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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立风中     逢君闻见花开txt下载     逢君闻见花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一章 饯行酒

    柳絮再也绷不住了趴在赵遵肩膀上嚎啕大哭。赵遵轻抚着柳絮的秀发,直到她安静下来。

    “骁骑军不想回就别去了,但是这种地方太寒酸了,你我住不惯,看来我要把你养在外面了!”

    赵遵把柳絮从地狱中拉了回来,但收了她,无疑将激化自己和段宏的矛盾,柳絮不想拖累他才离开了骁骑军,不过赵遵岂是薄情畏缩之人,麻烦事就让它来吧。

    几天后平羌叛的主帅定了下来,封不遗自然是不二人选,但他毕竟刚刚中过巫毒,在鬼门关逛了一圈。刘衡怕他有闪失,另任命冯异为副帅引黑龙军主力进驻西川。

    新军稀里糊涂被卷入了叛乱,士气不高,新上任的左右校尉程煜和班闰主动请战,刘衡本就有意让新军参与实战,欣然应允,不久之后大军便会出发。

    赵遵回来这几天不断翻阅叛乱期间的各种密报、案卷和审讯记录。这天赵遵正在誊写段松代写的给中行鄢的回信。这时纪許和小五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五哥,你怎么老不来看兄弟!”赵遵起身相迎。

    小五道:“兄弟,你是忙身,我是闲人,怎好来耽误你办差啊!”

    赵遵道:“今天来了可不准走,我做东老纪作陪,咱兄弟喝几杯。”

    小五道:“今天不成,我是来请兄弟你的!”

    “请我?”

    “封将军请你陪他一同赴宴!”

    “赴宴?这么突然。”

    小五道:“晋王千岁要为封将军送行,朝中有头有脸的官员都会到场,封将军说让你一同前往。”

    纪許说:“是好事啊!封将军抬举都尉,提携您呐!”

    “正解!”小五道,“封将军的孩子们都还未成年,你去了也给他老人家撑门面。”

    赵遵挠挠头:“我这个密探头子去赴宴,他们能喝得尽兴吗?”

    小五道:“那咱们不管,只要咱喝痛快就成!”

    纪許道:“晋王千岁与普通人不同,朝臣们心里再别扭在他面前都不敢表现出来,强颜欢笑也得把酒喝下去!”

    “不错,封将军常说晋王肚子大有海量,脑瓜子绝对好使!陛下与他推心置腹,晋王一句话可让一白衣一步登天,一句话也可以让一个封疆大吏丢官罢职,说他只手遮天不为过!”

    小五说了几句便走了,他走后赵遵完成了那封推迟了近一个月的回信,段松的文笔滴水不漏全无破绽,但假的终究是假的,经不起推敲和试探,中行鄢是甚样人,岂能久瞒。

    赵遵想起了父亲的履历,确实有在川西驻扎的经历,不知二者有什么联系,可惜当事人和知情人都不在了,真头痛啊!

    黄昏的时候赵遵上了封不遗的车驾,“叔叔,出去喝个酒带两队卫兵,有点过了吧!”赵遵撩起窗帘看着两侧六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说道。

    “陛下给安排的,十二时辰不间断的保护我,你说我有那么不中用吗?”

    赵遵道:“中不中用小侄不知,但这么多人跟着,想去见青夫人不太方便!”

    “臭小子,让你去监控朝堂,你倒听起叔叔的墙角来了!要学会偏听偏信,心里有数表面上不能表现出来,高深莫测懂吗?”

    “小侄受教了!”

    “晋王是你爹和我的老哥们弟兄,交情没的说!这个胖子心眼比谁都多,为人也算仗义,不过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帝的弟弟,有些话不能像对我一样毫无顾忌!”

    说着马车停到了一座豪宅门前,“到了,走!今晚多喝几杯!”封不遗发出了爽朗的大笑,赵遵跟在他后面,二人下了车,扑面而来的是群臣的恭维问候,封不遗是老江湖,与众官员谈笑风生。

    赵遵也备受礼遇,官员们都以为铲除徐、桑等世家豪门是皇帝在幕后操纵与赵遵本人无关,而且这孩子长得文质彬彬的,一脸的人畜无害,很难把几十个家族覆灭,三千人被杀的巨变和他想象到一起。

    赵遵小心应对,他不喜欢交际,但并不是不会,叔叔抬举自己,自己得给他争面子。

    “晋王千岁!”“千岁爷到了!”众人让出一条道来,“哈哈哈……封兄,你不早来,早来我早让开席了!来来来,咱们俩今天必须喝躺下一个!”声音未到人的大肚子先到了。

    封不遗笑着迎上去,拍着对方的大肚子说道:“哪次喝酒你赢过我?”

    赵遵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怕有三百斤的大白胖子,脸上肥肉堆垒,光一个肚子就得有一百斤!不过那双眼睛却闪着光芒。

    “你有内功千杯不醉,凭真本事你喝不过我!”

    “拉倒吧,今天我就和你真喝!”

    二人的嬉闹引起周围一片欢笑,刘合突然偏头看向封不遗身后,指着赵遵问:“这就是二哥的孩子?”

    刘合不上朝,他是第一次见到赵遵,同样这也是赵遵与晋王的首遇,封不遗道:“怎样,一表人才吧!”

    “像,太像了!”刘合走上前来,拍拍赵遵的肩膀,“嗯,不错不错,就是比二哥消瘦了点,再长长,壮一点准讨小娘们喜欢!”

    “晋王千岁,赵遵给您行礼了!”赵遵心说刘合怎么和封不遗似的没个正型,当然礼数还是要讲的,恭恭敬敬给刘合行大礼。

    刘合把赵遵拽起来:“今天本王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众臣和赵遵皆不明所以,刘合大笑:“老封喝的不省人事,你负责把他送回去!”

    众臣一愣,然后发出满堂大笑。宴会在一个极欢乐的气氛中开始了。

    赵遵的席位安排在了封不遗的背后,左右两边全是丞相府和太尉府的高官,都没什么交情。

    “唉,又要听大人们吹牛,自己独自喝闷酒了!”赵遵无奈的自言自语。

    刘合确实海量,喝酒的用大碗,酒量一般的人看他喝酒的架势都害怕,酒过三巡。刘合敬封不遗道:“这次又要辛苦老哥了,羌胡之地多艰险,我真有点不舍啊!”

    “咱打了几十年仗了就怕闲着,小小羌胡我不放在眼里!”

    刘合道:“陛下身边可靠的人太少啦!要不也不能事事劳烦哥哥你啊!”

    酒席上相熟的官员互相望了一眼,那意思不好听的话要来了!

    果然封不遗道:“你们敢信吗,桑文羊和徐介这样的老臣私底下竟然算计诅咒陛下,暗中散播歪理邪说阻挠国策!陛下待他们怎么样?不用说你们心里都有数吧!他们……真是死有余辜!你们千万别学他们!”

    “不敢!”“不能不能!”官员们纷纷摆手,表情很认真。

    “冯将军!”刘合向冯异举起酒碗,“有劳老将军了!”

    冯异站起来行礼道:“为朝廷为陛下,冯异没有二话!”冯异腰板挺直,完全不像快七十岁的样子。

    冯异向刘合介绍身边的三个年轻人:“晋王,这是我黑龙军的三位骁将,高筇、黎竹、糜宣!最近京中不太平,末将即将远行,心中惦念陛下安危,想把三人留下京城,给陛下看看门站站岗也好啊!”

    赵遵早就看见冯异这个老家伙了,冯异也没少往赵遵这边瞅,赵遵虽然不领北护军了,但按照军中惯例和军官派系划分,赵遵才是北护军真正的掌舵人。冯异把对李黯对北护军的恨都转嫁到了赵遵身上,冯异没少说了赵遵坏话,暗中也下过绊子,只是赵遵风头正盛冯异也拿他没办法。

    赵遵厌恶冯异为人,但他是黑龙军的统帅,大周最重要的战力之一,为除掉冯异一人坏了一支能征善战之师这种蠢事赵遵自然不会去干,而且以冯异在军界的威望,普通的民间小案也治不了他的罪。

    冯异这个时候向刘合推荐自己的三个部下,手段也是高明,借黑龙军平羌的机会借机敲诈要官,刘合把话带给皇帝,皇帝不可能不给。同时叛乱初平皇帝多了猜忌之心,冯异带着黑龙军远征,留下几个得力部将在京城做人质也好安皇帝的心。

    这波操作甚是高明,不是朝中的常青藤玩不出这一手,刘合心领神会:“这些年来黑龙军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将领,冯将军推荐的人指定错不了,本王一定保举他们!”

    “多谢千岁提携!”高筇、黎竹、糜宣三人齐向刘合施礼。

    赵遵对这三人也有印象,确实都是能征惯战的悍将,南征立功后却没讨到封赏,这次讨伐羌胡总算如了他们的愿。

    “羌地离此数千里之遥,这仗要想赢单凭将士用命还不够,在座的各位要保证军需供应,粮草一定要充足,可不能让将士们饿肚子,知道吗?”刘合借机敲打参与宴会的那些官员。

    鲍鸿捂着脑袋道:“千岁,王府的酒太烈了,两杯子下肚脑瓜子就蒙了!”

    刘合见老丞相不接话,大笑:“薄酒岂是待客之礼!烈酒才过瘾呢!”

    鲍鸿叹息道:“是啊,烈酒好喝,可也醉人呐!王爷牵挂平羌战事,你们表表态吧!”

    丞相府的属官和大司农麾下的官员们纷纷表示,保证平羌所需物资粮草供应。刘合点点头:“一年中,春季平百越,冬季又要对羌胡开战,陈太尉辛苦啊!”

    陈嵩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老陈是当兵的出身喜欢喝烈酒,如今咱们大周军力强盛所向披靡,将军们用命咱这太尉也好当。封将军和冯将军都是百战名将,只要按既定的战策打下去,必定取胜!”

    刘合道:“有些话,陛下不好亲口说,本王只好给诸位臣工提提醒,万不可有纰漏啊!不说那些扫兴的了,鲍相你这酒老不下地方啊,冯将军咱们第二碗啦……”刘合开始了他的酒戏。

    随着宴会的进行,相熟的人开始离席互相敬酒,赵遵如获大赦找到了程煜和班闰,这俩家伙也在此次平羌的队伍中,各领五千新军也算一支主力。

第三百零二章 为红颜灭一国

    班闰一见赵遵就抱怨:“你小子失踪了一个月,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给个信!”

    赵遵笑道:“我跑去渔阳打了个来回,刚跟封将军回来才几天,自己一大堆事没处理完哪有功夫去给班侯爷请安啊!”

    程煜道:“我一个闲人,你非让我去领兵,和老班搭档我可费劲呢!”

    “哎,老程你这话啥意思啊,我可是有实战经验的!你才是新丁!”班闰不服气了。

    赵遵道:“羌地不比百越,那里多山多川,步兵用处不大,陛下答应让你们领新军参战,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程煜道:“还是老赵懂行,我带新军这一段时间就发现了,新军单兵作战能力还是有的,但步骑结合太差了,全无配合,一旦遭遇紧急战况很可能被分成两截被各个击破!”

    班闰道:“封将军坐镇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肯定得照顾咱们,冲锋陷阵能用新军吗?也就是找机会让这些新兵长长见识,见见血!”

    程煜偷眼看了看正在和几位朝臣把酒言欢的冯异:“封将军坐镇不假,可黑龙军是主力,咱们在前线和冯异这厮一同作战,他可不会照顾新兵,说不定还会借机打压坑咱们!”

    班闰撇了撇嘴:“冯异这家伙当真是老而弥坚,仗仗不落下!你说他这个岁数早该看透啦,可他对待不同派系的同袍一直是打压,甚至坑害!咱们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确实得当心他犯坏!”

    三个人正聊着,常言带着李澜张阅向他们走来,这段时间骁骑军与羽林军交往甚密,主要还是抓捕几家反叛的时候骁骑军人手不足经常向羽林军借兵。

    常言有意拉拢赵遵,对骁骑军格外客气,离老远先和众人打招呼。“程兄、班兄远征在即,兄弟我特来敬二位一杯。”

    常言为人不像他的弟弟,还算正派,至少不让人讨厌。程煜班闰又回敬常言,几个人便聊了起来。

    “高筇、黎竹、糜宣,这三人都是累世公卿之后,陛下刚铲除了几家作乱的文臣,这些军界的权贵就坐不住了。借平羌叛的时机敲诈,以他们三个的资历留在京中少说也得给个校尉,咱们这些跟在皇帝身边的人往哪摆?”张阅并不见外,不服不忿的说道。

    常言只笑不说话,看着赵遵。赵遵却道:“我观冯异倒有几分古之良将的风范,先秦名将王翦伐楚的路上不断向秦王索要金银田产,秦王一概应允,终王翦灭楚成就了君信臣忠的一代佳话!”

    赵遵言语诚恳,其余几人纷纷点头,心里却说鬼才信你真是这么想的!正说着赵遵看到了人群中的关樾。

    “关将军,一别数月甚是想念!”

    关樾抱拳当胸:“赵都尉,关某去了趟西北,往返数月,回到京城听说你去了北地,不想今日得见!”

    赵遵笑道:“咱们都是劳碌命,闲不下来!”

    关樾压低声音道:“听闻几位军中老将向陛下进言,今后羽林军和虎贲军只能保卫皇室宫城,再成立单独的衙门保卫京城。”

    赵遵奇道:“京城治安不归京兆尹管吗?”

    “你说的是治安,针对的是民间案子,应对类似桑徐等家族谋反的大案京兆尹手下没有可以抗衡的力量,新衙门同时还兼备保护官员家小的责任。我看他们没安好心,在分你骁骑军的权!”

    赵遵一笑:“多谢关将军提醒,陛下英明自有安排,我们做臣子的听命便好!”

    “几个小朋友说什么呢?”封不遗发现赵遵、关樾和常言等几个青年将领挤在一个小圈子里,向他们走了过来。

    “封将军!”小将们纷纷向封不遗施礼,封不遗转身对刘合说道:“看到这群年轻人就看到了大周的未来!”

    刘合也走了过来,背后跟着一个红衣少女。

    “贞儿,你是第一次见赵都尉吧,他是你已故的赵伯伯的独子,你们认识认识。”

    “赵……赵都尉!”

    “公……公主殿下!”

    赵遵无数次猜想过刘贞的真实身份,可再让他猜一万次也猜不到她会是晋王的女儿是一位公主。

    刘贞早一步看到了赵遵,她想溜却被父亲拉住了,就这样二人“第一次”公开见面了。程煜和班闰也吃了一惊不由得都为二人的前景担忧。

    赵遵故意躲开视线不去看刘贞,刘贞的表情肯定也不自然,封不遗不知看出点什么来,对刘合说:“姑娘大了不能留,贞儿也二十出头了,你再舍不得也该嫁女了!”

    刘合还未开口,刘贞却抢先一步说道:“封伯伯,刘贞自幼仰慕英雄,立志非万世之功者不嫁!”

    封不遗道:“何为万世之功?”

    刘贞道:“北方匈奴犯我边境杀我百姓,刘贞虽是女儿身,也恨不得亲赴战场杀敌!因此刘贞立誓要嫁给消灭匈奴的大英雄,否则免谈!”

    刘合叹气道:“封兄,你听见了吧,我恨不得早点把她嫁出去,可每次她都是这套词,我又岂能逼她!”

    封不遗赞道:“贞儿志气不输男儿!那些畏战的大臣听到你这番话当无地自容!消灭匈奴就在眼前,这些年轻人都有机会立不世之功,到时候伯伯给你选个最好的夫婿!”

    赵遵心里一阵暖意,他终于明白刘贞为什么一直隐瞒身份,为什么不能接受自己和别的女人有感情纠葛,她刚说的这番话是自己久拖不嫁的借口,她是女人又是晋王府的公主,她顶着多大的压力拒不成婚全是为了自己!

    封不遗在场赵遵几乎下跪求他为自己向晋王提亲,可刘贞却一直在用眼神阻止自己。酒宴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但那和赵遵一点没关系了,他连自己怎么离开王府的都不知道。

    萧烈家门前,赵遵坐等到中夜,刘贞出现了。

    赵遵苦笑一下:“你吓到我了,公主殿下!”

    刘贞吐出了一口白雾:“我母亲是王府的下人,后有孕生下我,但祖母嫌弃我母亲的身份,不承认我这个孙女。我和母亲被赶出了王府,直到我十四岁祖母去世,太后才恩赐我入籍,可怜我母亲到死也没有名分!”

    刘贞满眼通红的看向赵遵:“这个公主的身份好沉重,我不想回王府,所以一直住在外面,也因此认识了你!你是个骄傲的人,‘驸马’的名号你是不屑的,我也不能为了自己私欲抹灭了你的前程,所以我一直瞒着,希望有一个合适的时机……”

    “别说了!”赵遵将刘贞揽进了怀里,“是我糊涂!委屈你了!”

    刘贞在赵遵怀中趴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赵遵皱起了眉头,“入赘”到晋王府当驸马自己确实无法接受,挂上“驸马”的标签自己大展宏图的事业便大打折扣。刘贞则不然,她身份高贵,没有别的追求,让喜爱的驸马入赘携手终生是她的愿望,可她爱的人偏偏是赵遵。二者之间似乎没有可以调和的余地,难怪刘贞一直犹豫徘徊。

    赵遵搂紧了刘贞:“你是个聪明的丫头,给我们想到了一条出路!”

    刘贞用额头蹭着赵遵的胸口说:“我当时被逼急了随口说的,当不得真!”

    赵遵却说:“你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盖世英雄,而不是入赘的驸马就算我是侯爷你入我赵家门也是下嫁,只有等我灭匈奴立大功人生达到顶峰才配得上你这个天之骄女!”

    “我等你!”

    “你小子命犯桃花,搞一公主!”午夜程煜府上哥仨烤着火喝他们的第二场,班闰羡慕道,“我从西域到长安比你早,可到现在还打着光棍,你小子左搂张三右抱李四情债还不完!这上哪儿说理啊!”

    程煜骂道:“就凭你这张臭嘴也找不到相好!赵老弟正心烦呢!”

    班闰道:“烦?我要有这样的红颜知己,这辈子就剩乐了!”

    “你懂个屁,赵老弟当了驸马一辈子只能是驸马,要不做驸马,他可以当丞相当大将军,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娶几个娶几个!”

    班闰眨了眨眼:“这么一想代价确实有点高,让老赵和那些相好都断了真舍不得!”

    “我不能等了!”赵遵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班闰不解道:“什么不等了?你要去提亲啊!”

    “我要去灭匈奴,回来娶她!”

    程煜和班闰脸上露出了惊疑的表情,程煜道:“老赵,你是认真的?”

    “无戏言!”

    班闰急道:“坏了坏了,老赵急糊涂了,那匈奴带甲数十万,你为红颜要灭一国?痴了吧!”

    赵遵道:“我与匈奴本就不共戴天,本想着按部就班一步步为官为将报父仇,可我能等,贞妹等不了!”

    程煜劝道:“匈奴横行草原二百余年没有对手,中原历朝与之交手输多胜少,你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不如借先左将军的威名,让陛下为你提亲,咱的身份提上去了,也不算高攀!”

    “不,你以为贞妹那番话是无心的嘛?她的志向不输男儿,我连她唯一的要求都完成不了,如何有颜面迎娶天之骄女!二位兄弟,我跟你们去川西!”

    “啊?老赵你没喝多吧!我们去打羌人,不是匈奴!”

    赵遵不做解释:“我去面见陛下,出征时我会混在新军队伍里!”说着人就往外走。

    “喂,你再考虑考虑!”班闰望着赵遵消失的背影,叹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老赵为了一女人要灭匈奴,这也……”

    “我看他是认真的!咱们认识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凡他认真起来,哪件事他没做成?等着看好戏吧!”

    “这倒也是,总之咱们弟兄又在一块喽,高兴,喝酒!”

第三百零三章 转手送人

    转天没有朝会,众臣又在晋王府的酒宴上豪饮到深夜,刘衡落了个清净在书房和画师赏画。內侍突然来报:“陛下,泗水侯求见!”

    “让他进来!”刘衡打发走了画师,心想这个腼腆的孩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

    赵遵行了礼,便开口说道:“皇伯伯,我想去川西!”

    刘衡古怪的看向他,好一会儿才说:“这是你第一次叫朕伯伯,却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前些日子你做的很好,朕一直在考虑如何奖赏你,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去川西,而是要待在京城权力的中枢!只要你干得好,不出三年朕找个机会就能让你做上卿!开府建牙是多数人梦想,朕帮你完成!你也要帮朕守住基业,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

    “皇伯伯,我要去邛都!”

    “邛都……”刘衡陷入了回忆,“你真的要去?”

    “是的,很重要!”

    刘衡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吧!朕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这样,邛都离战场有一段距离,但也要配合军需粮草转运,就给你临时按一个御史部的官,监察地方压地方官一头,人朕就不给你派了,你自行安排吧!”

    赵遵磕头谢恩,刘衡看着他笑道:“匈奴来的信朕会派人给你送去的!”

    赵遵一愣,也笑了:“什么都瞒不过您!”

    赵遵得了圣旨立即回到骁骑军做安排,萧烈是赵遵身边唯一的超一流高手,这人得带在身边。周宾是个稳妥的人,进取不足但守成有余,骁骑军交代给他赵遵还是很放心的。

    然后赵遵回到了一个月没回的家,江无盐见到赵遵表情看不出惊喜还是感伤,“江姐姐,帮我收拾一下行装,我要远行,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回来!”

    江无盐默默转身去为他准备衣物和干粮,一旁在给赵遵倒水的管家婆看着江无盐的背影低声道:“是个好姑娘,老爷收了她吧!”

    赵遵叹了口气:“差点忘了,这位大姐也是个大问题啊!”

    睡到半夜赵遵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吉娜!”赵遵打开院门,吉娜扑进他的怀中,赵遵见她身后跟着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卫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吉娜拼命摇头,在赵遵怀中哭成了泪人:“宫中传来旨意,让我回长安四方馆收拢旧部不日开拔回故国去了!”

    “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明天一早就走!”

    赵遵心里咯噔了一下子:“明天?”

    他明白吉娜为什么哭泣,这一别将是永别!赵遵搂紧了吉娜,他想给这个在孤独和恐惧中长大的女人一点温暖,哪怕这种温暖是短暂的,可最后赵遵还是只能劝她鼓起勇气去面对。

    吉娜止住了悲声,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赵遵:“吉娜人虽然走了,但心属于将军,吉娜想……想怀上将军的孩子……”

    那还说什么,赵遵将吉娜横抱进房中,第二天吉娜悄悄地离开了,赵遵听到了动静,可咬着牙背对着她没有出声,离别太痛苦了。

    吃早饭的时候,江无盐端来了可口的小菜,赵遵一席,她和管家婆在屋角的小几上喝粥。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心知肚明,表现的却很淡然,永远都是逆来顺受任赵遵宰割的样子。

    “江姐姐,你来我这儿也有四个多月了吧!”赵遵突然的问话,让江无盐有些错愕,“啊?快五个月了!”

    “我想请姐姐帮我去照顾一个人行吗?”

    管家婆不解的看向赵遵,昨天自己还和他提收江无盐的事,怎么今天就要把人送走!

    “照顾……一个人?”

    “我有位结拜兄长,他遭遇不幸身体被大火烧残,找了很多人伺候都不满意,你能不能……”

    “我愿意!”

    赵遵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准备好的一大堆词都没用上:“我这位兄长是琴艺大师,精通书画,江姐姐在他那里总比窝在我这儿乐趣多一点。”

    段松昨天就从萧烈处听说了赵遵即将远行的消息,萧烈说:“我和赵遵兄弟同去川西,恐怕得走一段时间,留段大哥一人在家,我这心里实在不安。大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小娥说,我已经吩咐她了家中一切事都听您的。”

    段松道:“哥哥能有什么事,你放心去,一路上照顾好三弟!唉,真想跟你们回家乡看看,可我这身子不中用啊!”

    二人说话的功夫赵遵带着江无盐到了,“大哥,你瞒的我好苦啊!”赵遵有几分抱怨。

    段松一愣,但很快就乐了:“你知道她的身份了?”

    萧烈一头雾水:“二位,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我那二妹就是刘贞,她是晋王的女儿!”

    “晋……晋王的……女儿!公主啊!”

    段松向赵遵解释:“三弟,你别怪哥哥,二妹上次来透露给我的,她让我保密,所以……”

    “大哥就知道向着她!”赵遵还是不乐意。

    段松笑了:“我只比你早知道十来天,估计她也猜到瞒不了太久了,惊奇吧!”

    “惊奇?让她吓死了!对了,我跟您带来个人!”赵遵把江无盐介绍给二人,“洛阳花魁江无盐,认识一下。”

    段松和萧烈大惊,萧烈道;“哎呦,这是弟妹吧!”

    “别胡说!”赵遵对段松道,“我与萧兄此行路远,便请江姐姐代替我来照顾大哥起居!”

    段松一听连忙摆手:“胡闹,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赵遵说:“江姐姐住在我那个小地方诸多不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来这儿住着至少萧兄家里人口多,相互照应起来也方便!”然后压低声音道,“我把她养在家里,刘贞那性子大哥你是知道的,她能绕得了我?这大姐姐是个乐痴,能给大哥您解闷!拜托拜托!”

    赵遵一个劲的作揖,“你……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没办法,为了成全二妹和三弟,做哥哥的只能应下了。

    “大哥。你是成都人,可了解邛都这个地方?”

    段松道:“邛是一个神秘古国,延续千年不为世人所知,百年前与当时的蜀地其他割据一同并入中原王朝。如今虽然归于王化,但地处偏僻少于外界接触,不过当地盛产珍贵药材,多有中原的商贾到当地采买以获取暴利,但十去九难还!”

    萧烈奇道:“这是为何?”

    “山林中多毒虫猛兽,又有强盗流寇,这些盗寇不似中原内地只图财不害命,他们作案一向不留活口!再者山中有毒瘴,中原人多水土不服,染上恶疾拉几场肚子命就没了!”

    “当地有汉民居住吗?”

    “当然,县令必会官话书汉字,往往都是汉人担任,但汉民在当地所占比重不大。邛都城中夷汉杂居,夷人经过百年融合虽然保有旧习,但与汉人交流已经无碍了,山林中的就难说了。贤弟你认为中行鄢关心的人在邛都?”

    赵遵道:“我查过父亲的履历,从匈奴回归之后因过贬到川西,在邛都待了七个月。我想以我父亲的忠诚和与陛下的关系,如不是特意为之,我父亲绝贬不到那么偏远的地方。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咱们推断正确的前提下,如果推断有误我们就要白跑了。”

    萧烈道:“我相信你们的推断,人不可能没有弱点!何况程煜和班闰都是赵兄弟的臂膀,咱们在川西离前敌近些,说不定能帮上他们!”

    赵遵苦笑:“我和符水道的教主黄裳道有过节你们知道吧!”

    段松叹了口气:“唉,伊安蛮达已知你的身份,现在龙虎会和符水道都把你列入敌人名录了,明里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暗中恐怕要对你下毒手!”

    萧烈挠头道:“蜀地是符水道的窝子,你得罪他们,咱们可寸步难行啊!”

    段松道:“渭河僵尸皇陵案是官匪勾结,朝中的敌人还躲在暗处,贤弟当年除恶之举终究还是麻烦上身了!”

    赵遵道:“我不后悔!没有最开始的莽撞,我也不会与北护军和一众好兄弟结识,让我再选一次我还会和他们干!”

    段松道:“为了救封将军,付出这样的代价也是难免的,三弟,你一路小心啊!”

    新军在三天后开拔,赵遵还有时间处理一些私事,石癸和姚琮的生意越做越大。桑文羊和徐介两棵大树倒了,他俩借势抢占了大量份额,商路扩大到更广的领域。这都归结于赵遵的帮扶,石癸和姚琮把赵遵当神仙供着,真金白银的给赵遵送,听说赵遵即将远征,他二人便在千鹤坊设宴给赵遵送行。

    如今的赵遵在千鹤坊人气高的超乎寻常,那些年轻貌美的清倌红倌都认定江无盐夺魁是赵遵在幕后操纵的,若能傍上这位俊美的侯爷可就一步登天了,说不定还有机会嫁入侯府!

    赵遵刚一进大厅就被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给围住了无法脱身。

    “你们都闲着无事了?歌唱好了?舞都学会了?来年的花魁大会是春天不是中秋,转眼就到!就凭你们登台也是去丢人啊!”宁馨掐着腰对她们一通数落,中秋花会之后她成熟了不少,也更加美艳了,不过脾气仍旧火爆。把那帮小姑娘吓得作鸟兽散,转眼走得一个都不剩。

    赵遵没想到最后是宁馨给自己解了围,宁馨落落大方的先给赵遵行了礼:“赵侯爷,她们还小不懂事,您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赵遵一笑:“哪能啊,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呃……江……她还好吧?”

    赵遵看了她一眼:“我刚把她转手送给别人了。”

第三百零四章 竹海迷途

    宁馨一惊,但随即就看到了赵遵脸上的笑:“侯爷真会开玩笑,我要是男人可舍不得将她送人!侯爷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又关心起她来了?”

    “有点。”

    “江姐姐是我的开蒙恩师,我视她为亲人一直跟她学,可那件事之后她变得消沉甚至厌世求死,我劝说无果只能不断的用动作和言语刺激她,只希望她能重拾信心。我失败了,可侯爷成功了,男的女的是有点不一样!”说着宁馨笑着施礼跑开了,“我真没想到她会跟你离开,替我问候江姐姐!”

    赵遵无奈的连连摇首,进了约好的屋子赵遵惊讶的看到了段宏,石癸和姚琮正在一旁点头哈腰的作陪,二人见到赵遵均是一脸尴尬。

    “哎呦,赵老弟来了!”段宏笑脸相迎拉赵遵入席,“老哥我老早就想结交赵侯了,所以让李俭帮我打听赵侯的消息,听说石癸他们约赵侯饮宴,不请自来老哥我唐突了,先自罚三杯!”

    段宏话说的极是江湖,全不似朝廷大员皇亲国戚的做派,赵遵心说你这个“大哥”,我这个“老弟”是从哪里论的?

    “承蒙段侯抬爱,赵遵受宠若惊!”

    段宏见他上道更高兴了,叫来几个美女陪酒,几个人把酒言欢好不快活。酒酣耳热之际段宏挥退了陪酒的美女,似笑非笑的对赵遵说道:“听闻赵侯最近纳了柳絮,可喜可贺!”

    石癸和姚琮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段侯我……”赵遵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一时想不出该怎么接话。

    “哈哈哈!”段宏大笑道,“自古美女爱英雄!段某眼拙没瞧出来,要不早把她送给赵侯你了!段某是交朋友的人,再奉上黄金千两、锦缎二百匹以做陪送!”

    “君子不该夺人所爱,赵遵心中惶恐,怎能再要段侯的财物!”

    段宏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为了个娘们岂能坏了咱们的情意!赵老弟,话说的这儿了,愚兄就不藏着掖着了,前些日子你和桑文羊他们斗法,咱押错了宝!可毕竟桑文羊他们财大气粗掐着咱的财路,站在他们那边也是无奈之举!不过从今往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用得着愚兄的地方尽管开口!”

    赵遵道:“国舅爷豪气!赵遵感恩戴德,今后一定报答!”

    “说报答就外道了!只是老弟你在要害部门,更能体察上意,以后再有什么大动作提前跟咱知会一声,别和这次似的,与桑文羊他们走的近了差点被他们牵连害死!不怕几位笑话,陛下和皇姐骂了咱好几次了,让咱交朋友掌住了眼,再和居心叵测的人搅在一起就严惩不贷!”

    这几句话看似憨傻忠厚,却暗藏玄机,赵遵心道这厮绝不像自己表现的那么庸碌,把柳絮让给自己所图的无外乎骁骑军超前的情报,更深层的还是想拉拢自己,分化自己与李夫人二皇子的关系,如果不是段皇后教他的,那说明段宏还是有些手段的。

    段宏多喝了几杯,开始胡言乱语,说起了柳絮的妙处。这让赵遵十分反感,好在没说几句段宏就醉倒了,被李俭架到了别的房间。

    石癸和姚琮挺过意不去,好好一场送行宴让段宏搅黄了,赵遵却没觉得,至少和后族的关系没有激化,赵遵本担心自己走后会有人对柳絮不利,毕竟没有官衣的保护柳絮只是个弱女子。

    石癸对赵遵说:“我们已经和郭华联络上了,您这位兄弟够黑的,您那份利钱他都拿走了,这人……”

    “人是可靠的,要钱只管给他便是,他在关中一带很吃得开,特别是长安城内,他路子很广,你们以后去长安立足少不了他的帮忙。”

    姚琮道:“咱们生意越做越大,总是雇保镖押运花费甚重,不如养些……”

    “不可!”赵遵当即否定他的提议,“桑家徐家的教训还不够吗,他们两家养了多少门客,到头来有什么用?一旦引起朝廷猜忌,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就是!”石癸瞪了姚琮一眼:“赵侯保着咱还有什么可怕的!赵侯你别介意啊,我们哥俩走南闯北见各地豪强林立,咱们拥有的钱财田产也不亚于他们,可人家修建堡垒豢养家丁,勾结地方官建立独立王国,见多了有点羡慕!”

    赵遵皱眉道:“有那么严重吗?”

    姚琮道:“北方相对好很多,官府控制的很严,有钱人只能叫地主,算不上豪强。南方可就不同了,当年大乱北方战火不断,很多北地的家族整族南迁,来到从未被开垦过的土地上落地生根,兼并土地繁衍子孙控制更多的土地,他们把持着地方上的生杀大权,外派的官员根本指使不动他们。经过数十年的发现,他们渐成气候,表面上交税服役,实则形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王国。过了淮南这种情况就很普遍。”

    赵遵叹道:“陛下打击豪强的行动持续了二十年收效甚微,实在是牵涉了太多人的利益,根深蒂固难以清除。对了,二位老兄走南闯北见识广博,不知去没去过邛都这个地方?”

    石癸道:“我只对闪光发亮的宝石珍珠感兴趣,邛都在哪儿我都不清楚!老姚你呢,你去过吗?”

    “别说,我还真去过一次!二十年前我和小舅子一起离家学做生意,后来都发了点小财,我选择北上洛阳,而小舅子跟朋友去蜀地做起了木材生意,结果两年后我们收到了他客死他乡的消息,然后我和你嫂子去了川西南的邛都!那一路走的啊,一个多月才到。”

    石癸道:“你小舅子怎么死的?”

    “别提了,我们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他的骨灰!”

    “当地官府没给个说法?”

    姚琮道:“说法?能把死讯给我们传到了就算官府用心了!那地方,不好说,山深林密到处充斥着邪气,要人命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当地人对外来的也不友好,我们待了两日便离开了。”

    “两日?说了等于白说啊!”石癸顿感失望。

    带着诸多的不确定,赵遵跟着出征大军离开了洛阳,陈嵩亲自为他们践行,出发不久班闰打马来到后军上了一辆辎重车。

    “我安排的不错吧!”班闰让木匠连夜赶工改装了这辆辎重车,外面看很普通,里面却别有洞天,加装了厚厚的羊绒,桌几、笔墨、灯烛甚至还有夜壶。

    “你倒是心细!”赵遵还是很满意的,班闰道:“你可是大红人,军中多有认识你的,为了保密白天你就待在车里吧!还好老萧是生面孔,不然以他的性子可藏不住!”

    这一路何等艰辛不必说,但说入川前的一日,赵遵和萧烈与平羌叛的大军分别,化妆成行商的模样走山路栈道入川。二人身怀上乘内功,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观赏着沿途壮丽的景色。而路上遇到的那些真正的商贩就不同了,他们背着大量的货物走山,累得汗流浃背,一路上摔破手跌断腿的也不罕见,停下来休息吃饭的时候,哪里哪里的,谁谁谁从栈道上失足跌入万丈深渊的传闻也时有耳闻。

    蜀道难,但成都一带土地肥沃富庶不让洛阳,蜀地的大部分人口和财富都集中在了几个大城市周围,出了成都再向西南,路简直不能叫路了,蜀地多生竹子,走着走着,人就一头扎进了竹林,到处都是新生的竹笋,毛竹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有时候二人在竹林夜宿,明明辨好了路径,第二天却又因新长出的竹子而迷途。

    “三弟!你说是咱们哥俩太笨,还是这个地方被施了法术?前天咱们明明走在官道上,怎么就稀里糊涂的钻进竹海出不去了?”萧烈和段松有结拜之谊,因此也称赵遵三弟。

    “二哥,我看是咱俩太笨!路是不会自己跑的,肯定就在附近,只是咱俩不熟悉地形错过了。”

    又是一天在林海中艰难跋涉,他们绕过了几道山梁。站在山脊上眺望,仍是一片绿色的令人绝望的森林和竹海。

    傍晚二人在竹林中生火烤干粮,萧烈把硬的像石头一样的干粮掰下一块放在嘴里费力的嚼着:“咱们和班闰他们分开也有十日了,他们走大路不知到没到前敌?”

    赵遵道:“肯定到了,封将军遇刺致使发兵晚了半月,所以必须加快进军速度把时间找回来,我猜最早出发的黑龙军说不定已经和羌人交上手了!”

    “这么急?”

    “陛下的心思不难猜,羌地遭遇大地震死人畜无数,劫掠边郡是必然的,即便今年不来,也得派大军布防以备不测,让羌人拖住,北伐匈奴的大计又要落空了。与其这样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趁他病要他命!打游牧部落就得在开春就打,这个时间牲畜带崽转移不快,大军方便捕捉敌人与之决战,即便不能全歼,牲畜的损失也是他们无法承受的。要知道草原上多少骁勇的部落仅仅因为一场雪、一场旱灾,在无外族入侵的情况下而自灭。比起农耕,游牧抗击灾害的能力差远了!所以说我们中原文明才能一直延续,而周边的敌人却换了一茬又一茬!”

    萧烈又掰了块干粮:“段大哥智慧过人,天文地理医卜星象无一不精,我带过兵兵书战策都没少看,攻防战、偷袭战各种阵仗知道如何应对,也算精通这一行。可你不仅脑子好用洞悉一切,而且打仗天马行空善用奇兵。我爹在世时常说人但凡有一技之长便是可用之躯,要是样样精通那就是人精,可以成大事!所以段大哥才让我跟着你干!”

    赵遵苦笑道:“不知道我会不会让段大哥失望!”

    “谁!”萧烈突然站了起来,警惕的看向西边的竹林,一声接一声的喘哼声由远及近像是什么野兽。

第三百零五章 在路上

    “野猪!”赵遵惊呼一声,抽出了包袱中的宝剑。

    一只巨型的公野猪哈着白气从竹林中晃晃悠悠走了出来,“这是野猪?怕有三四百斤吧!”萧烈从篝火中取出一节烧着的木条,指着野猪不敢置信的说道。

    片刻之后竹林中又先后闯出一头母野猪和七头小野猪,母野猪体型仅比公野猪小一圈,小野猪也都在百斤以上,这是野猪一家!

    萧烈意识到可能是烤干粮的香气吸引了它们,忙把架在火边烧烤的干粮扔给了野猪,野猪们果然被烤干粮吸引了过去,它们几口吃掉干粮并没有像萧烈想的那样离开,而是瞪着猩红的眼睛向他们逼近。

    “它们想干什么?”萧烈一边挥动木条恐吓野猪一边保着赵遵后撤。

    “野猪食性复杂饿极了什么都吃!”

    “它们还吃人?”萧烈皱起了眉,“可惜,我没拿骨朵来,单凭肉拳头够呛能打死它们,不然今天看看谁吃谁!”

    “这些憨货皮糙肉厚,有武器也不好杀,咱们快撤!”

    两个人一边警惕着一边缓缓向身后的竹林退去,野猪步步紧逼但并没有发动进攻,“咔嚓”赵遵的脚不小心踩碎了一节枯竹,公野猪似乎被这声音刺激到了,发了狂一样冲了过来,亮出匕首般的獠牙直奔赵遵。

    萧烈一把推开赵遵,挥出一掌正中野猪后背,这一掌若是打在普通人身上当场就得毙命,可野猪浑然不觉只是停住了冲锋的势头,半步都没退。

    这一掌虽然没伤着野猪,但彻底激怒了它,哼哼怪叫着去拱萧烈。这头野猪虽然是几百斤重的巨兽,但个子低的不如一个孩子,方便它啃咬人的腰腿,萧烈和它打得哈着腰,能打到的却只是它最坚硬的后背和臀。

    母野猪也朝赵遵发起了攻击,它的獠牙短一些,但莽撞的势头一点也不输它的丈夫!猪嘴就是奔赵遵的腿去的,赵遵没有萧烈本事大,好在手里有把剑,明晃晃的剑尖在母野猪的眼前晃悠,它也不敢放开了冲过来。

    二人勉强维持了一阵,那七头小野猪蠢蠢欲动了起来,它们本就是跟着父母学本领的,见父母久攻不下也要参合进来。

    “不行,这样下去,咱哥俩早晚让这群猪给拱了!跑吧,行李咱不要了!”赵遵对萧烈大喊。

    “那怎么行!圣旨和很多文书都在包里,没了那些东西到了邛都又能干什么?”

    赵遵道:“哎呦,我的哥哥!保命要紧了,咱们可以顺着脚印找回来,跑啊!”

    赵遵拉着萧烈就跑,这地方哪都一样,二人找准了一个竹子少的方向撒丫子就跑,野猪紧追不舍,一口气跑出去五六里地也没能甩开它们。

    这时他们冲到了一块月牙形的林间空地中,赵遵跑得快点一下子陷在了烂泥里,眨眼的功夫已经没腰,幸亏萧烈眼疾手快才将他扯了上来。

    “前面是沼泽,再高的轻功也过不去!”萧烈额头见汗了。

    赵遵一头汗半身泥狼狈透顶:“看来今夜有我没猪有猪没我!要拼命了!”

    萧烈抢过赵遵的宝剑:“他娘的,竹子太脆扛不住野猪的獠牙,有棵大树就好了,我冲上去缠住它们,你先逃!”

    “不行,不能丢下你!”

    萧烈急了:“愚蠢,活一个比都死强!”

    二人正争执间为首的那头公野猪突然昂起头猛嗅几下,然后撒腿跑,片刻之后一家老小逃得无影无踪。

    赵遵和萧烈面面相觑,“可能野猪只是为了教孩子捕猎,看咱们背水一战要玩命就怂了!”萧烈给自己的侥幸找了个不怎么合理的借口。

    “哗哗……”竹林里突然下起了“雨”,赵遵感觉有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脖领,用手一掏不由得大叫:“蜈……蜈蚣!”

    那是一条两指长的花斑蜈蚣,一对巨颚流着毒涎。赵遵叫苦道:“这是什么鬼地方,野猪走了,又来了毒虫!”

    萧烈道:“原来野猪逃走并不是怕了咱们,而是怕这些毒物!”

    二人为躲避头顶不断落下的蜈蚣雨,只能躲到沼泽边狭小的区域,落到地上的蜈蚣到处乱爬,不少爬到了他们的腿上,二人怕中毒不敢拍打,只能不断地跺脚,在沼泽边上“跳舞”相当危险。

    萧烈苦笑道:“我宁肯让野猪拱了,也不想让蜈蚣毒死!”

    赵遵吓得一点主意都没了,就在即将崩溃的时刻竹林里亮起了一串火把,七八个汉人打扮的人冲了过来,边跑边撒一些绿色刺鼻的粉末,蜈蚣碰到粉末后立毙。

    这些人冲到赵遵萧烈身边:“跟我们走!”

    赵遵和萧烈他们平时有万般能耐这时候也只能乖乖听话,抱着脑袋冲出了这片竹林,到了安全的地方赵遵向救命恩人施礼道谢:“多谢恩公仗义出手!不然……不敢想啊!”

    “同是他乡之客理应互帮互助!”

    “不知恩公高姓大名,他日必当登门道谢。”

    “长沙人屈沃,这是我族弟屈毫。”屈沃指着身边的少年说,然后又指着其他人道:“这些都是同行的朋友!”

    只有十六七岁的屈毫对赵遵说:“朋友,你们胆子也太大了,月圆之夜敢宿在林子里,当真是不要命啊!”

    赵遵好不尴尬:“呃……,月圆之夜,有什么说法吗?”

    屈毫道:“月圆之夜林中邪气最盛,妖物横行!蜈蚣蚰蜒之属爬到高处交配,落到地上寻找宿主产卵!刚刚你们若是被蜈蚣咬了,会全身麻痹不能动弹,周围的蜈蚣都会在你们身上产卵,最后会被活生生吃成皮壳!多亏我兄长耳朵灵听到了林中的动静喊我们带足了驱虫粉去救人,不然啊……”

    赵遵和萧烈再三感谢,屈沃道:“二位深夜如何走到山林里去了?”

    赵遵道:“我兄弟二人头一次来此间,不瞒屈兄,我们走迷了路,离了官道好几日了!”

    “太危险了!山中多毒瘴毒虫和毒水,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哦,对了,二位要去什么地方?”屈沃问道。

    “邛都。”

    “邛都?”屈沃重新打量了二人一番,“不知二位是去投亲奔友,还是去做生意?”

    赵遵道:“我们去那儿看看。”

    “看看?跋山涉水只为看看?”

    萧烈抢过话头:“我们兄弟听说邛都一带的木材生意好做,想去碰碰运气!”

    屈沃屈毫等人纷纷摇头叹气:“兄弟,你们能活着走到这儿好运气也该用尽了!不瞒二位,我们也是到邛都做生意的,屈家走这条商路有近百年了,年轻一代十几岁开始跟随长辈出来长见识,识路认人,十来个人结伴同行都经常出意外,每年都有人折在山路上,若你们日子还过得去就此回去千万别拿性命做赌注!”

    赵遵说:“这个自然,我们算知道厉害了,不过有几个朋友早我们几天去了邛都,我们约好一起回乡,所以还请屈兄给我们指条明路!”

    屈沃笑了:“哈哈,还指什么路,咱们目的地都是邛都结伴同行便是,这些朋友也都是路上碰到,大家一起有个照应,还能解闷!”

    “如此承蒙各位朋友照顾,我包袱里有家乡的好酒,咱们喝几碗?”赵遵真心感谢这几位刚交的朋友。

    “你以为我们刚才在干吗?正喝得起劲呢,一起啊!”屈沃真是交朋友的人,帮赵遵他们取回了行李,又带他们来到了几个人在官道旁的营地,酒热上,肉烤上,把酒言欢。

    席间赵遵提起了那头野猪王,屈沃道:“我听说过这头野猪王,恶名已有四五年了,每年都有过路的行商死在它的獠牙之下。”

    萧烈道:“它还真吃人啊!”

    屈沃道:“野猪攻击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猎食,它们都是有领地观念的动物,你闯进了它的家对它的幼崽形成了威胁就会激怒它,杀死你之后吃不吃就看它饿不饿了!相比野猪,我们更害怕豹子和黑熊,豹子善伏击偷袭,白天结伴而行豹子没有机会,晚上可要当心,放茅绝不能一个人去,我们甚至养成了背靠篝火睡觉的习惯,就是为了防备豹子背后偷袭。黑熊性蠢,有时候拿石头砸它都懒得动,有时候离着很远它却发狂,遇到发了狂的疯熊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爬树求生。”

    屈毫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前年,我第一次跟家里人来蜀地,路过金鸡岭的时候遇到了一头受伤的黑熊,它刚被别的商队打伤性情狂暴,一直追我,追出十几里地,我抱头跳进瀑布才得活命,而我的一个族叔被黑熊撕成了两半,尸体都没能带回老家。”

    赵遵道:“恕我直言,这条商路如此凶险,甚至会搭上性命,即便如此屈兄仍不远千里来犯险,其中的利润一定很丰厚吧。”

    屈沃一笑:“我屈氏一族在长沙以经商闻名,木材生意的比重却不大,但很重要。收益高还在其次,关键是木料的供应。如今天下太平官府和地方豪强大兴土木,殿柱梁柱的需求不断增加,我们把蜀地的木料沿江放排顺流而下,到水流平缓的地方收拢起来拖到各地,以木材开路打通很多关节,获利的同时打开其他大宗买卖的销路,因此木材是维持合作的纽带,可不能断!当然我不否认它真的很挣钱。”

    众人皆笑,赵遵感叹道:“盛世之下的心酸血泪啊!诸位,你们为家族牺牲太大了,可敬!”

    屈沃道:“因此家族对我们格外优待,薪酬多咱不说了,吃的用的也都是最好的,烤肉、美酒和路上的风景,还有……还有外边相好的女人,在家可没有这些,我们习惯了在路上,不愿意停下。”

第三百零六章 邛都

    赵遵他们遇险的地方离邛都只有一百多里路了,有了屈沃他们引路,便和游山玩水差不多了。第三天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太阳落山前赶到邛都,屈沃说:“再翻两道梁就到了,没必要冒险走夜路,美美睡一觉明天进城吃晌午饭,我请客!”

    赵遵没有发言权,一切都听屈沃安排,一行人在道边背风处生火取暖,赵遵一直在想尽办法从屈沃口中探出更多的有关的邛都的情报。

    夜渐深陆续有人入睡,赵遵和萧烈却无睡意,看似艰辛的走山在他们眼里如同散步,萧烈低声对赵遵说:“屈沃所说与我们掌握的情报基本一致,邛都有近万人,管辖周边十余县,你连要查什么都没搞清楚,我觉得这次悬呐!”

    赵遵道:“二哥,你别泄气啊!得这么想,内地一个县也得比这儿人多,而且可疑的人的范围更小,查呗,咱哥们是干啥的呀!”

    二人互相打趣了几句,突听“啊”的一声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所有人都惊醒了,“是屈毫!”屈沃立即用湿泥熄灭了篝火,“他刚说口渴了去溪边打水……”

    屈沃他们都是商人,胆子比一般人大些,但这会儿已然慌了神,屈沃握着防身匕首的手抖得厉害。

    “萧壮士他……”这时候屈沃还没忘了关心赵遵他们。

    “他就快回来了。”片刻之后萧烈背着昏迷不醒的屈毫回来了。“一箭射中大腿,血已经被我止住了,没有性命之忧。”

    赵遵检查了一下屈毫的伤势:“这一箭稳准狠是想要屈毫的命!屈沃兄,你们有仇家吗?”

    屈沃道:“屈家做生意一向明买明卖有口皆碑,哪有什么仇家?”

    萧烈道:“这里离邛都不过二三十里,再穷凶极恶的盗贼也不敢在这儿立山头拦截过往客商,他们一定提早知道了你们的行程和路线,近日专门在前面截你们。因为咱们脚程慢了一点,他们没等到咱们才趁夜摸过来下杀手!”

    屈沃以前和劫财的匪盗打过交道,无非是破财免灾,可这次人家不要钱就要命,屈沃不知该怎么应对了。

    赵遵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点起篝火。”

    屈沃大惊:“这怎么行?那不全暴露了!”

    赵遵已经动手捡柴了:“屈兄救了我一命,这人情我还你!”

    对面百步之外二十几名黑衣人各持武器朝这边观望。“老二,你他娘的射中了没有,对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为首的络腮胡子说道。

    “老大,你还不了解我吗,百发百中、百步穿杨、百……”

    “少他娘的吹,叫一声没动静了,你射他嗓子眼了?去看看!”

    “哎!老七老八老九,咱哥四个去,顺带手把他们都给解决了!挣了银子咱们找几个小娘们乐呵乐呵!”

    四个人提着刀摸向了对面,他们都是悍匪别说拿着刀了,不拿武器杀几个外地商人也很轻松,所以他们的大哥络腮胡并不在意,结果四个人刚走对面突然亮起了火光。

    一个贼对络腮胡说:“大哥您看,他们又把篝火点上了!”

    络腮胡一皱眉,旁边的一个瘦贼说:“八成是为了救那个被射伤的同伴,正愁摸不准他们在哪儿呢,他们自己先暴露了,一帮蠢材!”

    “我觉得有蹊跷!”又一个小贼冒了出来,“都是常来邛都做生意的人精,这点常识他不懂?”

    瘦贼不服气道:“我不跟你们争,等会二哥提着人头回来,我看你们还有啥好说的!”

    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络腮胡犯嘀咕了:“嗯?难道老二他们失手了?”

    瘦贼忙道:“不能不能,二哥手段多高明啊,指定是对面人太多跑散了不好抓!”

    络腮胡道:“我去看看!”

    瘦贼道:“这种小事还用得着大哥亲自出马,我带几个弟兄去助二哥一臂之力!”

    “去吧!多带几个人!”

    瘦贼又带了六个兄弟去了,一去又没动静了,对面的篝火在烧,却没有一丝的杂声。“不好,出事了,跟我上!”络腮胡一声令下,剩余的十几个人一齐冲向了篝火堆。

    “停!”离篝火不远的地方,他们看到自己的同伴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络腮胡俯下身去探同伴的鼻息:“死……死了!”

    转眼功夫十几条人命就没了,没有外伤痕迹甚至没有一声惨叫,“鬼……闹鬼了!”其中一个胆小的叫了出来。

    “闭嘴!”络腮胡一瞪眼小喽啰不敢说了,但全身发抖几乎瘫痪。

    “咦?四哥,四哥哪去了?”“徐三哥,怪了,他刚刚就在这儿站着……”

    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又少了四个人,还都是最有经验的老贼,络腮胡终于明白过来了;“有人算计咱们,快撤!”

    剩余的贼落荒而逃,他们没注意跑的时候同伴在一个一个的消失,最后只剩下了络腮胡。他像受惊的马一样在林中乱窜,突然一具同伙的尸体从树上掉了下来,被绳套勒住脖子挂在空中。

    络腮胡吓得停住了,紧跟着一具具同伙的尸体从树上吊着脖子垂下来,场面诡谲骇人!络腮胡连连倒退,脑袋撞进了一个绳套,紧跟着人被提了起来。

    脚一离地络腮胡就知道自己完了,拼命的挣扎,可手脚发软如何挣脱得了,眼睛翻白即将气绝的时候麻绳突然一松,络腮胡掉在地上不断咳嗽,整个人都卷曲了起来。

    树后走出来两个人,其中高大结实的那个不屑的看着他:“就你们这样的还有脸劫道杀人?要不要脸!”

    赵遵和萧烈对付这帮山贼太轻松了,他们以篝火为诱饵把山贼一个个引来,一个个杀,萧烈嫉恶如仇,这些拦路杀人的坏种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萧烈下起手来毫不留情一掌击毙一人,眨眼功夫杀光了两批来偷袭的山贼,赵遵甚至没用动手。

    络腮胡发觉不妙在林中乱窜,他的手下也全部被杀,只留下他一个活口。

    “说说吧,为什么搅我的好梦?”赵遵找了块石头坐下,半开玩笑的说道。

    络腮胡终于喘匀了气:“没……我……我们认错人了!”

    赵遵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冷笑,络腮胡自知蒙混不过去,含含糊糊的说:“我们是西林中的强人,在邛都一带为匪多年,没想到今天遇到了二位,我认栽!”

    “二哥,这厮不老实,吊起来再让他死一次!”

    “别别别……,小的愚笨!爷爷!您直接问,小的绝不扯谎!”

    赵遵瞪了他一眼:“好,我给你提个醒,从买凶杀人开始说!”

    络腮胡大惊:“你……你都知道了!我……我们的行规……”

    “呸,行规!你这样的杂碎还会守行规?”萧烈的大脚往他胸口一踩,络腮胡感觉眼珠子都要爆了,叫道:“爷爷饶命!我是想说我们的行规是雇主不露面,全靠中间人传话,所以我真不知道雇主是谁!”

    萧烈把脚收了回来:“你再半句半句的说,下一脚把你当蛤蟆踩!”

    “我全说,邛都城西有个叫阿卜花的蛮子,是他到山里找到我们,说让我们截杀一批行商,路线和抵达的时间也是他告诉我们的。他答应所得财货全归我们,另外还会给我们一大笔钱!娘的,我还以为是笔大富贵,没想到……没想到走上了黄泉路!”

    屈沃等人早已被赵遵和萧烈的手段惊呆了,直到二人把络腮胡五花大绑丢到他们面前,屈沃这才拉住赵遵的手说:“赵兄弟,多亏了你,不然我们一行人死无葬身之地了!”

    赵遵回握他的手道:“屈兄,邛都城中确实有人要至你于死地,这个阿卜花你认得吗?”

    屈沃摇摇头:“听过名字,是个当地的混混,可不曾有过节!”

    萧烈把络腮胡交给其他人看押,走过来对屈沃说:“阿卜花肯定不是雇主,只是个中间人,主谋另有他人。邛都城凶险得很啊!屈沃兄弟,你有什么打算?”

    屈沃无奈的摇头道:“看来兄弟我来得不是时候,我们都是本分人不会处理黑道上的事,怕是要就此打道回府了!”

    赵遵道:“回去?邛都就在眼前,屈沃兄你要走?一路上的艰辛都忘了?”

    屈沃道:“不回去又能如何?有人想要我们的命啊!唉,我们去了邛都不变成箭靶子了!”

    赵遵突然严肃的对他说:“屈兄,你信我吗?”

    屈沃一愣:“当然,兄弟你刚刚救了我们的命!”

    “信我你们就别急着回去,我和萧兄是生面孔,我们先进城查明情况,把事平了再请你们进城,怎么样?”

    屈沃略微一沉吟,便同意了:“好,我们就在此地等候你们的消息!二位好兄弟,你们可要当心啊!”

    萧烈大笑:“料也无妨,对了,这个大胡子你们看好了,以后说不定还有用!”

    邛都自古以来便是西南一带的要冲,是这片地广人稀的土地上少有的大城,周边夷区出产的药材木材大多集中到此,内地来的货商常年开着门市收货。这邛都进行贸易大多是以物易物,钱并不好使,时间久了也形成了买卖不同货物的特色街坊,很有一番气象。

    邛都的兴盛离不开汉夷互市贸易,他们语言不通多有障碍,因此出现了一批精通汉夷语言和风俗习惯的中间人,他们一手端两家从中牟利很是吃香。从事中间人的汉夷皆有,但还是以当地土生的夷人为主,阿卜花便是其中比较有名气的一个。

第三百零七章 牵连到太尉

    阿卜花掌握着货源和很多外地商人保持合作,他的家就在城中最大的集市上,奇怪的是正值开春旺季,阿卜花却一连数日闭门谢客,实际上阿卜花他在家,只是买凶杀人这种事他第一次参与心里害怕,时间都过了还没消息他急啊!可又不敢再到西林去见络腮胡他们这些山贼,只能苦等。

    半夜醉酒的阿卜花渴醒了起来喝水,刚点起灯就一声怪叫,墙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阿卜花吓得一哆嗦,油灯掉地上摔个粉碎,屋中再次陷入到了黑暗中。

    “你……你……”

    黑影不耐烦道:“你什么你!李大哥让我来拿钱!”

    “李……你是……”

    “装傻是不?活办妥了,怎么?你想赖账!”

    阿卜花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可咱们毕竟受人所托,得验……”一句话没说完,一串肉乎乎的东西扔到了他的脸上,阿卜花拿在手上一摸,一声哀嚎:“耳……耳朵!”

    “人头不好带进城,用耳朵计数吧!都是左耳,一共九个!你若还不信,我这就带你去认尸!”

    阿卜花忙道:“不必,不必了!我信……我信呐!”阿卜花额头上全是冷汗,心道真是一帮亡命徒,打死自己也不能跟他走,阿卜花从柜子里翻出了准备好的钱包,恭恭敬敬送到黑影手上。

    黑影掂了掂:“少点吧!”

    “不少!一枚都不少!事先约定的就是这个数!”

    黑影不悦:“为办你们的屌活,老子脚都磨破了!”

    阿卜花眼珠一转,明白了!忙从口袋里摸出五枚外国金币塞进黑影的手里:“好汉爷,您辛苦了!做双新鞋穿。”

    黑影看了眼金币,点头道:“算你小子会办事!”说罢跳出窗外消失不见了。

    阿卜花一屁股坐到了榻上,一边擦汗一边低声道:“总算走了,每次看见这些家伙腿肚子都转筋,不过事成了,这笔邪财就到手了!”

    阿卜花揉了揉脸推门而出,西南边陲的城市没有宵禁这一说,城门都不关,更没人巡夜。阿卜花叫开一户人家的后门,待了有半刻钟他拿着一袋钱笑嘻嘻的离开了。

    转天阿卜花又变回了那个八面玲珑的中间人,拉了几笔小生意,下午就不准备出门了。酒烫热了刚准备喝,他的汉人老婆领着两个人汉人进了屋,阿卜花有点不高兴,但他的汉人老婆是个很有头脑的人,阿卜花能混到今天他的老婆出了不少力。

    “当家的,这两位是长安来的贵客,还给咱们带了礼物!”汉人妇女抱着两匹彩绢趁客人不注意对阿卜花低声道:“出手阔绰,是有钱人,好好和他们谈。”

    阿卜花会意,提高了嗓门道:“贵客临门,还不快去取好酒好菜来招待客人!”

    阿卜花简单问了几句心里就有数了,客人在长安经商,颇有家财,年轻人是东家,另一位壮汉是他的保镖。

    年轻人吃了几碗当地的米酒,开口道:“我头一回来邛都,向一些朋友打听,他们都说阿卜花为人豪爽,门路广,今日一见果不虚言!”

    “贵客谬赞了!不知贵客到邛都对什么生意感兴趣?”

    年轻人道:“我祖籍扬州,最近家里想修几栋楼做妓馆和酒楼使用,土石在当地好弄,可主楼的殿柱梁木还没着落,特来请你帮忙与屈家木商搭上关系,在春水初涨的时候弄一批好梁柱,钱不是问题!”

    “这个……”阿卜花好悬没把舌头咬下来,年轻人见阿卜花脸上阴晴不定,问道:“怎么?有困难?”

    阿卜花轻咳两声:“咳咳,不知您仅是想要好木材,还是专门来要屈家的木材啊?”

    年轻人道:“我只是听说屈家是川黔地区最大的木材商,想通过他们买称心如意的梁柱,与他们并无交情。”

    “那就好办了,明天我带二位去林场,你们亲自挑选,挑好了我去谈价钱,保准给您公道价!”

    年轻人说:“树好杀但平安运到扬州路途不止千里,有太多的门道,屈家在这条线上走了几十年,轻车熟路,若换了别家,误了上梁的吉时,我回家不好交代啊!不如还用屈家?”

    阿卜花道:“客人有所不知,今年屈家商队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到现在了还没在邛都露面,您再等下去更耽误事啊,我给您介绍的木材商虽然入行不久,但官面背景很深,保证顺顺利利把梁柱跟您送到了!”

    “官府背景?做大生意的都有吧!”

    阿卜花道:“那可不一样,背景是县令与背景是丞相的能一样吗?屈家的商路是靠人盯着,靠自家人押货,我给您介绍的朋友,一路上都有驻军保驾护航!”

    保镖站出来说道:“我家少东家第一次独自出门办差,老东主极为看中,不能有半点差池!这批重要的梁柱不能按时到达,又要有人背地说少东家的坏话了,那几房老爷可都盯着咱呐!”

    年轻人道:“是啊,阿卜花兄弟,口说无凭,我得见见你说的这个朋友,瞧瞧他究竟什么成色,然后才能下决定。”

    阿卜花拍胸口保证:“放心,今天有点晚了,二位就住在我家,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去见他!”

    晚上阿卜花又去了那户人家,转天一早阿卜花带着二人刚出门就被郡里的官差拦住了。

    “你就是阿卜花?”几个官差把阿卜花围住盘问道。

    阿卜花心里有鬼,言语含糊想拿钱出来脱身,官差见状将他拿了和两个外地商人一起带到了太守府。

    越嶲郡的治所正在邛都县,官差越过县令直接把人送到了太守府,可见官家对此的重视。奇怪的是他们没有进正堂,而是被带到后院分别关押。

    等阿卜花被带进后堂,看到主座上的倪太守和那位年轻客商和一旁站着的屈沃一行,他全明白了。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招认了一切。

    倪太守大怒:“好你个蛮子!竟敢勾结山贼毁我邛都名声,真该将你千刀万剐!”

    阿卜花吓得全身发抖,倪太守尴尬的向赵遵说:“赵侯,下官……下官有愧,治下出了这等恶性大案,有负皇帝重托,有罪有罪!”赵遵掌管骁骑军,乃是皇帝的耳目,此次又兼了巡察使的官衔,刚到邛都就让他拿住了自己的把柄,倪太守大感不妙,不等赵遵开口便自行请罪。

    赵遵安抚他道:“匪盗之案各地皆有,像这等见财起意买凶杀人的案子也不少见,好在没有出现恶劣的后果,倪太守不必太过挂怀!”

    听赵遵这么一说,倪太守的心稍稍松了一点:“多亏赵侯仗义出手,倪某感念您的大恩!”

    赵遵话锋一转:“在邛都地界出了这样的匪患若是传出去还有人赶来经商吗?必须严办!查,一查到底!”

    “对,把害群之马揪出来,这就去拿人!”倪太守是个聪明人,赵遵昨天深夜和他见面,说了一下案情。倪太守当即让官差包围了阿卜花的家,没搞清雇主背景之前,倪太守还是没敢动这个雇主,但赵遵不卖任何人面子,强压制下倪太守只能先把人抓来审。

    公冶志,在邛都租门面做生意也就两月,和其他初来乍到的商人的谨慎小心不同,他一上来就砸钱结交各地的大商户,阿卜花等几个人脉广的中间人都被他收归麾下。公冶志对土产、药材和当地的矿产都不关心,只盯着木材生意,为了挤走屈家木商不惜犯险买凶杀人。

    前天他收到了屈家商队被屠的消息,转天就有大买卖找上门,公冶志在家正美呢,太守府的官差就找上门了。公冶志心里有鬼,却演得像没事人一样,倪太守也没审他,把阿卜花的供词和络腮胡亮出来,公冶志脸色才变了。

    公冶志在铁证面前只能认罪,但他也交代了自己的背景。公冶志年三十五岁,追随陈嵩十年。前一阵子徐介卷入谋反被诛,皇帝盛怒之下直接裁撤了少府一职,将其治下的各种采买和大宗贸易等职责分别设置了新的采购使。

    陈嵩家族本来就经营着北方的木材生意,多年来被徐介以各种借口盘剥抽成,如今徐介倒了陈嵩想尽办法终于把木材采购的官职揽入了怀中。之后他开始整合北方的木材皇商,但由于北方多年的乱伐成才的梁木已经绝迹,太尉府盯上了蜀地,公冶志作为陈嵩的亲信之一,主动请缨道南方和当地的木材商人接洽,没想到以屈家为首的木商都对皇商没兴趣,全都回绝了他,实际上他们不是不想做,而是不想被陈嵩以皇商为借口而受到控制。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惹恼了陈嵩,公冶志离京前打了保票他自己也下不来台,思来想去决定另起炉灶撇开旧木商,自己把持蜀地的木材生意,做成这件事只能想办法把屈家的势力挤出去,于是公冶志铤而走险,干起了买凶杀人的勾当。

    躲在屏风后的赵遵听得真真切切,倪太守得知公冶志背后的靠山是当朝太尉,全没了主意,他可没胆子得罪这位权势熏天的大佬。倪太守下令先将公冶志单独关押起来,然后小跑的屏风后奉上了公冶志的口供。

    倪太守苦着脸道:“牵连到了陈太尉,这该如何是好!”

    赵遵看了一遍口供,默默地将其撕毁,倪太守大惊:“赵侯,您的意思是……就当没这回事,把人放了结案?”

    赵遵摇摇头:“以勾结土匪杀害行商的罪名,立即将公冶志处斩!”

    “啊?立即……处斩?这不符合规矩吧!”

    赵遵看了他一眼:“这口供可烫手啊!你敢去追太尉的责,还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买凶杀人的重犯放了?无论你选择什么都后患无穷,因此不能让公冶志到处去说他和陈太尉的关系,没了这层关系杀他个狗贼有甚为难?”

    倪太守道:“可万一陈太尉怪罪下来……”

    赵遵瞥了他一眼:“公冶志按罪当诛,你又不知他和太尉的关系,杀之以平民愤合情在理,陈太尉会多此一举引火烧身吗?”

    倪太守恍然大悟:“赵侯提点的好!这种恶贼杀了一了百了!我这就下令将公冶志、阿卜花和那贼头处斩!”

    赵遵提醒他道:“一定将他们公开处决,罪行公之于众!记住该写的不惜笔墨,不该写的只字不提!”

    “明白,全依赵侯的意思办!”

第三百零八章 古县寻踪

    晌午问案定罪,下午就开刀问斩,公冶志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亮明身份还会死这么快,行刑的时候口中勒着布条还在苦苦哀求发出呜呜呜含糊不清的声音,嘴都咬破了也没讨到活命,三个人头挂在城门示众,附近的贼寇听说西林的十几名山贼悉数被杀,吓得连夜逃入深山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

    围观斩首的人群中有两个人,观刑之后二人来到一家小酒馆,“赵侯,屈氏一门欠您一个大人情啊!”

    屈沃十分感动的向赵遵敬酒,“屈兄言重了,若非你仗义援手,也没有后面的事了,只能说屈兄的善举救了自己,赵某只是还个人情罢了!”

    屈沃与赵遵对饮了几杯,叹气道:“路途艰险百般辛苦,还要时刻提防明枪暗箭,一句话说不对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赵侯!这可是盛世明君啊!挣个辛苦钱怎么就这么难!”

    赵遵望着酒馆外熙攘的大街:“一分利百人求,木材生意收益巨大别人能不眼红吗?”

    屈沃道:“与赵侯分别后,我便会动身去洛阳,胳膊拧不过大腿,与其被上官记恨痛下杀手,不如主动让利给陈太尉,接下皇商的差事。”

    “你能想通就好,我刚还在想该怎么劝你呢!此去洛阳路途可远呐,不过也未必没有好的一面,说不定因祸得福把生意做到北方,京畿之地的富庶不是江南可以比拟的。对了,屈兄,我听说皇商生意一本万利,同样的东西卖进皇宫价钱能翻十倍,屈兄为什么对皇商如此抵触啊!”

    屈沃苦笑道:“利润是大,但利都让当官掌权的人拿走了,我们累死累活也就挣个辛苦钱!若差事有差池罪过全是我们的,轻则血本无归,重则受刑被诛。木梁殿柱是皇宫大殿的脊梁,这要是出了问题,皇帝能轻饶了我们?”

    “也饶不了他们!因此他们可能昧钱,但不敢以次充好,屈兄此去洛阳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去洛阳有名的‘射水涧’和‘石记珠宝’,二位老板是我的挚友,他们定会竭诚相助!”

    “大恩不言谢,今后但凡有用得着屈某的,赵侯尽管开口!”

    屈沃离蜀去洛阳暂且不说,单说赵遵装模作样的在邛都明察暗访,倪太守生怕再被他查出点什么,像伺候祖宗一样讨好巴结,赵遵只是走走看看却什么都不说。

    倪太守没底,摆了一席酒宴请赵遵,最后赵遵提出了一个不怎么像要求的要求,他想看邛都二十年来的文档。

    倪太守松了口气,心说这个京城来的小祖宗真是古怪,沉下脸来说杀人就杀人,玩弄起权谋来比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臣还老辣。有时却与不入流的商人为伍,又要阅览比他自己年龄还大的旧档,真是看不懂他!

    “赵遵有所不知,蜀地广大,西南地区归属我朝不过二三十年时间,建郡之初很多文献资料都不全,也有很多记了但是无用的,算起来堆了两大间屋了,不知赵侯要看哪类旧档?”

    “户籍。”

    “户籍?越嶲郡目前有五万二千户,二十多年来过世、新生和内外迁的恐怕有几十万人,赵侯看得过来吗?”

    赵遵笑了:“当然看不过来,倪太守不如把档案库的钥匙给我吧,再给我配一个熟悉越嶲郡山川地志的官差。”

    倪太守诚恳的说道:“赵侯要查什么不妨明说,倪某在越嶲郡为官多年,多少能帮上点忙!”

    赵遵笑了笑:“倪太守多虑了,我此来越嶲郡绝不是来给当地官员麻烦的,至于目的,说实话我自己还都不清楚。”

    倪太守点点头对下人交代了几句,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岁来岁穿着黑衣,佩戴官刀,帽插五彩鸟语的官差。

    倪太守向赵遵引荐:“这位是邛都三班衙役的总捕头郎鹏!越嶲郡的活地图,赵侯把他带在身边必有大用。”

    赵遵打量了郎鹏一番,此人二目如电手脚奇长,功夫强不强的不说,翻山越岭绝对是把好手。

    “多谢倪太守!”

    “郎鹏,从今天起郡里的差事放一放,陪在赵侯身边一切听从赵侯调遣!”

    “遵命!”

    转天在郎鹏的陪同下,赵遵和萧烈来到存放档案的库房,面对整个郡二十几年来的向山一样的户籍文档,赵遵真有点头疼。

    萧烈随手翻了翻全是灰的文档,打趣道:“兄弟我自认为该划归到武将行列,阅览旧档这种活是文人干的,我就不参与了吧!”

    “别啊,我一个人就更没信心看下去了!”

    萧烈大笑:“好吧,我陪你在这儿喝土!这大海捞针的,总得给个时间段吧!”

    “就查我爹来邛都之前来邛都落户的外地人!应该不多。”

    确如赵遵所言,按这个条件筛选出来的人非但不多,反而少得可怜。邛都一带划入大周版图至赵遵父亲被贬入蜀的十年间就二百多个登记的迁入者。

    “我看这二百人哪一个都不像你要找的人。”萧烈说道。

    “为何?”

    “这些人要么是家乡受灾逃难入蜀,要么是来投亲的,原由写得明明白白的,能和中行鄢扯上关系吗?”

    “让我想想……再想想……”赵遵一时也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二位上官,真正的流民入川在册入籍的百中无一,能入籍的都是清白之身,这样的人根本算不上流民!”一直守在门口的郎鹏突然开口道。

    在赵遵眼中郎鹏说好听了是倪太守借给他们的官差,说不好听了就是监视自己的眼线,他突然开口倒让赵遵有些意外。

    “郎班头,那你说这些人都去哪儿了?”

    郎鹏道:“据卑职所知,这些人的身份要么是流放途中逃亡的,要么是在中原获罪通缉无法生存的,来越嶲郡无非是想讨个活命。他们躲在最偏僻的边陲,干牛马不如的苦力,活到这份上,也不好逼人太甚了。只要他们不做出格的事,官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卑水县汉苗杂居,官府管理薄弱,没有正当身份的人大多集中在那里。”

    赵遵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走,去卑水县走一遭!”

    卑水县在邛都以西,群山环抱之中。郎鹏不知在哪儿弄来了几头毛驴,毛驴善走山路,道路崎岖,但三个人骑在毛驴背上却很悠然自在。特别是郎鹏,他的毛驴脖子上挂了一串花纹奇特的青铜銮铃,铃声悦耳在静谧的山中能传出很远。

    “郎鹏兄弟,你这串銮铃很别致,恐不是汉地之物吧!”萧烈问道。

    “是的,我母亲是越嶲郡最大的土著部落的首领,这銮铃是部族的信物,周边部落和附近的贼道听见铃声大多会给面子让出一条道来。”

    赵遵奇道:“郎鹏兄弟的母亲是苗人吗?”

    郎鹏摇头道:“我们这里自古没有民族之分,每个部落都有不同的图腾和崇拜,要细分起来恐怕光越嶲郡就有几百个不同的族群,但都被统称为土著,和汉人苗人有很大的区分。”

    萧烈道:“你的母亲是部落首领,你的父亲是如何迎娶到她的?”

    郎鹏道:“土著的风俗与汉民差异很大,以母为尊,首领统统是女性,都是上一任首领死前推选出来的,不传给子嗣。土著中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只知道母亲是谁,不知父亲是谁。”

    赵遵道:“那郎鹏兄弟为什么是汉人打扮,有做了邛都的总捕头?”

    “我的父亲是邛都的郎家大户,汉人。他走货的时候遇险是母亲救下了他,二人结合生下了我。我九岁的时候母亲病死了,父亲才把我接到了邛都继承家业。可我哪会啊,没几年就把家业败光了,县里的老捕快知我熟悉邛都地形,又精通土语,于是收我做了徒弟,后来师父死了,我便成了捕头一干就是十年。”

    终于他们遥遥的望见了卑水县城,看到它的那一刻,赵遵和萧烈都笑了,在中原内地只能算是一个占地很广的房屋院落稀疏的大村子,有几百户人家。

    入夜前的村子沉寂安详,袅袅的炊烟,凝滞的街道显得不那么真实,倒像是在画里。

    郎鹏道:“卑水县也是一个古县,但前些年毁于山洪,旧县址不能再用了,临时迁到了此地。这一带原是边境上的榷场,苗疆的药材、酒拿到这里和汉人进行以物易物的交易。因为方便贸易,商铺搬来之后就不愿意走了,形成了今天的景象。”

    进了县城,三个人顿感气氛有异,天还没黑透街上一个行人没有,买卖铺子一律关门上板,街上时不时有巡逻的差役和土兵出现,一个个神情紧张,看赵遵的眼神也怪怪的。

    “郎头!”一个捕快认出了郎鹏跑来给郎鹏打招呼。

    “陈括,你们干什么呢?又和苗民起冲突了?”郎鹏警觉道。叫陈括的捕快说:“郎头,要是起冲突能不跟您汇报吗?”

    “那你们如临大敌的干什么?”

    陈括道:“这几日县里出了大盗,三天之内盗窃了十三家商铺,因此……”

    “胡闹!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不把贼都吓跑了,还怎么抓贼!”

    陈括看了看赵遵和萧烈欲言又止,“快说!”郎鹏一瞪眼,陈括赶紧说道:“这贼偷第一家之后,我们就布下人手去抓了,可全县的差役还有几十名土兵都用上了,这么严防死守,贼仍从容作案,一天比一天猖狂。”

    郎鹏感觉在上官面前丢了面子,怒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瞪眼盯着让他偷啊!”

    陈括很是委屈:“郎头,我三天没合眼了,弟兄们都盯在街上,一夜一夜风平浪静,可转天一准有店铺丢东西!”

    “我就不信了!贼还会飞天遁地不成?分明是有人偷懒耍滑!”郎鹏是一郡的总捕头,对待下属一向严格要求,见卑水县官差失责十分愤怒。

第三百零九章 笨贼

    这时赵遵站了出来:“郎班头,看这位陈捕快憔悴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说谎,刚刚咱们都看见了,巡逻队还有土兵,确实在用心值岗努力抓贼,只是遇上的是巨寇大盗,普通人难以应付。”

    “不是赵侯求情,今天非严办你不可!说,十三起盗窃案丢了多少财物?”

    陈括一脸苦相:“郎头,说来十分古怪,十三起盗窃案一文钱都没丢!”

    “什么?”

    “是啊,郎头你没听错!贼不但不偷钱,而且店铺里的贵重货物也不拿!”

    “那他冒这么大风险都偷了什么?”萧烈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米面、腌肉、衣服,最喜欢盐,盐罐子都抱走了!”陈括忍了半天没忍住乐了出来,“有家粮店一晚上丢了十几袋面,上百升米!这贼得多饿!嘿嘿……”

    “你还有脸笑!一夜之间盗走几百斤米面,要么是一群贼,要么一个贼搬了很多次,你们都没发现?他要有心,一夜之间能把你们县衙搬空了!”

    “是是是……”陈括吓得不敢吱声了。

    到这会儿赵遵心里充满了好奇:“让你说的我心里直痒痒,想会会这个怪贼了!”

    萧烈挽了挽袖子:“算我一个,先抓个贼给地方除害!”

    午夜,县城中的一个杂货店,临街但不在中心区域,门前的街上也站了三个岗,比别的地方略少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黑影在月影中飞奔而来,快似一道闪电。他高高跃起轻舒猿臂翻入院中,整个过程在呼吸之间完成,数丈外的土兵眨眼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黑影进院后翻箱倒柜寻找自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他目力过人只借助月光在黑暗中行动自如,片刻之后包了个大包袱跳墙出来就往县城外的森林跑去。

    盗贼自认为行事小心没引起别人注意,殊不知这是赵遵设下的圈套。赵遵知道这贼的身手了得,全县严防死守的话人手肯定不够用,于是故意留出两块防守薄弱的地方引蛇出洞。他和萧烈一人守一块,果不其然午夜刚过盗贼就出现了,躲在一座高脚楼上的赵遵看得一清二楚,等盗贼拿了赃物立刻将其抓获!

    盗贼出城赵遵一直跟在后面,盗贼很快发觉背后有人跟踪加快了脚步,赵遵自认为轻功不错,可前面那盗贼背着个大包袱竟比自己还轻盈,跑得像飞一样。

    赵遵有点不服气,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地方还有人能比自己强?于是又提了提气,追的跟紧了。

    这一追就是二十多里,渐渐地赵遵冷静了下来,发觉前面这个人有古怪,从一开始他的呼吸就很沉重,全没有高手应该有的调息吐纳,这让赵遵大为震惊,这个比自己跑得还快的贼竟然不会内功只凭一身的好体力。

    又追了十里,贼毕竟背着一个大包袱,终于还是被赵遵拦住了,此时的盗贼早已气喘吁吁,赵遵也好不到哪儿去,大汗淋漓双手扶膝盯着他。

    盗贼一身夜行衣,头上包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身材纤细个子和自己相仿。

    “朋友,好俊的身手!为何夤夜入室盗窃,非是君子所为啊!”

    赵遵这句话说得不软不硬,两个人没有仇怨,无论对方是那条道上的江湖人物,只要不想撕破脸动手,怎么都得搭话了,可盗贼做出了一个让赵遵目瞪口呆的举动,他喘匀了这口气,背起大包袱又跑了。

    赵遵鼻子都气歪了,二人又是一番追逐,又深入森林十几里,这会儿赵遵有点慌了,林子越来越密,自己早已忘了来路,要是困在森林里再遇上吃人的野猪和产卵的虫子就糟了!

    想到这儿赵遵决定不能再由着他跑了,拔出佩剑向他掷了过去,盗贼只能撒手丢掉包袱,闪身躲避。

    包袱掉地上,东西撒了一地,有米有面,有一罐子盐,一口铁锅摔成了两半。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是个“笨贼”!

    盗贼不跑了,看着地上的东西很生气,特别是看到摔坏的铁锅更气了,跳过来就打赵遵。交上手,赵遵的心就放下了,这个盗贼真没内功,拳脚功夫更是稀松,赵遵不想伤他性命边打边退到了一个小瀑布边上,下面是一潭清水。

    赵遵一触、二触……六触封得盗贼全身酸麻无力,一头栽进了潭水里,赵遵伸手去拉,没想到自己也被扯了进去。

    盗贼被赵遵封住了周身穴道,即便会游泳也使不出力气,眼见着往水底沉,赵遵忙去捞他,慌乱间扯掉了他蒙面的黑布,万万没想到黑布下藏着一张绝美的女人的脸,盗贼竟是个美女!

    转念之间这女子已经被水呛得快要失去意识了,赵遵拖着她奋力游到潭边,举起双手将其推上了岸,也就在这时赵遵突然全身僵硬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了,手抓着岸边的枯草一点点松开,就在彻底松开的时候,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袖子,后面的事赵遵就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那女子正在往自己的手背上涂抹药膏,“我中毒了?”赵遵有气无力的说道。

    “是的,你被我的蜂蜇了!”女子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但语调很古怪,一听就不是汉人。她药有奇效,赵遵刚刚还肿的像熊掌的手,说话的功夫就消肿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赵遵说出了疑惑。

    女子取出一支拇指大小的竹筒:“竹筒里放了秘药,有一滴洒在你身上,我养的毒蜂就会蜇你,虽然你很快可快不过蜂!”

    赵遵拍了拍脑门:“这恐怕是世上最难的躲得暗器了,会追踪还有毒!”

    女子盯着赵遵看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问:“你是巫师吗?”

    赵遵很奇怪:“巫师?我很像巫师吗?”

    女子道:“我刚刚身体不能动了,不是你使得法术吗?”

    “哈哈哈哈!”赵遵大笑了起来,笑完指点了几个穴位,“你打我的时候我故意碰到了这几个穴位,然后你就动不了了!”

    “这还是巫术啊!”女子一本正经的说。

    赵遵哭笑不得,也没法解释,总之这个女子有点畏惧自己。

    “你是苗人?”

    女子点点头:“嗯!”

    赵遵又说:“看你长我两岁,叫你一声大姐,你为何要行偷窃之事啊?”

    女子闻言非但没有悔过,反而很愤怒:“偷窃?不,我只是拿回属于我们苗民的东西!”

    赵遵一听便知其中有隐情,便说道:“大姐,你看出来了,我并无恶意,你要有冤屈不妨说与我听听!”

    苗女道:“你们汉人来苗疆收药材一贯压价坑骗我们,你可知苗民到深山中挖药材有多危险?有多少人死在野兽口中?你们拿一点不值钱的东西就把我们拿命换来的药材骗去,太可恨了!我不服气,我要把属于我们应得的东西拿回来!”

    “你听谁说的?”

    “是你们汉人说的!”

    “汉人?”

    苗女道:“最近很多汉人投奔到了苗疆,是他们说出了那些黑心商人的恶行,苗疆头人非常愤怒,要找你们讨说法!”

    赵遵叹了口气:“大姐,我想你们是被骗了,汉地在肃清山贼盗寇,这些家伙无处藏身逃到了苗疆,专门挑拨汉苗关系,可不能信他们啊!”

    “你是汉人当然替汉人说话。我打听过了,麝香一类的贵重药材拿到成都价钱能翻十倍!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只能获利十分之一,这不是喝人血是什么?”

    赵遵道:“大姐,你说的不假,但你想过没有,我们汉人在异域经商也是不容易的,遇到猛兽毒虫、山贼马匪命就没了,不追逐高额利润谁会来苗疆收东西?他们不来,你们一分的利也没了。何况经商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雇人、租门面、走关系都得花钱,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血本无归……”

    苗女眨巴眨巴眼,估计没听懂多少,但她从赵遵的神情上,能感受到他的真诚。赵遵说了一阵,看到了地上那些不值钱的“贼赃”,问苗女:“附近苗民的生活很难吗?”

    苗女点点头:“卑水县是汉苗的边境,这里的山林并不富,千年来快让汉苗两族采绝了,出产点药材与商人贸易,换点米粮勉强度日,有人冒险去更深的山林找贵重药材,十去九难回。”

    赵遵想了想:“边民生活如此艰辛,不利于和睦啊!这样,这位大姐姐,我能不能见一见苗部的头人?”

    苗女警惕了起来:“你见头人做什么?”

    赵遵道:“我想和他谈一下汉苗两族共存的大事!”

    “头人轻易不见外人。”

    赵遵道:“当然,我会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三天之内我保证让药商收药的价钱翻一倍!”

    “他们会听你的?”

    赵遵道:“不信就等等看,但这三天你不能再去县里偷东西了。”

    苗女点点头,天亮前她将赵遵送到了通往县城的大路上,“三天后,我在这儿等你!”苗女留下句话走了。

    赵遵一夜未归,萧烈和郎鹏快急疯了,“侯爷,您去哪儿了?我们找了您一整夜!”郎鹏见了赵遵有火不敢发,一个劲的摇头。

    “我要见县长!”

第三百一十章 友善的信号

    赵遵的官阶和爵位比西南边陲不足千户的小县县长可大多了,说是召见更恰当。卑水县的佘县长听说皇帝派来监察地方的侯爷到了,带着全衙的官吏站在县衙门前迎接赵遵。

    赵遵仍是一脸和善,对各级官吏认可鼓励,可等官吏们退去,只剩下佘县长的时候,赵遵的脸色变了。

    “听闻卑水县近年来的吏治不太好啊!”

    佘县长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卑水县的政绩在越嶲郡年年属优,不知……不知赵侯此言从何说起啊!”

    “就从县里的飞贼说起!”

    佘县长知道赵遵会提此事,忙道:“匪盗之事古来有之,卑职已经严令缉拿,不日便可将其拿获!”

    赵遵道:“匪患!难道不是施政不善造成的吗?”

    “哎呦,赵侯,卑职在卑水任上快十年了,没干过贪赃枉法的勾当!请侯爷明察!”

    赵遵冷哼道:“当然会查!把县里交税的账簿拿来。”

    佘县长叫小吏搬来了近几年的账目,赵遵翻看了一上午,终于开口了:“佘县长,卑水县地处西南边陲,每年征收上来的税款数目堪比京畿大县,不错啊!”

    佘县长松了口气:“多谢侯爷夸赞……”

    “不过对商贾征收的税款为何如此沉重啊,竟比别处高出一倍有余?”

    佘县长道:“卑水县地处偏僻,除了做生意的商贾再没有别的税赋来源,县衙日常所需开支多从此中来,也因为商人们低买高卖利润颇丰,因此按照旧例多征三成。”

    赵遵点点头又摇摇头:“既然多征收了税赋,为何县衙仍长期入不敷出啊?”

    佘县长道:“卑水县汉苗杂居矛盾频发,械斗、殴斗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不得已多养了一倍的捕快差役,另外还征召了不少土兵,养这些人占去了全县一半的开支!”

    “把县中所有收药材的商人都召集到县衙来,我有事要交代!”

    卑水县有二十几个收药的铺子,门面不大,但都是为两京和各大城市的药铺药店收货的,幕后老板财力雄厚,甚至和御药房、宫中的药库都有直接关系,利润十分丰厚,因此被层层盘剥的厉害。

    卑水县收税比别的地方高三四成,他们挣钱不假,可交起税来也肉疼,他们想和官府拉近关系,可又怕被官府讹诈,来到县衙提心吊胆。

    “佘县长!”商户的东家掌柜纷纷给佘县长打招呼,但很快他们发现一个年轻人坐到了主座上,佘县长对他毕恭毕敬。

    “今天请各位到衙,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近期飞贼对商铺的影响。”

    此言一出,商人们话就多了,纷纷抱怨。“让这贼闹的提心吊胆,晚上都不敢睡觉!”“是啊,我们都是本分的老百姓,抓贼这种事帮不上官府的忙,只能添乱!”

    言语间表现出对当地官员的不满。

    “聒噪!”佘县长瞪了眼:“这位是泗水侯骑都尉赵遵赵侯爷!主管京城治安,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抓个贼是难事吗?”

    这些商人都是走南闯北有见识的,不少都听过赵遵的名头,都向赵遵行礼。赵遵一摆手:“罢了,贼已经被本侯擒住了,你们放心生活,不必再守夜了。”

    商人们对赵遵千恩万谢,把佘县长晾在一边。赵遵突然一拍几案:“好你们这帮奸商,故意压价制造汉苗冲突,引来了飞贼反倒埋怨官府抓贼不利!县衙的差役和土兵整夜巡逻护街,你们看不见吗?你们的敬畏呢!你们的良心呢!”

    赵遵大发雷霆,吓得一众商人都不敢抬头,过了一会儿赵遵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苗疆的安稳对朝廷非常重要,如果因为边境互市贸易引发战争,生灵涂炭自不必说,榷场也会就此关闭,你们的饭碗就没了!因此从即日起药材的收购价一律翻番!”

    这句话一说出来,这些商人都不能装聋作哑了,为首的一位老先生说:“赵侯,可不敢涨价啊!您是不知道咱们药商有多难,大前年闹虫灾我一仓库的药都给虫子祸害了,去年运药去成都的路上山洪暴发,我大儿子连个尸首都没找到!”

    另一个年长的人说:“咱们抛家舍业到这边城小县就为图这里药价比别处便宜,若一下子涨一半的价,这里面就无利可图啦!我们待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别的药商也都发出了类似的声音,赵遵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也不想和你们挣利。卑水县收药的价钱涨一倍也比他处低得多,只是赋税高一些,放心,只要你们答应涨价,赋税给你们减两成!”

    药商们都是算盘精,掐指一算,涨价和减税一比较,非但不赔反而赚了,心里答应了,可眼睛不自觉的看向了“土皇帝”佘县长,那意思这侯爷的话算数吗,管用吗?

    佘县长苦着脸道:“侯爷,赋税的事……”

    赵遵打断了他:“佘县长,卑水县是个小县,你也是清官,赋税很大一部分都花在了防范汉苗冲突上,如果汉苗和睦,雇佣的那些土兵是不是就不需要了,这能节省不少开支,少收税商人们就能涨一些收药的价钱,苗民得了实惠更不会骚扰地方了,咱们安享太平不好吗?”

    佘县长说:“赵侯的心是好的,解散土兵让他们去务农都没问题,只是苗民暴乱无常,万一袭击县城,我们将无力抵抗啊!”

    “是啊,保命要紧!苗人彪悍,每次械斗咱们都吃亏人,人少了更要倒霉了!”

    “咱们让步了,他们不见得满足,得了利反过来祸害咱们,那可是赔钱又输人啊!”

    佘县长和商人几乎都倾向于保持原状,赵遵道:“我们不做出让步,怎么能换取他们的信任,我已经和苗部头人约好见面了,这之前要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

    为首的老先生突然敲了敲自己的手杖:“我还是少年的时候就跟着父兄在苗疆一带收药,有多少同龄人死在了汉苗冲突中?数都数不过来,我那些老哥们要是活着也都儿孙满堂了!不光是我,在座的都有亲人死在械斗中吧!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想传给下一代吗?加价降赋咱们可以试试,试试怕什么的!”

    另一个长者也说:“我同意,说到底汉苗之间的冲突起因就是不对等,咱们都在卑水县活了几辈子了,世代和苗民打交道,也不好一直倾轧人家!明天起,我们张记加价收药!”

    两个德高望重的老者一带头,余下的商户也都同意涨价,佘县长虽然仍有很大的疑虑,但决定是赵遵下的,他如实上报便可撇清关系,再说他也不是不想改变现状,一旦新办法有效,将是一笔重要的政绩,自己升迁有望。

    赵遵抱拳表示感谢:“多谢诸位鼎力相助,本侯一定促成此事,让汉苗双方永享太平!”

    第二天卑水县所有收药的铺子全部上调了收购的价格,来卖药材的苗民很快把消息传遍了附近的苗族村寨,与此同时佘县长在赵遵的指示下划拨土地安置解散的土兵,为了以防万一,白天他们务农,晚上仍要训练。

    第三天赵遵和萧烈来到了约定好的地点,萧烈挑着两条扁担,带着赵遵准备好的礼物。两人从上午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黄昏,日落的时候苗女才出现。

    “你很守信用!”苗女对赵遵的态度明显改观了,赵遵笑道:“我表示了诚意,也请你信守承诺带我去见头人。”

    “随我来!”苗女头前引路,走进了森林深处。赵遵刚开始还想记路,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很多地方明显是刚被雨水冲刷出来的,说明这里的地貌经常发生改变,又是晚上是记不住的。

    苗女也很好奇,赵遵健步如飞也就罢了,他身后的大汉左右肩膀上都挑了扁担,虽然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但从扁担的弯曲程度不难猜测肯定很有分量,可大汉走了几十里山路仍面不改色心不跳,引得苗女频频回头,在她眼里赵遵是“巫师”,他的朋友也是有神通的人。

    走了一夜的山路,黎明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了森林深处的苗寨,寨子的景象让赵遵大感意外,竟比卑水县还要大,人口也更多。

    进出寨子的有苗人、汉人,还有不少奇装异服纹身描画的土著,他们在一起和睦共存,令赵遵感到奇怪不解的是这么大的寨子竟然没有铺户。

    “你们平时怎么买卖交易?”赵遵跟随在苗女行走在人流中。

    “我们也有集市,到时候有需求的人会拿自家产的物什和别人交换,其实大多数苗民自给自足几乎不需要买卖的。”

    苗部头人相当于汉地的郡守,掌管军政和神权,然而头人居住的地方只是比普通人家的竹楼大一些,门前站立两个武士。初春的天气还很冷,这两个人一人扛着一口数十斤重的厚背巨刃,穿着犀牛皮的铠甲,四肢裸露在外面也不觉得冷。

    赵遵细加观察,二人也没有内功,那这一身御寒的本领和巨力是从何处来的?两个武士见苗女,并未阻拦,只是打量了赵遵和萧烈一番便放行了。

    苗女带他们进入了一栋挂着牛头骨的竹楼,一个三十多岁的壮硕的苗汉正在看一些羊皮书卷,苗女用苗话和他说了几句,头人放下了羊皮卷,用同样奇怪的汉话问赵遵:“你是汉人的大官?”

    赵遵没有否认:“大不大的不好说,但在越嶲郡我的话还是说了算的!”

    头人道:“我已经收到信了,你遵守了许诺,我才肯见你。”

    赵遵道:“涨价只是一个友善的信号,卑水县的商户愿意让利给苗民弟兄,达成和睦相处,双方互通有无造福百姓!”

第三百一十一章 示威

    头人看了看赵遵:“汉人大官,你们的善意来的晚点了!我的族人每年给你们送去多少救命的良药,你们那些做药材生意的商人一个个吃的肥肥的,却想尽办法压榨我们的血汗。我的族人用性命换来的良药被你们用极低的价钱骗去致使我族同胞疾苦!我在巫都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这次我到卑水县就是来找你们汉人讨回血汗钱的!”

    赵遵不卑不亢:“不知头人想讨要多少,怎么个讨法?”

    头人沉声道:“我要你们汉人补偿二十年的双倍差价!不然……”

    赵遵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压着火说:“收药的价钱不高,我不否认。但汉商的利润也不像你想的那么高,山高水深运输困难,不知在哪儿出点闪失就血本无归了,路上人吃马喂哪哪都花钱,头人要他们补偿两倍的差价,先不说合不合理,就是把卑水县翻过来也赔不起啊!”

    头人一甩手:“生意赔赚是你们的事,补偿一文都不能少!”

    “头人,你的要求我们无法满足!”

    头人冷笑道:“想赖账那就不用谈了,你不给我们自己去拿!卑水县没有,我们就去邛都,去成都!”

    一直没开口的萧烈忍不住了:“你以为几十万大周精兵是吃闲饭的吗?要打仗,你们不也得死人吗?”

    头人猛地站了起来:“我们苗民武士也不是孬种,以前是我们轻信你们汉人,傻乎乎被你们骗了那么多年,今天一并和你们算账!你们的县城不会张腿跑了,可我们的家园你们找不到!一次不行,我打你们两次,两次不行打三次,总有一天能打下来!”

    萧烈和头人都是大个子,吵吵起来的架势好像两头疯熊,连外面的卫士都惊动了,不停往竹楼里张望。

    赵遵把萧烈拉开,平和的对头人道:“我了解你现在的愤怒,也相信苗部有能力攻克汉人的州县,可之后呢?你们要在汉人的城市里做生意和耕种吗?不会,那不是你们的生活方式,就像汉民对苗寨没有奢求一样!但是仇恨一旦种下,战火就难熄灭了,死人、灾荒、城镇村落凋零,汉人可以不要你们的药材可以退守成都,越嶲郡的苗民去哪儿?吃盐恐怕都困难吧!”

    头人运了运气:“你少拿打仗唬我!没你们我们照样活得很好,我们的药在吐蕃也很受欢迎,卖给他们我们同样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越嶲郡才建立几年,以前的千百年里这个地方都是我们的天下!我们苗部和吐蕃、羌人联合起来,哼哼,输赢还未可知!”

    赵遵的心咯噔一下子,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药价补偿只是个幌子,头人如此强硬的背后,是吐蕃和羌人的挑唆和支持。封不遗正在前线和羌人主力作战,若苗部在背后发起突袭整个战局都将发生倾斜。

    赵遵道:“头人就没得谈了吗?”

    “不答应赔偿就没得谈!”头人一指门口,“你们守信用,我不能不仗义,走吧,不送!”

    萧烈气的当场就要发作,赵遵却礼貌的一拱手:“咱们走!”

    “慢!”苗女突然拦住了他们,转头对头人喊了几句,头人激烈的和她争吵,苗女丝毫不落下风,吵了好一阵苗女拉着赵遵的胳膊离开了头人的竹楼。

    “姑娘,你这是……”萧烈出了竹楼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们是我的朋友,谁都别想赶你们走!”苗女的真诚让赵遵动容。

    “为我们和你们的头人起争执不好吧!”赵遵道。

    “他是让最近投奔来的汉人蛊惑了,说什么要和汉人争一争,我劝了好几次他都不听!你们不用理他,安心待在寨子里,我保护你们!”

    萧烈试探性的问道:“姑娘,你和头人是……”

    “他是我大兄!”

    苗女将他们安排在一处僻静的地方休息,自己就走了。萧烈检查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偷听,才对赵遵说道:“此女留下咱们有何企图?”

    赵遵道:“萧兄,哪有那么多的企图,我看此女天真烂漫,不通世事像个孩子一样,能有什么坏心思?可能只是想款待朋友,你多虑了!”

    萧烈道:“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头人的态度非常坚决,再待下去没有意义了,万一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把你扣下做人质……”

    赵遵挥手道:“扣就扣,我还真不想走!刚刚那头人说的话二哥都听见了,伙同吐蕃、羌人与我大周为敌不是空穴来风,背后一定有人挑唆!”

    萧烈道:“但凡听说这种事我怎么总往汉奸身上想啊,匈奴有个中行鄢几十年来和咱们为仇作对,苗疆首领一改前态恐怕也是咱们的好同胞蹿腾的,你说他们怎么这么恨自己的母国,一个个的都是祸根!”

    赵遵道:“中行鄢我逮不着,在苗疆为祸的家伙我可不能放过,二哥,咱们把他挖出来!”

    苗女在寨子里忙了小半日,回到自己竹楼的时候惊奇的发现门前围了不少人,原来赵遵和萧烈在乐呵呵的向寨子里的人发放带来的礼物,有汉地的刺绣织物、美酒和稀缺的盐。萧烈力气大,两条扁担扛来二百斤的东西无偿发放给寨子里的人,不久东西就发光了,赵遵从竹篓的最底层取出一个布包,交到了苗女手上。

    “送给我的?”苗女打开布包发现是一口新铁锅,非常高兴。

    “上次追你的时候砸坏了铁锅,你气的和我玩命,我以为你特别需要它就选了个差不多的补偿你!”

    苗女把铁锅抱起来,拉赵遵进屋,赵遵原以为她是想用锅炼药或者煮一些特别的东西,没想到她要锅只是为了学习做饭。

    赵遵不懂得做饭,但看她加料烹饪的样子就知道指定好吃不了。

    “我的小姑奶奶,饭不是这么做的,哎哎哎!不能搅在一起,那不成泔水了!”萧烈是个会生活的人,善于烹饪,在他的指点下苗女总算做熟了一道菜。

    苗女非常高兴:“在巫都的时候我就想学做饭做衣,可总有人拦着不让,我这才偷偷跑来投奔哥哥,可这里的人也不教我,真气人了!我自己又太笨怎么都做不好,还以为是石釜不好用这才跑去偷铁锅。对了,今天晚上有篝火会,我带你们去!”

    这一带的苗部有拜月的传统,每当满月之夜他们都会在寨子里点起篝火,载歌载舞通宵达旦。在军中篝火烤肉,彻夜饮酒作乐也是常有的,但苗部的篝火会却大不相同,人们在晚饭后开始陆续集合到寨中的空地,在篝火边围成一圈打着拍子唱歌,高兴的话可以自由舞蹈,没有人笑话谁跳的好与不好,大家都由心而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他们并没有因为赵遵和萧烈的汉人身份而孤立歧视他们,那些受到礼物的人纷纷前来感谢,有的还回赠了礼物,一群人围着赵遵他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完全不顾及头人的冷眼。

    赵遵听不懂他们的话,但被气氛所感染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苗女在一旁帮忙翻译,不过她的汉话水平一般,有时驴唇不对马嘴引得赵遵发笑,苗女也笑,场面美得很。

    头人和几个年长的老者坐在篝火的另一边说话,头人看到赵遵和妹妹有说有笑,皱起眉头对身边的武士耳语了几句,两个武士提着巨刃走到篝火旁舞起了苗人武士独有战舞。

    赵遵从未见过男人跳舞,那是一种粗狂又充满力量的美感,“不错,真不错!”赵遵忍不住发出赞叹。周围的苗民也看的热血沸腾嗷嗷直叫。

    “大姐,这二位的硬功是怎么练出来的?还有你的轻功和我们的路数完全不同!”

    “硬功?轻功?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我们苗部的武士从出生就经过挑选,只有体格健壮的才有资格成为战士。他们习练各种战斗技之外,每天还要饮用百花水,还要在秘制的药浴中浸泡整个时辰,如此反复数年十数年他们的皮肉筋骨变得坚不可摧!”

    赵遵撇了撇嘴;“你也天天泡……”

    苗女脸一红:“不一样!我又不是打仗的武士!”

    萧烈道:“按你的说话苗兵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苗女道:“白花难求,秘药中的珍惜药材即便苗疆也不易找寻,因此只有最优秀的武士才配这样培养,少的很!不过我们苗民久居深山与野兽毒虫为伴,体格比你们种地的汉人壮多了。”

    二人说话的功夫,两个武士战舞也跳完了,两个人把刀往地上一杵,对赵遵勾勾手,又指了指自己巨刃,动作极为轻蔑充满了挑衅意味。

    赵遵刚想起身应对,萧烈从背后按住了他的肩膀:“我来!”

    两个苗人武士见萧烈出阵也不多说,其中一个把刀甩给了萧烈,萧烈稳稳接住,翻转手腕甩了几个刀花,武士见了点点头,准备退下给他腾场子。

    “慢着,一把太轻了,再来一把!”另一个武士听不懂汉话,看向了苗女,苗女一番解释那武士才把自己的刀给了萧烈。

    “嗯,差不多了!你们开眼!”

    苗人武士的巨刃是一种仪式性的兵器,非实战武器,一把足有五十斤,他们常年带在身边习惯了它的分量,但舞起来也只能用特殊的手法,正常刀法应有的劈砍动作即便是双手也不易做出来。

    萧烈却不同,他双手挥动巨刃当真像战场厮杀一样耍起了刀法,步伐稳重挥刀分寸拿捏到位,点到即止不断演变刀法路数,苗人都看呆了全都站了起来,全场鸦雀无声,只闻呼呼的刀锋破空之声。

    篝火中的火焰被刀锋带得忽明忽暗,赵遵偷眼观瞧头人的面上全是震惊之色,心中好笑,不怪你没见识,实在是萧烈的功夫太棒。赵遵心里有个谱,他认为萧烈的能为远超自己胜过常言,是和关樾一级的人物,那是万里难挑一。头人向自己挑衅简直自取其辱。赵遵又暗道侥幸,得亏有二哥跟着,不然凭自己的本事也不是甩不动一把刀,但场面和效果比现在可差太远了。

    一套刀法练完,萧烈催动内力全身的肌肉突出了一大圈,上衣衣襟和大臂的布料全给崩开了,露出壮硕的身躯,“当当当!”他将两把巨刃对撞三下,巨大的轰鸣震得不少人都捂住了耳朵。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萧烈将刀插在地上,放声大笑。

第三百一十二章 二十年前的汉人大官

    过了好一阵全场才爆发出惊天的欢呼,苗民围住萧烈转圈拍手,几个上点岁数大嫂子笑着去拍打萧烈的健壮臂膀,趁机还偷摸几把,弄得萧烈好不尴尬。

    原本看不上他们的头人一改原来的态度,盛赞萧烈的神力:“你,神一样的力气,三花虎骨酒喝得吗?”

    “酒?管他什么酒,拿来便是!”萧烈是真耍进行了,有点找不着北,听到有酒喝当即拍板来一坛子。

    两个苗民用木杠挑来一大坛子,揭掉封口之后酒香四溢,头人令人向萧烈和赵遵盛酒,萧烈喝了一口,咂咂嘴:“好,好酒!”

    头人大喜:“喝了三花虎骨酒以后就是朋友了!”说罢和萧烈对饮。

    赵遵抿了一口,一股很重的药味和浓烈的酒香直逼脑门,赵遵喝了半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低声对萧烈道:“二哥,这酒有点上头啊!”

    “不上头叫酒吗?”萧烈借擦酒渍捂着嘴低声道,“你少喝,咱们得留一个清醒的!”

    头人是个豪汉很佩服萧烈的勇武,两个人一碗接一碗,赵遵被晾在一边好不尴尬。苗女把赵遵手里的酒碗接了过去:“喝不惯就别喝,这酒是哥哥从巫都运来的,酒性特别烈还加了虎骨和草药,能喝它的都是酒鬼!”说罢点指自己的哥哥和几个老苗人,一脸的不悦。

    赵遵笑道:“你怎知我不是酒鬼?”

    苗女一口喝光了赵遵手里的酒:“看出来的!”

    “嚯,你也是海量啊!”赵遵夸道。

    苗女吐了吐舌头:“辣舌头,不好喝!明天请你尝尝普通苗人爱喝的百花香,这个,不要喝了!”

    男人有酒没酒是两个状态,萧烈和头人没一会儿就抱着膀子称兄道弟了,陆续有不胜酒力的人被架走,最后头人是两个武士抬走的,萧烈还能站着但也不会走直线了。

    转过天清晨,折腾了大半夜的寨子显得格外安宁,萧烈喝多了打呼噜说梦话完全不像一个高手,赵遵睡不着盘膝打坐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

    隔壁竹楼里有了动静,“出门啊!”赵遵掀开帘子正看到苗女急匆匆外出。

    “寨里的老婆婆病了,她女儿来请我去看看!”

    赵遵上前帮她提起小篮子:“闲来无事陪你去见识见识。”

    一间不大的竹楼里住着一位花甲之年的老妇人,几个儿女焦急的守在她身边,见苗女来了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苗女摸了摸老妇人的头,又翻开眼皮看了下她的眼,然后从竹篮里取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草药、矿石和不知名的药水。

    赵遵不通苗医,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只见苗女熟练的将药草捣碎,刮下药石粉末碾碎,混合各种药水。没想到在赵遵眼里好似小孩闹着玩一样的“药”竟有奇效,原本昏迷不醒的老妇人渐渐睁开了眼睛。

    儿女们纷纷向苗女致谢,老妇人拉着苗女的手说了一串赵遵听不懂的话,赵遵理解其中大意该是感谢苗女替她看好了病,然后当老妇人看到自己的时候,赵遵明显感觉她的视线迷离了起来。

    然后又开口说了一句话,很短,赵遵同样听不懂,可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转向了自己。

    苗女古怪的看着赵遵:“阿婆说他见过你!”

    “啊?”赵遵指着自己的鼻子,“老婆婆不是迷糊了吧,我可是头一次来。”

    苗女又问老婆婆,问明之后连苗女也犯嘀咕了:“阿婆说你是苗寨的恩人,二十年前是你带着汉人帮着他们筑起了苗寨的雏形!”

    “二十年前……”赵遵一下子被惊醒了,冲上去拉住老婆婆的手,尽量凑的近些,“让她仔细看,是我吗?”

    老婆婆在苗女耳边说了几句话:“阿婆说她没认错,只是你一点都没变老!”

    赵遵明白了,那个帮他们建寨子的人是父亲赵破虏,自己误打误撞找对地方了。“阿婆你还能想起什么?”赵遵再问之下,老婆婆毕竟年岁大了记忆很模糊,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修建寨子的时候我才十岁,当时寨子只有十几户人,大多都老病死去了,你们要想知道二十年前的事去找阿林叔吧,建寨的时候他也是出过大力气的,他肯定记得很多事!”阿婆的长子为赵遵指明了出路。

    出了老婆婆的家,赵遵问苗女认不认识阿林叔,苗女道:“多数的苗部都生活在更南边的山林中,和汉地搭界的地方原本只有散居的极少数的人,这个寨子的居民都是从附近迁徙来的,来之前大多互相不认识,阿林叔是为数不多还建在的首批寨民了。我知道他的家,你要去吗?”

    “带我去见他!”赵遵有些激动的说。

    苗女把赵遵引到了寨子最边缘的一栋竹楼里,一个五十左右岁苗民衣着的男人背对着他们在收拾柴堆。

    苗女喊了他一声,阿林叔听出了她的声音笑着转回头,但看到苗女身边的赵遵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肌肉抽动了几下,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怎能逃过赵遵的眼睛。

    苗女亲切的向阿林叔走去,赵遵却站在了原地,二人相距五步互相打量对方,苗女觉察到了异样,用苗话问阿林叔也认识赵遵吗。

    阿林叔点点头:“这年轻人和帮助苗人建寨的汉人大官长得很像,刚刚我就认错了!”

    在苗女的翻译下,赵遵和阿林叔坐下来聊了起来。赵遵告诉他那个帮他们建寨的人是自己的父亲,阿林叔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是一个好的汉人大官,他帮我们赶走了山贼,请来了汉地的商人与我们贸易,帮助我们修建了寨子,一晃二十几年了,你父亲还好吧!”

    赵遵叹了口气:“家父十几年前就不在了。”

    阿林叔遗憾的说:“他是一个说话算话的好官,他在的那一段时间是边民最有福气日子,大家公买公卖,亲如一家,日日蒸蒸日上人丁兴旺,以后再难找这么好的官了。”

    赵遵请阿林叔多帮着回忆一些父亲做的事情,阿林叔头脑比那老婆婆清晰的多记起了很多往事,赵遵从他的言语中听出父亲的行事方式风格和自己如出一辙,在地方上惩治恶人为民除害,立威。然后施恩立信收付苗民之心,压制汉商的贪欲以达到多方平衡依赖共存的形势。

    但赵遵深知父亲必有深意,他是为了那个人!

    “我父亲是一个人来的吗?”

    阿林叔道:“杀山贼修寨子一个人可干不了,他带了不少兵呢。”

    “不是兵,他和什么人形影不离,或者保护了什么人?”

    阿林叔道:“这个记不得了,我也只见过他数面,很多事也是后来听别人说的。”

    这时一个中年妇人从竹楼里走出来,拿了把壶给几个人倒水,别看妇人上了点年岁倒颇有几分颜色。赵遵拿起碗,嘴角露出了一抹邪笑,阴阳怪气的低声说了句:“好久不见啦!”

    那妇人倒完水和苗女笑了笑已经准备回去了,听到赵遵的话,先是好奇的回头,当她看到赵遵脸的时候几乎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阿林叔忙扶住了她,他背身对着赵遵,赵遵看到他腮帮子动了动不知对妇人说了什么,妇人脸上的恐惧才减了三分,不再看赵遵转身回了竹楼,不过那是在强装镇定,几步路腿都不听使唤了。

    阿林叔忙向赵遵解释说自己的妻子也把赵遵误认成了赵破虏,赵遵没再说话喝完碗里的水就告辞走了。

    路上苗女好奇的问赵遵:“你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可以调动成都的军队,他是个好人不欺负我们苗民,还给他们修了寨子。恩人的后代是值得信任的朋友,我要去告诉哥哥,劝他不要和你们开战。”

    “乃兄对汉人的恶意已生不会轻易改变,我会约束好汉苗边境上的汉人商贾,不给乃兄开战落下口实!不过这不治本,你一定要劝说头人远离那些汉奸,更不要轻信吐蕃和羌人的话,远亲不如近邻,一旦和汉人交恶,吐蕃和羌人再背信弃义,这些不能自给自足习惯了和汉人边贸的苗民就没活路了。”

    苗女刚从深山中来到临近汉人的地方,她的思维非常简单,认定谁是好人那他的话都是对的,都可信。赵遵的话有很多她都听不明白,但她却努力去听,好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聆听神的教诲。她一直把赵遵送到竹楼前,二人又在门前徘徊了一阵她才离开。

    “我喝大了,错过了什么?”萧烈揉着宿醉发疼的脑袋说。

    “错过了很精彩的东西,怎么样,醒酒啦?”

    萧烈活动了活动膀子:“早醒了,现在杀人放火都没问题!”

    赵遵往竹床一躺:“该我睡会儿了!”

    萧烈顿感无趣:“你小子趁我喝多了去勾搭苗女一夜风流,小心让你家公主知道把你骟了!”

    “少诬陷我!我让你的呼噜声吵得一夜没合眼!”

    “诬陷?你当我眼瞎看不见啊,卿卿我我送到门口都不舍得分开!”

    “懒得和你解释,我先睡会儿,晚上去杀人放火。”

    午夜时分阿林叔和他老婆一人背个包悄悄出家门,刚出寨子一个蒙面大汉从树后蹦出来不由分说就打,阿林叔似乎早有准备从腰后抽出柴刀迎了上去。只见他二目矍铄全不似白天的苍老和软弱,变得矫健勇猛。

    “喂,你老婆不要啦!”白天刚见过面的年轻人一把长剑已经架在了老婆的脖子上,阿林叔见状立刻扔了手里的柴刀,任蒙面大汉将自己捆了。自始至终阿林叔的眼都没离开过自己的老婆。

第三百一十三章 监守自盗

    “别……别伤害她!”

    赵遵收起了宝剑:“官话说的不错,明明是汉人却装成苗人住在苗寨几十年,阿林叔你有点意思啊!不过,你可以装不会说汉话,但耳朵可骗不了人!”

    “我是汉人,但在苗寨住的久了早把自己当成了苗人,汉苗在这几十年里冲突不断,若让他们知道了我汉人的身份,我们就得被赶出去流浪!”

    赵遵找了块石头一坐:“我能体谅你,一个汉人熟悉我父亲的一切,隐藏在他修建的苗寨里二十年,你是我爹的部下吧!”

    阿林叔瞪大了眼睛:“你……”

    萧烈摘掉了蒙面的黑布:“左将军建苗寨到他去世整整十年时间,你一直留守在苗寨必是左将军的亲信,见了少将军你竟然连夜出逃,老小子,你心里有鬼吧!”

    “我……”阿林叔被萧烈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遵逼到了他的面前:“我父亲交给你的任务呢!”

    阿林叔全身发起抖来:“我对不起左将军的嘱托,我……”

    “那人呢!”赵遵揪住了他的领子。

    阿林叔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多年前官府派兵清剿附近的匪盗,与苗民发生冲突死了很多人,他中箭死了!”

    萧烈吼道:“不可能,人死了,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本来我想回去向左将军请罪,可听到消息说他阵亡了,只能留在当地娶妻生子,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忍了,可白天见到了少将军,我知道您肯定还是为那事来的,我有辱使命您不会轻饶我的,我这才连夜出逃。”

    阿林叔一番话说得合情在理,萧烈信了九分,叹了口气看向赵遵,看他的意思。

    “二哥,剁了这女人一只手!”

    “不要,是我辜负了左将军的重托,错在我,剁我……剁我!”阿林叔拼命挣扎,被萧烈踩在了地上还在扑腾。

    赵遵突然笑了:“是她!”

    阿林叔和女人都呆住了,赵遵把二人从地上拉了起来:“知道自己哪儿露馅了吗?是她看见我之后的表情,和你的解释!”

    萧烈看了看那女人,对赵遵说:“三弟啊,你这有点神啦!”

    “说出来不值一提,我当时用一句‘好久不见啦’诈出你们夫妻的汉人身份,她见到之后的恐惧超出了一般,你解释说是因为她把我当成了亡父,可在那之前你还在向我询问我父亲的情况,这前后的出入告诉我,你在撒谎!她的恐惧像一只逃脱了套索的野兔又撞上了猎犬!她就是我父亲让你保护的人!”

    赵遵仔细看了她几眼:“我父亲为了看住你不惜建了一个寨子,他甚至不敢把你留在汉地,我很好奇你的身份!”

    “少将军,你和你的父亲一样聪明,你猜的一点都不错!”女人开口了。

    阿林叔低下了头:“少将军,我是你父亲的卫队长!当年他和中行鄢一起出使匈奴获悉中行鄢有一个妹妹流落到了蜀地,从匈奴回来之后他便带着我在蜀地寻找,足足找了九个月终于找到了阿云!中行一族被流放的时候她刚会走,押差嫌带着她累赘便把她卖了,我们找到她之后,你父亲思量再三没有告诉皇帝,而是秘密把她送到了这里,我们修寨子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给阿云一个生活的地方。后来你父亲离开了,把我留下来照顾阿云,日子久了我们有了感情,在……在一起了。再后来我得知了你父亲的死讯,本以为阿云终于摆脱了身份的束缚,没想到命运还是和我们开了个玩笑。”

    “你……你是中行鄢的妹妹!”萧烈感到不可思议。

    中行云凄惨的一笑:“这个姓氏给我的只有灾难!流放、流浪、监视!我只是一个用来制衡那个我只听过名字的哥哥的一个筹码!不过老天对我不薄了,让我和林哥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少将军,你带我走吧,不要为难林哥。”

    “不不不不……”阿林叔快急疯了。

    赵遵挠了挠脑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怎么先给我下定义了!我带你走干嘛?”

    中行云道:“不要骗我们,你来这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再次控制我吗?”

    “控制谈不上,只是我得知道你在哪儿,过得怎么样!因为……”赵遵拿出了中行鄢的亲笔信,“因为我得给你哥哥回信啊!”

    阿林叔叹了口气,对妻子说:“十多年前断了联系,你哥哥还在惦念你!少将军,你知道该怎么回信吗?”

    赵遵点点头:“原来不会,现在明摆着啦。”

    阿林叔道:“我们跑就是不想在牵涉到汉匈之间的争斗和中行家的复仇里了,我们已经安静的生活了二十多年,只想在此地安度余生!”

    赵遵问中行云:“你怎么想?”

    “灭族之仇,要说一点不恨你肯定不信,但我当时太小没有亲身体会到,只能把灾难归咎于命苦。我不想去北国投奔哥哥背上汉奸的骂名,也不像被当成坑害哥哥的工具。少将军,你懂我的意思吗?”

    “置身事外!”

    中行云道:“你父亲保护了我二十多年,林哥也是他送到我身边的,我感激他!他尊重我!”

    赵遵叹了口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呀!你们两口子放心的住下去,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婶子,你哥哥在匈奴给左贤王卖命,为了报仇害了太多无辜的人,我得借你的名让他收敛一下,没意见吧!”

    中行云道:“哥哥杀孽太重,少将军请您救赎他!”

    回去的路上萧烈对赵遵说:“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刚才林亮说那人死了,我心凉了半截,还好你坚持!不然真让他蒙混过去了。”

    赵遵道:“这个林亮不简单,能做我父亲的卫队长功夫不弱,心机也很深,自始至终他都没对我这个继承者说半句关于任务的话,哪怕我拿出中行鄢的书信他都没表个态!”

    “监守自盗!单凭这一点他人品就有问题!”

    赵遵道:“先稳住他,至少知道了中行鄢还有个妹妹存活于世,不知亲情对这个被仇恨迷了心窍的家伙还能起多大作用。”

    “我看林亮他根本不想走,只是想避开咱们去躲躲风头,这地方有什么可留恋的?”

    “我要去一趟成都,二哥,你留下吧!”

    萧烈摇头道“”别,我可不想和林亮似的死守一地!我还是回卑水县等你吧!

    苗女听说赵遵要走,非常意外:“你不想再去劝劝我哥哥吗?”

    “这时候劝也没用,他更需要冷静。”

    “好,好吧!我送你们回去。”

    又是一个夜晚,又走了一夜山路,黎明时分他们回到了卑水县外,“这个送你!”临别前苗女送给赵遵一把别致的连鞘的匕首,只有手掌长短,锋利异常似乎蕴藏着神秘的力量,赵遵拔出匕首看到上面篆刻着一只小蜜蜂。

    “是匕首的名字吗?”

    “是我的名字,我叫蜂,带着它吧,以后就不怕被蜂蜇了,算还你送锅的人情。”

    赵遵一抱拳:“我叫赵遵,此次入蜀最大的收获就是结识了你这位侠女,我会尽最大努力消弭战争,希望你也一样,咱们后会有期!”

    赵遵他们没有在卑水县逗留,萧烈去了邛都监控越嶲郡一带各苗寨的动向,赵遵骑快马去了成都。

    成都是仅次于两京的大都会,是益州的中心,同时也是道教的圣地,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的味道。

    马姓自古是益州的望族,益州牧马涛的父亲马达曾逐鹿中原与周太祖争锋,虽然最终落败,但实力仍很雄厚,大周建国之初两次入川均告失败,不得已签署城下之盟,马氏臣服周朝,但保留很大的权力,比如世袭益州牧的官位,保有一支足以自保的军队,甚至可以任免地方官。

    当然马达和马涛父子表面对大周朝廷还是很恭顺的,刘衡对他们也很宽容,毕竟蜀地广大易守难攻,需要能人去治理。成都周边有三四万军队,名义上归朝廷指挥,实际上都是马家军!

    现在朝廷在陇西郡与羌人对峙,从益州调拨了大量军粮物资,马涛生怕朝廷搂草打兔子对付自己,加强戒备向关隘增兵,弄得整个益州气氛非常紧张。

    一进成都城赵遵就感觉不对劲,城里巡逻的士兵多出了一倍,百姓脸上面带忧容。赵遵有他的办法,在城门口的小酒馆一坐,不用开口打听,自有好事的人谈论。

    “咱们和羌人打仗关吐蕃和吐谷浑什么事?他们横叉一杠子阻塞道路关隘不让封将军过境,数万大军驻扎在关外一天得吃多少粮食!这才一个月,吃空了咱益州十几年的存粮!”

    “朝廷难道不知蜀道难吗?一斤粮食送到陇西,路上吃掉九两!劳民伤财啊!”

    “本来朝廷轻徭薄赋挺好,可一打仗又得服徭役出夫运粮草了,这和去当兵打仗不一样了吗!”

    有一个低声道:“有小道消息说皇帝想借此机会打压咱们益州的实力,消耗咱们的钱粮……”

    “别胡说!让朝廷的密探听见了把你抓起来关到死!”

    “怕什么!这是成都不是长安,朝廷的密探到咱们这儿抓人也得掂量掂量!”

    “是啊,他们敢来吗?”

第三百一十四章 崇道

    几个人又胡吹了起来,赵遵大概听明白了,吐蕃人和吐谷浑人阻塞了道路,封不遗难以进军,数万大军徘徊不前可是行军的大忌!魏平君曾经和赵遵谈论刘衡的帝术,对他评价颇高,但有一点魏平君非常不赞同。

    刘衡为解决一个大麻烦,往往会制造另一个小麻烦去制约它,大麻烦受到牵制的同时,小麻烦也在不断壮大,举个例子。

    刘衡为了解决冀州孙桓独大的局面,扶植魏郡太守韩奎去分他的权,孙桓势力受到一定限制,可又形成了韩奎割据的新问题。开通河西走廊之前,为了牵制祁连山的匈奴势力和阻击吐蕃东进,刘衡不遗余力的扶植吐谷浑,后担心吐谷浑过度膨胀又支持羌人在背后牵制,结果是吐谷浑首鼠两端和吐蕃暗通款曲,羌人反成了心腹大患。当然这三家也不是一条心,可面对更加强大的周庭,吐蕃和吐谷浑希望羌人活着,顶在最前面做缓冲,为此他们不惜出兵阻挠。

    而这一次刘衡下决心根除羌叛这个毒瘤,几家势力挤在羌地,有一方绷不住将爆发大战,匈奴人必从中取利,这又是刘衡最不能接受的,当真是骑虎难下。

    赵遵心道权衡利弊,这场仗恐怕要以虎头蛇尾结束,毕竟匈奴才是最大的敌人。吐蕃人和羌人这时候把手伸向苗疆,他们想从大周腹地制造事端牵制兵力。苗部的头人若真敢做出袭击边郡的举动,无论是为面子,还是为出口恶气,朝廷一定会拿苗民开刀。

    赵遵正在为那个叫蜂的女子和她的族人担心,几个农民推着一辆板车着急忙慌的闯进城来。板车上躺着一个中年汉子个体挺壮实,这会儿口吐白沫面色发青不停地颤抖。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围观,守门的官兵驱散好事的百姓,问那推车的农夫:“哎,你们是干什么的?”

    “官长!我们是三十里铺的村民,早上我们哥几个在地里面干农活,老四突然中了邪,口歪眼斜全身抽抽。我们套车来城里给他瞧病。”

    有个小兵对他们说:“青云观正在送符水,一碗符水喝下去包治百病!”

    村汉忙向小兵打听青云观的方向,有好事之徒站出来领着他们前往青云观,后面跟了一大群看热闹的,赵遵也远远跟着。

    约莫走了四五里,人群来到了一个大道观门前,青云观,成都最大的道观,比赵遵见过的名山大观也不让多少,那些道观都藏于深山,可青云观地处成都城闹市,整座道观半隐在香烟之中,可见香火之旺。

    刚过辰时进香的香客已络绎不绝,板车和看热闹的人群出现立刻阻塞了观门。

    “尔等何人?为何阻我山门?”门前执事白衣道士上前询问。

    村民道:“我们同村的伙伴中了邪祟,请黄裳真人救命啊!”

    “哦?”白衣道士撩开老四的眼皮看了看,“不必劳烦师父。”说罢单指按住老四的眉心,运气发力片刻之后老四发髻中冒起了一缕白烟。

    “扶他坐起来!”

    白衣道士随手抓了张符咒,在空中一挥符咒焚燃慢慢烧成一片黑灰,奇怪的是符咒在白衣道士手中燃烧,他竟丝毫不觉得好像一点都不烫。

    “碗!”

    小道士送来了一碗清水,白衣道士将灰烬和在水里让老四服下,奇迹发生了,原本濒死的老四睁开眼又变得生龙活虎了。

    几个伙伴对白衣道士千恩万谢,凑钱要上香火。白衣道士摇头道:“治病救人是我观的当尽之责,施主要谢的话上柱香就可以了。”

    “黄裳真人的徒弟都这么厉害,他老人家不真成神仙了?”“有青云观的道爷们在,咱们成都的百姓有福了!生病有人给治,还不收钱!难怪有信徒不远千里来咱这儿朝拜!”“是啊,咱们快去上香祈福吧!说不定能见到黄裳真人的本尊!”“走走走……”

    白衣道士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趁机向路人布道。一时间聚拢了近千人,个个对青云观对符水道深信不疑,赵遵见他们双手捧香,虔诚的跪在地上,香烟缭绕中每一张脸都是那么狂热,在他们的心里皇帝的圣旨也及不上黄裳真人的一句蛊惑!

    赵遵感叹益州道教势力之大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人群中有两个立而不跪的人,香烟缭绕中只觉得面熟。

    赵遵挤过去一点看清了二人面孔,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竟是龙虎会的顶级杀手龙且和被自己刺瞎一目的龙韵。二人正一脸坏笑的看着白衣道士的表演没注意到赵遵。这两个人都是五感六识过人的高手,特别是龙且,当年对付他的时候赵遵颇费了些力气,离得近了很容易被他们觉察到。

    赵遵退到人群中偷眼观瞧,白衣道士讲了几句讲经,见煽动的差不多了,大开观门让一众信徒进去上香。龙家兄弟远远地和白衣道士打了招呼,白衣道士微微点点头,转身入观。龙家兄弟紧随其后,赵遵混在香客中远远地跟着,不一会儿三个人转入了内院。

    几个小道士把着门口,赵遵进不去,大白天也不能翻墙越脊,于是和普通香客一起在可参观的地域游览权当踩点了。

    和长安的镇河观不同,这里的殿宇普遍偏小,但屋舍非常密集,每一栋建筑都经历了百年以上的风雨,更有各个时期的道长、大儒和大臣们的题刻,可见符水道在益州兴盛多时经久不衰。

    赵遵在青云观徘徊了一个多时辰,又见到几个神头鬼脸的家伙,奇怪的是这些人便衣之内都穿着益州军的官衣,他们混在人群中监视香客的一举一动,他们的功夫也比龙家兄弟差远了,赵遵在他们身边出现多次,几个人竟没多看他几眼。

    赵遵心里好笑,进城不到半日已经见了几件稀罕事,赵遵更不打算亮明身份了。

    黄昏时分香客渐渐散去,守在观门口的赵遵在混乱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俗家打扮的黄裳真人,两年没见这老道不见一点老,仍是仙风道骨。他在脸上扑了厚厚的粉,显得年轻几岁,又故意压低帽子,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来。

    赵遵再往后看,却没见龙家兄弟给他保镖,赵遵跟在老道后面到了一家幽静庭院,赵遵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种地方是高档青楼的别院,是专门给有权有势又不想暴露身份的权贵富豪准备的去处。

    赵遵暗骂黄裳真人这个修口不修心的老淫棍,跑到这个地方来风流,难怪不带保镖。黄裳真人倒是轻车熟路,走偏门进到院子里,又连开了几扇门三绕两绕来到内院,这里戒备森严宛如军事要塞,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身穿蜀地特有的竹甲皮甲的武士,手持青铜短刃立于廊下,一个个二目如电都是一等一的精兵悍将。

    黄裳真人推开一扇门,和等在里面的几个人密会,赵遵不敢靠近完全听不到屋中的人在说什么,但是黄裳真人开门的瞬间赵遵隐约看到屋里的人竟都穿着官衣!

    黄裳真人作为教主和地方官勾结早已不是秘密,在益州他完全没必要偷偷摸摸的,黄裳真人在提防谁?

    与此同时,屋内黄裳真人正在听取手下人的汇报。

    “教主!昨天又有两名千户获罪入狱,一个月已经有五名高级军官被免,形势对我们不利啊!”

    “最近成都城内的密探多了很多,我们的住处都被盯上了,以后会面要谨慎了!”

    黄裳真人轻叹道:“本尊原无意改变益州固有的形势,可皇帝以平定羌叛为由迅速蚕食咱们的势力,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了,不变则死!近日外援陆续抵达,我们要开始反击了!”

    这时一个人急匆匆的闯进了屋子,在黄裳真人耳边嘀咕了几句,黄裳真人面色一变:“来得好快啊!诸位,行动吧!”

    屋中的人从不同的门进入不同房间,进出几次就混进了嬉闹混乱的前厅,他们是谁无人知晓。

    赵遵守在屋脊上,等到屋中灯火全息不见人出来,赵遵便知道这帮人鬼得很,从别的门跑了。

    嘿!这一天白费了!

    赵遵绕到前门一看,花御坊!

    这个地方总是和阴谋诡计搅在一起!今天反正要找地方睡觉,赵遵决定就住在这阴谋漩涡的中心!

    “贵客!里边请!”成都花御坊的门面不及长安洛阳,但连绵十几个院落,上百间房屋,奇花异木假山亭台也是颇具规模,赵遵一进门就有小伙计迎上来。

    “长沙屈沃,劳烦给安排个住处!”赵遵假冒了屈沃的身份,以屈家家世花御坊应该有备案。

    果不其然,小伙计一听屈沃这个名字,立刻反应了过来:“少掌柜!您还是头一次来咱们成都花御坊,仅是住下,还要姑娘吗?”

    赵遵道:“赶了一天路没那力气了,弄几个菜给我送房里来!”

    小伙计话说的很客气,但对一个外埠的商人并不十分上心,安排了一间干净房间,送上几个小菜就不再过问了。

    赵遵借着吃饭制造挪动桌几的响动,借机四下查找。果然以普通商人的身份地位,没有监听的价值,赵遵没有找到监听的铜管和暗道。

    不过这可难不倒赵遵,他趁夜深人静跃出后窗站在屋脊上四下打量,找到一处灯光全无的独立院子,此处院子宽大敞亮规格不低肯定有密道相连,赵遵观望良久确定无人这才飞身落入院中。

    赵遵拉开房门仔细翻找了床榻附近最有可能埋设铜管和地道的区域,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什么都没有!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主客不分

    就在赵遵准备换个房间的时候,东侧墙突然翻转走出了两个人!赵遵大惊忙闪到柱子后躲避,两个普通伙计打扮的人从墙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个转动墙上的灯台墙体恢复如初。

    等二人离开,赵遵如法炮制进入了密道。赵遵不知,他这一头算扎进迷魂阵了。成都花御坊是除长安总店外,最大也是最早开设的分店,经营了二十几年,知名度远胜其他州郡的花御坊,其地下网道四通八达,覆盖到花御坊及其周围非常广的区域,有些坊内地位高的伙计把密道当成便道来走。

    赵遵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密道很快就转迷糊了,因为墙上没有任何记号,他连下来的路都找不到了,更可怕的是密道中并不止他一个人,时不时有人经过,赵遵为了避开他们尽量往偏僻的地方走,刚转过一道弯,赵遵突然看到两个黑衣人正趴在一条铜管上偷听。

    二人都是夜行人的装扮,每人背一口单刀,目的应该和自己一样。赵遵盯了他们一阵,其中一个回头望向赵遵藏身的地方,当然他只能看到一片黑暗,而赵遵正好看到他的脸。

    一只独目阴鸷恶毒,是龙韵!另一个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了。

    这两个家伙从青云观里出来没和黄裳真人一起,他们跑到花御坊偷听,是黄裳真人授意的还是他们个人行为?偷听对象又是谁?

    赵遵看四下无人,他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擒拿龙家兄弟,逼问他们入蜀的目的,实在拿不到活口,在这里毙杀二贼也能削弱龙虎会不少实力。

    龙且趴在铜管上听得仔细,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在向他们兄弟逼近,等龙韵发现赵遵的时候,他们相距已经不足十步了。

    龙韵猛拍龙且的后背几下,龙且转回身看到蒙面的赵遵,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也不是恐惧,而是疑惑,好像猜到了赵遵的身份。

    龙韵自从瞎了一只眼后性情更加残暴,见有人欲行不轨,想冲上去玩命。龙且却本能的觉察到对方的危险,拦住了兄弟。

    “快撤!”

    两年前的赵遵以一敌二就不惧二人,如今赵遵的功夫突飞猛进,龙家兄弟想跑没那么容易。赵遵一个箭步冲上去,左手握成凤眼去点龙韵的后心。龙且推开弟弟,从背后拔出单刀去撩赵遵的小腹,赵遵高高跃起左右开弓去踢二人天灵盖。

    龙家兄弟举臂去挡,手脚相碰顿感赵遵澎湃的内力逼进身体,龙韵内力不足胸口憋闷连退数步,赵遵撇开龙且追着龙韵不放。

    赵遵从龙云的两个儿子那里知道了很多龙虎会内部的情报,龙且和龙韵在龙虎会顶级杀手中排名在末,然而其行事手段却最为凶残不计后果,对臧豹几近狂热般的崇拜和忠诚。

    虽然武艺不算出众,但很多涉密的行动,臧豹点名让这二人去做,特别是这个龙韵,是条出了名的疯狗,臧豹让他咬谁他咬谁,每个任务都无条件的执行。赵遵即便能够生擒他也别指望能从他口中问出情报。

    相比而言龙且的脑子灵光一些,至少懂得自保,赵遵决定先击毙龙韵,再擒拿龙且逼供。于是他使出贴身短打的技法和龙韵仅保存一小臂的距离,这个距离龙韵连刀都拔不出来,先后被赵遵击中胸口和小腹,虽然贴得太紧发力不足,但也把龙韵打得口下鲜血,贴墙倒地。

    赵遵正要补上一脚,龙且跳到赵遵背后死死地抱住了他,赵遵连甩几下没能甩开龙且,于是带着他一起后背撞墙把龙且撞得头晕眼花,可事关弟弟的性命,龙且仍死抓着不放。赵遵又猛撞了两记,龙且终于被装迷糊松开了手,赵遵回身掐住龙且的咽喉将他提了起来。

    赵遵不断加力,直掐的龙且翻白眼,即将昏迷之际,一股极寒之气从背后袭来,赵遵的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赵遵熟悉这股内力,公羊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得意之时竟吃了他的亏!

    公羊孙原本在挺远的地方偷听铜管,他内力深厚隐约听见了打斗声,过来查看正看到赵遵掐住龙且的脖子,千钧一发之际抢攻一掌替自家兄弟解围。

    也亏得他这一掌目的是为救龙且,打得仓促了,不然这一掌打得实了赵遵的命就没了。

    赵遵挨了一掌强压着一口血没喷出来,用尽力气将昏死过去的龙且甩到了公羊孙身上,自己提住一口气朝无人的岔道狂奔而去。

    公羊孙担心龙家兄弟的生死安危,去检查二人伤势耽误了一点时间,给了赵遵逃生的机会。

    赵遵跑了两个转折,实在憋不住喷出了一口血,眼前越来越模糊。公羊孙的厉害之处在于他的独门内功,极寒至阴阻塞人的经脉。和他交过手的常言、张阅等高手都很不适应,赵遵也吃过苦头。当务之急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调息静养,可赵遵对密道一无所知,跑了一阵连个出口都没见到,就算见到了也不认得。

    背后再次响起了追赶声,就在这时候一扇墙翻转,一名小伙计和赵遵装了个满怀。

    “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小伙计吃惊之余埋怨赵遵,赵遵一把将其拨开冲出密道,不曾想这里是花御坊最热闹的花楼,房间一间挨一间,时辰尚早走廊里挤满了打情骂俏的妓女和嫖客。

    “哎呦,你谁啊!”“瞎啦,哪来的莽汉,你踩爷爷脚了!”

    赵遵在人群中步履蹒跚的朝前跑,公羊孙和苏醒过来的龙且从后面追了上来。

    “起开!”“找死啊!”

    龙且凶神恶煞的挥起大巴掌驱赶挡路的人群,一时间咒骂声、呻吟声响成了一片。

    赵遵心里还算清楚,就算能跑到花御坊外面也逃不过二人的追杀,想活命只有找地方躲起来。

    赵遵率先挤出了人多的走廊,破窗跳入院子绕过花园漫无目的跑了一会儿,见一栋小楼没有灯光于是闯了进去,赵遵闭上门往内屋摸去,一只脚刚跨进屋门,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刺了过来,屋中有人!

    赵遵轻松的抓住那人手腕剪到背后,赵遵惊奇的发现对方是个女的!“别怕,我不是坏人!”这是赵遵意识完全丧失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趴倒在了那女人身上昏厥过去,二人一齐滚到在了地上。

    那女人本来很慌张,但听到了赵遵的话后反倒镇定了下来,被昏迷了的赵遵压了一会儿,才如梦方醒般爬了起来,回屋点起一盏小灯,小心翼翼揭去了赵遵蒙面的黑布。

    与此同时公羊孙和龙且在逐个房间的搜寻赵遵,他们是黑道出身蛮横跋扈惯了,不管房中有没有人,也不管床上躺着什么人,强行破门一通乱翻,稍有违抗不从就是一顿毒打。

    花御坊的管事知道这二位和东家的关系非同一般,只能跟在他们后面向客人赔礼道歉却不敢阻拦,查到赵遵躲藏的这座小楼的时候,管事按住了龙且已经扣在门环上的手。

    “龙大侠,这里不能进!”

    龙且几乎被赵遵掐死,他兄弟龙韵被打成重伤,龙且一肚子邪火没地方撒,猛地甩开管事的手:“你算什么东西,敢拦老子!杀了你信不信!”

    管事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淡淡的说:“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给你们老大惹麻烦!这是益州,有些人他也得罪不起!”

    “你娘的……”龙且想要动粗,公羊孙拦住了他:“老八,不得无礼!管事,龙虎会对花御坊敬重有加,花御坊也该拿咱们当朋友,刚刚有人要杀我们兄弟,这个凶手若是跑了对你我双方都不利,你看……”

    管事道:“不是我有意阻拦,实在是住在里面的人身份特殊,她和你们龙虎会也颇有渊源,一定不会窝藏凶手的!”

    龙且急道:“地上的血迹明明指向这一带,谁能保证他不会偷偷摸摸潜进去?”

    “八弟说的没错,此人武艺高强非常危险,说不定会伤害屋里的人!”公羊孙的话让管事有点心动。

    公羊孙见状,忙给龙且打眼色,龙且道:“我们就看一眼,看一眼大家都放心了,我保证客客气气的不惹麻烦!”

    不等管事的发话,龙且来个先斩后奏,刚要伸手敲门,门却突然开了,一个面罩白纱的妙龄女子拉开了半扇门。

    “胡管事,什么时辰了!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休息啦!”

    胡管事忙赔笑道:“小姐,对不住啊!咱们坊出了杀人的刺客,我不放心特来看看!”

    “我这儿一切都好,你们回吧!”女子一句话想把他们打发了。

    龙且哪里肯干:“刚刚一个刺客被我们打伤,我们是顺着血迹找来的,我怀疑他就藏在这里!”

    女子轻笑道:“你怀疑我房里藏了野男人!”

    “搜搜便知!”龙且傲慢的说道。

    “啪!”女子突然一个大耳刮子扇在了龙且脸上,这一下又快又准把龙且都打蒙了。

    “花御坊是主,龙虎会是客!你好歹也是行走江湖的人,主客都不分!敢跑到我这儿来撒野!这一巴掌是替臧豹教训你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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