。可苏亭却不自觉,仍以名士自居到处发表意见,屡屡遭到其他谋士的白眼和奚落。

    “苏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只可惜不是益州本地士绅,这些年没少受排挤吧!”

    此言一出,苏亭好像遇到了知音,拍着张义的手背大倒苦水,诉说自己受到的冷遇和不公正对待。

    张义身边这些将领也都是外地从军调入益州为官的,他们境遇相同自然的形成了一个小团体,这些人的利益受到当地士绅集团的压榨,早就心存不满,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替苏亭打抱不平。

    苏亭好像离群的孤雁终于找到了雁群,各抒胸怀畅所欲言,非常的尽兴,不由得多喝了几杯。苏亭是文弱书生,喝多了便出了暖阁去大厅边上的茅厕小解。

    苏亭刚解完手出茅厕的时候,可能是喝的有点多了,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穿着不凡,长得也不错,可性情却很暴躁,怒骂道:“哪来的瞎子!衣衫褴褛敢往爷爷身上撞!”

    苏亭一听不乐意了,回嘴道:“你这厮好不休口德!我只是碰了你一下,又没掉块肉,为何口出恶语!”

    “骂你?骂你是轻的,爷爷还打你呢!”说罢一拳打在苏亭的脸上,苏亭弱不禁风,一拳就被打倒在了茅坑边上,紧跟着又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腚上,苏亭疼得学狗叫,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两个身着华服的中年人正好也要如厕,见苏亭被打忙上前拉住了行凶者,巧了这几个人还都互相认识。

    “罗将军,为什么事发这么大脾气,哎呦,这不是苏博士吗?都是益州的官员,一家人啊!”

    “狗屁一家人,哪来的杂碎,一寸功劳没有,白吃我益州喝我益州的,没脸没皮真把自己当爷了!”说罢打人这位扬长而去。

    “罗晋!你也太狂了吧!”

    罗家是成都望族,罗晋本身官不大,但兼任马涛的卫队小队长,能直接和益州的最高长官说上话,因此狂妄不羁。

    劝架的两个人也都是马涛麾下的重要谋士李雄和张楚,二人好心劝架被罗晋折了面子,心里很不痛快。

    “苏大人,你无恙吧!”张楚把苏亭从地上扶了起来,再看苏亭糗可出大了,一边脸肿的老高,屁股上一个大脚印,衣服上沾了不少尿渍,十分狼狈。

    李雄和张楚把苏亭送回暖阁,一起喝酒的朋友都十分诧异。“哎,怎么摔这么厉害!”有人以为苏亭喝多摔了一跤。

    “不对啊,衣服上怎么有鞋印啊!怎么回事啊?”有眼尖的看到了苏亭屁股上的脚印。

    “李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义脸色阴沉了下来。

    李雄便把罗晋酒后撒泼打人的事说了出来,众人听了无不愤慨,李雄见张义面有不善,忙劝道:“酒后乱性,都是误会!好在苏博士也没受什么伤,不如就……就算了吧!”

    “砰!”张义一脚踹翻了酒席,“娘的,罗晋这厮平日里就常对我不敬,本将军大度懒得搭理他,可今天他欺负到张某朋友的头上来了,分明不拿我当人!岂能放过他!”

    “就是,罗晋分明就是借酒醉欺压我们这些在益州为官的外乡人!”“揍他娘的!”

    一时间群情激奋,四五个将校在张义的率领下推门而出去找罗晋算账,李雄和张楚紧拦慢拦也没能拦住。

    李雄一摊手:“这可如何是好!”

    张楚道:“李兄,你去找花御坊的管事,想办法去拉架!我回去搬救兵,说什么也不能爆发械斗!”

    片刻之后罗晋吃饭的小院就打开了,张义带了几个人,罗晋一起喝酒的朋友也不少,等花御坊管事带着护院赶去的时候已经有几个挂了彩。

    “张义,算你狠,有种你别走!”罗晋放了狠话。

    “罗晋,别以为就你有朋友!”张义也不是善茬。

    二人犟上了约朋友来助战,之后的一个时辰陆陆续续来了四五十号在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再请朋友带着家丁的,乱乱哄哄来了几百人,把花御坊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候始作俑者的苏亭怕事情闹大,主动出来打圆场,劝了这方劝那方,花御坊的人也没见过这阵仗,双方都是武将出身,一句话说不好就有灭顶之灾。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司马东方赞亲自出马了,东方赞是马涛的心腹,也是张义和罗晋的顶头上司,他出面这仗是打不起来了,可即便是他面对本地士绅集团和他乡武官集团也不敢乱发官威,仅仅好言相劝让他们罢兵回家而已。

    一场大战有点虎头蛇尾的意思,但场面之大在成都也算罕见,花御坊的客人看了一场好戏,很多人都不明真相。花御坊外面盯梢的龙虎会杀手也乱了阵脚,几百号人进进出出他们十来个人哪盯得过来,即使后来公羊孙龙且龙韵到场,也只能远远地看着,谁敢离近了去招惹这些手握重兵的将军。

    喧闹持续到中夜,帮场子的人陆续退去,只剩下罗晋、张义两席为了最后的面子不退,喝到深夜才准备离开,好巧不巧两拨人又在门口碰面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罗晋狠狠瞪了苏亭一眼,吓得苏亭直往张义背后躲。

    “你们送苏博士回府!”为了确保安全张义让部将送苏亭。

    苏亭十分感动:“多谢张将军,可你一个人……”

    张义放声大笑:“张某还怕他们不成?”说罢独自一人骑马离开。

    深夜的成都除了几处花街柳巷还有灯火,大多数街坊都暗淡了下来,张义独骑走在大街上,前面的牌坊下罗晋拦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张义迎上去,二马交错的时候,二人同时发出大笑,张义抱拳道:“多谢罗兄鼎力相助!”

    罗晋笑道:“场面够大吧!”

    “够大,够真!那些帮忙的弟兄都别亏待人家!”

    罗晋道:“都是自家弟兄谈感谢就见外了,事后你摆个大场说明情况,大家一笑就完了。只是打了苏亭,我有点过意不去。”

    “哈哈哈,你这一巴掌把苏亭打出阴影来了,不过给他点教训也好,自以为是早晚得吃大亏。”

第三百一十八章 益州形势

    离花御坊两条街外的一处民宅中,公羊孙正对着一众手下大发雷霆:“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多人守不住花御坊的大门!”

    其中一个喽啰结结巴巴的说道:“二当家,今天罗晋和张义约架事发突然,一个时辰内来了几百人,咱们又都是外乡人,看他们都面生都可疑,可人手有限没办法一个个跟踪,您也别太着急,那家伙中了您一掌,说不定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就算没死也指定窝在哪个地方不敢出来!”

    另一个也道:“是啊,二当家,兄弟们都盯着呢,没看到一个步履蹒跚受了重伤的人走出来。”

    公羊孙知道怪不得他们,就坡下驴道:“算啦,你们继续守着,盯紧喽!”话虽这么说,其实公羊孙自己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二哥,今天夜里会不会是一场戏?”手下散去,龙且忍不住问道。

    “此人非是益州本地人,从他逃跑的路线不难看出,他根本没进过密道,甚至没来过花御坊,罗晋和张义是什么人?马涛身边的红人,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设这么大一个局吗?”

    “若是相干呢?”龙韵傻傻的问。

    公羊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他可以调动成都半数以上的军官,哪怕只是暂时的,我们的麻烦都会很大!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龙韵你的人到什么位置了?”

    “我手下一百杀手,三百帮众昨日已抵达指定山道,在险要处布置好了滚木礌石。二哥放心,对方队伍里有咱们的眼线,他们的路线行程咱们了如指掌。”

    公羊孙叹息道:“三星观一役死伤了数十名追随咱们多年的老部下,为了不留活口给羽林军,我亲手杀了十几个同吃同睡的好弟兄,到现在我还常在梦中惊醒,思之心如刀绞,这种错我们不能再犯!”

    龙韵道:“这次咱们不与他们短兵相接,只要制造袭击的事实便可,一击得手立刻转移,我保证大家可以全身而退。”

    公羊孙道:“成都的事你们兄弟不用操心了,明天一早出城督办此事!”

    “是!”

    张义在成都的家不大,是刚被赏识时马涛送的,张义娶了一妻一妾又有了三个孩子,住在这儿有些拥挤了,于是在城外购置了田庄,如今自有他一人偶尔来住。

    “四哥!”赵遵十六岁的时候,几位结拜兄长陆续从军,一晃过去了六年,乍一见到张义,赵遵忍不住给哥哥磕了个头。

    张义一把抱住了赵遵:“老五!我的好兄弟!我的赵侯爷!这几年我和兄长不断听闻你的消息,真替你高兴啊!”

    赵遵擦了擦眼泪:“三哥四哥躲在益州好清闲啊,怎么也不知给弟弟写封信!弟弟我日夜都在思念几位兄长。”

    张义道:“我倒是想写,可听说你从百越来回就当了什么骑都尉,替皇帝监察百官。我们兄弟为了避嫌也不能这时候写信给你啊!”

    赵遵又问起了另外两名义兄的下落,张义道:“牛二哥在陈留为官,小日子过得不错,许大哥一直没有音讯,不过听说他去了辽东,我们托人去打听,可也没有结果。”

    张义不知道许奉被魏平君羞辱负气而走的事,赵遵对大哥的出走始终耿耿于怀,心怀愧疚。

    “四哥,三哥去哪儿了?”

    “我哥的本事比我大,他一早就被巴郡太守马铭相中招了女婿,现在是镇守川东的主将!”

    “马铭,有些耳熟!”

    张义道:“马铭是州牧的亲弟弟,扼守益州的东大门,兄弟二人一东一西互为掎角,确保益州无恙。”

    赵遵道:“世人戏称马涛为蜀王,他坐镇成都掌控全局,同胞弟弟带着一支大军在外,加一道双保险,难怪几十年来马家把蜀地控制的这么死,朝廷一脚都插不进来!”

    张义道:“实际上益州还算听话,朝廷要兵给兵,要粮给粮,有自主任免官员的权利不假,但也要得到皇帝的批准。”

    赵遵道:“是啊,你们卖皇帝面子,皇帝也不好整治马家,毕竟益州还有数万精兵呢!四哥,透个底,你们有多少人马啊?”

    张义笑了:“你小子不当这个骑都尉真屈才了!我们兄弟怎么说也吃着益州的军饷,怎么能吃里扒外呢,再说……再说明里暗里的数可不一样。”

    赵遵笑道:“我才懒得管呢,见到二位哥哥混得不错比啥都高兴!”

    张义取来一壶好酒,二人坐在院中邀月而饮:“对了老幺,你怎么会被困在花御坊?那地方都是漂亮女人,你不会又惹上什么风流债了吧!”

    赵遵干咳两声:“咳咳,我是跟踪黄裳真人误入花御坊,没想到遇上了龙虎会的杀手,受了重伤被他们围困在坊内出不来,只能劳烦四哥帮忙了!”

    张义没去过关中自然没听过龙虎会,但当他听到黄裳真人的名号的时候,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老幺,你为什么跟踪黄裳真人?”

    赵遵道:“说来话长啊,总之有点过节。”

    张义道:“你刚刚说马涛马铭兄弟是益州自立的双保险,实际上符水道黄裳真人才是益州的真正屏障,马涛要是益州王的话,黄裳真人便是益州的神。黄裳真人的师父在益州传道一个甲子深得人心,比马氏自立还要早十几年,如今益州百姓对黄裳真人奉若神明,连州牧大人对外也称黄裳真人为天师,老道的法旨可以笼络益州人心,益州百姓人人是符水道的信徒,信仰是根深蒂固的无法更改。老幺,在益州得罪谁也不跟得罪他啊!要不,我派卫队护送你出川!”

    赵遵道:“不至于,我亮明身份他还敢杀我不成?就算他敢,马涛也不能让我死在益州吧!”

    张义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亮出身份,说实话这时候你出现在益州着实令人浮想联翩!”

    赵遵道:“我来益州确实有目的,但和四哥你想的不一样,我是刚从邛都过来,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哦?”

    “吐蕃和羌人试图挑拨苗部与我大周开战。”

    张义大惊:“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这才着急忙慌的跑来成都,提醒马涛注意的同时也把这个消息传递到军前,然而一进城我就发现这里气氛紧张的过分,军方、符水道、甚至黑帮势力都蠢蠢欲动。”

    张义无奈道:“朝廷数万大军屯兵陇西,速速与羌人决战也就罢了,可偏偏出了变故逡巡不前,朝廷向益州要粮要钱,态度非常强硬。封不遗是皇帝的爱将,冯异的黑龙军又是朝廷的劲旅,几万大军如同一把利剑悬在益州头上,任谁都会担心朝廷行‘假途灭虢’之举,因此州牧表面上对朝廷的要求无条件的接受配合,暗地里抽调精兵北上预防朝廷大军突然来袭,如今的成都城异常空虚,你看到的紧张气氛是故意营造出来的,实际上驻军十不存一,现在我们恨不得一个兵让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站在街上,告诉朝廷的密探和不知情的百姓,我们成都的兵马还都在。”

    赵遵道:“皇帝并无此意,封将军得到的命令是一举荡平西羌,对益州最多是敲打敲打,叫马涛听话。皇帝的心病在北而不在南,解决匈奴问题之前不会分心益州的。”

    张义道:“你说的有理,哥哥也信你,但这话就算皇帝当着州牧的面亲口承诺,州牧也不能不防啊!这时候为了不引起益州官员的猜忌,你还是不要露面的好,省得弄巧成拙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这是自然,只是苗疆之事一定要让马涛早做准备!”

    张义道:“越嶲郡至今没有告急文书送来,不是老幺你的情报不准,而是苗部凶相未露!我和苗人打交道有五年了,这期间爆发了无数次大小苗乱,吐蕃和羌人挑拨苗部叛乱无非是给咱们添点恶心,牵制一下蜀地的军队不能驰援陇西,实则没什么大用。川南之地地广人稀,只有几个战略要地,苗人不善攻城只要能守上一段时间,援军一道苗人退却危机便解了。只是而今成都空虚,这个时候乱起来将无暇南顾,损失会不小。”

    赵遵道:“陇西战事由于吐蕃吐谷浑的介入已成死局,苗部叛乱反倒成了实际威胁。”

    “西南夷叛乱打到成都也不是一两次了,哪次也没讨到便宜,只要益州的根本不动摇就能缓过来!”

    赵遵道:“我担心苗部在这个节骨眼上叛乱会引起皇帝的记恨,仇恨积累将是无休止杀戮的开始!好了四哥,先不说这个,你回想一下五天前你在花御坊暖阁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有人在密道里偷听!”

    “什么?”张义立刻紧张了起来,“五天前……五天前,我们在谈……”

    “四哥,当着我的面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义略一迟疑:“最近成都兵力吃紧,马涛调马铭率一万精兵前来协防,兄长是先行官!五天前他派人来报平安,我跟自己派系的军官们通了通气!”

    马涛调自己弟弟带精兵入成都算一件机密的事,但大军进入到成都周边后就不算什么秘密了,没有多少偷听的价值。

    “四哥,龙虎会的杀手很早以前就和符水道教主黄裳真人有勾结,龙虎会偷听你们谈话,我也是跟踪黄裳真人才来的花御坊,这其中必有关联。黄裳真人和马涛的地盘重叠,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张义道:“两家的关系非常要好,马氏自立得到了符水道极大的支持,黄裳真人传教的时候一直帮马家收买人心,同样州牧对符水道也是恩待有佳,不但以政令的方式保障符水道传播,而且赠送给符水道无数田产、修建庵观,给了很多优待和特权,二者是鱼水关系,至少我没听说他们之间有矛盾。”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反目

    赵遵揉了揉脑袋:“也许是我多心了,各方势力云集成都只是为了提防陇西的大军。四哥,我身份不能公开,又有仇家环视,不能久待啊!”

    张义一听忙道:“兄长最近二三日便会来到成都,说什么你也多待几天好见见他,不然让他知道我放跑了你,少不了又要挨一顿胖揍。”

    赵遵回忆起了当年兄弟五个在一起习武时的情景,叹道:“来了成都不见见三哥就走也说不过去,四哥,我就窝在你这儿养伤,外面的情况你多留意。”

    “好嘞,我每天晚上回来说给你听!”

    “还有,麻烦四哥给我在花御坊的朋友报个平安。”

    张义笑道:“我一眼就看出送信人是女扮男装,模样还挺俊,你小子才来几天就又招惹一个!”

    赵遵在张义家休养了两日,直到第三天中午张义的突然回归打破了宁静。

    “不好了,我兄长出事了!”

    一句话,赵遵原本有些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自己的猜测没错。

    “四哥,别急,慢慢说!三哥到底怎么了?”

    “马铭的巴郡精兵在西陵道被伏击,前锋损失惨重,我哥他……他坐骑被砲石击中,连人带马跌入江中生死未卜。”

    “什么?”赵遵大惊:“派人去找了吗?”

    “消息刚刚传到成都,西陵道的详情没人知道。”

    赵遵道:“是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送信人说袭击者藏在崖头放下滚木礌石,等咱们的人爬上山人早跑没影了。”

    赵遵道:“别的不管,咱们先去寻三哥。”

    “哎哎,”张义已经乱了心神全听赵遵的安排:“我去牵马!”

    二人骑马直奔东门,张义在前刚要出城,一个军官从草棚里走出来拦住了张义的马头,赵遵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故意慢了几步,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能看出张义非常激动,和那军官发生了激烈争吵。

    “怎么,不让你出城?”到了无人的地方赵遵问张义。

    “州牧下令不许一兵一卒出成都!”

    “为何?”

    张义怒道:“不知道啊,传令官带来了死命令,不给解释!”

    “有古怪,有古怪啊!巴郡兵马遇袭不派人去接应,反而封锁城门……嗯……”

    “老幺,我该怎么办?”

    赵遵想了一下:“回军营,既然不让兵将出城,肯定还有后话!你在那儿能第一时间听到前方的消息,三哥武艺高强又精通水性料也无妨!”

    “好,你等我消息。”

    赵遵比张仁张义兄弟小五岁,刚习武时年纪小吃了不少苦,张家兄弟没少帮助赵遵,他们之间的感情如同亲兄弟一般,听闻张仁坠江,赵遵一整天浑浑噩噩的,左等张义不回右等张义也不来,直到后半夜屋外突然有了动静。

    赵遵先以为是张义回来了,可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响动是从房顶传开了,赵遵加了戒备,刚做好御敌准备门就被推开了。

    赵遵一拳朝开门者的面门就打,这一拳出其不意,可没想到对方竟抓住了赵遵的手腕,赵遵大惊之余轰出另外一拳,结果挥到一半赵遵和那人都看清了对方的面,同时惊呼。

    “三哥!”“五弟!”

    来人竟是传言中坠江失踪的张仁,兄弟二人抱在一起好一会儿,张仁才道:“我来寻张义,没想到见到了老兄弟你,我的侯爷,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嘛?”

    赵遵道:“我来成都办事巧遇四哥,今天中午听闻三哥遇袭坠江,半天功夫你竟出现在了成都城中,你才真是从天而降啊!三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唉,今早在成都东八十里的西陵山道,我带着兵在前面开道,突然巨石和滚木从山坡崖头滚下来,将我的前锋队伍打的支离破碎,我的坐骑被砸连累我也坠江了。也因此让我看到了袭击者,他们……他们和我们一样穿着益州服色的军装!”

    “什么?你是说益州军袭击了你的前锋?”

    “我亲眼所见!”

    “会不会有人伪造军服?”

    张仁摇了摇头:“军服的制作工艺虽然不算难,但布料是统一采购,颜色搭配独一无二,民间不允许仿制,抓住是要灭族的,几百套军服需要的布料和甲片是个巨大数字,瞒不过满城的探子!”

    赵遵道:“你……你以为真的是益州军袭击了自己人!”

    张仁道:“我不确定,也不敢确定,所以我没回到军中,而是趁夜潜入成都查个明白。”

    “马铭知晓袭击者穿着益州军军服的事了吗?”

    “与我一同坠江的有几十个人,在河里都可以望见坡顶的袭击者,这些人肯定向我岳父汇报了!”

    赵遵预感到大事不妙,果然一个多时辰之后张义带回了十分不好消息,巴郡兵马扣押了马涛派去询问的官员,切断了川东和成都的联系。

    “军营里有什么变化?”赵遵问张义。

    “目前还没有接到任何军令,马铭的一万兵马对成都构不成威胁,州牧肯定不想把事情闹僵,还会再派得力干将前去谈判。”

    张仁不解道:“马涛和我岳父兄弟情深,几十年都没红过脸,按理说岳父不会在未查明真相前就和州牧公开翻脸,没意义也没必要!”

    张义道:“州牧请马铭来成都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一万人马对守卫一个大州来说微不足道,但可以向朝廷传达他们兄弟和睦一致对外的决心,现在变成这样真是弄巧成拙!”

    “是什么让马铭一改性情啊?”赵遵看向马铭的女婿自己的三哥张仁。

    张仁叹气道:“我岳父为人忠厚,颇有贤名,几十年来为巴郡做了不少好事,可一年多前他结交了一位女道姑,整日与她在一起鬼混。从那时起他就变得猜忌多疑,连自己的子女都不信任,劝谏的官员都被他疏远了,新提拔上来的都是溜须拍马的神棍巫师,巴郡现在上上下下乌烟瘴气,若问题出在岳父一边,罪魁祸首必定是那妖妇!”

    “妖妇?”张义没听说过,“是甚样人?”

    张仁道:“我是他女婿和前军统帅算自己人了吧,可连我也没见过这个女人,据传说她可以自由出入岳父寝室,有点石成金、延年益寿的仙法,岳父被她蛊惑整日炼丹修仙不问政务!”

    赵遵道:“这些马涛知道吗?”

    张义道:“知道又能怎样?整个益州道教盛行,各级官员包括州牧本人都是信徒,信痴信狂的大有人在!可谁敢阻止,一旦被符水道视为敌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赵遵道:“当务之急是查出袭击者的真正身份,就从几百套军装入手!三哥你身份特殊,益州官吏大多认识你,你留在成都也帮不上我们忙,今夜你就回到马铭军中,联络那些正直的将领一定拦住巴郡人马切不可再有进一步威逼成都的举动!唉,二位哥哥,外敌未至益州内部自己要打起来了!”

    张仁是个有远见的人:“陇西战事胶着,后方的益州可不能乱!我这就回去,二位兄弟重任就交给你们了!”

    张仁走了,张义问赵遵:“老幺,别看我哥顶着马铭女婿的头衔,可马铭有五六十个儿女,亲生儿子他都认不全,别说女婿了!咱们得抓紧啊,时间久了怕他拖不住!”

    赵遵一皱眉:“五六十个子女?马铭多少老婆啊?”

    “嗨,马铭和马涛是一奶同胞,只是晚生了两年,他活得明白,自知夺位无望,从年轻时就放纵不羁,玩笑人间。因为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对益州牧的位子没有威胁,所以马涛对他格外恩待,要钱给钱要地给地,到了巴郡之后马铭更加放纵无度,先后娶了三十多个妻妾,生了数不清的子女,养在府上的就有五六十个,民间更不知遗落了多少,因此世人多称他荒唐,却也有贤者说马铭这样做是明哲保身大智若愚!”

    赵遵道:“这样看来,马铭行为荒诞,但绝不是糊涂蛋。他年轻的时候不与马涛争位,老了却要做出叛逆的举动,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张义道:“对啊,马涛要不是没孩子,州牧的位子怎么也轮不到他马铭啊,再说以巴郡一郡之力怎么能抗衡整个益州的军力,这简直是痴心妄想!”

    赵遵道:“不存在痴心妄想,马铭年轻时候顺从不争,不是他不想,是他没有实力,现在他做出这种举动要么是自己认为有了取而代之的实力,要么是别人给了他许诺让他看到了希望!”

    张义叹气道:“老幺,你说咱们还查吗?如果马铭就是想以遇袭为借口挑起争端,我们查出真相他也不会认啊!”

    赵遵道:“四哥,你觉得马涛这个益州牧怎么样?”

    张义犹豫了一下:“这个……怎么说呢。”

    赵遵又问:“那你觉得益州的百姓怎么样?”

    “好!”张义毫不迟疑的说道,“益州百姓是全天下最好的老百姓,他们朴实淳朴,有些时候甚至有些愚傻,但都是有情有义又本分的好人呐!”

    赵遵道:“四哥,若是马铭真的要动手和马涛争这个益州牧,对益州的百姓是好事吗?”

    张义一点就通:“益州不能乱,马涛虽然不是贤主,但能保住益州不乱就是百姓的福分,老幺,我跟你去查!”

第三百二十章 四家军供

    赵遵换上益州军官的官衣,装作张义副手的样子,张义的后军本就负责益州军的军需辎重,在账本上张义找到了加工军服的作坊就在成都城中。

    军服不像日常穿的衣服,不需要绣活,做工比较粗糙,但对布料有特殊要求,要经久耐磨。官办的作坊雇佣了少量的男女工,更多的活是那些罪犯们做的,他们没日没夜的缝制军服混口饭吃。

    成都城中的军服作坊规模相当大,因为是官办又和军队有牵扯,前后门和各作坊间都有官兵严密把守,做出来的军服马上装车由军需官押送到各军。

    “军服的出入库,何人何时接收都有案可查,这一环节不会出问题。”张义向赵遵解释道。

    赵遵从大框中取出一套刚刚做好的军服,抖开看了看,又拉扯几下,又硬又粗糙。

    “是个,这布是谁供应的?”

    “这个还真不知道!”张义带着赵遵找到了这里的主事,“陈头儿!”

    陈主事见了张义忙笑脸相迎:“张将军,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

    “我老家来了个朋友投奔,想来你这儿谋个营生!”

    “这位?”陈主事看了眼赵遵,“这小兄弟细皮嫩肉的可干不了粗活!”

    张义道:“废话!我这兄弟读过大书,能来你这儿做苦力吗?”然后放低了一声,“你这儿做军服不是用布吗?我兄弟想给你供布,这不是来走你的门子嘛!”

    陈主事乐了:“为这啊,张将军,这个忙我恐怕没法帮你!”

    “哦?”张义装出不悦的样子。

    陈主事无品无级,可不敢得罪州牧的爱将,忙解释道:“做军服用的布是专供,州里批文徐记、李记、羊记和王记四家专门编织印染这种粗布,这种布除了做军服简直一无是处,利润很薄,只是需求量大,有官府信用钱上给的及时点,其实无利可图,不做也罢!”

    赵遵道:“陈主事,不瞒你说,我手里压了一批粗布销不出去才请张兄来帮忙,您看能不能走走门路。”

    “不是兄弟不识抬举,没有专票布匹进不了作坊!不过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找这四家布坊商量,把手里的布料匀给他们,只要价钱合适指定有人收。布料经他们的手流入咱们坊就合规矩了,到时候品质有个差差点点都好说!”

    赵遵道:“多谢陈主事指点,做军服的布料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陈主事道:“越粗越厚越好!只是需要特殊染色,染料配方只有他们四家知道,别的地方染出来的颜色不够鲜明,一看就是伪造的。”

    赵遵道:“陈主事你可帮了我大忙了,改日一定好好谢谢你,只是咱们初来乍到不认识这四家布坊的主人,还请陈主事给牵个线。”

    “好说好说,我这就修书一封,这四家布坊都指望咱们吃饭,肯定卖我面子!”

    陈主事很尽心的写了四封信,并说明了四家布坊的地址。

    成都的作坊区相对集中,几家布坊离着不算远,赵遵张义带着陈主事的书信先后来到较大的徐记李记布坊,这两家是成都城中数得着的布坊,织机上百台,养着织工数十。赵遵亮出陈主事的书信,两家的东家倒很客气,但赵遵提出要卖给他们粗布的时候,却和陈主事所说的给面子不沾边了,都以不同的原因给回绝了。

    来到第三家羊记的时候情况好很多,东家羊勋认识张义,原来他的胞弟也在后军做军官是张义的部下。有了这层关系,说话就直白多了,张义提到了卖布和在徐记李记两家的遭遇,羊勋忍不住乐出了声。

    “张将军,隔行如隔山啊!您打仗是吧好手,可做生意不是直来直去的,里面道道多了!”

    “哦,还请羊兄赐教!”

    羊勋道:“不敢,咱就单说说供军服用布这桩买卖吧。益州带甲十万余,但真正穿正经军服的不过二三万,都是州牧的嫡系,地方上的守卫军各个各的服色不需要咱们供应。这么算下来,其实不算一笔大买卖,现在四家供应布匹,又分去不少份额,说句大话我们一家独办也不耽误其他生意。但做官家生意可以结交上流人物,顺带手把别的买卖给做了,谁都舍不得扔了这牵线搭桥的买卖!这么说张将军该明白了,徐记李记的情况也一样,根本不把供军服用布当主业,自己拿出空闲的功夫就把布匹编织好了,哪还用得着买您的啊!官府的用量又是死的,屯起来也没用,因此才好言拒绝了!这倒不能怪他们不卖面子!”

    张义叹了口气:“王记是什么情况?”

    羊勋道:“信我的话,王记就不用去了。王家原本生意做得也不错,可传到这一代败了家业,作坊只剩十来台织机,军供的粗布成了他赖以生存的活计,他家吃饱饭都成问题,哪有闲钱买你的布啊!”

    赵遵道:“既然败了家业,为何还能占一席军供用布份额?”

    羊勋道:“马家先祖落魄时,王家的祖上曾倾囊相助,虽过去百年咱州牧还念着旧情,给王家一些差事,可王家后人不争气,最后败得只剩这间布坊了。州牧留着一份军供用布给王家,保他们饿不死罢了!”

    赵遵点点头:“州牧心肠真好,唉,看来我这批布是砸手里了!”

    羊勋道:“张将军的朋友就是俺朋友,这忙得帮!布先拉到我这儿来,西南的夷人也需要这种粗布,不过那边贸易是以物易物,换成现钱非常麻烦,回钱慢点。”

    “那不成!我兄弟还等着钱翻本呢!我还是去求求别人吧!”张义见再说下去要露陷了,忙扯了个谎拉着赵遵离开了羊记。

    “老幺,王记咱们还去吗?”

    “去!三哥的眼从小就亮,他说袭击者穿着正牌益州军军服,那就准不会错!如果制衣作坊和布坊查不出问题,那就去各军的仓库去查!”

    王记布坊是百年老店,位于坊区的中心,周围车水马龙非常繁华,但王记布坊的房舍破败,门庭衰颓,可见王家后人有多不善经营。

    张义和赵遵进了铺面,柜上只有几种粗劣的布样,一个小伙计趴在柜台上睡大觉,呼噜打得震天响,好像有人把整个铺子都端走也不关他的事。

    “醒醒!”张义不耐烦的猛敲了两下柜台,小伙计受到惊吓揉着眼睛醒了:“谁啊,这么早打扰人家睡觉!”

    赵遵看了眼日头,乐了,正当午时还没睡醒,有这样的伙计,东家能好到哪去!

    小伙计见张义一脸怒意,有点慌了:“你们要干什么?”

    张义呵斥道:“爷爷是来谈买卖的,去!把你东家叫来!”

    小伙计战战兢兢去到里屋,不一会儿屋中传来了一声喝骂:“你个狗东西,没见我在睡觉吗?”

    张义和赵遵闻言,互望了一眼,无奈的摇头,东家果然也是个懒汉。小伙计忙向东家解释,过了一会王记布坊的东家王旦从里屋走了出来。

    王旦年纪和赵遵相仿,可精气神差远了,脸色苍白一看就是酒色之徒。

    “二位是来谈生意的?”王旦向赵遵张义施了一礼。

    张义不愿意搭理这样的人,赵遵接过话去:“不错,我们兄弟准备购一批粗布卖到苗部,制衣坊的陈主事介绍我们来王记布坊看看!”

    “哎呦,是陈主事的朋友,怠慢了怠慢了!”王旦一看生意上门了,忙把二人请到里屋,分宾主落座后,王旦说:“王记是百年老店,益州的军服都用咱家的布!绝对讲信用!不知二位想要多少匹啊?”

    赵遵道:“每一季要五百匹!”

    “五百匹!”王旦听了两眼冒光,这可是一笔大买卖。

    张义背着手看了看屋中的摆设,故意说道:“王掌柜,我看你的店面有些老旧了,不知有没有能力接我们的生意!”

    “有!”王旦可不想失去这块送上门的肥肉,他立刻把赵遵和张义拉到了作坊间,十几台旧织机还说得过去,但中午最该忙碌的时候却一个织工都没有,作坊间冷冷清清。

    王旦有点尴尬的说:“前几日连夜赶工了一批军布,织工们都累了,于是便让他们回家休息几日,不过您放心,一声令下立马开工保准不耽误进度!”

    赵遵点点头:“能做军供买卖,信誉不会差!”

    张义却又横叉一杠子:“且不说能不能完工,我们一季要五百匹,你有地方放吗?”

    赵遵也道:“对对,成都雨季潮湿漫长,存放不当造成霉变,误了交货日子,咱可不好见面!”

    王旦又把二人带进了唯一的仓库,货架上存放着一些布匹:“二位放心,仓库前年才翻新过,绝不漏雨!货架足够放开一千套军服所需的粗布,所以准耽误不了交货!”

    张义这才点点头:“买卖跟谁做都是做,不过陈主事的面子咱得给!王掌柜,我们兄弟回去合计合计,改日给你回信!”

    王旦一直把二人送到街口,路上一再表示愿意合作,价钱好商量,看样子王记经营困难确实需要这笔稳定的生意。

    入夜,在张义家附近的酒肆里,两个人心情都很低落,面对张义点的一席酒菜都没有胃口。

    “老幺,今天看了四家布坊,哪家可疑?”张义问赵遵。

    赵遵只是摇头:“以徐记李记和羊记三家的规模,偷产几百匹布只需要几天,然而追查进货源太麻烦了,官府不介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不过我看他们三家都不太会干这种事,毕竟东窗事发是要砸饭碗的,他们生意都不错,犯不上冒这种风险。”

    “王记有嫌疑?”

    赵遵道:“王记除了军供几乎没有生意,在苦苦挣扎,为了改变局面他们可能铤而走险。王记有织机有织工只要有麻料,生产出够几百套军服的粗布不难,但他们没有足够的仓库去存放多出来的布料,转运势必引起其他布坊的注意,因此也不成立!”

    张义道:“是啊,上次王记一次性向制衣坊送了一千套军服的粗布,他家的仓库咱们都看过了,以存放的布料推算,也就能存放这么多了!”

    二人又沉默了半天,张义劝道:“看开点,大不了我调动些关系从供麻商人那儿查,多花点功夫呗,吃饭!”

    这会儿店小二正端上一盘赵遵没见过的菜肴,“老幺,这个菜你准没吃过!尝尝!”

    赵遵往盘里打了一眼,几块长条形状的卷饼,乳白色,极薄,上面刮一层白霜,像极了冰雪。赵遵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粘滑爽口,还能拉丝。

    “还真没尝过,粘粘的。”

    张义道:“是藕粉做的,当地的特色,是不是有股清淡的藕香!”说着又给赵遵夹了两块,“多吃点,这玩意就这个时节好吃!”

    赵遵奇道:“怎么,菜肴还分时令?”

    “这菜需要把藕粉饼子做的极薄,再卷起来切割成型,到了夏天藕粉遇热就软了,没形,做得厚了就没这口味了。”

    赵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刚吃了一口,突然站了起来:“四哥,你刚才说什么?”

第三百二十一章 各怀鬼胎

    张义吓了一跳:“没说啥啊!我说这菜得天冷的时候吃。”

    “不对,下半句,夏天藕粉容易化,做厚点就影响口感了!”

    “厚!没错,四哥,王记有问题!”

    “怎讲!”

    赵遵道:“王记上一次供军布是两个月前最冷的时候,供布为做冬装,现在开春了新上的都是薄布,仓库里存的也是这样的薄布。薄布可以存放千人用量,厚布能放得下吗?”

    张义咬牙道:“娘的,王旦这小子没说实话!他的破仓库根本放不下一次供给制衣坊的厚布!一准还有别的仓库或者作坊!”

    “走!去拿人!”

    “现在?”张义犹豫道,“黑灯瞎火的再惊了四邻,不如等天亮了。”

    “不,夜长梦多,必须马上抓住他问出口供!”

    二人结了饭钱,直奔王记布坊,刚入夜不久有些铺子还在营业,王记却早已经关门上板不见一点灯亮了。赵遵和张义翻身落入院中,铺面里空无一人,“也许王旦不住在铺子里。”张义道。

    “王记有学徒有伙计,他不住总有人看店,找!”

    张义跑去作坊间,赵遵直奔仓库,一进门赵遵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店伙计倒在了血泊中,赵遵上前查看,小伙计的脖颈被人割开一道大口子已经气绝,地上血迹还未干,尸体上仍有余温显然刚死不久。行凶者应该还没走远,甚至还留在布坊没来得及逃走。

    “四哥小心!”赵遵立即大喊一声示警。只听作坊间方向传来一声闷哼,张义吃了暗亏。赵遵急忙冲过去,见一名身穿道袍白纱蒙面的人正挥剑刺向张义,张义肩头已经染血仓促之间被压制的连剑都拔不出来,节节败退。

    “恶贼休伤我哥哥!”赵遵将一块石头踢向凶手,凶手侧身躲闪的功夫,赵遵已经冲到了二人中间。

    “四哥,没事吧!”

    张义看了看流血的肩头,心有余悸的说:“亏你喊了一嗓子,不然我脑袋让这家伙削掉了!”然后怒视凶手骂道,“泼贼,你敢偷袭爷爷!留下命来!”

    凶手冷笑两声,飞身便走,“追!”张义急于找回面子,翻墙追了出去。

    凶手身手异常矫健,轻功绝不输给赵遵,赵遵是外地人不认路,张义在成都呆了几年可没怎么来过作坊区,又是晚上也迷糊,二人被那凶手牵着鼻子走,时间一久张义因为受伤失血跟不上了,喊了声:“老幺,穷寇勿追!回!”

    赵遵不服气,没听张义的话继续追了凶手几条街,眼看在一处街角就要追上他了,那凶手突然回身一拳奔赵遵面门便来,赵遵本能一闪,可没想到对方拳头打开,掌心中猛然暴起一团的火光,炙热耀眼的白光使得赵遵瞬间暴盲,极度的眩晕令赵遵几乎摔倒在地。

    赵遵心说完了,自己全身都是破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可那杀人凶手却没有赶尽杀绝,趁赵遵视觉暂失的功夫逃走了。等赵遵视力逐渐恢复再去追,转入另一条街正赶上一家在做法事,几十个道士诵经超度,赵遵分辨了一会儿就放弃了,他根本辨不出凶手是谁。

    再回到王记布坊,张义已经等急了,“让他跑了!”赵遵泄气地说。

    张义安慰道:“这人武艺极高,又熟悉道路,真追上了也讨不到便宜!我在成都待了这些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物,是谁呢?”

    “王旦他……”

    张义叹了口气,把赵遵带到了作坊间的后门,王旦趴在地上,身后是长长血迹。

    “我刚发现王旦的时候,他还没有死透,咱们去追那凶手的时候他又爬了一段血流干了才死的。”张义道。

    “杀人灭口!咱们还是晚了一步啊!”赵遵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然后又叹道:“唉,为了一时之利断送了性命,也是一个可怜人呐!四哥,咱们把他收殓了吧!”

    二人刚抬起王旦的尸体,张义就惊呼一声:“看!”原来王旦死前沾血在地上写了血字,写完之后又爬了几步将字盖住了。

    王旦腹部中剑,死前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挣扎,字写得歪歪扭扭,爬行时又被衣服蹭掉了不少,赵遵分辨了好一会儿:“这好像是个‘白’字吧!”赵遵认出了唯一可辨的字,也不十分肯定。

    张义从房中找来灯烛,火光中看了半晌:“对,就这个字能识得,是‘白’!”

    赵遵道:“王旦留下几个字肯定和杀他的凶手有关,换句话说是那个私买军布冒做军服袭击巴郡兵马的那股势力要杀人灭口!”

    “白?”张义面露难色,“白姓不算大姓,但全天下白姓的人也有成千上万,这怎么查?”

    “查账!”

    王旦死了,但赵遵他们来得及时,凶手没有来得及清理现场,赵遵很快翻出了王记布坊的往来账目,虽然王旦记得是暗账,也逃不过赵遵的眼睛。

    “王旦在四个月前开始偷偷生产私布,和官家采购几乎同时进行,私纺的布都偷偷运到了别的货场屯放,由买家偷运出城。”

    张义道:“上百匹布肯定是掺在别的布匹中偷运出城的,这些缉私的捕快和城门的税官守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赵遵道:“杀官军都干得出来,私运些布出城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

    “快找找账册上有没有姓白的!”

    赵遵找了一遍,再最后发现了一处:“有!”可看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王旦最后从一个叫白耿的商人的手里购进了一批蚕丝,看样子想借走私挣来的钱大干一场重振王记布坊。可笑,人财两空!”

    张义泄气道:“白忙了半夜,得了个死口!”

    赵遵道:“不白忙,至少我们遇上了杀手,这个人身穿道袍!”

    张义道:“这不能不说明什么,宜州人多信道教,州牧在私底下也常以道装见人。”

    赵遵道:“巴郡兵马在西陵道遇袭的消息传回来才一日王旦便被灭口,袭击达成之前不杀王旦是为了保证不引起官家的一丝怀疑,事后立刻灭口可见他们行事之谨慎。他们唯独没料到三哥会潜回成都向你报信,所以他们事先并不知道有人在调查,负责灭口的凶手武功极高,可以轻松杀死王旦主仆,面对如此轻松写意的任务若是我来执行的话估计连衣服都懒得换,因此他平日里就很有可能以道装示人,甚至有可能是个道士!”

    “姓白的道士?这个范围小很多了!”张义说,“得麻烦教头帮忙查找了!”

    赵遵道:“我最怕牵扯上符水道,这些家伙身上带着妖气!”

    张义苦笑道:“百姓都称道长们身上有仙气,你却说他们是妖,当心被信徒们听到了受到围殴!”

    赵遵道:“官府对教徒有没有名册什么的?”

    张义道:“当然,常驻的道人都登记在册,官府发放身份文牒,不过成都周边道观太多了,云游挂单的道士成千上万,今天来了明天又走了,统计不过来。”

    赵遵道:“城门有出入记录吗?”

    “别指望了!这帮孙子白吃白拿欺负老百姓有能耐就是不办人事!益州官员笃信道教,他们捧臭脚舔屁股,对穿道袍的教徒信众点头哈腰,该收的税都不敢收,符水道的气焰都是这些人助长起来的。”

    “这么说来,只有去道士窝子里去查了!”

    张义犹豫道:“青云观在符水道中地位崇高,黄裳真人和州牧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捅了娄子不好收拾。”

    “四哥,你先回军营吧!这一整天怕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呢?”

    “我不是益州的官员,不受马涛节制,青云观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张义面带忧容:“你的伤势还没痊愈,万一遇到高手……”

    赵遵道:“我是官,而且是御史府派下来监察地方的,如果危及到生命我就顾不得体谅马涛的心情了,亮明身份谁敢动我!”

    赵遵被公羊孙所伤,经过七天的调养基本痊愈,而且半年之内两次和公羊孙交手都吃了大亏,说没顾虑那是骗人的。

    深夜的青云观宁静祥和,然而静的却那么不真实,赵遵偷换了一件道袍摸进了白天没能进入的区域,他身子轻的像猫越过一道又一道屋脊,一点动静都没发出。

    赵遵加了十二分小心,可他不知自从入观开始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一棵巨树的树冠上两个人关注着赵遵的一举一动。

    “大哥,这小子还真来了!”公羊孙感到很意外。

    一旁的臧豹瞪着环眼死死盯着赵遵,火压不住的往上冒:“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大哥息怒,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臧豹平了平怒火:“你和他交过手?”

    “两次?”

    “哦?赢了?”

    “都不太光彩。”

    臧豹看了眼公羊孙:“他能从你手中逃掉两次让我很意外。”

    公羊孙道:“大哥,这厮先后中了我两掌,搁旁人身上不死也捞个残疾,可他短短几天便像没事人一样蹿房越脊,真令我既惊且惧啊!”

    臧豹道:“他很强?”

    “说不上来,内功的法门很特别,不惧我至寒的内力!这崽子年纪还轻,等长大了必定是咱们的心腹大患!”

    臧豹咬咬牙:“说这有什么用?你敢杀他?我们的任务已完成,这里的烂摊子留给老道了,咱们走!”

    公羊孙奇道:“大哥,不等见分晓了吗?”

    “龙虎会不是符水道的打手,西陵道的偷袭引发益州时局剧烈动荡,朝廷早晚会查到老道头上,咱们撤走反倒是在帮他!”

    公羊孙点点头:“之后的事就不是几百人可以左右的了,不过我也挺佩服老道的,这个计划环环相扣,只要有一步成功了益州就会变天,对咱们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臧豹冷笑一声:“哼,你当老道对咱们毕恭毕敬是真心的吗?这是用得着咱们,等他得了势咱们想在益州插一脚可比现在还难!二弟,咱们还有紧要的事要做,告诉龙且龙韵带兄弟们走山路离开益州。”

    “是!”

第三百二十二章 借尔一用

    臧豹最后看了一眼赵遵:“看他嚣张的样子我就来气,不能弄死他也要给他点不自在,去跟老道说一声,有朋友来拜访他了,好好招待招待!”

    赵遵对青云观太生疏了,在数不清的房间和连廊中渐渐迷失了路径,根本记不得哪些地方去是去过的,哪些地方还没去过。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赵遵突然看到一个人提了盏灯笼走进了一个偏殿,殿中亮起了灯烛,片刻之后又灭了。

    赵遵记住了那个方向,顺着屋脊和墙壁一路摸过去,眼看快要到了,赵遵突然停了下来,墙角下躲着两个人。

    好险!

    赵遵俯下身子探头向下观望,两个小道士正依在墙角说话。

    “真倒霉,这么晚了还不能睡觉!”其中一个抱怨道。

    另一说:“就是,师兄老干这事,也不怕腰疼!”

    “嘿嘿,还腰疼,你个雏懂啥啊!”

    “去你的,你懂!唉,俺娘送俺来学道,可来了两年天天挑水做饭,伺候师父师兄,啥时候是个头啊!”

    “别抱怨了,我都来了三年了,连经堂都没进过呢!谁让咱们家穷呢,穷人到哪儿都受欺负!家底殷实的师弟们使了好处都给安排了好去处,管香火的、管饭堂的都很吃香。再看看咱们哥俩,师兄会相好的,咱俩得给人站岗,这……这叫什么事啊!”

    赵遵又好气又好笑,长安镇河观有欢喜殿,到了成都青云观自己徒弟在观里偷情,黄裳真人门下竟是这些好色之徒,哪还是清修的地方。

    赵遵爬到殿脊上偷听,隐约有女人的呻吟声传出来,自始至终却没有一声对话。赵遵无奈,只得回到小道士避风的墙角,墙上老哥一个,墙底下小哥俩,三个人在寒风中听墙角,何等凄惨!

    “说归说,咱们师兄真有本事,花御坊的小娘皮美得像天仙一样不也上杆子爬上咱师兄的床榻!”

    另一个非常羡慕,闭上眼睛回忆道:“那姐姐真是美啊,若是我能……哪怕就一次,死我也心甘情愿!”

    “别瞎想!当心掉脑袋!她对咱们教主很重要!”

    “不就是想把她的肚子搞大再送给马涛当个便宜爹!师兄明知道教主的心思还敢偷人,他敢干咱们连想想都不行吗?”

    “这事还真值得琢磨,大师兄无论做什么出格的事,教主从不责罚,对咱们却十分严苛,这是为什么呢?”

    二人义愤填膺的说的正欢,殿中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去跟花御坊的管事说一声,西苑的姑娘在观里听天师讲经,今晚不回去了!”

    “是!”两个小道士如获大赦,终于不用听墙角了。

    西苑……姑娘……,难道殿里的女子……!两个小道士说的“仙女”是……是……赵遵心神俱乱好悬没从墙上栽下来。要不要去花御坊查证?小道士说黄裳真人要把她肚子搞大再送给马涛行移花接木之举,怎么?这是怎么了?

    赵遵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和想到的,可他没勇气去求证。

    “老幺,你怎么了?”张义见赵遵像失了魂一样忙问。赵遵从青云观回来脑子全乱了在屋里坐了一夜好像只有转眼的功夫,张义从军营回来日头已经老高了,喊了赵遵好几声赵遵才回过神来。

    “没……没什么。”

    “你这是没什么的表情?老幺,你可不能瞒哥哥!”

    “没……花御坊……她……”

    “别说了,哥哥明白了,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兄弟你是做大事的人,犯不上为了一个娼妓烦恼!”

    赵遵晃了晃脑袋:“不说这个,外面情况怎么样?”

    “全乱了,州牧派人带着自己的亲笔信见到了马铭,令他速速带兵退回巴郡,马铭却不信,赶走了信使,声称自己遇袭是针对马氏家族的阴谋,成都城内不知有多凶险,他要率部进抵成都保护他大哥!目前巴郡兵马虽仍停留下西陵道口未动,但有探子来报已经有开拔的迹象!还有传言说巴郡兵马在源源不断的向成都赶来!”

    “马涛什么反应?”

    “全军都动起来了,我所在的后军还好些,前军和中军都在整备军械,四门虽然未关闭,但增加了二倍的兵力,进出城都要经过严密的盘查!”

    “还有吗?”

    “封将军的特使到了!”

    “啊?”赵遵很惊奇,“封将军知道马氏兄弟不睦的事了?”

    “应该还没有,特使前来催粮,而且因为益州北部几个关隘最近兵力调动频繁,封将军特意问讯!但最近发生的事怎能瞒过特使的耳目,想必不久之后消息便会传到封将军耳朵里。现在特使就住在驿馆里,催粮和问讯的事只字不提,完全置身事外等结果的样子!”

    赵遵道:“封将军的特使到来,局面会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要么马氏兄弟畏惧朝廷威严罢兵和好,要么让朝廷抓住机会入主西川!这个特使是谁啊,躲在驿馆观虎斗,想坐收渔翁之利!有点头脑!”

    “据说是封将军的卫队长,也是封将军收养的烈士遗孤,跟他姓,叫封小五!”

    赵遵乐了:“哈哈哈,五哥来了!有意思,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老幺,你和此人相熟?”

    “老朋友了!他来了能帮咱很大忙!”

    张义道:“要不要安排你去见见他?”

    赵遵摇摇头:“现在驿馆周围少说有几十个人盯着,我一出现立马暴露,就让五哥独自撑一阵吧,只需要吸引各方势力的关注就成。四哥,你脸色不好还有别的事吗?”

    “唉,出了这么大的事,底下的人乱糟糟的,可州牧本人到现在不肯露面,我担心呢!”

    “他不出面是谁在发号施令?”

    “州牧府有一个庞大的官员体系,有职务的官员达八十人,还有二三百人从事各种工作,大大小小的政令多出自这个智囊团,州牧只负责点头政令便可下达。然而这几日司马大人把拟定的文书送上去,州牧都是隔着屏风批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司马大人很是担心,而且……而且州牧似乎对政务都不关心,马铭叛乱这事如此严重,处置起来也是漫不经心,唉……”

    赵遵皱眉道:“益州王马涛虽不是神明之主,但把益州之地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长达数十年,也绝非泛泛之辈。如此危急时刻,他在搞什么鬼?”

    张义道:“是啊,老大不出面,我们这小喽啰干着急有什么用?我说老幺,你怎么又走神了?”

    “我想起一个人来!”

    “一个人?你在成都还有熟人?不会又是谁家的红颜知己吧!”

    “是个道士,在城外的青城山中修道。”

    “青城山?在哪座道观挂单?”

    赵遵摇摇头:“他恐怕不敢公开在庵观中挂单。”

    “独自在深山中修仙的人也有,不过这样的人可不好找啊。”

    “不用我找他,我有办法让他来找我,四哥,你们这儿的乱葬岗在什么地方?”

    “啊,我没听错吧,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借一具尸体。”

    “借……借一具尸体!”

    “嗯,把尸体加工一下好引那人出来。”

    张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赵遵:“借一具尸体,还要加工一下!你这是引人,还是召鬼啊!”

    “山人自有妙计!”

    城中的老更夫昨天刚刚去世,他无儿无女后事无人照料,被几个无德的差役扔到了乱葬岗,都没入土。

    “就他吧!还挺新鲜的!”赵遵一指老更夫的尸体。

    “随便你吧!不过你得有借有还,死者为大你别太出格!”

    “好好好,听四哥的!快搭把手帮我搬车上去!”

    张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帮赵遵抬尸体,“四哥,城外哪有卖木炭的地方?”

    张义真要疯了:“你又要木炭干什么?”

    “有用啊!”

    张义无可奈何的说出了一个镇店的位置,赵遵拉着板车向那里便走:“四哥,你先回去吧,想办法联系上三哥,问问马铭那边的情况。”

    张义刚要走,赵遵又叫住了他:“四哥,马涛好不好色啊!”

    张义一愣:“怎么又问这个?”

    “马铭有几十个老婆孩子,马涛是他兄长,我很好奇是不是也有共同爱好!”

    张义摇摇头:“不,州牧为人比较正派,虽然也有几个姬妾,但不是个好色之徒。”

    “哦?”这样赵遵有些意外,“马涛也像他弟弟广子嗣吗?”

    听到这一问张义露出了很耐人寻味的表情:“广子嗣就好了!州牧只有一个儿子,已经年近四旬!是州牧和原配夫人所生,之后无论怎么努力,几个夫人都再无所出。好在有一个继承人,州牧也就认命了,这些年他笃信道教满脑子都是修仙成神,更不近女色了。”

    “这个继承人是何样人啊?”

    张义叹了口气:“州牧的独子马奇个子高高的,模样也不差,谁也看不出他是个天生的痴呆!四十岁了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

    “啊?这样也能当继承人?”

    “亲生的总比外人强啊!”

    赵遵道:“这个马奇四十岁了,他有孩子吗?”

    “拉尿都在裤裆里,他知道那玩意是干嘛的吗?州牧给他娶了三老婆,最长的一个都一起生活快二十多年了,估计连手都没牵过!”

    “我想,马涛后继无人才是马铭蠢蠢欲动的主因!”

    张义道:“马奇这个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十年了马铭都隐忍着,为什么这个时候忍不住了?马铭毕竟比州牧年轻几岁,满可以再熬几年等州牧不在了,单独对付刘奇这个痴呆儿岂不更容易?估计到那时候无论出于为自身考虑还是照顾益州的大局,益州大部分官员会站到马铭一边,甚至朝廷想要稳定宜州局势也会支持马铭的。怎么看目前都不是好时机!”

    成都城外十五里的一个小镇店,马氏兄弟反目的消息还只有少数人知道,这里的人们还过着悠闲的生活。清晨镇店上卖木炭的小店开了门,却没有客人,店主十三四岁的女儿在院中打扫,见一个衣着得体的年轻人拉着板车驻足在了自家店门前。

    “客人,你是要买炭吗?”

第三百二十三章 道士还俗

    客人笑着点点头,“客人稍后,阿爹!”小女孩叫来了自己的父亲。二人一番讨见还价,客人买下了一百斤木炭。

    一大清早就开了张,店主很高兴,帮客人往车上装木炭,他见客人的板车上盖着草席下面似乎有东西,便问:“车上拉了什么?别给压坏了!”

    客人道:“哦,无碍!家里死了一口母猪,天气渐暖怕臭了,用烟熏一下好卖钱呐!”

    “如此便不怕压!”

    店主帮客人装好木炭,客人也痛快的付了了炭钱,“这个季节难能卖出这么多炭,真不白早起一回啊!”转头见小女儿呆呆的站在院子里,笑着说:“丫头,你真是爹爹的福星,一大早给爹爹揽了笔大生意!”

    小女孩却像没听见一样,店主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

    小女孩这才结结巴巴的说:“爹……爹爹,那客人,他……板车上拉着死人!”

    “胡说!客人说了,自家的母猪死了,买炭是为了熏肉!拉什么死人!烧尸体用柴火就行用得着花钱买木炭?”

    “可……可我看到席子下面有一双死人脚!”小女孩快要吓哭了。

    店主这才有几分相信了女儿的话,忙叮嘱女儿:“丫头,可不敢和别人嚼舌头,当心吃上官司,你不想爹爹被官府抓住做苦力吧!”

    “不想,我不说!”

    “乖,就当没看见!爹爹给你买花布做衣裳!”

    隔天,青城山下的小溪边,山中道观的小道士到溪边打水,哪个地方都讲论资排辈,新来的受欺负多出力气。小道士也不例外,每天挑水砍柴十分辛苦,小道士打好水,坐在溪边敲打着酸疼的肩膀。

    小道士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布包,里面有几块点心,是好心的香客送的,他一直没舍得吃,这会儿又累又饿忍不住想吃一块。

    “噗通!”拿到嘴边的点心掉进了溪水里,小道士一声哀嚎:“鬼……有鬼啊!”

    一具焦黑的如炭的尸体顺着水流冲到了小道士面前,把小道士吓得失了魂,飞奔回道观报信。

    青城山是道教圣地,道士和游客甚多,山下溪流发现怪尸的事不胫而走,半天时间就传的人人皆知。几位德高望重的老道长一商量,这事非报官,于是将尸体捞上来派人看守,又派腿脚麻利的小道士到成都报官,来回要一百五十里,一两日不见得能赶回来。

    入夜后,溪边阴冷潮湿,两个小道士守着一具怪异的尸体,忍不住担心害怕。

    “谁?”

    半夜,其中一个小道士听到草丛中有响动喊了一嗓子,他的同伴本已昏昏入睡,这下也给吓醒了。

    “不要慌张,贫道是来给二位道友送吃食的!”一个中年道士分开草丛走了出来。

    小道士一看是活人松了口气:“这位师兄,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吓死人啊!”

    中年道士一笑:“贫道住的远,听说有热闹看,紧赶慢赶走到了这个时辰。”

    “那师兄确实住的够远的!”

    中年道士举了举手里的食盒:“走山路怕挨饿准备了几样点心和一壶酒,遇上二位道友正好一起享用。”

    在寒夜中能喝上两杯那是再舒服不过了,两个小道士一听有酒喝立刻换了笑模样:“师兄,快坐快坐!”

    三个道士把篝火烧旺,喝酒驱寒。两个小道士酒量浅,几杯烈酒下肚变成了大红脸。

    “师兄,您一个人在深山中苦修吗?”

    中年道士点点头:“嗯,一个人。”

    “那真是太清苦了!”

    “是啊,正是因为太孤单了,所以听说有热闹看,才走了几十里山路过来。”

    小道士道:“恐怕师兄要失望了,并不是什么有趣的热闹,只是一具古怪的尸体,大半夜的不看也罢,怪吓人的!”

    中年道士道:“既然来了怎么也要看上一眼,不然几十里山路岂不白走了!再说贫道这把年纪还会怕一具尸体吗?”

    “就在溪边盖着草席的便是,师兄尽管去看!”

    中年道士晃晃悠悠走到溪边,揭开席子一看,身子明显抖了一下,半天没有动静。

    小道士哈哈大笑:“哈哈哈,师兄吓着了吧!告诉你了,你偏要看!”

    中年道士回到篝火旁,结结巴巴的说:“是……是挺吓人的!”

    两个小道士又是一通嘲笑,半个时辰后中年道士拎着空食盒步履蹒跚的向山中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一个硬物突然顶在了他的后心上。

    中年道士淡淡的说:“是不是我的大限到了!”

    “哈哈哈……吴兰吴道长,我看你精气神俱佳,阳寿长着呢!”

    道士听到这个声音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我……我还以为是师叔发现了我,原来是恩公您啊!”

    赵遵笑着把一向贪生怕死的吴兰从地上拽起来拉到道边坐下,吴兰稳了好一阵才说:“中午的时候听入山采药的人说起山下溪水边发现了怪尸,从他的描述中我猜到有人在故意模仿钟山僵尸,目的很明显是为了引我出来。我思量再三,深夜才敢来求证。万幸遇到是您!”

    赵遵略带歉意的说:“吴道长藏之深山,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见到你,害你受惊了!”

    吴兰一摆手:“我是什么道行您再了解不过了,一个人苦修苦行我真吃不了这苦,可又没地方去,只能躲在深山里混天撩日!”

    赵遵从包袱里取出了一套俗家的衣裳:“穿上它,跟我走。”

    “走?出山?”

    赵遵道:“我一个人在益州遇到了麻烦,思来想去也就你能帮我点忙,放心我保你安全!”

    “嗨,我都是死过几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说着脱掉道袍就地焚毁,换上了赵遵带来的衣服跟他一起下了山。

    青城山后山的一座废弃的小道观中,一名老道士在正堂中驻足良久,这里是他长大、受教、得道的地方,如今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荒草和流民留下的狼藉秽物。

    “师尊!”

    服侍他的小道士觉得这样的地方有损老道士的身份,想出言相劝,“出去!”被老道士厉声呵斥了出去。

    老道士对着墙上一幅掉色掉得几乎无法辨认的画像拜了三拜:“师父,徒儿秉承您的遗志,几十年来时刻牢记您的嘱托,终于将道门发扬光大,现在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候,您老人家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徒儿!”

    老道长退出正堂,走在院中突然想到了什么,走进一间塌了一半的偏房,他踩着塌落的土块把手伸到梁头上掏了半天,让他掏出了两个黄泥做的人偶。睹物思人,老道长老泪横流,哭道:“师兄啊,师兄……”

    下了青城山,赵遵和吴兰找了个小镇店歇脚,吴兰还俗当真是干净利落,大碗酒大块肉不停往嘴里塞。

    官道旁的小铺子,没到饭点客人已经坐满了,路上还有旅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没地方坐的端着碗盘坐在棚外吃喝。

    “伙计!再切二斤牛肉,烫一壶酒!老吴啊,你慢点吃!”赵遵半开玩笑的招呼小伙计过来。

    小伙计端着一碟肉渣连连向赵遵道歉:“对不住啊,小店就剩这么一点肉渣了,客人将就将就吧!”

    “不碍事!”赵遵指着满屋的客人道:“生意这么好该多准备点饭食,到了饭口让客人们吃什么啊?”

    小伙计道:“咱们这小店在官道旁不假,但离前面的大镇店也就四五里路,行商和旅人宁肯多走几步也想去大酒馆歇息,咱们这个店平日里到饭点也就三两席客人,准备多了酒菜也白费,最后都得剩下。”

    “可这……”

    “前天教主黄裳真人突然下了法旨,要在青云观中召开祈福大会,祈求上苍保佑益州百姓安康,同时会赠符水医治病人。消息一出全境哗然,信徒们不远千里前往朝拜,又有久病之人在家人的陪伴下前来讨要符水。现在只是开始,之后几天道路上的人会越来越多,往年因病因饥死在朝拜路上的以数百计,过几日流民饥民也会借机上路,抢富户劫商旅杀人放火!我们这个店不但要关门,还得举家去避难啊!”

    赵遵看了吴兰一样,吴兰好像没听见一样把肉渣拨进碗里,和着菜狼吞虎咽的吃的真香。结了饭钱,二人再次上路,遇到了形形色色的赶路人,人群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前往成都的主路上,在大路口开始出现了维持秩序的青云观道士,他们向朝拜的人布道,告诉他们只要踏入青云观的净土,万般罪孽可消万种疾苦可平。听到道士的鼓吹,那些原本疲惫不堪老病缠身的人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奋力的迈步向成都方向走去。

    道旁不时出现累到病倒的人,赵遵想过去帮他们一把,却被吴兰制止了。吴兰用下巴指了指远处观望的青云观道士,低声道:“青云观是教门的圣地,前往朝拜视为一场修行,途中遭遇到的一切困苦都是对个人信仰的考验,哪怕死在朝拜的路途上灵魂也会得到升华。如果接受他人的帮助,即便达到目的地也会被视为不诚,得到了符水也不会有神效,因此你去帮他,在他和其他信徒眼中却是在害他!”

    赵遵皱眉道:“这是什么狗屁歪理邪说!”

    吴兰是半路出家,骨子里没有道士的风骨,换了俗家衣裳比俗人还俗!换了装扮恐怕整个益州只有黄裳真人本人可以认出他来。赵遵心知肚明,吴兰并不像自己说的那么没种,一个人在黄裳真人眼皮子底下躲了两年都没有脱掉道袍,说明他没有忘记师父,没有忘记报仇。

第三百二十四章 益州王

    吴兰向赵遵说起了这几年他见到听到的关于符水道黄裳真人的情报,赵遵本就不安,听完之后更是烦躁焦急了。

    原本为提防巴郡兵马来袭成都各门都加派了人手,进城出城都需严查,然而随着朝拜人群激增,压力倍增。继续坚持原有的盘查力度势必引起拥堵踩踏,但一次全把人放进来,成都城将人满为患,自保都难更别说御敌了。

    赵遵回来的算早,报了张义的字号才被放行入城,“老幺!你可回来了!”张义一脸焦急的对赵遵说道。

    “四哥,联络上三哥了吗?”

    张义摇头道:“我和派出去的人失去了联系,你也看到了短短三天朝拜的信徒已经堵塞了道路,城门被塞得死死的,就算现在打起仗来城门都关不上!”

    “胡闹!马涛怎么让黄裳真人如此妄为!十几万信徒涌进城来,城市、军队就瘫痪了!还嫌不够乱吗?”

    张义叹气道:“谁拦得住啊?符水道在民间根基太深,黄裳真人的法旨一出就如同洪水决口堵不住啦!现在拦着信徒不让进,等同于站在符水道广大信徒的对立面上,一旦闹将起来可比马铭厉害的多得多!拦与不拦都不行,真是骑虎难下啊!”

    “马涛呢?他什么态度?”

    “州牧仍未露面,州府里的几位官长都住在城墙上了,可又能怎么样?真正的人潮还未到来,到时候……唉!”

    “黄裳老贼到底想干什么?”赵遵苦思无果。

    张义道:“听你说黄裳老道也牵涉其中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他绝对居心不良,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州牧待他如兄,就算换成马铭当州牧还能怎么样?”

    赵遵看了眼吴兰:“吴兄,你说呢?”

    “客终不如主,取而代之!”吴兰望着看不到边的人潮说。

    张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可他是出家人!道士怎么能做一方诸侯?”

    吴兰抖了抖身上的俗家衣裳:“两天前我也是道士,脱了那身道袍我就是普通人了。”吴兰叹了口气,“我师叔早有野心,这些年他结交朝臣,勾结黑帮恶徒就是为上位铺路。益州的民心早被他收拢,外部又不反对,益州岂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赵遵冷哼一声:“哼,我就不同意,皇帝更不会容忍益州落在妖道手里,哪怕前方战事吃紧,朝廷仍可以派一支劲旅入川,马涛也不会束手待毙,各方势力角逐符水道不占优势,益州易主的概率不大,这样一来却会让符水道失去根本被朝廷清剿,得不偿失!”

    吴兰道:“我这师叔虽然半分武功都不会,但心机之深是我平生仅见,前一刻还和你谈笑风生,后一刻已经在你碗里投了剧毒,他不会做简单粗鄙的举动,一旦动起来必然有十分的把握!”

    “我要见马涛!”赵遵下定了决心。

    州府的官员被马铭突然叛乱和符水道朝拜的人潮搞得晕头转向,好在马涛多年来培养了几个心腹干将帮他维持局面,司马张寿便是其中的代表。

    “张大人,有一个外埠官员求见!”门吏向张寿汇报。

    张寿被一大堆公文整得头昏眼花,异常烦躁:“不见不见……”

    门吏有些为难:“来人说是御史府派来的……”

    “快快快,还不快请!”张寿早就收到了朝廷文告,说有御史府的官员到益州来监察,苦侯了一个月,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

    张寿慢门吏一步,在前厅门口迎到了御史府的监察使,没想到对方是个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两个人拱手行礼,门吏向监察使介绍:“这位是本州的司马张大人。”

    “张大人!”监察使礼貌的点点头。

    “早就接到了御史府的邸报,说有上差要来,益州上下官吏恭候多时了!”

    “张大人,让你久等了,这是我的官谍!”

    张寿接过文牒打开一看,脸上立刻就变了:“赵,您是……”

    赵遵一笑:“我什么都不是,御史府请我监察益州的吏治!”

    张寿冷汗下来了,若来人仅仅是监察使的身份,多给好处或许能帮着遮掩过去,赵遵的身份就不同了,皇帝密探组织的主官又沾皇亲,岂是轻易能被收买的。

    果然赵遵开口就不善:“张大人,本官来到益州已有时日,所见所闻令人不安啊!”

    “咳咳……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啊?”

    “从马铭巴郡兵马西陵道遇袭,从符水道在青云观设坛召集信徒说起!”

    张寿一时语塞,“益州之乱,州牧马涛难辞其咎!”赵遵把眼一瞪,“我要见你们州牧!”

    张寿结巴道:“恐怕……恐怕……,州牧不太方便……”

    赵遵冷笑道:“我好歹也是朝廷特使,例行问询,你们州牧都不肯见,益州王当真是目中无人啊!”

    “这……”赵遵的话已经非常重了,张寿有点招架不住,解释道:“州牧称病多日……”

    赵遵晃了晃手里的官谍:“本官是天使,代表皇帝!皇帝要见他,还需要商量吗?给你一刻钟让马涛来见我,不然我转身就走你们别后悔!”

    “上差息怒,我这就去请州牧!”张寿擦着冷汗往后院内宅跑去,内宅的守卫立刻拦住了他:“张大人,州牧有令……”

    “去你娘的!”张寿一巴掌抽在守卫的脸上,“再拦就出人命了!”

    守卫知道张寿的为人,肯定出了天大的事,不然他也不会闯宫,挨了打也不敢再阻拦了。张寿是马涛的心腹,对内宅非常熟悉,不需要人领路径直奔向了一个幽静的院落。

    院子门前的护卫不让张寿进,张寿急得大喊:“主公,主公……”

    片刻之后一个小丫鬟出来传话:“张大人请进。”

    张寿一进正殿立刻被香烟呛得一皱眉,隐约间看到有人绕到屏风后进了后院,“主公!”张寿见到了近十日不曾露面的马涛。

    马涛满脸是汗,似乎刚刚沐浴过,穿着的袍子上也有水渍,两个侍女搀扶着他缓缓坐下。

    “张寿,你一向稳重,为何如此慌张,有失体统!”

    “主公,朝廷的监察使在前厅等候,他说要见您!”

    马涛面露不悦:“御史府的外派小官打发走便是!告诉他,我病了!”

    “主公,此人身份特殊,不好应付。”

    “哦?”

    “他是前左将军的儿子,李夫人娘娘的外甥,叫赵遵!”

    “是他!”马涛脸上露出一丝惊疑,“他不是独领骁骑军吗?怎么又去御史府了?”

    张寿道:“来者不善,而且……而且他已经知晓西陵道的事,现在满城都是符水道的信徒朝拜,他一定会看在眼里,万一把这两件事报给皇帝……”

    马涛沉声道:“好吧,让他来!”

    “他……他说让主公去见他,过时不候!”

    “哈哈哈!”马涛非常古怪的笑声,“初生牛犊!火气挺旺啊!本州牧就去会会他!”说着让侍女扶自己去前厅。

    张寿见马涛穿一身出浴的麻布袍,皱皱巴巴,不宜见人,出言提醒:“主公,要不要换件衣裳?”

    马涛卷了卷袖子:“你不是对外宣称我病了吗?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这一身非常合适!”

    赵遵独坐前厅,听到后门有动静,紧跟着两个侍女架着一位六旬上下的老者蹒跚而来,门前站岗的卫士见状忙七手八脚的上去帮忙把马涛抬到坐榻上,马涛半躺在榻上,“艰难”的说:“小老儿身体抱恙,怠慢上差勿怪,勿怪!”

    赵遵站起来行礼道:“晚辈并非诚心打扰州牧养病,只是身受皇命,有些事要向本州的主官确认。”

    “赵大人请问。”

    “听闻巴郡太守马铭的兵马在西陵道遇袭,之后与贵部发生摩擦对峙,可有此事?”

    马涛轻咳两声:“咳咳……,谣言,绝对是谣言!我兄弟的兵马在西陵道遭遇匪徒袭击,有些损失,现正在道口休整,对峙摩擦乃是无稽之谈!”

    赵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下官偏听偏信了。朝廷正在对羌地用兵,益州是大后方,是补给站,皇帝希望益州平稳!”

    马涛“久病无神”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这……这是圣意,还是赵大人的揣测?”

    赵遵道:“下官岂敢胡乱揣测圣意,陛下遣我来就是为了稳定地方官吏,让他们安分守己不要给朝廷平羌战事和州牧您添麻烦!先父的结拜兄弟,本次平羌的主帅封不遗将军临行前叮嘱我说州牧您是镇守西南门户的大功臣,到了益州听您的安排,这不,我刚一进城就来拜见您了!”

    马涛听闻封不遗是赵破虏的结拜兄弟吃了一惊,在此时此地赵遵的身份就更微妙了。

    “哎呀,与封将军一别也有二十余载了,封将军为国事操劳之余还能记得本官,真是感动至深!赵大人年轻有为,到了益州不要见外,让张寿陪着你游玩一番,御史府的差事放一放,不急不急!”

    赵遵装作感激状:“多谢州牧体怀!不过初来乍到下官想自己走走看看,张大人也很辛苦就不劳他费心了。不过下官还有一事不明,我看到数不清的百姓在向成都奔来,道路闭塞城门拥堵,死于饥困和踩踏的人亦有不少,不知是何缘由啊?”

    马涛又装回了病态,咳咳道:“咳咳,吾病了有些时日,外面的事不甚了解,张寿你跟赵大人说说吧!”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人事不行

    张寿初见赵遵时被赵遵装出来的霸气所震慑,一时失了方寸乱了手脚,现在赵遵变得和蔼可亲又和马涛攀起了关系,张寿的心神稳了,足智多谋的脑袋立刻就回归了。

    “赵大人,符水道的总坛青云观莲花池中数百朵并蒂莲齐放,信徒以为是天降祥瑞纷纷到观中瞻仰祈福,教主黄裳真人便以并蒂莲为引召开了符水道的盛会,讲经、祈福、舍符水治病救人,信徒响应云集成都造成了这一景象。”

    赵遵突然露出了不悦的表情:“这些道士不交税不服役,住着深宅大殿,田产无数雇人来给他们做饭烧水,简直是社稷的蛀虫!死在路上那些百姓都得算在他们头上,州牧该当下令抓捕教头,驱散堵门的愚民,恢复秩序!”

    马涛脸上的肌肉轻轻抽动了两下,赵遵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他做梦都想把符水道这个跗骨之蛆根除,可他不敢,他不知道百姓会在他和黄裳真人中选择效忠哪一个,他甚至不敢相信身边的人,近些年他时常躲在后宅遥控政局,又提拔重用张义等一批外埠武将就是想脱离符水道的监视和控制,可哪有那么容易。

    张义忙解围道:“赵大人爱民如子是百官的典范,但本朝以道教为国教,皇家提倡消弭过剩的欲望,道家的无为寡欲非常贴合这一主旨。而且符水道也确实对益州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百姓信仰至深,官家也不好强令禁止,不然激起民变危险更大。”

    赵遵愤恨的叹了口气:“你们这样姑息,早晚要出大事!算了,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我也不想多管,别让成都陷入混乱便好!”

    马涛道:“隔三条街有本官一处别院,赵大人不嫌弃的话暂住在那儿,也好派人服侍!”

    “我来成都的事还是不要让更多人知道的好,不过马大人您是朝廷亲任的州牧,赵遵自然会站在你这边!”说罢赵遵作了一揖转身告辞。

    张寿代马涛送赵遵出府马上跑回来:“主公,要不要派人跟上他!”

    马涛瞪了他一眼:“跟他?你有这个本事吗?”

    张寿摇了摇头:“主公,他说站在咱们这边,是真心话吗?”

    马涛站起来,望着外面说道:“不管是不是真心话,目前封不遗的大军在陇西受困无力入蜀,益州的兵权还在我的手里!二弟想要夺权那是痴心妄想!”

    “对,和羌人的战事最好永远耗下去!”封不遗剿灭了西羌,凯旋之师搂草打兔子说不定顺手就把益州平了。若打了败仗,为挽回面子也有可能南下收回益州弥补损失,最好的情况就是张寿所说的这样久拖不决,朝廷需要益州稳定。

    “见到益州王了?”吴兰在两条街外等着赵遵,赵遵点点头。“感觉怎么样?”

    赵遵淡淡的说:“自以为是的蠢货!现在和羌人开战,他认为朝廷需要一个稳定的益州,因此不会对益州下手!是,朝廷需要一个稳定的益州,但益州之主是你马涛还是马铭并不重要!”

    吴兰道:“精辟!不过我还是觉得马家哥俩内斗,最后我师叔渔翁得利!”

    “可令我不解的是马涛对符水道对黄裳真人好像一点都不担心,面对蜂拥进城的十数万信徒也不打算阻止,而且我感觉马涛他知道弟弟反叛的原因。”

    吴兰道:“马铭的地盘兵力都不足以和自己的哥哥对抗,马涛闭门不出应该在找一个点,一个不战而屈弟之兵的点!”

    “对了,我去得急逼得紧,马涛仓促来见,之前他似乎是在沐浴,穿的袍子上还有水渍!”

    吴兰看了看天:“晌午沐浴?”

    “我也很奇怪,而且他的身上还散发着一丝药味?”

    吴兰加了注意:“具体点,那种药?”

    赵遵苦笑道:“我粗通药理,把药材拿手里看着还能认识,单凭鼻子闻可分辨不出来!”

    吴兰一撩袖子,内兜里丸散膏丹一应俱全:“常见的药物都在这儿了,找个僻静的地方你仔细分辨。”

    赵遵大笑:“吴道……吴兄,就知道你躲在山里不会那么本分,炼药制丹的老本行没落下!”

    吴兰道:“你可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荒废了师父传给的手艺!”

    吴兰把身上带着瓶瓶罐罐统统拿出来,为了避免误导和暗示,吴兰并没告诉赵遵这些药有什么药效,不管是治头还是治脚的,让赵遵挨着闻。闻到第六瓶的时候,赵遵突然猛嗅几下:“像……很像!”

    吴兰接过药瓶,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去最近的药铺买来了几样药材,故意切成碎末让赵遵看不出它们原本的样子。

    赵遵在七味药中辨别出了两味有他在马涛身上闻到的味道。

    “只有这两味?”

    赵遵点点头:“只有辨认出这两味,若还有其他的草药,也不会是主药!”

    “不应该啊!”吴兰惊疑不定。

    “怎么了,要有什么问题?”

    吴兰道:“这瓶药是我师父炼制过的药性最强的春药!你辨认出的这两味药材是其中的辅药用量极少。用得少不是因为它们的药性不强,恰恰相反是它们药劲实在太猛了,通常用在牛马这类大牲口身上发情配种,人的体格用量稍大就承受不住。你能闻到马涛身上有这两种味道,说明用量已经相当大了。”

    赵遵道:“这也不奇怪,马涛上了年纪,又有几个老婆,用点药也是人之常情。”

    吴兰却说:“马涛在年轻时便与我师父师叔相识,非常要好。我师父在丹药医术上的造诣远胜我师叔,马涛做了益州之主后遇到疾病都用我师父医治,因此我师父掌握了马涛很多私密事。大约二十年前,羌人犯边规模空前,抢占了数座边城,马涛亲率大军星夜兼程两昼夜赶到战场取得大胜。但他不是武将出身,马上功夫差得远,连日在马背上疾驰,屁股着力的方法不对伤了根本,留下了病根,我师父悉心医治了一年有余终没有起色。”

    “什么?你是说马涛他……他已经不是男人了?”

    吴兰点点头:“有其物却无其用,这也是马涛再无所出的本源,试想一个不举的男人沐浴时用那些烈性春药做什么?”

    赵遵吸了口冷气:“你能确定吗?”

    吴兰道:“这种隐疾是男人最避讳的事,这世上恐怕除了马涛本人和几位夫人外,恐怕只有师父师叔和我知道。”

    赵遵皱眉道:“符水道的妖人在城里肆虐,马铭的兵马在城外虎视眈眈,马涛他一个不能行人事的废人躲在后宅用春药洗澡,这厮搞什么鬼!”

    赵遵和吴兰同时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赵遵突然开口道:“马奇的病情……”

    吴兰道:“我正想和你提起此事,马奇是马涛与原配所生,嫡出又是独子,本应是州牧不二的继承人,可惜他是个傻子。儿时马奇的症状还不算严重,可后来越来越不妙,我师父在益州那些年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医治马奇身上,可无论用什么办法用什么药物,都无法让他恢复正常人的心智,后来马奇愈发暴力发病时无差别的攻击身边的人,甚至用石头活活砸死过一个侍女。师父只能用药物抑制他发病的次数,但收效不大,时间久了马奇的病没有起色,马涛开始抱怨师父,怀疑师父的本领,二人终于翻脸闹得不欢而散,师父这才离开益州出走长安。”

    “那马奇有没有可能留下后代?”

    吴兰道:“按理说傻子头脑不灵光,但体格却和常人无异,留下后代的话也有可能是健全人。但马奇的症状非常严重,傻不说,还常常陷入癫狂伤害他人,据我师父说在马涛曾经给马奇找过不少女子试图延续香火,可马奇狗屁不通还把一个女孩的脸给咬坏了,打那时候起马涛也就死心了,不再说类似的尝试。”

    赵遵皱眉道:“马涛不能生育,马奇又是傻子,州牧传承是个大问题啊!马涛是怎么打算的?”

    “这些年来马涛一直很注意休养生息,因为那方面不行,清心寡欲又有方士献丹送药,有传闻他不饮水只喝人奶,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延年益寿!所以年逾六旬保养的却像四十几岁的样子。同时他不惜血本为儿子治病,有马府的下人透露,马奇的病症得到了控制,再没出现暴力伤人的事情,整日安静的坐在房里。”

    赵遵奇道:“你师父尽心医治他二三十年都无法使其病状减轻,他离开益州后马奇的病情该加重才是,谁人有这么大本事压制住了马奇的痴狂?”

    吴兰道:“这正是劫症所在!让一个不可能治好的傻子变得安静,只有一个办法,给他服用麻药!”

    “麻药?”

    “几味带有麻性的草药可以炼制成麻痹手脚甚至全身的麻药,炼制的手法非常多,几乎每个方士都会,但药量控制有些讲究,用多用少全凭施药者的经验,稍不注意受药者就有生命危险!”

    赵遵道:“你师父是用药的大行家,不会不懂麻药吧!别人可以用麻药抑制住马奇的狂性,他不行吗?”

    吴兰道:“我师父当然会,但麻药这东西害人呐!用久了人会脑袋麻木四肢无力变成不会动的‘活死人’!马奇毕竟是马涛的亲生儿子,怎能让师父把麻药用在儿子身上。”

    赵遵说:“那奇了,不让你师父用,让别人用?”

    吴兰道:“能把麻药用的这么好这么准的,除了我师父就只有师叔一个人!他善于蛊惑人心,不知道给马涛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不顾及自己儿子的性命!”

    赵遵思考了好一会儿:“马涛修道炼丹延续寿命,又请你师父给马奇治病,不就是想最大可能的延续自己家族这一支对益州的统治吗?可在马奇身上乱用麻药,与他的初衷完全相悖,一个不注意让马奇死在他面前了,后继无人就只能眼睁睁把州牧的位子让给旁人了!所以,他允许黄裳真人这么干的目的,还是为了传承!”

    吴兰挠了挠脑袋:“不问问我师叔,恐怕咱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答案!赵侯爷,我在山里多自在,你非把我拉到这乱世中和你一起烦恼!唉……”

    “跟我去青云观走一趟吧!”赵遵半开玩笑的对吴兰一笑。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交换情报

    “什么?”吴兰打了个冷颤,几乎哭出来:“不不不,我师叔正满世界追杀我,如果落到他手里,他一定会用最毒辣的酷刑折磨我,我经不住打一定会出卖你的!所以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赵遵大笑:“你倒是诚实!请你出山是我出奇制胜的妙招,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会轻易打出来!”

    “那你说去青云观?”

    赵遵道:“祸乱之源岂能不去看看,只是我对青云观不熟悉,去了两次都无功而返。”

    “问我啊,我跟师父那么多年,他们师兄弟书信都是我送的,每次来成都都少不了住在青云观。”

    又是午夜,又是赵遵,这次有吴兰的指点赵遵轻松的找到了所谓的祥瑞,莲花池。莲花池位于青云观最深处,是一片很大的池塘,周围有观景台和走廊供人休息和观赏。几百朵莲花开在池中央,确实如传闻那样每一朵都是并蒂而开,道士们为了烘托并蒂莲的神圣庄严,特意制造一座假山和水瀑,整个莲花池水雾缭绕宛如仙境。

    赵遵围着莲花池转了数圈,没有发现值夜的道士,于是脱掉衣衫潜入水中,当他接近第一朵并蒂莲的时候立刻发现其中有异。莲花茎并不像远观那样是一条笔直的,分明是两根普通的茎被极细的丝线绑在一起的,而这两根茎上都用竹筒锢过的环状痕迹,明显是被竹筒固定在一起刻意让它们贴合,人为将两朵莲花制作成了一朵并蒂莲。

    祥瑞是造假的,延伸而来的祈福、法会都是有预谋的行为,赵遵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本想掉头游回下水的地方,就在这时莲花池的另一边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男一女出现在观景台上,二人站立在水边低声诉说着什么,那个女的说到伤心的时候,忍不住轻轻抽泣,男人在一旁手忙脚乱的安慰。

    因为离得远,又有水浪声影响,赵遵既看不清又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刚往前凑了几尺没想到男人耳目异常敏锐立刻发觉池中有异,甩手一支飞刀直奔水中的赵遵飞来,飞到半途竟然自行燃烧了起来变成了火刀,火光映红了附近的水域。

    还在赵遵机警,男人抬手的时候赵遵已经潜入了水中,火飞刀直插进了水中。

    “怎么了?”女人不解的看向男人。

    “水中有动静,好像有个人影!”

    女人吓了一跳,忙转过头盯着水面看了半晌,火光早熄,黑漆漆的一大片水域水波荡漾,哪里有什么人影。

    “你啊,最近事情太多太急,估计是看花了眼,瞧,那些并蒂莲在水面起起伏伏很容易看错。”

    “也许吧!”天实在太黑,男人也产生了疑惑。

    躲在水中的赵遵借着飞刀上的转瞬即逝的火光,看到了男人出手的动作,和那天在王记布坊遇到的杀手惊人的相似。赵遵忘不了对方手中那团刺眼的火花和劫后余生的恐惧,青云观果然和西陵道的袭击有瓜葛。

    “怎样?有收获吗?”在张义家提心吊胆等了大半夜的吴兰见到赵遵回来忙开口询问。

    赵遵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你先别问我,我问你,青云观有姓白的道士吗?”

    “白……”

    “这个人杀了两个关键证人,对了,他很会用火!我追他的时候他的手里突然冒出一团火把我的眼睛封住了,今天我又遇见了他,他射出一支飞刀,半空中突然烧了起来!”

    “白鲁,白师兄!”

    “白鲁?”赵遵重复了这个名字,“你认识他?”

    吴兰道:“当然,白鲁是我们这一代弟子的总门长!”

    赵遵想了想:“我虽然没看清对方的脸,但从背影来看只有三十岁左右,你会不会搞错了?”

    “三十来岁,那就更错不了了!白鲁年纪虽然不大,但我师父师叔公认他为第三代弟子中的门长!”

    “哦?年纪不大,他有什么本领可以服众?”

    吴兰道:“白鲁师兄一直被护在师叔的羽翼下很少露面,仅有的几次公开亮相却压盖了我们这一代的上千精英,他精通道家经典,炼丹之法直逼他师父,而且同样仙风道骨一表非凡,更有一条口吐莲花的巧舌,最会煽动蛊惑。”

    “就这些?”

    吴兰道:“远不止此!符水道之所以在我师叔的带领下迅速壮大,根源在于他善于蛊惑人心!假借神明现世、天降祥瑞、附体等伎俩哄骗信徒,再以治病、祈福等方法加以控制,甚至雇佣闲散之人在市井中散布谣言,胆敢阻挠符水道的人统统会被他报复抹杀,通过这些手段短短二十年,益州全境变成了符水道的天下。白鲁最大限度的继承了师叔的这些本事,特别擅长炉火之术,有个绰号叫‘火神’!”

    “火神?”

    “白鲁炼丹的火候拿捏的极准,这是其一。其二他还把控火的技法融合到了武术之中,拳脚暗器均能发出火焰,伤敌却不烧到自己,能把火玩弄与股掌之间,各道门无出其右者,因此被赠与‘火神’这个绰号!”

    “白鲁……白鲁……,我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

    “那天我双目被火焰闪得暴盲,破绽全都暴露在了他的面前,虽然他手中无剑,但以他的功夫也可以轻松取我性命!可……可他为什么放我了一马?”

    吴兰道:“这可不像他的风格,白鲁完全复刻了我师叔阴险毒辣的性格,睚眦必报,按理说不应该放过你。”

    赵遵道:“我也想不明白,吴兰,有什么办法克制‘火神’吗?”

    “有!”吴兰从包里翻了半天,取出一个黑瓷瓶递给赵遵。

    赵遵晃了晃瓷瓶,打开一闻,一股清香带着些许薄荷的味道:“这是什么?”

    “我特制的防烫伤的药油,涂在身上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被火灼伤!不过加了清凉的草药不能入眼!”

    赵遵把瓷瓶揣进怀里:“这一小瓶也就够用一次的吧!”

    吴兰看着他古怪的一笑:“你还需要第二次吗?”

    “五哥!咱们来成都快十天了,天天蹲在馆驿里看天、吃饭!咱们干什么来了!前线在打仗呐,咱们躲在后方享清福,这……”同行的军官向小五抱怨。

    小五瞪了他一眼:“啰唣什么!你当我不想回前线杀敌吗?将军派咱们到成都前是怎么叮嘱的?平羌的数万大军所需军粮有四成是从益州送去的,马涛素有不臣之心,一旦他捣鬼停了供给,数万大军、十数万马匹牲口就要饿肚子了,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咱们来益州意义重大,目的就是时时刻刻给马涛提醒,让他做什么是都得先掂量掂量!”

    “可……可咱们也不能天天蹲在馆驿里啊,这提得哪门子醒?”

    小五拍了拍他的肩膀:“消消火,坐下说!你我都是初到成都,知道粮仓、草料场在哪儿嘛?就算知道了,有专门的粮官、有押运使、民夫长,咱们去那儿又能干什么?天天到州府盯着马涛?这样做非但不能起正向作用,反而会让他更加戒备。上大街胡打听?也不行!所以咱们就要住在馆驿里,代表官家!像一把刀插在鞘里的快刀,不露锋芒却保持威慑,让马涛不敢乱动!”

    “说得好!”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人的喝彩声。“谁?”几个军官顿时紧张起来,纷纷抽刀拔剑冲到了院子里。

    小五大笑着走出来,“哈哈哈,收起来!不认识啊,这是封将军的侄子,赵都尉!”小五抱住赵遵的肩膀低声道:“你和西进的大军前后脚离开洛阳,一个多月了都没你的消息,封将军挺担心的,不曾想在成都遇见了。怎么样?你的事办妥了吗?”

    赵遵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我本想经由成都前往军前面见封叔叔,结果一进成都就遇到了不少奇事异事,正如你说的前方大战后方不能乱,因此我决定留下了查个明白,好巧不巧听说五哥来了!”

    小五道:“我们一行十来个人困在这馆驿里,外面的事恐怕还不如你清楚,查出点眉目了吗?”

    赵遵没有回答,反问道:“巴郡兵马在西陵道遇袭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什么都瞒不过你,发兵之时陛下曾有密旨,战时千方百计稳住益州,若凯旋可寻机驱得胜之师入川,因此我们时刻关注着益州的变化。马涛也觉察到了危险,他阻塞关隘调遣马铭向成都增兵这些事,探子统统汇报给了封将军,所以别看我们不出门,知道的怕要比你还要细。具体是什么人袭击了巴郡兵还没有定论,但肯定是外部势力所为。”

    “哦?何以见得?”

    “益州虽然是地界数一数二的大州,但大部分地方都人烟稀少,可用之兵善战之将就那些,马涛手下可以调动的军队最多十万,五万驻扎各郡,成都驻防三万,北部的关隘增兵至两万余,现在马涛手里已经没兵了,成都四门守卫十几天无人轮换,已经累死十几个了!也正因为此马涛才会向马铭借兵以解燃眉之急,如出一辙的是马铭的家底都掏空了也就能凑出这一万人,结果西陵道遇袭一下子损失前锋数百人,唯一拿得出手的战将张仁险些丧命,即便袭击者占了地利优势,要取得这么大的战果起码也需要数百乃至上千可用之兵,不是一般山贼草寇可以做到的。”

    赵遵道:“会不会是符水道的妖人所为?”

    “别把马涛当白痴,成都周围都牢牢掌握在他的手里,符水道一举一动也在他的监视当中。现在马铭的兵马驻扎在成都东面不到百里的地方,马涛却不担心,马铭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兄弟二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或者……或者在等待一个时机。”

    赵遵道:“他们之间毕竟存在巨大的实力差,五哥,你听说青云观的祈福大会了吗?”

第三百二十七章 演戏和拆台

    小五道:“我虽然足不出户,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知道,据我所知类似的祈福大会已经举办过多次,今年这场祈福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在酝酿了,那时候马涛还没有要请巴郡兵马援助成都的意思,袭击和祈福会之间应该没有必然联系。”

    “我去了青云观,百朵并蒂莲全是假的,人为做出来的!为了这次祈福大会,青云观至少布局了三个月!而且西陵道的袭击黄裳真人的大弟子有重大嫌疑!”

    小五一皱眉:“祈福会是马涛亲准的,官家协办,各地方官都会到场为百姓祈福,难道……难道真是马涛设计的局,自己人打自己人!”

    赵遵道:“真相恐怕要在祈福大会上揭晓了,十几万信徒进了成都要出了乱子就小不了,我建议五哥你派人盯紧了粮草,尽快运出去。”

    “好,我这就派人去!”

    “还有,前线究竟怎么回事?吐蕃和吐谷浑怎么卷进来了?”

    小五叹了口气:“唉,咱们把平羌想的太简单了,吐蕃和吐谷浑虽然都垂涎羌地的牧场,咱们敲打羌人的时候他们也会占趁机便宜。但这一次皇帝有了彻底根除羌胡的打算,吐蕃和吐谷浑都觉察到了这种变化。吐蕃是山地霸主幅员辽阔国力强盛,但它没有做好与另一个大国面对面的准备,吐蕃需要羌地作为与大周之间的缓冲,因此它不希望大周灭亡羌人。吐谷浑邻近匈奴和吐蕃,在夹缝中求生存,大周为了对付羌人和匈奴人给予他们不少好处,可一旦羌人没有了,吐谷浑将陷入大周、吐蕃和匈奴的三面夹击之中,他们会无动于衷吗?”

    “大国博弈不是一两场战争可以下定论的,小小一个羌胡就引发了这么多变故,何况匈奴啊!我刚从苗疆回来,吐蕃人和羌人在拉拢苗部的头人,目的不言而喻。”

    小五道:“咱哥俩关上门说话,这次平羌之战恐怕要无疾而终!益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将是面对西南诸夷的前沿阵地,益州不能易主,益州乱了将打乱皇帝对匈奴作战的方略,陛下和几位大将都以近暮年,没有时间了。”

    西陵道口,马铭巴郡兵马的军营中,张仁和几个将领正在一顶小帐篷里烤火,裨将薛刚用小刀从架子上割下一块烤的半生不熟的肉塞进嘴里大嚼:“咱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八九天了,兵卒多有怨言,队伍不好带啦!”

    牙门将裴竺道:“是啊,出发前太守许诺大伙到了成都吃香的喝辣的,结果半路上出了这档子事死了不少兄弟,现在人心惶惶,咱都不知道跟底下的人怎么交代!”

    “是啊,人吃马喂得多少粮草,咱们吃的每一粒粮食可都是骡车从巴郡老家驮来的。水路一路逆流一点都指望不上,时间久了咱们就得饿肚子了!张大哥,你是主公的女婿,算半个儿,你得劝劝主公早做打算啊!不能这么干耗着!”

    张义闻言猛灌了几口烈酒,盯着篝火唉声叹气,薛刚低声道:“这几年张大哥剿山匪抓水贼,整军经武为主公出了多少力!先锋遇袭,张大哥负伤坠江几乎丧命,主公连句抚慰的话都没有,真是令人心寒!”

    裴竺撩起帘子探出头去,见帐外无人,低声呵斥道:“薛刚,非议主公你不怕招来祸事吗?”

    薛刚猛得把切肉的刀子插进烤着的猪腿中,没柄而入:“怕什么!还不让人说话啦!咱这叫什么事?威逼成都,这不是兄弟之间怄气,州牧代表朝廷,咱们这是反叛!”

    “小声点!”裴竺赶紧捂住了薛刚的嘴,“军中人多眼杂,不都和咱一条心!”

    “啪!”张仁将手里的酒瓶摔得粉碎:“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咱们在陷入死地!”

    原来张仁今天去大帐议事,几个近臣幕僚向马铭询问下一步的计划,马铭只是让他们按兵不动。张仁上报各军消耗巨大和转运困难现状,马铭马上变了脸,骂这些人无能,乱发了一通脾气把人都赶出了大帐,最后也没拿出个主意。

    薛刚道:“你们有没有感觉最近主公很奇怪啊,他对西陵道的袭击并不是那么愤怒,也不在乎究竟是不是州牧派人干的,他屯兵道口、扣押州牧的使者只是在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存在,向自己的哥哥施压。结果是被州牧轻视了,晾在一边不去理会,咱们主公竟然毫不介意,搭着一万人的伙食在成都外面赖着不走,人要脸树要皮,这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

    张仁给篝火添了条新柴:“世人常说‘多子多福’,咱们主公有那么多孩子,福分自然浅不了!弟兄们看住部下们,勿惊勿动,只要没真打起来就有缓和的余地,老婆孩子还等咱们平安回去呢,犯不上做上层博弈的牺牲品!”

    “张大哥说得对,队伍都在咱们手里攥着呢,下面的军官都是跟咱们一条心,想拿咱们的命做赌注,没门!”裴竺赞同道,过了一会儿他又压低声音说,“成都城里什么情况咱们一无所知,二哥那边有消息吗?”

    张仁道:“主公切断了军营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以二弟的身手不是闯不进来,可万一……”

    薛刚道:“万不可让二哥冒险,主公多疑善猜,这节骨眼上与州牧相干的人避之唯恐不及,若让探子撞见告到主公那里,‘吃里扒外’这个恶名指定按在张大哥你的头上!”

    裴竺道:“大哥是军中要员目标大,要不我去成都走一遭,若州牧已经集结好大军平叛,咱们也好早做打算!”

    “不行,你去和我去有什么分别?我感觉州牧和咱主公对待此事的态度惊人的相似,事发之后仅仅派人来问候,多余的解释都不曾有,二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咱主公是来成都看戏的,一万兵马是他受邀的本钱,搭台演戏的人在城里,这个戏怎么布局、都有谁来演。怎么演、如何收尾?咱们只有看的份,最后是喝彩、喝倒彩、还是砸场子,现在没人说得准!”

    “演戏?谁?州牧吗?”裴竺惊讶道。

    “每个人,每个人都在戏里,都在演!”说着说着张仁突然笑了,自言自语道:“不对,有一个局外人,这个坏小子最喜欢搅局拆台,只要他不喜欢这戏就难演下去!”

    裴竺和薛刚互望了一眼:“大哥,你说谁啊?”

    张仁摇了摇头:“没什么,等吧,快有结果了!”

    赵遵见到了在城门忙的焦头烂额的张义:“四哥,你是后军将官主管辎重,怎么跑到城墙上来了?”

    张义一指城外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潮说道:“别说我了,军中的马夫庖厨都被拉来守门了!”

    赵遵一皱眉:“这些人会盘查吗?”

    张义苦笑道:“查个鬼啊!每天数万人往城里挤,其中一大半连身份文牒都没有,你不让他们进,那些同行的教友就给你吵吵,一天光官司就断不过来,哪还有功夫去细查啊!”

    赵遵感慨道:“教门戒律高过了国家法令,可见几十年来马涛在益州没有太大的作为,使得老百姓把希望寄托在信道上,不施政惠民想着用道教愚民,难怪符水道迅猛发展。马涛不是不想摆脱符水道的胁迫,可他自己无能没有独自经营好益州的本领!”

    张义道:“唉,法不责众,所谓的查只是走走过场,总好过一口气把十几万人都放进来。”

    “我很好奇他们住在哪儿?吃什么?”

    张义道:“想住谁家住谁家,想吃什么拿什么!”

    “啊?这不是强盗吗?”

    张义道:“同是教友都是信徒,你好意思拒之门外不管饭吗?每每有这种盛会都是成都百姓的一场浩劫,不少人关门闭户举家外逃,等回来的时候家院狼藉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祸害!”

    张义解释道:“其实真正虔诚的信徒人品都不错,但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在人群中别有用心的大有人在,混吃混喝的流民倒罢了,怕就怕有匪徒借机进城杀人抢劫奸淫妇女,这种事并不少见,因此有经验的捕快差役和守门的卫兵统统被调到城里严防死守去了,这才让我们这些正规军盘查进城百姓。即便是这样,搜捕的时候怕污了符水道的名誉不敢声张,往往拿不到真凶,受害者便把怨恨转嫁给了官府。”

    赵遵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关中诸地符水道亦有猖獗之势,长此以往必成大祸,四哥你派一个心腹带着我的信去邛都请一个人来。”

    “好!”

    州府前街五十步有一家酒肆,城中各家酒肆要么上板要么挤满进城的信徒,唯独这家概不接受信徒白吃白喝,里面酒席照开歌舞照演。原因很简单,这家酒肆的东家是张寿,各级官吏忙着巴结这个州府身边的心腹。城里这么紧张,仍安排了四个官差在门前把守。

    三楼最里面的雅间,三个商人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李三弟,你小子一向抠门,今天怎么舍得请哥哥到这地方来喝酒?”一个胖子拍着同样喝多的叫李三的男人的腿说道。

    另一个黑汉道:“你不知道?李三弟接了州牧府上的大买卖发了大财!”

    “不能吧?和州牧府上有往来的商家我都认识,肉菜、衣料、柴火这些东西都有与马家有瓜葛的商户供应,拉水车的侯二也没换人啊!三弟,你究竟接了什么买卖不妨跟哥哥明讲,哥哥不抢你的。”

    李三道:“哥哥您是做大买卖的人,能看上我这点蝇头小利吗?”

    黑汉也想知道,忙道:“那你就快说啊!”

    “我最近给府里面送药材。”

第三百二十八章 虎毒食子

    胖子奇道:“不对啊,府里的药材不是徐家药铺给供的吗?不能换人吧?”

    李三道:“府里的日常用药还是徐家药铺给供,我送进府的都是人参鹿茸一类的名贵药材,据说是拿去孝敬朝中大员的。”

    胖子恍然大悟:“那三弟你可发达了,说,贿赂了管家多少好处才把这份美差给你的!”

    李三道:“没有,我你还不知道吗,干的都是小本买卖,哪有钱贿赂州牧家的大管家啊!”

    黑汉道:“那准是你和大管家有亲戚或是旧相识!”

    “嗨,两位哥哥知道啊,我是外乡人来成都才十来年,和大管家能有啥交情?说真的,到现在我还和做梦似的,那天大管家找上我的家门,说让我帮着送药材进府,我还以为他消遣我呢!”

    胖子摇头道:“你是说大管家主动找得你?哎呀,这可是天降的福分,三弟该着你发财啊!”

    李三道:“这些年多亏了两位哥哥照付,兄弟我挣了钱忘不了二位哥哥的好!”

    胖子道:“你有心就好!对了,你可是做漆器的,药材你是外行啊,千万别买了假药,坏了州牧大事是要掉脑袋的!”

    李三笑道:“哥哥放心,大管家给的价特别高,我呀,去城里几家大药铺买了现成的再送府里去还能落下一半的利润,省事还保险!”

    “哈哈哈……你小子!”

    李三自鸣得意的说:“其中有几味药还是大管家指点我去徐家药铺买的,要是让徐掌柜知道了,估计要气死啦!”

    三个人又是一阵大笑,三个人喝的不少嗓门挺高,全让躲在楼顶的赵遵听见了。赵遵又听了一阵,三个人的话题已经转到别的上面去了,这才下来,在街上问明了徐家药铺的方位便找了过去。

    中夜时分,徐家药铺的后院,徐老掌柜支走了所有的伙计学徒,独自打开了后院的角门,一个穿斗篷的人早已在门外等候。他将一个大包袱交到了徐老掌柜的手里。

    徐老掌柜打开验看:“这参的年份、个头、品相都是佳品,这灵芝也是百中无一!”

    “老掌柜,药你收好了!那个李三怎么样?”

    徐老掌柜道:“这家伙倒是懂规矩,不多问。只是……只是这么多银钱白白便宜了他怪可惜的,不如混在其他药材里一起送进府里,也能给您和州牧大人省点。”

    “不,这不是省钱的事,府中大量购入名贵药材的事一定不能让外人知道,特别是你的同行!李三多挣的那份,我会补偿给你的。”

    “不不不,小老儿受了州牧几十年的恩惠,岂会贪图这点小利,只是……只是府上突然要这么多名贵药材,我心里实在不安,到底……”

    “老掌柜,勿要多问,对你我都好!”

    徐老掌柜被他的语气所震慑,连连鞠躬道歉,那人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徐老掌柜看着手里的包袱连叹几声,把它锁进了库房。

    这两个人的谈话一字一句也都没逃过赵遵的耳朵,等人都走了之后赵遵从房顶下来轻松打开库房门,看了看包袱里装的东西,又到书房找到账本查阅了与李三之间的买卖往来。

    “吴兰,你这双眼真够毒的!”回到张义家的赵遵立刻找到了吴兰,“你才盯了两天就有收获了,李三果然有问题,他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往州府里送贵重药材,药材的来源却是城里的各大药铺,我刚从徐家药铺回来撞见了诡异的景象,马涛的大管家提着个包袱送到了徐家药铺,我潜入库房一看竟是一包参茸!自家的药送到外面,倒两手再买回去,马涛的生意经真是看不懂啊!”

    “都是什么药?”

    赵遵说了一下药材的品种又把徐家药铺和李三的交易数目一说,吴兰就皱起了眉头。赵遵又道:“李三酒后说马涛要这些药是为了向京中的高官行贿!”

    吴兰道:“你相信他说的话?”

    赵遵摇头道:“哪个地方官不行贿,还用得着如此伪装!”

    “参茸之物都是极为名贵的补药,民间拿来吊命用的,马涛要这么大的量就算他再有钱也不会拿来当饭吃!”

    “那你的意思……”

    “州牧府里有人性命垂危,全靠药物维持生命!”

    “谁?”赵遵忙问吴兰。

    “马涛的老娘体弱多病,可她在五六年前已经过世了,马涛本人虽然六十来岁了,但体格强健不然也不敢用春药沐浴,我实在想不出他府上有谁会靠这么多药物来续命,而且人命到了这个地步,活着也只剩下了痛苦。”

    赵遵看了眼月亮意味深长地说道:“夜还长呢!”

    州府的后院大多数人已经睡下,马涛却没有,他在暗室中和一个人密会,马涛拨了拨油灯的灯芯,暗室亮堂了一些。

    “你的方法会管用吗?”

    “你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了吗?”

    马涛点点头:“是的,下体恢复了感觉,但对女人仍提不起兴致!”

    “毕竟是二十年的损伤不会轻易除根。”

    马涛突然沉下了脸:“为了这一天,我付出了很多代价,你确定能成吗?”

    黄裳真人阴鸷的脸渐渐从暗处显现了出来:“我的龙神丹是求子的神丹,州牧与我教渊源颇深当知此物的神效。一旦女子受孕必得贵子,这是皇家不外传的秘宝,老道献此宝与州牧已犯了欺君之罪,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兄,我把马家的未来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黄裳真人道:“祈福盛会举办之日,便是大吉之时,十几万人同时祈福,届时行房必能受孕!”

    马涛自幼信道,对此深信不疑闭上眼睛向天神祈祷,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勋儿命苦啊,他能撑住吗?”

    “有灵丹仙药撑着,贤侄一定可以熬过祈福会。”

    后院马勋居住的院子,几个小道士正忙着给马勋针灸,还有掰嘴喂药的,马勋始终目光呆滞没有一点反应像个泥塑一样。

    白鲁将煮烂的参茸等大补药用纱布包了缠在马勋的胸口和背后上,过了好一阵马勋煞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

    白鲁长出一口气擦了擦手上的药水走出了屋子,“大师兄,您看这个病秧子能熬到盛会那天吗?”一个地位很高的中年道士问道。

    “他必须得活着,没了他我们的计划就无法实现!马家有的是钱,用药水泡着也不许他咽气!”

    中年道士道:“没想到这个四十年的废物继承人成了关键,说实在的他也够惨的,放到平常百姓家早就死了去投胎了,马家却这么让他多活了这么久!对了,西苑的姑娘怎么样了?”

    白鲁道:“她早已对我死心塌地,不会出岔子!”

    中年道士道:“你要把持住,马涛不是傻子,日子对不上他怀疑下来,将是一场血光之灾。”

    白鲁道:“两天!只有两天了!我们教门等待了几十年的日子就要来临了!”

    西苑小楼中的雨荷早早便睡下了,一觉睡得特别香甜,到后半夜急转直下,雨荷噩梦连连猛地被惊醒了。人长时间被人盯视的时候多会惊觉,雨荷醒了之后心狂跳不止,他推开窗户想透透气,却见一个人直挺挺的杵在窗外。

    “啊!”雨荷一声尖叫。“姑娘,你怎么了?”隔壁的丫鬟听见了忙敲房门问道。

    “没……没事,做了个噩梦,你睡吧!”雨荷认出了窗外的人。

    “你……怎么……,发什么疯呀,大半夜的要吓死人吗?”

    “我有话要跟你说!”赵遵站了整个时辰,嗓子里挤出的声音很沙哑。

    “你进来吧,站在窗口怪怪的!”

    “不,我就站这儿说。”

    雨荷不解的看着他:“离开这些天只让人带口信报了个平安,今天大半夜跑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遵酝酿了好一阵突然开口:“他不是好人,你不能相信他的话!”

    “谁啊?你说明白点!”雨荷一头雾水。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罢赵遵跳下楼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喂,你回来!”雨荷低呼了几声,赵遵也没回头,“这人真是的,说话说一半叫人怎么再睡觉!”

    二人对窗而谈的一幕被躲在暗处的一个人看了个满眼,他的脸上出现了复杂的表情,赵遵走后他又盯着雨荷的房间若有所思了好一阵。

    “这是续命古法!”吴兰听了赵遵描述白鲁对马勋所用的疗法,面露惊疑之色,“说句难听的,马勋到现在没咽气全靠胸背上的药包续命,停药半日马勋必死无疑!他虽然先天痴呆,但体格与常人无异,照顾得好活到马涛这个年纪没有问题。如此快的耗尽生命和他长期服用麻药撇不开关系,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我师叔下这么重的药肯定得到了马涛的首肯,这个当爹的心真狠!可我不明白白发人送黑发人让自己这一支断了继承对马涛有什么好处啊!”

    “我亲眼看见马涛和黄裳老道一起进了密室,二人密谈许久,虽然我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但通过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我敢断言黄裳老道阴谋送已孕的女子入马府,让马涛以为是自己所出,从而篡夺益州牧的位子!”

    吴兰大摇其头:“马涛四十年无所出,下体受伤二十年不能行人事,就算我师叔有办法让他身体恢复,六十来岁的人能让刚进门的新媳妇受孕?他哪来的自信?”说完这话吴兰露出了古怪的表情:“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赵遵忙追问。

    “龙神丹!几年前你向我提起龙神丹的名字,我对它还一无所知,直到两年前我找到太师父修炼的山洞,墙壁上记载着龙神丹的炼制方法和功效。龙神丹是受孕生子的神丹,乃是上古秘方,炼制的手法繁复、炉温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会炸炉,所需的药石极名贵和罕见,古僵阴肉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味药引,我师父隐居钟山的主因可能就在这儿。当年他被马涛质疑能力负气而走,心有不甘誓要炼出龙神丹为自己正名,后来师父成功了,师叔才找到了师父拿我师父炼制的龙神丹做路引交接权贵壮大了符水道。”

第三百二十九章 暗袭

    赵遵道:“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也能信?龙神丹真有神效,从古到今那些不能生育的帝王怎么说啊?马涛鬼迷心窍了吧!”

    “不,马家先祖与我太师父交情莫逆,对道学、经典和丹药都没很高的造诣,马家必然知道龙神丹的实际效果,之前马涛在他人身上肯定经过了多次试验,这才决定搭上傻儿子的命豪赌一把!”

    “你师父已经被黄裳老道给害了,他有能力单独炼制出龙神丹吗?”

    吴兰摇头道:“龙神丹虽然神秘,但同为太师父的传人,师叔肯定知道配方。他不远千里跑去钟山找我师父求药,说明他炼不出龙神丹!献给马涛的恐怕是我师父临终前炼制的最后一批了,他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赵遵冷哼一声:“当真是龙神降世也未必能让人一次就受孕!马涛被蒙蔽了双眼,到时候黄裳老道来个偷天换日诓了他的州牧继承!”

    吴兰道:“马涛必须在马勋死前让这个新任继承者顺理成章的出现在世人面前,为了不让州牧宝座旁落就算明知道被人算计了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赵遵望了眼东方发白的天空,说道:“子承父业也好,兄终弟及也罢,总之益州不能陷入内乱!不能让黄裳老道奸计得逞!吴兰,你说停药半日马勋必死,有把握吗?”

    吴兰一愣:“你……你想送马勋走?不不不,白鲁肯定做了多手准备,不然也不需要预备那么多药。”

    “那我就亲自动手杀了马勋!”

    吴兰早就领略过赵遵的雷厉风行,但他却不赞同:“先不说有几成把握成功,你别忘了西陵道那一支军队,马涛失了继承人的消息一旦外泄,马铭会立即前来逼宫,那时候刀兵相接什么都谈不拢了,城中的十几万符水道信徒就要出来搞事了!你不能让对符水道的怨恨蒙蔽了眼睛,我师叔的实力是无法忽视的,必须想出三全其美的办法均衡利益,不然益州之乱将旷日持久!”

    赵遵叹了口气:“他们三方出动十几万人演出的大戏,我就一个人能改变什么?”

    吴兰也替赵遵鸣不平:“你只是以闲职入蜀,却操着天大的心,谁输谁赢按理说都和你没太大的关系,何必……”

    赵遵道:“我要报仇!这些闲杂之事未了,皇帝就不能全力对匈奴开战,杀父之仇啊,我要讨回来!谁拦着我就是我的仇人!”过了好一会儿赵遵才平静了下来。“多谢你的提醒,我倒把马铭给忘了!”

    吴兰道:“门前的巷子里挤满了入城的信徒,他们风餐露宿夜宿街头,早已满腹抱怨,如果这不是张将军的家,恐怕他们早破门而入了,过了明天夜里将是祈福大会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变数将在这一夜完成。”

    转过天来天还未亮,几万信徒便开始拥门,张义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眼珠子瞪得通红,可自己手下只有一百来人,面对望不到边的朝圣信徒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刚开始还装模作样的查一查,到正午的时候人群骚动拥挤踩踏不断有人伤亡,在信徒的抗议诅咒声中,他们彻底敞开了大门不去管了。数条人流汇入原本就拥挤不堪的街道,张义闭上眼睛,默默念叨:“神啊仙啊,保佑保佑这座城吧,千千万万不能出事啊!”

    随着十几万人的涌入,成都各级衙署官府上下沟通暂时性的中断了,他们不得不各自为战,不过城里的数万守军的指挥权一直被马涛牢牢地握在手中,随时应对不测。

    清晨醒来马涛就泡进了药桶里,这几日他确实恢复了部分男人的特性,但那个部位始终处于麻木的状态,对女人提不起兴致。与此同时,一顶小轿从花御坊的后角门出来,两个轿夫八名全副武装的保镖护着轿子专挑小路走。

    他们进入一个长巷,走到一半一个莽撞汉子从一个小院里闯了出来,抬轿的躲闪不及把他撞倒在了地上。

    “娘的,你不长眼啊!”一个保镖出言不逊,莽汉哪里肯干,骂骂咧咧的不让他们离开。几个保镖刚想动粗,莽汉的同伴听到吵闹的声音纷纷提着农具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十几个人将轿子堵在巷子里,起初几个保镖没把这群流民当回事,但很快他们就后悔得罪了这些人。

    他们配合默契,长柄的农具将一个人和大队分割开,另外几个流民扑上去将落单的人捆个结实。如法炮制,片刻功夫八个保镖和两个轿夫被五花大绑扔进了柴房,轿子连同轿子里的人不知被他们抬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鲁在州府门前等了一个时辰不见轿子到来,心知不妙沿途去寻,在巷子里看到了打斗的痕迹,很快他找到了被关起来的保镖轿夫。

    “人呢?”白鲁恶狠狠的揪住一个保镖的脖领吼道。

    “师……师兄,我们被一群流民给打了,轿子也被他们抢走了!”

    “啪!”白鲁狠抽了他一巴掌:“流你祖宗,分明是有人假扮流民前来抢人,你们十个人都是猪吗?废物……废物……”白鲁大发雷霆,他知道轿子不会轻易找回来了。

    “人带来了吗?”赵遵焦急的询问。

    小五一指院子里的小娇:“你给的路线很准确,人给你带来了!”

    “有劳五哥了!”

    小五道:“这算啥,也亏得城里混乱,不然我们也躲不过马涛的耳目,去看看吧。”

    赵遵来到轿前轻轻撩起轿帘一看,脸色顿时大变:“不好,被骗了!”

    这几日成都城中各大酒楼客栈、花街柳巷都如临大敌,花御坊也不例外,门前加了十几个护院,看见衣衫褴褛的流民一个个横眉立目,倒是没有几个敢来捣乱的。坊内更是清净萧条,各楼的姑娘们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休息,日上三竿还没有几个起的。

    西苑小楼更是静的吓人,赵遵推开楼门,楼里本该十分敞亮,不知什么人给每一扇窗都糊了一层油布,大白天楼里暗的几乎目不见物。

    赵遵凭印象摸到了楼梯,高抬腿轻落足上了五阶台阶,楼板突然下陷,赵遵早有防备借力高高跃起,就在赵遵庆幸躲过陷阱的时候,一把暗黑的长剑悄无声息的从背后刺来。

    “当!”赵遵的宝剑出鞘荡开了对方的偷袭,赵遵再回身偷袭的人已经没了踪影,一片漆黑中听不到任何声音,对方是个高手!

    “白师兄,为何不以真面目见人?”赵遵从此人出剑的手法便断定他正是符水道三代弟子的大师兄白鲁。

    “嘿嘿……”一声冷笑从较远的地方传来,结果白鲁的剑却诡异的从身边刺了过来。赵遵迎着他的剑锋还了一剑,白鲁没有赵遵的臂长,只能先收手格挡,赵遵又连砍两剑,黑暗中暴起兵刃碰撞的火花,白鲁不敌再次引入黑暗中。

    “白师兄你功夫倒贴合了符水道的阴险,都见得不得人!”赵遵故意激怒白鲁。

    但白鲁老谋深算岂会上当,赵遵寻了好一阵就是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其实白鲁的内功远达不到可以隐匿气息的地步,但他善于炼丹服用了减缓呼吸的秘药,因此在黑暗中完全捕捉不到他。

    “你不出来,我也不着急,咱们慢慢耗,祈福会不看是挺可惜的,但大师兄不到场似乎说不过去吧!”赵遵话音刚落,一个萤火虫大小的光点直奔自己面门射来,赵遵闪身躲过,光点击中身后的立柱,油星火星四溅顿时把木柱烧焦了一块,紧跟着光点如疾风骤雨般的袭来,先后三十几个,赵遵终于一个没留神,左臂被光点击中火光爆燃,但火很快就熄灭了,周围到处都是焦糊味,白鲁无法分辨赵遵的伤情。

    “哦?看样子你的功夫没有你的嘴硬!滋味不好受吧!”白鲁嘲讽道。

    赵遵没有回答身体慢慢向窗户挪去,似乎想破窗逃走。“哪里走!”白鲁一个箭步冲上去,紧握的右手突然在赵遵面前张开,他故技重施一团炙热耀眼的白光在黑暗中暴起,但随着火光白鲁看到赵遵紧闭的眼睛和嘴角的笑容,白鲁脸上得意的笑容顿时变成了恐惧。

    赵遵反握宝剑,剑把狠狠撞在白鲁的前胸上,白鲁闷哼一声倒退出去三四步,“哗啦!”赵遵扯掉了身后窗户上的油布,阳光洒进来,白鲁顿时无处遁形,他自己反被阳光刺得满眼生花睁不开眼了。

    “狗贼!让你也尝尝这滋味!”赵遵冷笑一声,挥剑向他刺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挡在了白鲁身前。

    “别伤他!”

    “雨荷,你让开!我定不能饶他!”赵遵看到雨荷紧张的表情,有些心痛。

    “不,我求你了,放过他吧!”雨荷苦苦哀求。

    恢复视力的白鲁擦干了嘴角上的血,这才看清赵遵衣服、头发上涂满了防火的秘药,虽然被火球击中但毫发无伤,他苦笑道:“原来你早有防备,哼哼哼,棋差一着啊!”

    赵遵怒指白鲁:“这家伙要把你送给马涛,借你腹生子!你还护着他!”

    雨荷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娇怒道:“呸,赵遵,你瞎说八道!”

    白鲁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牵动了胸口的伤,忍不出咳出了一口血。雨荷忙给白鲁揉胸口:“哥,你……你伤的很重吗?”

第三百三十章 “不”字说不出口

    “哥?你叫他哥?”这个称呼让赵遵彻底傻眼了。

    白鲁对雨荷摆了摆手:“不碍事!姓赵的小子,你是真聪明,也是真傻!别杵着了,跟我上楼见个人就都明白了。”

    “东郡的赵施主,别来无恙啊!”黄裳真人乐呵呵的看着赵遵,“你骗我骗的好苦啊!”

    “道爷,久违了!”

    黄裳真人道:“你一点也不惊奇,看样子早就料到我会在这儿等你了!”

    “这么一盘大棋不是小辈可以布局的,道爷,您这次玩的大了点,谋夺一州之地可比挖前朝皇陵罪过大多了。”

    “哈哈哈!”老道大笑,“不怕,都是死罪,不分大小!”

    “道爷,你纠集十几万教徒图谋不轨,朝廷不会容忍你无限做大的,收手吧,你只要安分守己我保你无恙!”

    黄裳真人打开窗户看了看熙攘的大街:“你都说了我手上有十几万筹码,这时候不讹一点过时岂不后悔死!”

    “道爷,你是个出家人,怎么把名利看得比我们这些俗人还重?”

    “这说起来话就长了,四十年前我的恩师还是俗家,他是金沙江畔的豪侠,当年天下纷乱,恩师和马家先祖约为兄弟共举大事,经过数年的征战霸占了益州,得势后的马家先祖变了嘴脸夺去了恩师的兵权,将他们一家老小赶入深山,并逼着我师父出家。即便如此他仍不放心,故意派兵围山,师父全家人经常食不果腹,过得不如猪狗。随着家人一个个逝去,促使我师父顿悟大道创立了符水道,他在山区传道,等马家注意到的时候,符水道已经深入人心,教门越发壮大,甚至可以和马家抗衡。那时候马家的当家人已经换成了马涛,他假意与师父达成协议允许我们传教,暗中却对我师父下毒将他害死!你说杀师之仇我能忘吗?”

    赵遵冷笑道:“这就是你害死自己师兄的理由?”

    “对,我叫他潜伏在马涛身边虚与委蛇获取信任伺机报仇,他却忘了师父的仇恨,与马涛掏心掏肺给他儿子治病!我设计挑拨他们的关系,师兄宁肯出走都不来帮我,为了报仇、为了我们的教门,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张口闭口把师门挂在嘴边,行的却是灭手足的举动,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赵遵对黄裳真人的话嗤之以鼻。

    黄裳真人没有动怒,他淡然的说:“师父的小女儿和我情投意合,我们私定终身诞有一双儿女!”老道停顿了一下,“她自幼受到迫害,体弱多病,生下第二个孩子不久就去世了,师父的仇爱人的恨,岂能不报!”

    赵遵震惊之余看向白鲁和雨荷,他这才想起雨荷的本门叫白芊芊。“你……你是他的……女儿!”

    面对赵遵的质疑,雨荷低下了头,“我们兄妹都随母姓,白家本就该是益州的主人,我们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错吗?”白鲁咬牙切齿道。

    赵遵运了运气:“勿要把家事与国事混为一谈,说到底符水道只不过是道教的一个分支,朝廷是不会让你们掌握地方政权的,强行占有只会招来灭亡。”

    黄裳真人道:“原本我也没有把握,但赵侯亲临就不同了,你是皇帝身边的人,你的话他多半会听!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赵遵道;“以你的为人,我凭什么和你做交易?”

    黄裳真人道:“刚听闻是你屡次坏了我的好事,我还颇多怨恨,但后来听说你和芊芊是好朋友,那就是一家人了!”

    “你……你什么意思?”

    白鲁冷哼一声:“装什么装,我妹妹中意你,你要是帮我们家夺回益州,以后你就是我妹夫了!你以为上次我为什么放你一马?杀了你芊芊能饶了我吗?”

    赵遵看了看老道,又看了看白鲁,最后看了眼表情复杂的雨荷,这个“不”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黄裳真人道:“射出去的箭已经回不了头了,别以为你拐走了平儿就扣住了我们的命门,玲儿、娟儿多得是,哪个都可以为我们卖命!成都城中的十几万信徒只听我的法旨,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局面失控益州大乱,赵侯你身临其境怎么向皇帝交代?”

    “你是在要挟我吗?”

    “不,我是在帮你下决心!”

    片刻之后赵遵转身下楼,走到半途他停了下来:“约束好你的教众,一城百姓出了任何意外,要你陪葬!”

    “你相信我师叔说的话吗?”听完赵遵的讲述后,吴兰很认真的问赵遵。

    赵遵摇头道:“这个妖道早就被我排除在可信任的人名单之外了!他这么说无非是想给自己的不义之举找借口。”

    吴兰道:“太师父和马家的恩怨纠葛我不曾听师父提起过,但师父说过太师父死的时候非常安详,太师父是德道的仙长,很多旧怨都该放下了。”

    “你会放下对他的仇恨吗?”

    “也许吧,他毕竟和我师父做了几十年的好兄弟!我实在不想自己的手沾上他的血!你也无需太过失落,师叔拿十几万人的性命做要挟,任谁都得妥协!”

    赵遵揉揉发紧的头皮:“黄裳老道把我想的太厉害了,这里是益州我凭什么慷他人慨让马涛交出州牧的位子?”

    吴兰道:“师叔之所以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是因为他自知实力不足以对成都城中的三万多驻军构成直接威胁。本钱不够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师叔毕竟六十岁的人了,还有几年的活头,权力欲肯定没有以前强了。”

    赵遵道:“但白鲁青春正盛,我看他比你师叔闹得还欢实,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他挑起来的!”

    “好办,满足他!三代弟子和第二代教主的身份怎么比?最大限度的满足白鲁,到顶也就那样了!”

    赵遵深深地点了点头:“吴兰,好见识!嗯……有件事不能再瞒你了,你的师父他……他还活着!”

    “啊?”吴兰原地跳起多高,“赵侯,这玩笑……”

    “这事能开玩笑吗!”赵遵便把在老镇河观巧遇疯道士的事一说,“他善变药石,还曾救过我的命,越想越觉得像你的师父!”

    “师父!”吴兰跪倒在地喜极而泣,“你说的长相一点没错,他就是我的恩师啊!”

    赵遵把他拉起来:“如此再好不过了,等益州之事一了,我们一起回长安见你师父。”

    午后西陵道口的巴郡兵营躁动了起来,“张仁听令,速率本部人马为先锋进抵成都城下!”马铭的传令兵说出了军令。

    营帐里的军官个个面露惧色,“等什么,军令不可违,准备开拔!”张仁戴上了自己的头盔。

    裴竺道:“我们真要去打成都吗?他……他娘的,怎能打得过!”

    张仁瞪了他一眼:“废什么话,你想哗变吗?快去集合队伍,半个时辰之后有人未走斩他的脚!”

    “遵命!”

    成都的百姓战战兢兢的度过了祈福会前的最后一夜,清晨十几万信徒在街道上迎着朝阳,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是脸上却充满了狂热的笑容,未知的期待!

    青云观的几百道士沿街而立,为信徒们指引入观的道路,每个信徒都怀着朝圣的敬意青云观门前站的整整齐齐,除了脚步声和偶尔的几声咳嗽,静的令人生畏。

    祈福会并非一日,头一天青云观中只邀请身份较高的信徒,如捐献多的富商地主、各级官吏,他们才有资格道莲花池观景得到教主的赐福。

    莲花池西的小楼二楼的窗前,白鲁和赵遵并立一同看向法台上纵情表演的黄裳真人,老道挥舞着桃木剑上下乱舞,黄纸满天飞,最后老道把新发的柳条插进莲花池中,将水珠拍打在虔诚跪拜的信徒身上,这些人一个个感激涕零,磕头许大愿。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就算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前赴后继的去死!”白鲁自豪的说道。

    赵遵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是个由谎言构造的虚幻泡沫,戳破了只是一场空!”

    白鲁道:“有些人宁肯沉浸在梦中不醒,也不愿意睁眼面的现实,你强行把他们拉回来,他们反而恨你,我劝你还是别做这种恶人!不过有件事我还是得谢谢你,我是真喜欢平儿,实在不忍心让马涛那个老匹夫糟蹋她,哪怕只有一次!但是父亲不同意换人,你把她劫走倒成全了我。”

    赵遵眼睛看着莲花池,淡淡的说:“没想到,你还是个重情义的人。”

    黄裳真人的祈福礼接近尾声,小道士敲响了观中的巨钟,随着悠长的钟声,信徒们纷纷跪倒,愿自己的祈求随着钟声传递到仙人的耳中。就在观内外十几万信徒一齐向天祈祷的时候,州府后院的一间卧房中,一个体态丰盈的处子躺在绣榻上,全身上下只盖着一床薄被。

    马涛起的比谁都早,他药浴了半个时辰,又灌了两碗补药,听到钟声的同时马涛推开了房门,当他揭开被子的一刻,好像找回了年轻时的感觉尽显雄风,但越往后越不对劲,最后在女孩的尖叫声中,马涛喷出了一摊乌黑的秽物。

    一切的努力都付之东流,马涛面目逐渐狰狞,拔出墙上挂着的宝剑望向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孩,“老爷……老爷饶命啊!”

    马涛对这个刚把身子交给自己的女孩毫无怜悯,一剑将其脑袋砍下,披上衣服出了后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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